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音眼波儿一转,想着今年年底及笄就能抬进高总督府,心里有点得意,苏润珉又能嫁得好过她?即算是苏府长女,她那身份儿搁在那里呢,若是不想去做贵妾,也不过就是那六品七品小官的正室太太,日后见了她,少不得要巴结奉承的。
苏润珉正食不知味的吃着饭,却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抬起头来却看到李清音一脸妩媚的看着自己,那笑容真是媚到骨子里头去了!苏润珉不禁有点自形残秽,这李清音,怎么就能生成这副模样!虽说自己家里三妹妹和四妹妹都是长相都是标致的,可都没有她能让人看了有尤物的的感叹。
“清音,你在笑什么?”苏润珉看着李清音的笑容越来越深,有点奇怪。
“我在想是不是你那三妹妹和我的四妹妹中招了,你看她们都没有来听雨轩。”李清音附□来低低的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有好戏看了。”
听了这话,苏润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拢来。
她是想着让苏润珏丢脸,可她没想到会牵扯到苏润璃身上,若是知道这事会累到苏润璃,借了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惹是生非!算计了苏润珏太太不会说什么,可若是算计了苏润璃,太太还不得把自己一身骨头全拆了?李清音是客人,吃过饭看过戏,起身拍拍灰就走了,而她呢?她是苏府的大姑娘啊,得留在这里看着这个烂摊子!想到这里,苏润珉深深懊悔了,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
李清音全然不知道苏润珉心里的计较,笑眯眯的看着太太那一桌上的人,苏三太太和李同知太太坐在一起,正和饭桌上的太太们说说笑笑。看着苏三太太笑倒也罢了,看到自家那个太太笑得开心,李清音就心里来气。不就是占了个明媒正娶吗?若是论出身,娘亲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家境也不错,只是外公没有官身而已。可李清芬的外公在京城清水衙门做那官又如何?逢年过节父亲少不得送些银子去,哪比得上自家外公,只要娘亲回去一次就能带回不少好东西!
你们就说笑吧,等会还有得你们难看的时候!李清音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到时候我看你们的脸会成什么样子?一想到李同知太太吃瘪的脸色,李清音心里就开心到不行,等会可得仔细看好戏了,回家好说给娘亲听!
李清音和苏润珉各怀心思,一个暗自欢喜,一个惶惶不安,午宴就这么过了。
苏三太太笑嘻嘻的请各位太太小姐们移步去花厅,有四喜班唱堂会。
太太们兴致很高:“又有些日子没听四喜班的堂戏了,听说有个新角儿倒是不错,仿佛能和那小白玉比上一比。”
听到“小白玉”这三个字,苏三太太心里就一阵膈应,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笑着说:“戏班子嘛,总得捧几个新人出来,要是总是那几张面孔,没得叫人看腻了去。”
周围的人皆是点头称是:“这小白玉也做了两三年的台柱子了,可不该换换新人了?要不是次次都看到那张脸,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苏三太太心里冷笑,这里面就有好几个太太和那小白玉风传是有些首尾的,现在看着她们跟没事人似的附和着她的话,倒都是些会做戏的,若是四喜班请了去登台,绝不会比班里那些戏子逊色!
点曲的牌子送了过来,众位太太一看,却不见那熟悉的曲目,皆感觉奇怪,于是喊了那班主来问:“怎么没了长亭送别?那曲子小白玉唱起来最有韵味儿!”
班主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说:“各位太太们不知,小白玉这几日身子不济,我原叫他在家歇息着的,他偏偏逞强要跟着来苏府唱堂会,却不想刚刚搭戏台子的时候眼神恍惚了下,从上面跌了下来,我已经叫人送他回去了。”
听班主这番解释,那些太太们都觉得可惜,今日竟听不到小白玉的曲子,但可惜归可惜,她们的眼神马上又被新捧出来的那个小生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再想起小白玉的事情,除了那边坐着的李清音和苏润珉。
小白玉生病了?这绝不可能!晓芸回来说那小白玉听到传话就兴致勃勃的跟着她去了水榭,没有说到身子不适啊!李清音坐在那里,狐疑的看着那边的苏三太太,可从她平静如昔的脸上又看不出半点端倪。
而苏润珉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应该苏润璃是没什么事情了,心里沉甸甸的包袱放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起戏来,旁边李清音看了更是心里堵得慌,觉得苏润珉真是没有头脑,以后都不可和她再一起商量事情。
四喜班没了小白玉照样唱了个满堂喝采,苏三太太打赏更是包得丰厚,班主接了打赏银子,偷眼瞄了瞄苏三太太的脸,似乎觉得她眼神凌厉,正警告似的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慌神,额头上滴滴冷汗渗出。
猫着腰回到后台,班主娘子看到那个荷包鼓鼓的,喜笑颜开的抢了过来,一把揣在怀里,见班主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对着抢,心下觉得奇怪,拿了那双还没有卸妆的丹凤眼斜睨着丈夫,眼睑处粉红的胭脂格外娇艳:“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别问了,我们快些儿回去罢。”班主瓮声瓮气的回答,两手不空的收拾着东西。
班主娘子更奇怪了,跟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的问:“到底怎么了?小白玉呢?怎么都不见他?要走也得喊他一起走才是!”
班主的脸色大变,把自家娘子拖到一边小声叮嘱:“小白玉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是你要记住,若是不想惹祸上身,那就闭紧了嘴巴,今天到苏府来唱戏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别人问起小白玉,就说他手脚不干净,被我们逐出四喜班,不知道去哪里了!”
班主娘子看他说得郑重其事,也慌了手脚,自去旁边把脸上油彩给洗了,过来帮着班主兜了各色道具装上马车,飞快的离开了苏府。
苏三太太端着一副温柔可亲的笑脸,送了各府太太们出了门。在门口和大家很客套的依依惜别一番。李同知太太是最后一个离开苏府的,苏三太太一边和她说这话,一边眼角不禁意般扫过李清音:“李太太,你家三姑娘倒是越长越招人喜欢了,看着这俊俏模样,又兼着伶俐聪敏,将来倒会是个有大造化的。”李清音听着这话里有话,低头站在一旁,心噗噗的跳得很快,也不知道苏三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同知太太瞥了一眼庶女,勉强的笑了下:“苏太太抬爱了,她哪就当得这般赞夸赞!”苏三太太淡淡一笑:“我话儿可没有说完呢,只是三小姐是要给高家去做贵妾的人,日后行事可要稳当些,贵妾怎么来说也是妾,是奴婢,行事可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李清音听到这话,脸上变了颜色,似乎被苏三太太狠辣的话打压到了尘埃里,怎么也翻不过身来,李同知太太此时才脸上漾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道:“苏太太说得极是,回府该好好拘着她学学女四书才行。”
看着李府的马车从苏府的大门口离开,苏三塔塔转身便换了一副面孔,走进内院吩咐那袁婆子把院门给关紧了,然后怒气冲冲的让夏妈妈去把把苏润珉和苏润珏唤进了清远堂。
润璃这时正带着葱翠黛青在后院药圃里给上次从西郊挖来的木芙蓉浇水剪叶,却见一阵风儿似的,品蓝蹦蹦跳跳的进了后院:“姑娘姑娘,我娘说她现在想去清远堂一趟,叫我和你说一声。”
直起身来望着品蓝兴奋的小脸蛋,润璃心中甚是奇怪,莫非今日苏润珏的生辰宴又有出了什么事情?要不是吴妈妈好好的不在含芳小筑呆着,这会子倒想往清远堂去了!身边的葱翠却按捺不住,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跑到了品蓝面前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品蓝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听说太太喊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去清远堂呢。”说完又神秘的加了一句:“听夏妈妈身边那个李婆子说,上午太太带她们去水榭抓了个男人!”说完笑着往前院走:“姑娘,我想跟娘去清远堂那边看热闹去,你得准我去啊……”
润璃看着品蓝跳着走开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好笑,什么准不准的,脚长在她身上,人早跑远了!
“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葱翠在一旁思量着:“抓了个男人,又喊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去清远堂训话……哟哟哟,可真出大事情了?”
润璃看了葱翠脸上一副很想知道八卦的样子,摇了摇头:“现在你可不会安心干活了,还不去洗了手到外面等着吴妈妈回来?”
葱翠听到润璃发了话,喜不自胜:“还是姑娘体贴我!”说罢也学着品蓝那模样跳着脚走远了。
这边润璃和黛青把剩下要做的事情做完,回到厢房,吴妈妈还没有回来,嫣红和绒黄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显见得是在等着八卦听,这倒让润璃惊奇了: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母亲发落了这么久?
嫣红和绒黄也坐在门边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等着吴妈妈和品蓝回来。
不一会,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飞奔着进来了,穿着蓝色的衫子,可不正是品蓝?
跑进屋子,品蓝就默默的窝在一个角落里不再出声,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上去是受了惊吓。
“品蓝,怎么了?”润璃走过去摸了摸品蓝的小脑袋。
“姑娘,哇……”品蓝站了起来,扑进了润璃怀里哭了起来:“太太要给那个男的灌药,会不会想杀了他?太太平常都是笑嘻嘻的,可今日她怎么了?我在窗户外面听夏妈妈和那李婆子说的,太太叫她们去准备一副药,晚上叫长贵他们去灌了给那个抓起来的男人喝!”
润璃一片茫然的看着含芳小筑的门外,心里也突突直跳。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苏三太太要下这么狠辣的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和苏润珉苏润珏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品蓝那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润璃心里也是一片怜悯,小小年纪就听到这样的秘辛,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拍了拍品蓝的肩膀,润璃小声温和的说:“品蓝乖,太太不是要杀那个男人,或者是他有病,太太想给他治病呢!”
“姑娘,你别骗我了!”品蓝挣开了润璃的手,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太太说给他灌的药,绝不是素日里姑娘你给人治病的药!”她把头埋在膝盖间,不再说话,小小的身子显得非常萧瑟。
润璃心中也很沉重,她猛的发现这几个月以来,身边的一切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慢慢的从温情脉脉中走了出来,原来苏府并不像她原来想象的那样,温馨而美好,随着她慢慢长大,曾经的那份平淡如水已经逝去,整个苏府似乎暗流汹涌。据说京城的苏府更是院大宅深,也不知道还会有些什么事情在前面等待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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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璃跟着丫鬟们一路走到了陶然居;原来高总督的公子高瑞早已被安排在苏润璘的陶然居里休息。
陶然居不像内院里面到处载种着花花草草,一色儿的松柏绕着围墙;门口几株有些年份的香樟树;亭亭如盖;撑出一地荫凉。门口长喜是个机警的,看着一群人过来早已飞奔进去通报苏润璘。
苏润璘见着母亲引着一富态妇人进来,便知那是高公子的母亲;两江总督高大人的夫人,遂上前一步,躬身道:“给母亲;高太太请安。”
高太太一看眼前少年;虽尚年幼,却端的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光,再看看自己歪坐在八仙椅上的儿子,心中大悲,却又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能红了一双眼睛朝苏润璘点点头:“苏太太好福气,小公子真是玉树临风!”
苏三太太忙忙客套的推辞两句,引着高太太在茶几旁坐下了。
润璃立在苏三太太身边,仔细打量着高公子,见他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羸弱消瘦至有些脱形的模样,四肢枯细,五官倒是生得清秀,但只可惜面若涂丹,红得似牡丹苑里载的杜鹃。身旁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一个不停的用手帕子帮他在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个丫头捧着茶盅儿在喂他喝水。
“瑞儿,感觉如何?”高太太看着儿子的模样,揪心得不行,只恨不能自己替他生生受了这病去,一腔悲凉,在心底化成了最沉重的一种心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母亲不用担心,儿子倒觉得比前几日好些了。”高公子声音里透着一点嘶哑,显的是因为咳嗽而致。
“瑞儿,这是医术名满江南的苏三小姐,她习得华佗神技,今日母亲特地请她来帮你瞧瞧,这病定能断了根儿的。”高太太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去抚鬓边的累丝足金垂水晶珠儿凤钗,顺手抹了下眼睛。
润璃瞧着高太太虽是伤心,却对着她有满脸希冀,心里只觉得沉重。从她刚刚观察来看,这位高公子犯的病应该是肺痨,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肺结核。在后世,肺结核算不了什么大病,用利福平、异烟肼、链霉素、吡嗪酰胺之类药物就能治好,可现在的大周,抗生素是见所未见的药物,肺结核确实是一种致命的疾病。
伸出手,润璃给高公子搭了下脉,转而问高公子的丫鬟:“你家公子是否骨蒸潮热,不喜饭食,易怒?”
身后那个丫鬟看了一下高公子,眼睛里似乎要滴出泪来,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点头。高公子看着润璃,眼中也是惊异,突然咳嗽几声,那声音颇是沙哑,身旁丫鬟递过一块帕子,润璃冷眼瞅着,那帕子拿回去的时候已经有胭脂红的血丝。高太太也见着了,眼里已经又是滴下泪来。
果然是了,润璃暗自点头。
“请问高太太,先前给公子看病的大夫如何说?”润璃站了起来,望了望陶然居外明亮的天空,心里一阵苦涩,要是这个时空有后世那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药,多少生命能得到拯救!含芳小筑后院靠墙的小屋子就是她做解剖和研究西药的实验室,现在她对于后世各种常见药物都只做到配料、发酵、过滤、提取、结晶这些步骤,而最后的干燥程序是到现在还没有能够解决,毕竟在大周,各种生产工具太缺乏了!
回头看看高太太,脸色衰败,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她的提问。
高家不可能没有请大夫,而且大夫们给出的答案应该是想同的,毕竟高公子的病症太明显了!
“高太太,是痨病,对不对?”润璃朝高太太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是。”高太太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痨病无治啊!
高太太听到润璃的确定,那种压抑彻底表露出来,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就连苏三太太陪着难过得拿了帕子擦着眼睛。
“高太太不用着急,这病润璃能治。”
古时《内经》《难经》《金匮要略》就提到过肺痨症状,,只是归于“虚损”、“虚劳”之类,后来又月华丸、百合固金汤、补天大造丸等治疗药物,前世还有个叫李可的医生,潜心研究肺结核,提出了肺痨阴阳血气虚的说法,他用中药治疗肺结核病人,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愈率,在美国读博士时,导师对李可的治疗方式很感兴趣,“这个中国医生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可以不用抗生素治疗肺结核!”导师对李可的治疗方式做了专题研究,作为他的助手,润璃亲自收集了那些方子。
高公子不是她在大周遇到的第一例肺痨病人了,原来在济世堂她就治愈过几个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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