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倒放下心来,拿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的拭去匕首上的血迹,把它放还刀鞘中,笑吟吟的对那个为首的汉子说:“原来我叫你让我们走,就当没看见过我们,你不愿意,现在又和我来讲条件了?”
那汉子打量了下润璃,心里迅速的轮了下江湖知名的门派传人,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一个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姑娘,竟然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点中自己二弟的穴道,这功夫也不算浅了!
“小姑娘,你是哪条道上的?”那汉子掂量着开口了。
“我是哪条道上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干干脆脆撤了还是准备继续纠缠?”
“你把匕首给我,我就和兄弟们撤了。”那汉子眼馋的看了看润璃腰间挂着的匕首。看起来这姑娘武功不差,那边还有个婆子也颇有功夫,也不知道其余的丫鬟是不是也有些身手,现在二弟又被制住,地上还倒了一个,形势不见得有利。最重要的是,他有点担心这姑娘是不是哪位江湖高手的徒弟,万一她师傅来寻仇,那自己岂不是落得一身麻烦?
罢罢罢,得了甜头自然就该收手,大不了回去把定金退给雇主,说这点子是有厉害帮手就是了。这把匕首一看就是宝物,拿了匕首比那定金可合算多了。
匕首?润璃皱了下眉头,这是梁伯韬那厮放在这里的,他当时塞给自己的神情,自己还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回京城以后被他发现匕首没有了,肯定少不了啰嗦,但是性命攸关,能把这些歹徒打发了,一把匕首又算得了什么,这死物儿难道比活生生的人命更值钱?
想到这里,润璃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安抚的看了看满眼希望的容氏和几个丫鬟,她伸手就望腰间摸去:“那好,一言为定,我给你匕首,你就放我们走。但我有点不相信你,你先去把我们的马车拉过来,护送着我们回府以后我再给你。”
那个为首的汉子简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小姑娘竟然还要他护送她们回府?把他们当看家护院的了?他看了看润璃,哈哈狂笑起来:“你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我巴天虎说话算话,我若是食言,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小姑娘,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收了你的匕首,我绝不再为难你们!”
能不能相信他的话?难道他就如此轻易的被打发走了?
润璃狐疑的看了看那汉子的脸,觉得他似乎很想要拿把匕首的模样,从面相来看似乎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的模样,或许可以相信他一次?于是她从腰上解下匕首,拿在手里对着那汉子说:“你来拿了去罢。”
那汉子一咧嘴,大踏步走了过来,一只手去接匕首,一只手却捏了个小擒拿式,朝润璃的脸扑面抓了过来——原来这巴天虎还存着试探润璃武功的念头,想看看她的招式究竟出自哪门哪派。
就听一句怒吼“尔竟敢动手!”一个浅灰色身影落在那汉子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听“嘎啦”一响,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汉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委顿着倒在地上。
“苏润璃,你这个傻子!”
润璃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听那来人对自己送上极大的一声抱怨,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应该呆在京城的梁伯韬?
又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手把另外几个都解决了,向梁伯韬一拱手:“世子,这些人送到哪里去?”
梁伯韬看了看地上瘫着的那几个,眼中露出狠厉的眼色:“将他们的武功废去,拿铁链拴了琵琶骨送去应天府府衙,叫那个秦知府好好伺候着他们!”
“是!”暗卫们领命而去。
处理完歹人,梁伯韬转过来看着润璃,脸上是一副气急败坏的神色:“苏润璃,你竟敢把小爷的匕首拿去送人!”
葱翠看到梁伯韬脸色黑黑,怕他会对润璃不利,冲了上来挡在润璃的前面:“世子爷,我们姑娘也是无奈之举,你又怎能责怪她!”
梁伯韬很轻巧的就把葱翠拨到了一边,继续对润璃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轻易相信那些歹徒的话?他拿到匕首又要继续对你不利怎么办?你有匕首在身至少还能威胁他,你一个空手,他何足惧你!”
润璃被他咄咄逼人的言辞逼得无处可去,一跺脚道:“梁伯韬,你分明就躲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要等到我至那极险之境才出手,那又是为何?你不说自己让我们一干人担惊害怕,只躲在一边看热闹,很好玩是不是?”回想到歹徒那沾着菜叶的大门牙,润璃一阵恶心,一阵委屈,一行眼泪夺眶而出滚落在衣襟上:“你是世子爷,你给我的东西就珍稀到这种地步,竟要我们拿命去护着?匕首不在了,人活着还有再拿回来的希望,可是人死了又如何?匕首还不是一样要被拿去?”
梁伯韬一看润璃的眼泪珠子,心里就软到了极点,仿佛有人戳中了他的心窝窝,难受得颤抖起来,他连忙握住润璃的手道:“璃儿,我一直在旁边,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润璃扫了下梁伯韬身后的那群女子,都在津津有味的看着好戏,突然就脸上有点发烧,忍不住感到羞涩,她猛的把手抽了出来:“世子爷这是做什么呢?谢谢世子爷伸出援手,我和容姐姐要回府了,也请世子爷早点找个地方歇息吧。”
“苏润璃!”梁伯韬恼怒了,不由分说又抓住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说:“暗云暗雨,赶紧护送高家大少奶奶她们回高府去!”
“放开我家姑娘!”葱翠脸色一变:“我们家姑娘和我们一起出来,当然要一起回去!”
梁伯韬转头看了看葱翠,笑着对润璃说:“你的丫鬟倒是忠心!”
葱翠嫣红等人看着自家姑娘被那世子爷劫持,担心旁边容氏看了会传了出去毁了姑娘的名声,一个个恨恨的拿眼睛盯着他,可又不敢说话。
“没事,你家姑娘自有本世子爷送她回去,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说罢梁伯韬把手放到唇边吹出了长长的口哨,须臾之间,就有一匹白色的马奔跑着停在梁伯韬身边。
梁伯韬翻身上马,然后一弯腰——葱翠和黛青再次目睹了自己家姑娘被那蛮横的世子爷掳上马背,两人共骑着一匹马,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容氏这会儿总算是喘过气来,扶着珍珠的手挺直了背,整了整衣衫,转脸问葱翠:“刚才那少年是哪家公子?”
“那是武靖侯府的世子爷。”葱翠气忿忿的跺了跺脚:“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素日是个强横惯了的!我们家可怜的姑娘……”
“世子爷岂是你们妄议的!”旁边站着的暗云暗雨脸色发黑,这个丫鬟在说反话吧?苏姑娘可怜?不如说他们家世子爷可怜!
想自己的世子爷,原来在京城是何等威风!十五岁那年就被封了御前行走,能够带刀在圣上身边伴驾,在京城勋贵子弟里,这份儿荣耀可是头等的!每次他应邀去达官贵人家做客,那些贵女们的目光都是粘着世子爷身上一动也不动的,更有那些大胆些的暗地里让长随转交送香囊的,都不知道被世子爷扔了多少!
可是这次来杭州,世子爷就像中了蛊一般,心里头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位苏姑娘!苏姑娘有什么好的?在他们看来,长得不是顶漂亮,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就比她要漂亮!性格也不是那种温柔的,魏国公家的嫡出三小姐那才是真正的柔情似水!至于德行嘛,听到有急症病人就往济世堂跑,难道不知道大家闺秀该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真不知道自己家世子爷是怎么看的,竟然就得了相思病,回了京城以后就日思夜想。
这次四皇子来杭州暗访济世堂,就是自家世子爷给撺掇的,实则还不是他想知道苏姑娘的消息?一听到四皇子说苏姑娘西郊遇险,马上坐立不安,赶紧派了他们几个选最好的马飞奔来杭州保护苏姑娘的安全。
他们可是身手一等一的暗卫,要做的事情不是来保护这种闺阁里的小姑娘,他们可是要做大事的!就因为自家世子爷头脑发热,他们竟然被派到江南来做这些事情,每天从早到晚轮流呆在树上负责保护苏姑娘,而且最要命的是还要每天写有关她的一举一动,八百里急报送回京城!
有天不知道谁没睡醒脑袋抽筋,竟然在密报上写了高太太有意聘苏姑娘做儿媳,急得世子爷马上向四皇子告病,御前行走的职责也不管了,回府和侯爷说了句有公务在身要出远门,一个人骑了千里良驹就下江南了!
现在倒好,苏姑娘的丫鬟竟然说她家姑娘命苦,不知道究竟是谁命苦哟!暗云暗雨越想越气恼,脸色越来越黑——幸好是晚上,根本看不清他们脸上的颜色。
63多情却似总无情
和几个月前一样;天空还是挂着下弦月;暖黄的佯倘在有着淡淡云彩的天际;如两月前那个夜晚,梁伯韬夜探含芳小筑的月亮没有两样,暖黄暖黄的颜色,边缘有一道淡淡的月晕;慢慢的和周围的夜色融和在一起;看得久了;深思也会恍惚起来。
润璃和梁伯韬面对面站在秦淮河僻静的一隅;默默无语。
他正在想着:璃儿似乎长高了些,更漂亮了,真想让她就这样长长久久的留在自己身边;在这宁静的夜晚里;哪怕是什么都不说,只要她在身边,那就很好。
而她却在想着:这个梁伯韬怎么这么讨厌呢?怎么样才能哄着他把自己尽早送回去,要不是丫鬟们会着急的,自己可不能和他在一起呆久了。
虽然还未到五月,可今年江南特别热,河岸上已经依稀有流萤出没,一点一点的闪烁在芦苇丛中,微风一过,天空中繁星映在河水里的影子和那点点萤火交映,仿佛天上人间已经合二为一,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世子爷,我师傅一切可好?他现在还是住在武靖侯府?”实在找不到什么话好说,润璃突然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师傅,这么久不见,倒很想念。
“璃儿,你随身带着我送的匕首。”谁知梁伯韬更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满意的看着润璃腰间悬挂的那把精致匕首:“我很开心。”
润璃扬起了头,风轻云淡的说:“世子爷,我不过是想着今日出来游玩,外边鱼龙混杂,怕遇着麻烦事儿,所以才带这匕首防身。你也知道我们姑娘家本来也没有什么利器,想来想去也只好权且拿世子爷这把匕首一用了。”
这句话莫名就戳中了梁伯韬心底的怒点,心里似乎有团火被突然点燃一般,他猛的抓住润璃的手道:“为什么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点的话让我听听?京城里从来没有哪家小姐用你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世子爷若是想听好话儿,那去找别的姑娘谈心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润璃说什么好听的话儿来奉承你?”润璃听到梁伯韬这句话心里也恼了,他是在拿自己和别的大家闺秀比较?自己可不稀罕他的看得起!
见润璃生气,梁伯韬突然间没了脾气,心底那簇小火苗似乎被人用人泼上冷水,“噗”的一声浇灭了。看着润璃生气的样子,梁伯韬突然就懊悔了,害怕润璃会拂袖而去,:“我不是这个意思,璃儿,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冷冰冰的,每次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要说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俩不可能有你想象的结果,何必如此执着。”润璃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可是冒犯了我。”
梁伯韬目瞪口呆的望着润璃那冰冷的脸色,刚刚被压抑住的火气又“噌”的涨了上来,他咬牙切齿的望着润璃,那种英俊的脸显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苏润璃!你算准了能吃住我?想和你说说心理话,你就端出一副这样的架子来,难道是我欠了你的?”
“世子爷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打算问世子爷讨什么债,就这样说好了,以后我们就当路人,回京城万一碰巧遇到了就装作不认识——就这样决定了。”润璃很爽快的说完这通话,正准备离开,举目四望,才发现梁伯韬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很偏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你想得倒美!”梁伯韬气呼呼的一个箭步赶了过来,对她怒目而视:“苏润璃,你惹了我就想这样跑开了,可能吗?”
“请问我什么时候惹了你,世子爷?”苏润璃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上回你和我四堂兄来杭州府找我师傅,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啊,这次也不是我叫你来应天府的吧?什么叫我惹了你?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润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小嘴一开一合的说着话,梁伯韬的怒气又慢慢平息了,他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润璃就落入他宽阔的臂弯里。
“梁伯韬,你!”润璃顾不上再装什么假客气,连“世子爷”都懒得喊,直接怒喝出他的名字。
“哈,原来要这样你才会喊我的名字!”梁伯韬心情愉悦的说:“璃儿,你不要乱动,乖乖的让我抱着就好。”一边说一边搂紧了她。
因为润璃身体的扭动,梁伯韬青春的躯体开始有了反应,心底深处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全身都变得躁动不安,他看着润璃的双眼逐渐从脉脉温情变成了炽热,手臂用力抱紧了润璃,似乎想把她拉得更近些。
作为一个思想其实很成熟的姑娘,苏润璃完全明白梁伯韬的反应和变化是为什么。现在,她能感觉到梁伯韬的身体越来越热,抱着自己身体的双臂越来越紧,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迷茫——不行,怎么能这样!
润璃咬咬牙,用脚狠狠的踢了梁伯韬一下,直接把他踢清醒了。
“璃儿?”看着润璃脸上委屈的神情,梁伯韬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放松了手臂的力度,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温柔的看着她:“刚刚你干嘛踢我?”
即算是两世为人,润璃也没有勇气对着梁伯韬说“因为你有邪念,所以我才要踢你让你好好清醒下”,所以她只能不满意的嘟囔着说:“你手臂力气太大,痛死人了!”
“是我不好,璃儿,你别怪我,以后我会注意的。”梁伯韬也惊觉自己唐突了,怎么能够对润璃这样做呢?松开了手,并肩和她站在河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心里痒痒的,可又不敢再轻易冒犯她。
“唉……”润璃叹了一口气。
这梁伯韬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凭他的家世和人才,应该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为什么他就偏偏缠上了她?想想武靖侯府的门第也知道,那将会是一只比苏府更大的金丝笼子,难道她拼命努力以后,还是会做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璃儿,别叹气。”梁伯韬低头看了看微微蹙眉的润璃,有点心疼:“你以前不是想着怎么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吗?怎么还要这么唉声叹气的?璃儿要天天有甜甜的笑容,不能有烦心的事情。”
“你能不能把这话说给那个能配得上你的姑娘去听?”润璃看着梁伯韬那种闲适的神情就觉得无比扰心:“我身份地位,才情容貌,都不配做武靖侯府未来世子妃,而我,对世子爷上次和我提起的平妻之位,却是半分兴趣也无,世子爷何必要苦苦纠缠?”
“璃儿,我会和父亲母亲说清楚,到时候娶你做正妻的。”梁伯韬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做我的平妻,侯府会三礼六聘的来苏府求你父亲把你嫁与我做正妻的!”
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