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曹寅明白过来，她已经一路跑开。曹寅怔怔地看着手中珠钗，上面两颗珍珠，圆润光泽，清香如故。
“不送我些什么吗？”香香突然看着曹寅。
“臣不明白？”曹寅迟疑着。
“纳兰大人送给皇后娘娘一块佩玉。我想要你身上那块。”
“不行，这个是侍卫……”曹寅刚想拒绝，可是喉咙却想卡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香香已经身手扯下了他的佩玉。
“谢谢。”香香说道，冲曹寅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既然安心做她的贵人，何必来招惹他？她取走他的佩玉，她不怕被康熙发现？她又何苦送他这珠钗？他冷笑一声，将珠钗狠狠甩在池塘里。
香香含着笑，却早已泪流满面。知君用心如明月，可是她已无路可退。这次见面，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日后，将没有香香这个人，她走的是一条不归之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她以为他懂，可惜他还是不懂。
……
这宫里各怀心思，有想救芳儿的，有想害芳儿的。最悠闲的恐怕就是芳儿自己了，不是闲，而是太闲了。
芳儿无聊地对着墙，什么玩的也没有，比在坤宁宫还闷。难怪叫冷宫呢，冷冷清清，一点创意也没有。到这里连个说话的伴都找不到，混蛋还真是恶毒，知道她爱热闹，竟然弄这么个地方来折腾她。
她看着碗里的东西，都冻成固体油了。怎么吃？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她一直没胃口吃这些东西，放了两天了，她肚子开始叫了，犹豫着吃了一口。眉头皱得可以放支笔了。她甚至在想，当时在鳌拜府里的大牢待着也比这里好。
好象她大学食堂的伙食都没有这么差，真不知道那太监怎么传话的。被子还是那破被子，饭菜还是那鬼饭菜！混蛋还真的丢下她一个人跑去盛京玩，这回可好了，不知道自己要关到何年何月。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芳儿哼着歌，拿起脸盆一点点地擦身上。太过分了，居然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冷宫就是这样子？？
也不知道小桃红她们在坤宁宫过得如何了，芳儿在永寿宫逛来逛去，寻找着可以带回坤宁宫的宝贝。
这时候太监又端进来饭菜，芳儿眼角斜斜地看了那饭菜一眼，顿时觉得胃口全失。她摆了摆手，示意太监把那东西端走。太监有些犹豫，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再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撑不住啊。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难保皇上回来不会立刻接她回坤宁宫，要是她一直绝食，万一有个闪失，他们这些在永寿宫伺候的奴才可就人头不保了。
“端出去！”这么油腻的菜怎么吃？
太监看着芳儿，他一脸委屈，真希望芳儿吃一口。
“连你也欺负我。”芳儿一起身，一生气，只觉头晕异常，两眼发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四十二章 问妻子岂能关大计
“你说她有了身孕？”静妃手啪地落在了桌子上，香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都被关在永寿宫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翡儿顺口说了一句。
“你懂什么！”静妃一声重喝，手将桌子拍断了一角。香香疑惑地看向她，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呼了一口气。
“如果她怀了龙脉，皇上迟早要把她送回坤宁宫，那妹妹你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静妃拉了香香的手说道。
“依姐姐看，撒宁儿应该怎么做？”香香冷冷道。
静妃做了一个手势，是个杀的动作。香香一惊，却依旧面不改色。她的目光停留在静妃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来。静妃神色凝重，手握紧了拳不放松。
……
芳儿昏迷醒来，看太医神情和太监的态度，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看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料想他们要去报告康熙。看来马上就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她的伙食也有所改善。
一直很冷清的永寿宫也热闹起来，连那个什么静妃都来看她了。芳儿觉得有些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好？
“姐姐怀有身孕应该多休息。”芳儿起身迎接她，静妃笑着扶起芳儿。
芳儿警觉地看了静妃一眼，她怎么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太医院的人不会把诊断结果在告诉混蛋前告诉其他人啊。莫非！她在太医院有眼线？芳儿愣了愣，小脑袋开始唧咕转，上次福儿的事情，分明就是太医院的人捣鬼，那么幕后黑手……她一直在找的人居然是她！
“我给姐姐带来了些补汤，很合孕妇口味的。姐姐一定喜欢。”静妃端来了汤，芳儿含笑看了一眼，没有喝。
“姐姐为什么不喝？”
“没什么，我胃口不好，你先放下吧。我胃口好了再喝。”芳儿心跳的扑通扑通的，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如果这时候混蛋在她身边多好，至少她会感觉安全。
“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还是趁热把它喝了吧。”静妃把汤送到芳儿面前。
“不了，谢了。”芳儿回绝道。
静妃露出怀疑的目光，“姐姐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或者……”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你做了什么事让落别人口实？”芳儿冷笑道。
“姐姐什么意思？”
“没什么，是你多心了！”
静妃把碗放下，“您还是喝了吧，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这汤里有什么，你这么想让我喝？”
“……”
“一切都是你做的，害死福儿的是你，让我和香香反目的也是你，一直和太医院勾结的也是你，拿麝香害德贵人的也是你！现在，这碗东西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愿不是砒霜！”
“您误会了……”
“喝了它！喝光了我就相信我误会了！你，把它喝了！”芳儿冷笑着说道。
静妃呆呆地看着芳儿，咬着唇。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还是自己哪句话提醒了她？
芳儿触到她眼中的杀气，心中暗叫不好，就要往外走。却被静妃一把抓住，她抓着芳儿的头，狠狠地往墙上一撞，芳儿只觉一阵剧痛，神志有些不清醒了。静妃端起碗，就要把汤汁往芳儿口中送。
永寿宫里静悄悄的，太监宫女都不见人影，冷宫，的确是冷啊！
芳儿脚胡乱踢着，静妃拼命按倒了她。她什么都知道了，更不能留活口。芳儿看着她要把那碗汤倒进她的口里，她摸索着，摸到了身后的烛台，她狠狠地往静妃头上敲了上去。静妃抓住她的手松了下来，芳儿害怕地往后爬了几步。她杀人了，她杀了这个女人！
烛台掉在地上，火猛地窜了起来。烫红的火光，映照着静妃头上鲜红的血，甚是骇人。芳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火越窜越大，她独子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她眼泪直流，快支持不下去了。芳儿挣扎着，捂住肚子，艰难地向外挪去。
突然，在火中闪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芳儿看到她的容貌，心突地凉了。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
永寿宫的火燃烧着，紫禁城的天空一片绯红，沉静后便是灰烬。
……
盛京
盛京的冬季来的比北京城更早一些，昨夜一场雪，落了一地白。马车和人们的足迹把雪压得稀烂。康熙把手伸出窗外，一片雪落在他掌心，融化，然后消失……他的心开始变稀稀朗朗起来，心里渐渐空起来，仿佛有些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像这雪花，消失不见。来到盛京，他的心却留在了京城。她还好吗？
他看着窗外，在回京城的路上，他们中了乱党的埋伏。现在被人包围起来了。他开始有些庆幸，芳儿没有跟来。
他一直大意地以为对方只是刺客那么简单，却没有料到对方兵力那么强！
“咳……”他轻咳一声，身边的太监连忙给他披上大衣。康熙看着身上的大衣，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衣服上。他把衣服脱下来，大衣皮毛间清晰地绣着一排小字。“混蛋爱芳儿。”他喃喃地念着那行小字，拙劣的绣功，一定是芳儿干的了。
“你得意了！你认准朕爱你，所以才这么对朕！”他狠狠地把大衣丢在地上，吓得太监瑟瑟发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他认输了，输得彻底，他离开京城，心却留在了哪里。他把她关进永寿宫，自己却没法忘记她。她可以左右他，他却不懂她！
“皇上，您不用担心，援兵马上就能赶到。”曹寅安慰道，以为康熙是为了被乱党围困的事情担心。
“皇上……”外面有急切的通报。
莫非军情有变？康熙的脸色霍地一沉，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身上的配剑。曹寅也高度戒备，神情很是沉重！
“皇上，皇上……”
“好好说，你紧张什么！”曹寅喝道，挡在了康熙前面。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那人喘着气，结巴着说不清楚。
“皇后娘娘出事了？”曹寅心里紧张，脱口问出。
“没，皇后娘娘很好，只是……”
“哼，她又想玩什么花样？怎么了，这次是说被子不厚还是床睡得不舒服！”康熙猛拍了一下桌子，心里很是懊恼。他在这里被乱党围困，还时刻惦记着她，她却满不在乎！
“太医院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她身子很弱，怕是受不了永寿宫的寒气。”
“有了身孕？”康熙立直了身子，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做父亲了！瞬间的狂喜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和芳儿有了孩子！
“还不快接她回坤宁宫，这需要朕的旨意吗？”康熙焦急道，他并非第一次做父亲，但是这一次，却比以往更加激动。他心中忐忑起来，她的身体受得住吗？她又胆小，又怕疼，又懒，一个孩子是多大的负担？加上自己这么对他，她一定一肚子的怨气了，想起芳儿那赌气的小脸，康熙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皇上，事情不对。”曹寅说道。
“什么不对？”康熙皱眉道。
“皇后娘娘既然有了身孕，她怎么能把麝香放德贵人那里去害她？她自己也不可能在自己房里藏麝香啊。”
康熙脸色一变，有人嫁祸芳儿，芳儿有危险！他看了看外面，怎么办？在皇宫她可能应付？自己这样冤枉她，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
一曲《阳关三叠》吹得悠扬错落。郑克臧收了箫，再过些时候，他就可以成功了。康熙已经被他包围了，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他就要夺回他汉人的江山。
“克臧，你知道这次的行动以意味着什么？”说话的女子微皱着眉，语气很是严肃。
“冯锡范想看着我怎么死，如果这次失败，我的地位就不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克爽上台。”他轻轻说道，手反复摩挲着箫上刻着的‘芳儿’二字。
“论才智，论武功，二公子都不是你的对手。除了……”她吞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除了身份。”柔软的嗓音带着些落寞，“我是奶娘生的，他们从来就看不起我，他们一直不想让我做世子。所以这一次行动，我们绝对不可以失败！”
郑克臧看着清军的方向，清俊的面容多了丝惆怅，他心中隐隐觉得，这次的行动会出意外，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明天雪会不会小些？寒冷会不会少些？
雪翻卷着，又是一个严冬……
……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一人跌跌撞撞地冲到营前，一个急切，脚下一滑，溅起点点雪尘。他也顾不得冷，爬了起来，连雪也不拍了，一路喊着飞奔。
“什么不好了，你说些什么？”曹寅冷冷说道，康熙也出来。
“永寿宫失火！”
“你说什么！那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康熙震惊之下，几乎摔倒，被曹寅扶住。
“无人逃脱，在皇后娘娘的房间内，发现，发现娘娘的尸体，已经被火烧得无法辨认……”
“皇上。”
康熙气血上涌，竟喷了一口鲜血。芳儿，她……
太监侍卫们忙冲上来要扶他。
“给朕备马，朕要回京！”康熙朝前冲了一步，一个趔趄，身子往前倒去。他挣脱曹寅的搀扶，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曹寅担心地看着康熙的眼睛，却找不到他的目光。他涣散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他像只受伤的兽，慎行于人群。
“皇上，您不能去。”见康熙要上马，曹寅忙挡在马前。
“滚开！”康熙低吼着，这时的他不是一个君王，是一个受伤的男子。
“皇上，外面全是郑克臧的人。您一个人……”曹寅话未落就被康熙推倒在地。
“滚开！”康熙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射出危险的讯号。
曹寅一咬牙，爬了起来，又拦在了康熙面前。
“皇上，就算你现在赶回宫也救不了皇后娘娘！”曹寅大声说道，康熙一把抓住他的一领，狠狠地瞪着他。
“朕不相信她会有事，朕不准她死！”康熙声音在盛怒下有些变调。
“皇上，臣知道您担心娘娘，可是现在援兵未到……”
“朕一定要回宫，谁也不要拦朕！”
“皇上！”曹寅跪了下来，众侍卫也跪了一地，“请皇上珍重龙体！”
“请皇上珍重龙体！”众人齐声说。
“她在等朕，朕一定要走！滚开！”康熙几脚踢倒几个侍卫，其他人依然跪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纹丝不动！
“你们居然敢抗旨！”康熙握紧了剑，“挡朕者死！”
“娘娘已经……”曹寅傲然看着剑锋，只要康熙再把剑送前几寸，他就没命。他正视康熙，没有走开的打算。
“不要逼朕！”寒光一闪，曹寅决然看着康熙。
“只要有臣在，就不会让皇上置于险地！”
“朕必须去走。”康熙一字一句道。
“曹寅必须拦，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的命早不是自己的了！”
“你和芳儿，朕只能选一个。”康熙举起了剑……
“你要杀先杀了我！咳……来人，把皇上带回营内，谁也不能让他回宫！”孝庄咳嗽着说，苏嘛喇姑搀扶着她。
“皇祖母！”康熙悲戚地喊了一声。
“带皇上回去。”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为何自己的孙子儿子都逃不过这一关？儿女情长，到头来英雄气短！‘情’字害苦了多少人。
“皇祖母，请你让朕回宫！”回到帐内，康熙急切地说道。
“玄烨，江山为重啊！”
“朕不要江山，朕只要她！”
“笑话！大清的江山难道在你心中比不过一个女人？我也疼芳儿，可是也要识得重与轻。她不过是一个女子……”
“不！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康熙凛然道，“她是玄烨的命！她活，玄烨活，她死，玄烨也不能独活！”
孝庄惊讶地看着康熙，依稀记得，当初也有一个人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她放弃了一个女人，也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她的孙子也注定……注定要走他父亲的路？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孝庄颤抖地说道。
“只要她是芳儿，就值得！皇祖母！”康熙看了孝庄一眼，跪了下来，“请皇祖母成全！”
“你还有很多后妃……”
“可是玄烨心里只有她，三千弱水一瓢饮。玄烨不要三千佳丽，不要万里江山，甚至可以不要命，只要她！”
“你起来。”孝庄对康熙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请皇祖母成全，皇祖母若不答应，玄烨也没有必要独活。”
“从小到大，你的性子和你父皇就很像，都很固执。可是你比他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