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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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江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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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清焦灼的声音也带了哭腔:“他连早朝也不上了,说是身子不适,静养几日。我跑去问他,他躺在床上,只是冷冷的笑,理都不愿理我,接着皇太后过来了,我只好来找你们。”   
    “他是这个样子?”明雨又问了天清一遍。   
    明雨仰首闭目,深重而缓慢地呼吸。猛然睁开眼,深黑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透彻,一手愤恨地捶击在桂花树下:“糟糕…”   
    树叶沙沙,明灭不定的阴影。   
    夜,月光偷偷地从木窗洒入,落在装满温水的大木桶上,泛着柔柔的波光,两名女牢头毫无表情地站立着。青琐开始褪衣裙,洁白细腻的肌肤一点点地显露出来,纯如这清婉皎雪的月。那两名女牢头木讷的双眼露出嫉妒的光芒,无表情的脸上涂了一抹冷薄的笑。青琐平静的脸看不到一丝的情绪,散漫的身子在水桶里缓缓地落了下去。   
    慢慢地擦着,寸寸肌肤,轻轻地揉着,丝丝发缕。洗尽尘世浮华,一尘不留,漫漫水月映着她落寞的魂。   
    “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对不对?”这句话他说过。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如今杀她的也是他,这更好。或许,死能让他对她不再仇恨,那么缘悭薄命的遗憾都可以烟消云散,死亡对她来说,也不是可怖的事。   
    是啊,死亡化去了她的形迹,他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的挂碍,她也不用恐惧什么了。因为她从此不会老,永远容貌如昔,肌肤如雪,已经消失等于不会再消失。从此,在他的记忆里,她永远就是那个如花飞旋的丫头。   
    “喂,好了没有?”一名女牢头不耐烦了,提醒她:“别磨蹭了,水都凉啦。”   
    水凉吗?她淡淡的笑,直起身,将身子头发拭擦干净。女牢头丢给她一套干净的囚服,冷哼一声:“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讲究。”另一个制止她道:“积点德吧,省得人家在阴曹地府缠住你的魂。”青琐一听,咯咯的笑起来。两个女牢头用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匆匆抬起木桶就离开了。   
    青琐只管笑着,坐在矮板床上,手里拿着这套湖青色的衣裙。等明日一早,她托老狱头送去,由天清转交给小姐。这是她身上唯一的东西,就留给小姐作纪念吧。   
    衣袖上绣满了白玉兰,那份皎白映着湖青,如一颗凄清的泪,悬挂在凉薄的腮边。   
    她在月光下俯首端详着手中的衣裙,仿佛白玉兰的幽香扑入鼻端,清浅绵长。她突然问起自己,我是美丽的吗?也许吧。那一刻,想起那个来皇宫的薄暮,她穿上这套皇上送给她的衣裙,木镜前映出她的容颜。她喜滋滋地看着,想像着皇上见到她的美丽会何等的喜悦。   
    “记着下次穿着它过来。”他说。她照着他的意思去了,可是他丝毫没有提及,连过来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还冷冰冰的挥手让她退下。她等待着他用慈爱的声音赞赏一句,然而,她失望了。   
    这一世,他终是没有认她。   
    她阖上眼,脑海中那渺茫的身影,像一柄利刃,深深抵进了她的心,她终于嘤嘤地哭了起来。天愈加阴暗,月光渐落渐浅,如她渐渐淡去的身影。木窗外牵起一颗孤星,在深青的天幕上,闪烁着寥落的亮色。   
    白日到来,时光飞快,该要走的时候了。套上一具二十斤铁叶盘头枷,就地钉了,由四五名公人管押着,直赴法场。   
    郊外坡下的法场,看热闹的人们已经从四面围拢过来,睁着兴奋而好奇的眼睛,纷纷翘首以待。两声铜鼓响,一棒碎锣鸣,但见旗帜招展如云,公人手里的柳叶枪交加似雪光闪烁,十数郐子手手擎对刀棒威风凛凛,稍前是高头大马的监斩官,前呼后拥着囚车里的青琐,缓缓走来。   
    人们开始骚动起来,两边站着的公人用长矛尖刀逼着人们后退,四周尽是咒骂声合着零星的叹惜声。   
    监斩官端然而坐,一声令下,有公人把青琐押到早已搭好的场子上跪下,开了头枷。青琐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眼光漫过四周,没有送她的熟人,这便更好了,她可以安然离去,她的脸上浮起苍凉的笑。这种漫不经心的动作激起围观者的共愤,到处都是咒骂声高喝声,场面显得混乱。   
    午时三刻到了,郐子手挈着法刀向她走来,她仰起了头。   
    太阳站在天上笑。   
    从落生的那刻起,她便被命运捏在手掌中了。她争过,也抗过,如今才知道,抗也是抗不过的。于是,便含了一丝冷冷的笑,紧紧含着,静待死神的来临。   
 第四卷 第一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1   
    突然,一边的人堤眨眼间缺了个口似的,哗啦一群人潮水般涌了进来,藏在身后的刀剑纷纷亮相,守卫的公人缓不过神,只能用长矛挡住,刀剑交缠,双方厮杀起来。   
    监斩官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急忙喊道:“有人劫法场,快抵住!”在场的公人衙役抄了手中的武器赶去支援。另外一边又出问题了,但见十几名头戴蓝布头巾的杀入,目标十分明确,不等公人近前,执剑猛掼过来,那边的公人顷刻招架不住了。眼前刀剑闪烁,尽是铿锵的金属碰击声和惨叫声,看热闹的人们初始目瞪口呆,马上明白出事了,尖叫着,哭喊着,四处逃窜,场面一派混乱不堪。   
    声起剑到,眼看挡不住,监斩官在惊骇中大呼不止:“快杀了犯人!”一面在几名公人的保护下撤退。   
    青琐也被眼前发生的看呆了,郐子手领命举起了手中的法刀,阖目中青琐猝然听到了背后的断喝,感觉一股寒气飘过,只听得有人惨叫,她的身子瞬间被人提起。她睁开眼,郐子手已被刺翻在地,法刀滚到了一边,耳际有低沉的声音响起:“快跟我走!”   
    青琐蓦的回头,原来是个白衣蒙面人,青琐脑海一闪,此人好生熟悉。只是容不得多想,四面已经有人包抄过来。那个白色的身影挟了青琐轻盈的身体,蜻蜓点水一个起落,掠过场子,又沿道飞扬着手中的剑,挡开了试图阻拦的长矛短刀,向着场子外飞速奔去。   
    白衣人拉着青琐一路狂奔,前面道口一匹枣红色的马似已静候多时,白衣人一跃上马,弯身伸手拽住青琐,青琐落在那人的背后,双手死死的抱紧那人的腰,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那人勒紧马缰,马儿咴咴作响,青琐感觉长发飘动起来,瞬息之间,人马离着人们的眼光愈来愈远,没过多久便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青琐使劲地闭着眼,一路感觉耳边都是风声,马蹄声,前面那人耳边的一绺发丝时不时的拂过脸颊,她生怕自己一睁眼就会被掉落下去,只是死命地抱着那人的腰。渐渐地她开始适应了,脑子也逐渐清醒,老天和她开了个玩笑,她竟然没死,她被人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马蹄声慢了下来,她听见了鸟鸣声,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他们走在一个陌生的山坡上。举目是无边无际的树林浓荫,在这炊烟绝迹的地方,有两间草庐在半山的一块宽敞处兀现。再靠近些,草庐四周用旧篱笆围着,斜插的青竹因风雨长期撕裂已褪去颜色,粗糙的竹丝刺向天空。门脸上端随意铺陈的雨被,经了风霜成了灰霭色的结巴草,上面点缀着旺长的草稞,在阳光下或多或少添了一丝生机。   
    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夫,侧身躺在一棵榕树下,骨骼嶙峋弱不禁风,睁大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见他们,蹦跳着跑过来,手指比划着嘿嘿直笑。   
    白衣人解下蒙在脸上的黑布,跃下了马,抬眼望着青琐,含着似有似无的笑,将手伸向她。   
    青琐的双眼死定住他,待身子一落地,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对方的脸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你这个坏蛋!卑鄙的家伙,你还来救我干什么?”她嘶声骂着,又想动手,手腕已经被牢牢地攥住了。   
    “因为我不愿你死。”任浮还是淡淡的表情:“我只是奉命杀皇上,并没想让你跟着去死。”   
    “你杀了皇上,你坏蛋!我不会饶恕你的!”青琐狂喊,眼泪飞溅:“是不是那个楚士雄指使你干的?你骗了我,骗了胖婆,你是个大骗子!”   
    “你听我说。”任浮本来不善言辞,这回更是解释不清:“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们,是设计好的。可是后来,并没有骗你什么…我也不忍心…你被抓了我也难过。所以我回来救你。”   
    “多谢你的好意。”青琐冷笑:“那么就请你送我回去吧。”   
    “你哪儿都去不了,官府现在肯定四处搜捕你。”   
    “你们不是来了很多人吗?官府抓你们还来不及呢。”青琐挖苦道。   
    “我不知道,我就一个人。”   
    青琐微微一愣,也不多说,挣脱了攥她的手,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就走。   
    “你去哪里?”任浮在后面嚷嚷。   
    “不用你管。”青琐只顾往前走。任浮大步追上前,不容分说,一把就扛起了她。青琐愤怒的叫骂着,手脚在他的身上又打又踢,任浮扛着她进了一间茅庐,随手将她扔在一张大木床上。   
    “就在这里歇了,哪儿都不许去。”任浮说完,甩了木门出去,青琐噌的起身去开门,外面咔的一声,门被倒栓上了。   
    青琐无奈地折回屋内,见四壁空落,床帐又破又脏,蒙了一层的灰尘。惟那西山墙上的竹橱,散乱着几只竹编的篮子。几把竹凳围着竹编方桌,青琐拿了一块旧麻布扑打,荡起的灰尘浅飞,将她逼到竹栏窗旁,她看见那个哑巴坐在榕树下朝她咧嘴笑着。她失望地望着渐渐变淡的天色,在屋子里回荡徘徊。   
    暮色四合,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任浮不知怎么弄来一碗米饭,上面放了几片熟菜叶,将碗放在桌面上:“你将就着吃吧。”说完就走,并未关门,他知道青琐这回是不会走了。   
    果然青琐只是走回桌面,她已饥肠辘辘,便慢慢地吃了起来。探头看外面,任浮和哑巴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对酌着清酒,喝得正欢。   
    到了晚间,外面星星闪烁,青琐倚靠在床墙旁,拉了拉有着霉味儿的棉被。任浮一声不吭的进来,一手抱了一堆干草,一手提着一盏豆油灯,豆粒大小的灯点闪烁,驱散去一屋的黑暗。任浮将豆油灯挂在屋柱上,又弯身将干草平整地铺在床边,然后在草堆上坐下,身子半靠在床沿。想是人累了,又喝了酒,功夫不大,随了轻微的呼噜声一飘入梦。   
    青琐安静的蜷缩在床上,映在床帐上的剪影随了灯光摇曳不定,遮住了仍带着仇恨的目光。隔了几块木板,倚在床沿的那个人,不是她的兄长,原来是个杀人凶手,他杀了她的亲人。   
    夜风透过竹窗微微吹送,摇摆不宁的灯影犹如无数条狂舞的藤条,缠住她的脖子窒住她的呼吸。她低头看着任浮,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既不哭也不叫,悄无声息的爬下了床。蹑手蹑脚摘下了屋柱上的豆油灯,用手指提起灯芯,见里面的豆油少得可怜,她很是失望。这时的任浮毫无动静,她将豆油滴滴倒在任浮坐着的草堆上,她小心地做着一切,最后将还在燃烧的灯芯放了进去。   
    一串火苗猝然跃起,并不大,发出兹兹的细微声响,火舌欢快的跳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即刻烧到了任浮的袍角。任浮鼻欷一动,猛然睁眼,站在面前的青琐古怪地朝他一笑。   
    任浮大叫着跃起身,挥起身上的剑斩断了窜着火苗的袍角,又用剑拨动燃烧的草堆到屋子中间的空地上,然后指剑朝着青琐怒目而叱:“你想烧死我?我杀了你。”   
    熊熊火光中,青琐仰着头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声音冷森森的:“我烧不死你,那你来杀我呀。”任浮无奈垂下了手中的剑。   
    青琐冷笑,还不放过他:“这把剑不知沾了多少平民百姓无辜者的鲜血,连大胃国君王也死在这把剑下,你以为你是盖世英雄吗?你身为侠士,却受奸贼利用,乱我朝廷,真是替你可惜。有本事你拿它赴战场杀敌去,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她的话直白凛切,句句锋利,任浮没想到青琐小小的弱女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失神地看着她,眼中的赤红开始渐次退去,草堆燃尽,火熄了,周围又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任浮听到青琐冷冷的声音:“歇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第四卷 第二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2   
    这日的芳菲和明雨正在他们的宅院里焦急地等候着。   
    芳菲跪在母亲的灵位前,阖着眼虔诚地默念着,室内檀香氤氲,缕缕细细的香芬袅袅不绝。明雨在屋外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着天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紧张不安的气息。   
    敲门声骤然响起,明雨促步去开门,连芳菲也从室内跑了出来。   
    天清进来了,脸色晴暗不明,夫妻俩几乎同时问道:“成了?”   
    天清的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我们的人冲进去时,与另一班人马撞上了。听我的侍卫说,那班人一律蓝布头巾,个个人高马大,当时场面很乱,双方又不认识,差点打起来。青琐被一个白衣蒙面人趁机劫走了,那人行动神速,一时追不上。我们的人生怕暴露,也就偷偷撤回来了。”   
    芳菲乍惊乍喜:“菩萨显灵,她没死就好。”   
    明雨凝眉沉思,道:“那些人是谁呢?那白衣人又是谁?新皇明明是中蛊了。”   
    三个人一时沉默下来,心中疑团重重,却又猜不出所以然。天清想起什么,将手中用旧麻布包着的锦衣交给芳菲:“这是牢里的老狱头送来的,说是青琐要托我交给你。”   
    芳菲接过,揭开一看,眼泪又下来了:“她托什么话来?”   
    “她对老狱头说,这是先皇送给她的,可惜她就穿了这一次,以后也没机会了。”   
    芳菲叹息着,一手执起锦衣的一角,点点银片在太阳底下闪着熠熠的光芒。她心有所感,愈发的泪流不止:“她可真傻,先皇明明是在暗示她。”   
    “难道父皇知道她是谁了?”天清诧异道,然后长叹一声:“可惜父皇不在了…”   
    芳菲并未答话,只是低头用手轻抚柔滑的锦面,想着心事。   
    明雨看了看她,转脸对天清说:“新皇中蛊必是因为有人想青琐死,如今青琐被劫,那人断不会让新皇恢复神志,能拖再拖,想必皇太后也参与此事了。假如微臣去见新皇,我表舅料到微臣懂得治蛊,必定横加阻止。微臣预感,那些人杀青琐,让新皇中蛊,是因为害怕新皇调查先皇被刺一案。他们拥戴太子加冕是假,谋权篡位是真,新皇中蛊,与被禁锢无异。局势动荡,大胃国危在旦夕,恳请二殿下再次去太子宫,趁他们不注意你,侥幸一搏。”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刺目的阳光穿透了斑驳的树叶。天清渐渐醒悟过来,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在他的心里,他也不愿意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外姓人所取代,那样势必荣贵尽失沦为千古罪人。他突然变得异样的坚强,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惶恐懦弱,也许就在他认识青琐以后才改变的吧?   
    “明雨,你拿个主张,我该怎么做?”   
    明雨请他进厅堂,从内屋取出药匣子,双指掂了一粒药丸出来:“这是柳家自制用来治蛊的,药性非常强,万不得已才可以用它。臣不在新皇身边,只能先用这药一解燃眉之急。请二殿下切记,先让新皇服半粒,二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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