174第173章
江南的春天如小孩子的脸;变化多端;昨晚还一夜淅淅沥沥;雨滴玉阶,空阶滴到明,早上起来却已经是有放晴的迹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些太阳的影子。
含芳小筑里,润璃正带着四个大丫鬟在打太极。
练习太极,虽然不能让自己成为武林高手;但是却对骨骼系统、心血管系统、呼吸系统、内分泌系统、神经系统以及免疫功能等非常有好处;呃,简单一点说就是能强身健体;避免生病!
殊不知院子外面的一棵香樟树上有两个黑影;饶有兴趣的观看者院子里几个人的举动。
“起承转合,行云流水……暗云,你知道这是哪一派武功?”
“我也未曾见过。”另外一个人闷声道:“姑且仔细看了,再报世子知道。”
一点都没有想到还有两个偷窥“武林绝学”的人,润璃把陈氏太极演练了几遍以后简单梳洗了下就带着四大丫鬟出门了。
“出院子了,你快去报与世子知道,我跟着她们走!”
两个训练有素的黑影分头行动起来。
润璃神清气爽的坐在轿子里,不时的和跟在轿子旁边的几个丫鬟调笑着。
现在她已经不稀罕掀起窗纱偷看街道的繁华了——托济世大师的话,她被允许经常出府行走,所以早已见惯这人世繁华。
“姑娘,听说珍珑坊最近又推出了一款新衣,是不是要先去看看?”绒黄提到衣服针黹的时候,永远是两眼发光的。
“你就会想着这些,我觉得不如去挽香记看看新出的胭脂,我好学着去给姑娘淘澄新鲜胭脂。”嫣红不甘落后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自家姑娘穿什么衣服都漂亮,倒是胭脂就该留心着!
“弄半天合着都是打我的名头出来溜达呢?”润璃在轿子里有好笑又好气:“这样吧,黛青和葱翠跟我去师傅那里,嫣红和绒黄分开走,一个时辰以后到医馆来——你们带上长富和长贵,女孩子家家单身在街上行走,怕出意外。”
“谢谢姑娘了!”绒黄和嫣红心满意足。
“直接去济世堂,师傅该等急了。”润璃吩咐了一句,心里开始琢磨着,师傅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不好医治呢?
而在轿子后不远处的一个人也犯难了:三个方向,跟住哪一个呢?
想了一下,他做出了选择:跟着轿子走!
济世堂就在杭州的主街上,没走多远就到了,润璃带上帷帽,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葱翠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出了轿子姑娘,几人往回春堂里走去。
“是三小姐过来了!”
济世堂里本是挤满了人,看着杭州知府家三姑娘带着丫鬟走进了医馆,大家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三小姐,你可要救救我的小孙子啊!”突然,一个老妇人冲了上来,拽住了润璃的衣角,红肿不堪的眼睛表明她已经哭了多时,身旁还站着两个青年男女,也是满脸哀戚之色,看来是老妇人的儿子媳妇。
“这位婆婆请不要着急。”黛青上前,不动声色的把那只枯瘠的手里的衣角拔了出来,然后扶住老妇人:“我们家姑娘自会尽心帮你孙子医治的,您先把您的孙子带过来给我家姑娘看看。”
“昨天就来了,在济世堂后院住着呢。”老妇人的儿子也走上前来扶住母亲:“请三姑娘大发慈悲救救小儿!”
那个年轻媳妇子也紧挨着丈夫,眼里全是红色血丝,嘴唇翕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润璃看得一阵心酸,医者父母心,看着这场面心早已不由得软了三分。
“既然如此,我先去后院看看,你们家来个人跟着。”润璃很温和的对老婆婆说。
“我就知道三小姐是大慈大悲的菩萨!石头,你赶紧跟着三小姐去里边!”婆婆挣脱了儿子的手,使劲把他往前推,似乎只要儿子跟着三小姐一进后院,孙子马上就能好。
那年轻媳妇子也满眼渴望的看着润璃一行人进后院的背影,喃喃的对着婆婆说:“娘,三小姐来了,狗蛋会好吧?”
“肯定会好的!”老妇人的脸上满是希望:“那可是三小姐啊!”
是的,杭州知府家的三小姐,杭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手精湛的医术堪比华佗再世,再难的病症在她手里也是药到病除——虽然这话不免有点吹捧的嫌疑,但三小姐医术确实好得惊人!
而且三小姐还创办了这个济世堂,专为贫苦百姓看病。如果您穿着绸缎衣服,还带着几个狗奴才吆喝着来看病——不好意思,旁边有家回春堂,专等着赚您这种人的钱,看您脚步虚浮,自是身子亏空太多,来来来,人参伺候……
到济世堂来看病的,很多都交不上药费,更别说诊金了,三小姐就允许他们用服劳役的办法冲抵,杭州大堤那边全是满脸感恩戴德在劳动的人——你看见过服劳役服得这么兴高采烈的吗?可没办法,人家心里开心啊,家里人病治好了,而且还不用为药费担忧!
三小姐很开心,她的病人痊愈了。苏三老爷也很开心,现在服劳役不愁找不到人了,还有人要求在农闲的时候提前来做劳役,积攒着以防家人有什么不测呢!而且不仅是服劳役的人的数量上去了,完成质量也很高,这都是政绩啊!
杭州医会也曾经想过要对济世堂下手,因为这间医馆分掉了他们很多病人,可是想想三小姐的父亲,他们只能停手了——还好,三小姐对富人收费很高,比他们收费高了差不多一倍,杭州的富户们也不愿意做冤大头,所以在生病的时候会自动忽略杭州还有个济世堂这个事实,直接去了别的医馆。
苏知府今年也该回京述职了,他外放这么久,该回去做京官了罢?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医会的几个头目无计可施,只能每天求菩萨,保佑苏知府的政绩上达天听,能速速的把他调回京去任职。
现在杭州城交口称赞的三小姐,正一脸凝重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师傅,这不是病,这是中毒了!”
“中毒?”坐在床边的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头一脸讶异:“徒弟,什么时候你开始修习毒了?”
“在没有修习对象的时候就要寻找新的修习对象,这是师傅你当时告诉我的。”润璃微微一笑:“黛青,拿纸和笔来。”
“是吗?我有这么和你说过?”老头挠了挠头,凑了过来:“我怎么不记得了?呃,徒弟,你确定他是中毒?”
这句话确实是师傅说过的,只是不是这个师傅而已。
而且当时师傅说的是在没有研究对象的时候……润璃心里一苦,甩了甩头,再次给病床上的小男孩搭了下脉:“没错,他是中了莽草的毒。”
“莽草?”
“是。”润璃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男孩的父亲,“在树林的阴湿沟谷旁,有一种植物叫莽草,它的花和果实都有剧毒。它的花有特别的香味,长出来的果实跟八角极为相像。不知你可曾留意你儿子那日的踪迹?”
“他昨天下午和村里小孩进山玩耍,然后……”
“然后自然是恶心、呕吐、腹泻、头痛的症状,到最后昏迷不醒!”润璃从小男孩的衣服上捡起一片尚未拂去的叶子残片:“这就是莽草的叶子,师傅。”
趁着师傅拿了莽草叶子去研究的时候,润璃已经写下药方:“幸而令郎未多食此物,送来也还算及时,再晚一天,便神仙也救不得了!黛青,你叫药房捡几个枯莲房壳带蒂梗,咀一两半,煎水二三碗 ,待其冷却便给他灌下,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
年轻男子原已是六神无主,此番听得儿子有救,大喜之下竟然呆住了,只是抱着儿子,感激的看着润璃,好半天才挣出一句话来:“明天我就去知事大人那里记名,我愿服双倍劳役来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
“那自然是极好的。”润璃也不做推辞:“葱翠,记下他的名字,等会叫长贵送去知府衙门,叫他们安排好。”
“师傅,我们去里间,我有话要问你。”润璃站了起来,挽住那个全神贯注查看着叶子的老头:“走吧走吧!”
“什么事情,丫头?”到了里间,老头不再是嬉皮笑脸的表情,望着润璃点点头:“徒弟,你越发长进了!”
“师傅,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要是那个小男孩身上没有莽草的叶子,徒弟也会要想很长时间才敢推测下药啊!很多毒看上去相似,其实都有细微区别,这农家夫妇又怎么能讲得清楚?只不过这孩子命不该绝,身上竟然还有莽草叶子,让我一眼就看出病因,师傅要是看见莽草叶子,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治?”
“那也是你心细如发才行啊!”老头笑得一脸舒畅:“果然是后生可畏!莽草毒性古书上虽早有记载,但草本却无图样,师傅也不得而知了。”
《本草纲目》上有呢。可是,这个时空,李时珍还没有出生……
“师傅,你认识一个叫南山隐叟的前辈吗?”
润璃的话刚出口,就见师傅猛的跳了起来:“谁叫你来问南山隐叟?”
“我堂兄和京城武靖侯世子昨日来我家,他们是来寻找一个叫南山隐叟的名士……”
“隐叟,我难道很隐?我分明每天在大街上走的!”
润璃瞪大了眼睛——师傅就是南山隐叟?她只知道他姓钟,当时在灵隐寺的后生结庐而居,由于济世大师的指点,她拜了他做师傅,可是他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南山隐叟!
“师傅……你没有弄错吧……”润璃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沫:“你就是那个南山隐叟?”
“十多年前我救了一个大人物,怕被他弄到那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去当医生,我就告诉他我是隐居之人,结庐杭州南山之畔,不理世间浑浊之事,谁知道他竟然给我取个这样的名字!徒弟,你说说看,师傅到底隐不隐?”
“不隐,一点也不隐!”润璃忍着笑看着面前的师傅:“那您要不要我告诉堂兄,说南山隐叟就是您呢?”
“不用不用,丫头,一点都不用了!”南山隐叟双手一阵乱摇:“武靖侯世子来找我,肯定是皇上又病了!十多年前我给诊治的就是皇上,他犯的是头风,我暂时用针灸帮他压制住了,可要真正能断根,那得用华佗的方法才行!”
“头风?华佗的方法?”润璃沉吟,看来应该是皇上头中有肿瘤压迫神经?开颅摘除肿瘤可能是最后的方法,但这个时空,谁又敢这么做?大部分医生不过都是像师傅一样,针灸辅之以化肿去淤的药物缓解病情而已。
“皇上心思重,想的事情太多,头风复发是必然的,此次他病情定然比上次要深,就算是医治好了也是治标不治本,到时候把我留到太医院做了御医,老命随时就不保了,不如继续在杭州城里行医治病!”
“师傅所言极是,那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拿什么来谢我?”
南山隐叟看了看歪着头盯着他,俏皮可爱的徒弟,无奈的摇摇头:“我把最近研制出来的药方教你罢!”
“你是我师傅,这些你迟早要教我的!”
“……”南山隐叟摸了摸头:“要不是给你几颗救命的药丸?”
“润璃在此谢过师傅了!”深深拜下,掩去嘴角得意的笑容:师傅说的救命药丸可是珍贵呢,自己没功夫,也没办法天南海北到处跑,四处搜集那些珍贵药材来炼制,就这么轻轻巧巧得了几丸,真是好福利啊!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了v章的菇凉,下午两点以后再来看更新( ⊙ o ⊙ )啊!上午的是防盗章,是重复的,不要点!
175第174章
江苏府的听雨轩依鸣翠湖而建;是一幢两层的小阁楼;一楼杂用;二楼乃是宴客之所。只有贵客临门的时候听雨轩才有饭厅功能,其余多数时间是苏三老爷清修之所。
今晚的听雨轩,明当瓦灯点了个通明透亮;丫鬟婆子如流水一般。
“三妹,家里今晚是来了贵客?”
苏润璃身后跟着嫣红和绒黄,正要往听雨轩里面走;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步。
“大姐,我也不甚明了。”
“你也会不知道?”一个穿着玫红长裙的女子走了上来;裙角那金线绣的缠枝丁香随着碎步也上下纷飞起来:“母亲怎么会不告诉你?听说可是两位年轻公子……”
她的嘴角不经意的上拉了下:“贵闼公子;难道没有预先让三妹妹和他们见上一面?”
苏润璃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大姨娘所生的大姐苏润珉,瞧她全身上下的打扮,是恨不
得把这十四年最好的东西都搬到身上了。
堕马髻边斜插了一朵桂枝香,上面琐碎的金桂都是米粒大的黄晶石镶嵌而成,银丝坠着几点细碎的金黄垂在耳边,仿佛那碧空里的星星一般璀璨,只是发髻中间又浓墨重彩的给插上了一支华胜,硕大的一朵艳红牡丹压住了浓浓鸦黑的发色,却又把桂枝香原本的灵动破坏得干干净净。
再看她穿着一袭玫红的长襦裙,裙摆下处全是金线绣的缠枝丁香花,而上面的披帛却是一条轻绉月白纱,用银线绣着缠枝茉莉。单看衣裳倒也浓艳得当,可配上一头的首饰却叫人有俗不可耐的感觉。
“大姐可曾记得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苏润璃也不辩解,轻轻巧巧的把问题拨了过去,带着嫣红绒黄进了听雨轩。
“可恨!”苏润珉跺了跺脚:“仗着会托生,在太太肚子里而已,就会拿乔做致的欺负我!”这一跺脚,满头的饰品便叮当作响起来,甚是悦耳。
“姑娘,别生气了,三姑娘再怎么着也不是长女,苏府第一个议婚的就是姑娘,老爷太太绝不会随意糊弄的!”身旁的丫鬟宝珑看着苏润珉生气得扭曲了的脸孔,只能慢慢的劝解着,心里却在鄙薄:一个姨娘生的,又怎么能和太太生的相提并论?也亏得太太心善,要是落在别人家里,早不知道被作践到什么样子了,还轮得到她在这里跺脚生气不成?
“说的也是,母亲总得先为我打算好再轮得上她。”苏润珉想了想,脸上一点点透出了笑意:“我嫁不好,底下妹妹们也没什么脸面!”整了整月白纱半臂,她在宝珑宝琳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进去,细碎的步子掀起脚底的裙袂上下飞扬,那点点金线和头上的点点金桂相互映衬,倒也有不同的风情。
饭厅里一派热闹的景象,桌子旁边已经按位置宾主就坐。
苏润璃坐在苏三太太的右边,看着上首的两位客人。
一个据说是四堂兄,父亲离京外放九年,自己原是没见过他的,看着长相倒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就不知道性情如何。
至于旁边那个穿月白色蜀锦袍子的,母亲小声向自己耳语,说是什么武靖侯世子,却端的是一派贵气,脸上标着“生人勿近”的神色,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仿佛这世间一切东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似的。
“摆谱给谁看呢。”润璃心里狠狠的腹诽了一句,抬起眼来却见到四堂兄正在往她这边看过来。
“这可是润璘弟弟和润璃妹妹?”
苏三太太温柔一笑,看了看身边的一双儿女,点了点头。
“就这么大了!”苏润璋惊呼出声:“那时候润璘弟弟和润璃妹妹出生的时候,我们都跑去看,当时一对小婴儿就那么一点点大,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润璋侄儿好像今年也只有十六罢?”苏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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