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叹口气道:“虽然一天惊心动魄,好在现在都还算有惊无险。哥哥早点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开铺子,等伙计们来了,你带我回槐树胡同看看杨大嫂去。”
邓厚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不如今晚我在你屋子里打地铺,你好安心睡一觉。这一天,着实惊险。”
清瑜闻言心头一阵暖流,邓厚总是无时无刻照顾她的感受。其实邓厚担心她一个人受惊害怕,她又何尝不担心邓厚独自触景伤情。不愿邓厚担心,清瑜也就不推辞他一番好意。两兄妹便同一个屋子两处歇了。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清瑜脑子里转个不停,明明非常困倦,却一时怎么也睡不着。想到自己回家有望,便生出淡淡的喜悦与期待。想到襄阳城如今暗流涌动,又为姿生堂担心。突然想起周景渊的生日,该送什么礼物好呢?明明是个七岁的孩子,却老成得不像话……这么翻来覆去的,不知几更清瑜才睡着。
等第二天早上邓厚来叫她的时候,清瑜才发觉起得比平时迟了,连忙起身来洗漱。邓厚出门取了早饭端进来,对清瑜道:“铺子里的事情我跟乔兰、徐动几个说了。待会吃了饭我们一起去槐树胡同看杨大嫂。”
清瑜想着铺子里头魏管事一走,于庆又受了重伤,还有杨娘子也不知道怎样,这下人手就奇缺了。忙对邓厚道:“之前杨大嫂提过要招人的事情,如今得加紧些,不然就来不及了。要不咱们去跟乔兰她们说一声罢。请那中人再荐些人来。”
邓厚咬着一个馒头,点了点头。两兄妹将事情安排妥当,这才离了姿生堂,往杨得广两夫妻赁的槐树胡同的房子去了。刚到屋子门口,便见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推门出来,清瑜心中一跳:不是说只受了些惊吓吗?怎么……
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杨得广出来送人。邓厚快走几步,急忙问道:“杨大哥,请大夫来这是……”
杨得广有些不好意思,那大夫哈哈一笑道:“是喜事,杨夫人有了喜脉”
邓厚清瑜两人听了顿时开心不已。杨得广两口子成亲好几年,膝下犹虚。为此杨娘子没少抑郁,却不料横祸之后突闻大喜。
杨得广憨笑道:“你们快进屋,屋里暖和,我送送大夫就回来。”
清瑜邓厚忙推门进去,转进内室,便见杨娘子一脸温柔的背靠床头,坐在被子里。清瑜靠着床沿坐下,抓住杨娘子的手欢喜道:“恭喜嫂子”
杨娘子满脸幸福,含笑点头道:“谢谢小袁梦日思夜想,终于把我孩儿给盼来了,如今我好像身在梦中一般”
邓厚也弯腰凑趣道:“今年真是走高运,咱们姿生堂开得这么成功,如今大嫂又有了身孕,杨大哥不知道开心成什么样子”
清瑜忙问:“大夫说有几个月了?怎么之前没有征兆?”
杨娘子羞涩道:“三个月了,我只道是最近铺子太忙,也没注意。要不是昨天一场折腾,我觉得很不舒服,也没想着请大夫来看。”
清瑜埋怨道:“嫂子怎么这么大意,还好没出什么岔子。从今往后,嫂子就在家里歇着,好好养胎,铺子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杨娘子犹疑问道:“于庆怎么样?恐怕伤得不轻吧。加上魏管事也走了。铺子哪里够人手?”
邓厚也出声劝道:“于庆没有大碍,卧床休息一阵就没事了。嫂子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横竖还有杨大哥和我们呢。再招几个人便是了,反正铺子生意好,又不是刚开张那会怕负担不起。眼下最重要的是您和孩子”
杨娘子知道事情轻重,不过还是很多事情放不下,仔细叮嘱了清瑜几句。清瑜都点头一一应下。
杨得广送了大夫回来,搬了张凳子坐在床侧,望着杨娘子咧嘴笑着,高兴得话也说不出来。屋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砰砰砰,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众人沉浸的美好沉默。屋外熟悉的声音响起:“杨家娘子在家吧?我是马婆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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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六、传信示警
杨得广忙去开门。 ~马婆婆见杨得广都在,有些错愕,笑问:“平日这会儿你们都到铺子忙去了,今天怎么还在家里头?适才我听到你们家外头有人说话,才过来看看。”
杨得广红光满面,喜意直透眉梢,开心道:“刚请过大夫,我家娘子有了身孕”
“哎呀大喜事”马婆婆忙不迭进了屋子。见了杨娘子便道喜:“恭喜恭喜你俩口子这么好的人,一直没个孩子多可惜。如今好了,总算老天有眼,神佛开恩。将来的福气,是越来越多,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我看你怀象不错,气色也好,一定是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
这一连声吉利话让杨得广喜出望外,连忙问道:“婆婆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还多,最是见多识广的,我娘子如今这样子挺好?有什么顾忌与要准备的,您往后得给我们指点指点”
马婆婆闻言一顿,有些惆怅道:“唉,恐怕我看不到你们杨家大胖小子出生了。我今儿来,一半是报信,一半是来辞行的”
杨娘子一愣,忙问:“婆婆这是要去哪里?”
马婆婆低声道:“你先听我说。昨儿下午,咱们襄阳首富郭全德郭大老板家被查抄了。傍晚时候听到些闲言碎语,我还不大信。谁知到了晚上,襄阳府衙门联同襄王护军满城大索,那些往日与郭全德走得近的人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商户,都给封得封,搜的搜,闹腾了一晚上。今儿一早我就得了消息,少说也有二十来户有头有脸的人家,被弄得家破人亡。具体原因不知道,有人说是不是打仗要银子,官府直接这拿商人开刀?你们夫妻开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是这阵子弄出的动静不小,可得事先做个准备。听说好多商家都准备出走呢”
查抄郭府的事情,其实杨得广夫妻、清瑜、邓厚都比马婆婆还清楚,只是后头牵连这么多人,使得襄阳这座繁华商业城市人心浮动,就有些耸人听闻了。 ~
马婆婆见他们都不做声,只道是吓着了,她微微叹息道:“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从前宋活到现在,兵荒马乱不是没有经历过。从前我还劝你们只管放心在襄阳待着,这襄阳城坚炮利,从外头是打不进来的。万没想到,如今这是从里头开始乱了,我儿子媳妇打算回乡下老家避一避。俗话说,‘老来从子’,我还不是也得跟着走,所以今儿也是来辞行的”
杨娘子刚知道怀了孩子,喜悦还在脸上,陡然听到马婆婆这样在襄阳住了几十年老住客都要走,一时慌了。握着马婆婆的手,眼睛有些湿润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好不容易盼来孩子,又遇到这样的时局。”
马婆婆陪着抹泪,好言劝慰了一番。两个女人哭哭啼啼,这场面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杨得广皱着眉毛,有些为难,问马婆婆:“您是襄阳城老人了,依您看,这襄阳城是真住不下去了?我娘子如今这身子,我就是想走,也不敢啊”
马婆婆叹气道:“我又何尝舍得这住了大半辈子的襄阳城。不过在上头那些贵人眼里,我们不过是命如草芥的平头百姓,谁也料不到,将来会到哪一步郭全德郭大老板做襄阳首富这么多年,平日里也没少修桥铺路,扶危济困的。如今说倒就倒了,更别说我们这风势看着不对劲啊……”
清瑜听了深深忧虑,因昨夜与襄王一番对谈,她对此事要知道得多些,事情并非如他们猜测那样因为一个“钱”字,而是郭全德涉嫌里通外国,谋刺藩王。 ~只是依着官府的风格,此事定然不会大肆宣扬,底下的老百姓没有得到公开信息,自然开始妄加揣测,把形势看得险恶起来。如果再被有心人一挑拨,情势就越发不可控制。这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若商人百姓都弃城而去,那么剩下这座空城,有什么意义呢?想到此处,清瑜不禁打了个冷战。上兵伐谋,若是能不动一兵一卒,仅仅凭借恐惧,谣言就瓦解了襄阳这座大城,那这背后的算计,确实太高明了
马婆婆因为还要回家收拾东西,也就没有久坐。杨娘子包了一支素花银簪子给她表示心意,并约好明儿一早去送行。杨得广亲自把人送到门外才转身关了门。
四人心头都有些沉重,杨得广不放心姿生堂那边,带着邓厚去了,叮嘱清瑜留下来陪陪杨娘子,有事也好有个支应的。杨娘子昨天到今天经历这么多事,也没个缓冲,精神有些不济,迷迷糊糊的侧身躺下了。清瑜坐在桌前,越想越不安心,索性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好在她跟着杨娘子身边,看杨娘子学写字的时候,认了不少繁体。一封信虽然写得没什么文墨,意思还是通的。等中午素芳来送饭的时候,杨娘子才醒来。她知道清瑜在家里陪着她也无聊,况且清瑜那小脑袋瓜,在铺子还能出出主意,便执意要素芳带着清瑜回去。清瑜不放心,杨娘子便打发素芳将隔壁的邻居大妈请来陪着。清瑜见了也不再坚持,想着写给周景渊的这封信颇为重要,得找个机会尽快送过去,便跟着素芳回姿生堂了。
或许是昨夜的动静闹得太大,今日的生意就有些冷清。清瑜这才方便支使了徐动,将信送到王府给魏管事,请他转交。还叮嘱了徐动,一定要当面交给魏管事,请他尽快呈给襄王殿下。
襄王周景渊昨夜也睡得不好。那小将蒋应隆昨日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耿千山带着护军搜查南城的时候,在一处与郭全德来往密切的茶叶商人别院,搜出一条密道。那密道竟然直通襄阳城护城河外。
一夜搜查,也没有郭全德的踪迹,恐怕这厮已经借着这条密道逃之夭夭了。
“襄阳号称南方最坚固的城池,如今竟然有人能挖地道联通城外,胡衡这个襄阳知府是怎么当的?如果有大军兵临城下,从这地道潜入城里,来个里应外合,那襄阳城城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王府书房里,周景渊忍不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声音颇有些严厉。
王府长吏向怀谨与护军大将军耿千山互望一眼,却都低头不语。他们昨日一场辛苦,却落得个功亏一篑。面对襄王的怒气,都不敢分辨。
还是王师欧阳甫身份超然,这时候劝道:“殿下请息怒,好在我们事先发觉,这条地道没有发挥作用,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如今郭全德逃了,只有从他来不及带走的东西上花心思,不知道向大人的手下查账查得如何?”
向怀谨连忙道:“那些账册并不完整,好些紧要的部分要么缺失,要么就被烧了。林林总总跨度有十几年,千头万绪,一时没个结果。如今我的师爷还在查。至于从郭府,以及他的死党走狗家里抄拣出来的浮财,我大略估算了一下,仅黄白之物,折算下来就有四万两银子。”
“四万两这还是仅仅来不及转走的金银,加上那些地契商铺,郭全德真不愧是襄阳首富啊”耿千山感慨道。
欧阳甫眉头一皱,道:“若拿不到实在的证据,咱们就被动了。几万两虽然不少,还不至于值得我们动心思。如今郭全德这条线断了,等殿下寿辰的时候,即便我们请来南宋、苗疆的头面人物,找个什么借口请他们出面调停,就是个难题了。”
几人为此事伤透脑筋,讨论了大半天也没个结果。正值僵局,突然书房外传来羽墨的声音:“启禀殿下,魏管事有一封紧要信件送来”
周景渊一愣,随即命人进来。魏保安入内见房中几位大人都在,不敢抬头,双手将信捧了,恭敬道:“殿下,适才姿生堂命人送来一封信,再三叮嘱我尽快转交于您。说是……市面上有些谣言,民心不稳……”
房里几人听了心中都一跳,周景渊连忙接过信,展开看了起来。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仔细看过两遍,这才对魏保安挥挥手道:“你且下去。此事你做的不错,以后再有姿生堂的消息,不拘口讯还是书信,即刻送来。”
魏管事领命下去。房中的欧阳、向、耿几位已经在襄王的授意下传看了那信。几人都有些震惊与恼怒。
周景渊叹道:“若论起利用人心,郭全德与他背后的势力,确实是炉火纯青。即使是败退,也不忘烧一把火。襄阳市面上竟然有这样的谣言风传,若不是我小友警觉,传了这封信来提醒,此时我们还没顾得上考虑民心的动向”
耿千山肃然道:“如今情势,必须当机立断。殿下,我建议封闭城门,暂时不准人员外出,以防商人外逃,百姓跟风”
向怀瑾反对:“高压之下,恐怕适得其反。若起了冲突,岂不是与我们的打算背道而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事还当从长计议啊殿下”
欧阳甫忧心忡忡,望着襄王,低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好办法?”
周景渊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轻声道:“四个字‘以商制商’。”说罢,也不解释,对门外高声道:“羽墨,你立即去姿生堂一趟,将人给我请来,我有要事向她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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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七、三进王府
信送了出去,清瑜也就不再去想。如今情势不好,也不知道她们姿生堂三月三的促销效果会如何,唯有尽心尽力以备万全。
尼姑登门无好事,尤其是一张苦瓜脸的广慈。午后不久,这位对面邻居便又上门来。
杨得广将人请进后院,得知又是为了法会的事情来请托,只得委婉的说道:“师太的盛情,真是让小店汗颜。不是我们有意推脱,而是我娘子有孕在身,如今都只在家中将养,铺子里的事情都不管了。望师太体谅为人父母的一番苦心,请其他能人吧。”
广慈心中叫苦,怎么杨掌柜的迟不孕早不孕偏这时候有孕这理由强大到没法辩驳。人家肯定也不会拿这事作假,时间一长自然会显露。只是今天一早,广慈师太就收到好几家商家的传讯,之前谈好的义卖,捐助,这会都模棱两可起来。甚至有两家铺子更是直说了,如今韬光养晦第一,绝不再出风头,免得招来无妄之灾。昨夜今晨发生在襄阳的事,确实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广慈师太也有耳闻,无奈之下这才急急忙忙赶来姿生堂拿主意的。
广慈叹气道:“杨施主,并非我玉泉庵强人所难,只是如今法会的帖子都已经散出去了。偏偏天有不测风云,这襄阳如今自下而上,都惴惴不安,谁还有心思管那些外头的难民?不仅我玉泉庵之前做的一应准备付诸东流,万一到时候城内城外民怨一并爆发,那可就是生灵涂炭的结局如今杨掌柜的有孕在身,杨施主一家都身在襄阳,襄阳荣辱岂不也与施主一家息息相关?若能为襄阳百姓做此善事,既算是为自身安全谋一条路,更为未出世的孩子多多积福了”
古人最信因果报应,何况是初为人父九代单传的杨得广,此时他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得用眼盯着一旁的清瑜看。
清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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