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作者:禾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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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作者:禾晏山)-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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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处,杨峥忙到库房里,命人打开柜子将最上等料子取来,缂丝,提花,二色金、雪绸,不一而足,精心挑了十几匹,命人拿去给杨晟之重新裁制新衣;又从账上拨了八千两银子,找了可靠管事送到京城给杨晟之打点;拿出银子来打了一副赤金点翠红宝石头面亲自送到郑姨娘处,而后连续几晚都在郑姨娘房里歇了,郑姨娘自然春风得意,逢人便说晟哥儿如何有出息,挣了杨家脸面,府里大大小小婆子丫鬟仆役均闻风而动,抢着上前奉承献媚,不在话下。

    而柳夫人一则惦念杨昊之;二则因妍玉之事与自己亲哥哥柳寿峰撕破了脸面,闹得僵了起来;三则又气恼杨晟之高中,郑姨娘得势,急火攻心便病了一场。同时大病一场亦有柳家孙夫人,自妍玉离家之日起,孙夫人便牵肠挂肚,虽痛恨亲生爱女与名声狼藉有妇之夫勾搭,但到底还是疼惜多些,每日里想起都要哭上几回。虽曾到杨家闹过几次,但终究无法。待杏榜发过,宫中又来了太监传旨,原来姝玉诊出了龙脉,皇上赐封为美人,又赏了柳家许多东西。姝玉亦从宫中赏了东西出来,这一回竟不同于过年时候寒酸,赏赐颇丰,尤其给生母周姨娘东西极多,隐有压过孙夫人一头之势。周姨娘大惊,忙取了几样贵重送到孙夫人房里,孙夫人当然不肯收,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待周姨娘走后,她心里到底不痛快,想到大女儿在宫中虽位置极尊,但久久没有孩儿,竟被个庶女压过一头去;小女儿又不成器,坏了名节,日后也恐谋不到什么前程了,忧思极重之下也大病了一回。

    自年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各人均有个人思量。眼见日月匆匆,进士们就要荣归故里了。

正文 第二十九回【下】

    却说过了些时日,梅书达、吴其芳、杨晟之等人陆续回了金陵。三家免不了各摆流水席大宴宾朋,又请戏班子演堂会,热闹了好几日方才散了。

    这一日婉玉正在房里教珍哥儿读诗,只见梅书达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喇喇往黄花梨包银榻子上一坐,倚在锁枕上笑道:“看见我来了,还不赶紧把你这里好茶好点心端上来,昨儿那个桂花酿爽口得紧,再给我盛一碗。”

    珍哥儿唤了一声:“小舅舅。”舍了书本跑过来往梅书达身上蹭。

    婉玉啐道:“活土匪,上次来就磨走我一罐子新茶,今儿又过来打什么秋风?母亲赏给你好东西还少了不成?桂花酿早没了,给你兑果子露喝罢。”嘴上这般说,却仍到炕几上亲自端了盛零嘴八宝盒来,又命怡人去倒茶。

    珍哥儿听了立刻扭过头道:“我也要喝果子露,还要吃松子瓤。”

    梅书达弹了珍哥儿脑门道:“就知道吃。”说完一把将珍哥儿抱起来,向上举了几圈,逗珍哥儿咯咯笑了,便放下来对婉玉道:“这小子比前日子沉了好些。”

    婉玉笑道:“跟你一样,像馋嘴猫儿似,一个看不住就拿了糕饼零嘴往嘴里塞,骂了好几次才改了。”又道:“刚去母亲那里请安,听说你被父亲叫到书房去了,是不是跟你说去翰林院事儿?父亲如今是个什么打算?想要你日后到何处任职?”

    梅书达抱着珍哥儿垂头丧气道:“要是说这个便罢了。刚叫我去从头到脚骂了一回,说我如今是有功名人了,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镇日里赏花玩柳、斗鸡撵狗不成体统,要大哥好好教我,改一改纨绔习气。”接着叫屈道:“好姐姐,你说句公道话,我才刚考完,前些时日累得头晕眼花,看见《论语》、《中庸》都恶心,这才舒坦了几日呢,爹就来骂了。”

    婉玉心中好笑,抚了抚梅书达头顶道:“爹爹说得有理,你都这么大人,还有了官职,可不兴再跟孩子似,这次高中进士里,你年纪最小,人人都在明里暗里赞你,你可莫要给爹爹丢了脸面。”

    梅书达道:“这几日跟爹在外头给一群士大夫老头子赔笑作揖,拜来拜去不胜其烦,在家里还要装模作样,那还有什么趣儿。”说着把珍哥儿放下来,和婉玉在榻子上坐了,道:“我心里有数,我文章学问差得远呢,这回高中,兴许还是爹爹旧识卖了面子,爹是皇上宠信之臣,皇上爱屋及乌,点了我做进士也未可知。”

    婉玉笑道:“瞧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逊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文章做得好呢,爹爹都给我看过了。”

    梅书达听了脸色一松,笑道:“既然姐姐都说好,那便是真好了。”又道:“听文渊阁学士说,杨家三小子杨晟之文章做得极工整,缜密森严,原本考官们都以为他会被皇上钦点二甲,或是中个榜眼、探花也说不定,但听说圣上不喜他文章中有一句暗讽本朝,思前想后才点了他三甲传胪。”

    婉玉奇道:“杨家三公子素是个圆融守拙之人,想不到他竟敢在会试里讽刺起朝廷了……他写了什么你知不知晓?”

    刚说到此处,银锁打起帘子进屋道:“二爷、姑娘,表少爷来了。”

    婉玉一怔,梅书达拍手笑道:“表兄从回来路上就念叨着要回来看望姐姐,他上次来咱们家,姐姐刚好去亲戚家了,表兄嘴上不说,但脸上还是难掩失望之色……”说到此处,见婉玉瞪了他一眼,便止住不说,只揶揄笑。

    婉玉想了想道:“快请进来罢。”说完命丫鬟把珍哥儿抱走,将茗碗和果子糕饼撤去,重新攒了新奉上来。

    不多时吴其芳走进门,彼此见过后,婉玉让座,吴其芳坐下便对梅书达笑道:“母亲带我来串门子,我拜见了姨丈后找不见你,听丫鬟们说你往婉妹妹这儿来了,便过来看看。”

    婉玉暗暗打量,见吴其芳今日穿了玄色镶边宝蓝底子五彩刺绣直裰,腰系同色玉带,更显出一派倜傥来,容貌俊美出乎杨昊之之上,又多几分儒雅洒脱,面上常笑,顾盼生情。婉玉暗道:“所谓风流才子也不过如此了,怪道梅燕双为了他神魂颠倒。”

    吴其芳亦不动声色将婉玉看了一番,见她穿秋香色斜襟比甲,浅紫衣领,手里捏明蓝纱手绢,淡雅之极,愈发超逸清丽,不由有些痴了,暗道:“婉妹容貌绝美,虽是过继来,但姨妈姨丈疼爱有加,竟比嫡出还要看重。若能与她结为连理,日后娇妻美眷,仕途得助,夫复何求?”正想着,只听婉玉道:“多谢表哥从京城捎了书来。”

    吴其芳道:“妹妹欢喜就好了,妹妹送我那个玉璧,我命人打了络子把玉络上了。”说着将腰上佩玉解了下来,婉玉一瞧,果见是她送那块“独占鳌头”,选了大红和金色线打成了方胜,将玉箍在正当中。

    婉玉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这是谁打络子?手忒巧了,赶明儿个也给我也打几根。前些日子舅母来串门,带了个叫抱琴丫头,说做得一手鲜亮活计,我那天看见她裙子上也系着这么个方胜络子,箍着一块白玉,跟这个一模一样,这络子难不成也是她打?”

    吴其芳一愣,看了梅书达一眼,原来这络子正是抱琴打,吴其芳与梅书达交情甚笃,早已听梅书达说起婉玉厌恶姨娘通房之流,梅书达也知吴其芳屋里有个叫抱琴丫鬟身份不同寻常。此时梅书达见吴其芳用眼睛瞧他,心说:“母亲有意撮合姐姐和表兄,表兄才高八斗,年轻有为,只怕日后再难寻这样品格男子……男人年少轻狂难免有两三个相好,跟丫头们胡闹哪儿能算做真呢?”想到此处便向吴其芳使了个眼色,意为自己并未搬弄什么是非,吴其芳心中稍安,对婉玉道:“难不成我们吴家就一个丫鬟会打络子了?若是妹妹喜欢,便告诉我喜欢什么花样,我让丫鬟们打了给你送来。”

    婉玉将玉璧递还过去,笑道:“就捡三四个寻常样式打了就是。”说完唤怡人从柜子里取小荷包来,对吴其芳道:“也不能白白劳碌了你丫鬟,这儿有一包红玉髓雕小玩意儿,你拿去替我赏了罢。”

    吴其芳道:“妹妹这就见外了,不过是几根络子,丫鬟们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打这么几根小东西还须你赏,这不是羞臊我么。”

    婉玉听了也不再让,扯开来说了些别,无非是询问京城风土人情,吃食如何,用度如何,京城里官宦人家住园子如何,又问皇上御赐琼林宴场面如何,宫廷乐师奏乐如何,种种不一而足。婉玉听着新奇,心中不免羡慕,吴其芳极擅言辞,也讲得绘声绘色,待说了会子,吴其芳见婉玉有些乏了,便起身告辞。婉玉也不留,吴其芳从怀里掏出个玻璃小瓶递给婉玉道:“听表弟说妹妹在蜡烛底下看书久了便头疼,这是精炼出薄荷脑,配了几味香材,妹妹若是头再疼了,便打开挖一指甲盖,涂在太阳穴和鼻子底下最是提神醒脑。”

    婉玉道:“这样好东西我便收了,谢谢表哥。”一面说,一面命银锁送客。梅书达便和吴其芳一同走了出去。

    待出了绮英阁院子,梅书达便把胳膊搭在吴其芳肩膀上道:“早就告诉过你,我这妹妹精明得紧,想来她是猜到你房里那丫头事了。如今我娘也有意将妹妹许配给你,若你肯听我一句,就尽早把那丫鬟打发了罢。”

    吴其芳微微皱眉道:“抱琴打小就伺候我,我也是允了她,若是就这般把她打发出去,我倒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况女子本该温良恭顺,妒乃女德大忌,婉妹妹大方端庄,也该明理才是。再者说,但凡大户人家,难免有妻妾,日后若婉妹嫁我,我定会敬她爱她,抱琴性子和顺,势必会好好守自己本分。”

    梅书达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怕是表兄不知晓我姐姐脾气,外表温柔,内秉风雷,平日里不言不语,实则是个最最霸王人物儿。当年杨昊之那几个通房,最终又留下了哪个?老实本分送了嫁妆嫁人,泼俗大闹随便拉出去配了小厮长随,偏生那几个通房丫头都让姐姐攥住短处,打发得有凭有据,旁人挑不出嘴。如若表兄真娶了姐姐进门,那抱琴只怕也留不住。”心里这般想,嘴上只管和吴其芳顺口说了别,缓缓朝前走去。

    且说梅书达和吴其芳走后,婉玉倚在床头默默出神。半晌怡人端了碗茶轻轻放在炕几上,婉玉方才回神,坐起来道:“什么时辰了?珍哥儿干什么呢?”

    怡人道:“申时二刻了,刚娇杏来让婆子把珍哥儿抱到太太房里去玩。”

    婉玉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怡人度其神色,便问道:“莫非姑娘有什么烦心事?”

    婉玉拉着怡人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你觉得表少爷如何?”

    怡人笑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想了想道:“表少爷年少有为,脾气性子看着也和善,正经读书人家出身,也没那些王孙公子下流习气,瞧着倒是不错。”

    婉玉再轻轻叹一口气道:“若是依我原来主意,便一辈子也不嫁人了,一心一意将爹娘送终,看珍哥儿长大成人,我便随便寻个地方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怡人一惊,道:“姑娘,你……”

    婉玉捏住怡人嘴,摇了摇头道:“你且听我说完……但这些日子我想了,若是我不嫁人,爹娘恐怕也不能安心,哥哥们和嫂子虽好性儿,但若是我久留在此,也恐惹人生厌,只怕嫁人是唯一出路了。再就是珍哥儿,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投缘,好似我亲生孩儿一般,直想带在身边养着。但珍哥儿究竟是杨家长子长孙,迟早要回去,他在杨家名正言顺,多少房子田产,他应得,一分半厘也不能少了,可他留在梅家终究不像,况且待爹娘百年,珍哥儿到底是外姓,拿梅家半亩田地也是要让人说嘴。”

    怡人叹道:“难为姑娘为珍哥儿这般考虑了。”

    婉玉道:“若是爹娘真要我去嫁芳哥儿,我嫁便是了,娘也悄悄打听过,他房里如今只有一个通房,看形容举止大抵还算是个明理之人。若真嫁了他,我好好央求爹爹,万万别让他外放,留在金陵做官,平日里也好照应珍哥儿。”

    怡人道:“如此也好,姑娘娘家有势,吴家到底差了底气,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受委屈。”两人又絮絮说了一回,不在话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如今且说杨家,因杨晟之金榜题名,杨峥自然脸上有光,大宴宾朋数日,恨不得全金陵人都知晓杨家出一位进士,更到各庙里上香,开祠堂重修家谱,大有改换门楣之势。而杨晟之除却官场往来,回到家中只管闭了门,安安静静。郑姨娘心有不甘,到杨晟之跟前道:“我儿,如今你扬眉吐气了,怎还做这副模样?如今你在老爷跟前长了脸,也不兴做以前姿态了。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回京城,赶紧找你爹要几间铺子田庄,手头充裕了才好打点,如今你去求老爷,还不要什么有什么。”

    杨晟之道:“姨娘着什么急,横竖日后有你好光景罢了,凡事我心里有数。”

    郑姨娘道:“连菊丫头嫁人,老爷还给备了两个庄子,七八间铺子做嫁妆。你也是他亲生骨肉儿子,这般争气,他才从账上给你支了八千两银子,也太偏心了些!我瞧出来了,都道是‘会哭娃有奶吃’,你若不要,老爷定想不起来给你。”

    杨晟之无奈道:“姨娘,我明白,这事你万万别跟父亲提,时机到了我亲自去说,你若说了,只怕还比我少要不少银子。”

    郑姨娘听杨晟之这番话方才欢喜了,对着杨晟之左看右看,只觉心满意足,忽想起什么,凑上前道:“如今你也大了,还有了官爷身份,有些事也不该再拖着……翠蕊也伺候你这么长时日,不如给她开了脸收到屋里头,日后你上京也带她去,好歹有个知疼着热人,昨儿我还探了探,那丫头乐意着呢。”

    欲知端,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三十回【上】

    且说郑姨娘欲劝杨晟之收通房,杨晟之道:“眼下最着紧事莫过于上下疏通打点,拜见各方官吏要员,为日后谋划。最宜修身养性,何必急于这一时,况且我是打算日后放翠蕊出去。”

    郑姨娘奇道:“为何不将那丫头收了?翠蕊模样好,性子也爽利,这些年也一直妥帖伺候着,色色想得周全,哪怕一根针一根草也是先记挂着你,莫非你如今有了官职瞧不上她了,想收个更美貌丫头?或是有什么可心人儿?”

    杨晟之道:“她用心伺候主子,那是她本分,她待我亲厚,日后放她出府时,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但这丫头恐怕不是肯安分守己,收房事莫要再提了。”

    郑姨娘道:“我已经允了她了……”

    杨晟之一瞪眼道:“我猜便是!她定会跑去央告你。如今她长大了,添了别心思,我可不敢再留她了。”

    郑姨娘还欲劝两句,但见杨晟之沉了脸色,竟不敢再说了,心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晟哥儿如今是个体面官老爷了,即便是收个通房,也要是模样性子都出挑,翠蕊虽好,但到底算不得拔尖美人,况且晟哥儿也不中意她,我再慢慢物色就是了。”想到此处便说了些别,无非是哪个管事媳妇过来奉承,哪个丫鬟小厮想到杨晟之处当差。杨晟之顺口应着。正此时,只见门帘子一挑,一个丫鬟走进来道:“三爷,老爷唤您过去。”

    郑姨娘忙道:“晟哥儿,老爷叫你呢,怎么应对,怎么答话,你可知道了?”

    杨晟之点了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走出去,一路到了杨峥平日里盘账书房门之内,只见杨峥正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皱,手里握一杆旱烟。杨晟之唤道:“父亲。”

    杨峥适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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