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回来挺早的,今天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
太夫人也只是随口问问,嘱咐她早点休息,和杜妈妈走了。
十一娘心不在焉地坐在炕上做针线话。
徐令宜到了亥时才回来。
十一娘服侍他更衣。
“王家多半不行了!”直到上了床,他才和她说这件事,
“还好王久保反应快,把孙子送走了……”
十一娘心里砰砰乱跳:“那王家?”
徐令宜握了十一娘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似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抄家流放!”
他的表情有些黯然。
十一娘任徐令宜握着她的手,没有做声。
两人就这样靠在床头的迎枕上前肩而坐。
“好了!”半晌,徐令宜轻笑一声,“我们别说这些了。
今天的家宴怎样?大家玩得还好吧?”
十一娘不想提谨哥儿的事让徐令宜不快。
“大家玩得都挺高兴的。”她轻描淡写地道,“还约了明天继续去划船。”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
十一娘却坐直子身子注视着他:“侯爷,靖安侯世子之死,王久保是不是……”
要不然,徐令宜怎么那么容易动手。
区家毕竟在福建经营了数代人。
徐令宜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我虽然有人,却没有消息!”
也就是说,当初是徐令宜出的人手,王久保打探的消息。
这会不会是今天区家对王家下手的原因呢?
十一娘有些担心起来。
徐令宜看着就把她搂在了怀里:“区家元气大伤,动不了我,把怒气都发在了王家的身上。鼓动王久保
的一个旧部重新做起了私通贸易。”说到这里,他温和的目光变得鹰华般的犀利起来,“不过,区家为了布
这个局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只怕现在巳是强驽之末了。不过,王久保也算是一代豪杰。”
他的声音里有了几分钦佩,“他把孙子交给我,不过是想告诉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也不会把当初
我们所做的事说出来。我也不是那种推诿怕事之人。无论如何,都会帮王家保存这点血脉的。”语气铿锵有
力。“如果当初他要是听我一句话,忍一时之气,不要和区家再做无谓的纠缠,区家也不会壮士断腕,拿王
家立威了!”话到最后,巳有些怅然。
第五百八十章 纷扰(中)
事情还没个结果,侯爷也不必沮丧,十一娘劝徐令宜,“就是抄家流放,只要人还在,总有一天能振兴门庭
的。”
“也是!”徐令宜叹了口气,“有人在,就不怕。”
十一娘见他脸色不虞,笑着起身拢了拢头发:“侯爷早点歇了吧!明天只怕还要为王家的事奔波呢!”
徐令宜见她眉宇一片澄清,倒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管朝臣们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要皇上做决定才行。
自己该帮的已经做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再想这些侥幸之事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唯有打起精神来,在王
家倾巢之时尽量寻求些许的生机。
人想通了,神色间也就变得从容起来。
他笑着俯身吹了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娘说着家里的事:“趁着天气好,你明天把谕哥儿的考篮、号
帘都拿出来收拾一番。然后去庙里拜拜文曲星,给谕哥儿求支签……过了这一关,他就是秀才了。”
平时虽然什么也不说,心里还是惦记!
十一娘笑:“侯爷说的晚了些。六月六的时候就把谕哥儿用过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至于求签,我还想请侯
爷带着谕哥儿一起去呢!亲自去求,是诚意。我是做母亲的,带了他去,也不过是去磕个头。侯爷和谕哥儿
一起去,路上也可以说说话。还可以到庙前庙后走一走。这种天气,好多人家都到庙里头去避暑了!”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语气有些犹豫。
“那就什么也别说好了!”,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不表达出来,谁又知道谁在想什么。十一娘不希望
孩子们带着怨气生活在这个家里,“陪着去上炷香就回来好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
过了几天,突然提出来和徐嗣谕去拜文曲星。
大家一阵愕然。
徐嗣谕回到书房,拿着书半天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暴雨。天气凉爽,空气清新。窗下的一株石蒜的叶子被冲洗的干干净净,油绿绿的。
徐嗣谕索性丢下手中的书,沿着抄手游廊随意地到处闲逛。
不知不觉中到了淡泊斋。
有几个小丫鬟正笑嘻嘻地在那里插玉簪花,看见徐嗣谕,一个身长如玉的女子走了过来:“二少爷,您是
来找四少爷的吗?”
徐嗣谕定睛一看,是太夫人赏给徐嗣谆的葛巾。
如果回答不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矫情。
他露笑道:“四弟在吗?”
“五少爷在跟赵先生在学制壶。”葛巾笑道,“四少爷有些担心,怕五少爷浪费了赵先生从宜兴运来的富
贵土,去了内院。”
徐嗣谕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这些年徐嗣诫跟着赵先生,今天做笛,明天制壶,学了不少修身养性的东西。不像他,都只学了些皮毛,
总是没有时间好好地坐下来研究一番!
想到这里,他也来了兴趣。
从淡泊斋出来,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并不在家里,带着谨哥儿去了忠勤伯府看甘太夫人。
秋雨带着徐嗣谕去了后罩房西头的第一间厢房:“夫人给五少爷设了间工房,五少爷常常在这里制笛,做
河灯。”
厢房门开着,徐嗣诫在那里和泥巴,并没有看见徐嗣谆的踪影。
“四弟没有过来吗?”徐嗣谕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墙上挂着的风筝,五斗柜上放着
的河灯。
他虽然态度温和,可徐嗣诫总觉得在这个哥哥骨子里透着肃然,不像和四哥徐嗣谆那样随和。他和四哥在
一起的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的……
“刚才四哥在这里做了盏河灯,到碧漪湖去试水了!”,徐嗣谕有些意外。
他一回来就听守屋的丫鬟、小厮说,徐嗣谆这一年多常和徐令宜出门应酬,结交了好几位少年得志的公子
,还开始跟着师傅习武……没想到他还是那么喜欢做河灯。
徐嗣谆带着小厮王树一面往碧漪湖去,一面嘀咕道:“如果我早点过去就好了。说不定五弟还没有开始和
泥,他也就可以和我一起放这新做的河灯了!”
王树笑道:“要不是赵先生让五少爷明天一早就交把壶上去,五少爷也不会这样为难了……”,他的话还没
有说完,旁边的林子里突然想起一声嘹亮的鹤鸣。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徐嗣谆更是道:“我们快去看看去!”
家里养了两只仙鹤,都是谨哥儿的。寻常人绝不敢去撩拨。
王树犹豫了一下,想劝徐嗣谆不要多管,他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可徐嗣谆已朝着鹤鸣的方向去,他只好快
步进上。
远远,他们就听到一个女孩子清脆又忿然的声音:“你还跑,你还呃……”徐嗣谆一愣。
那分明是歆姐儿的声音。
他三步并做两步钻进了树林。
“二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拿了木棍追着仙鹤跑的歆姐儿回头,看见是徐嗣谆,她嘴巴紧紧地抿了起
来。
徐嗣谆沉下脸去,喝斥着跟着歆姐儿的两个丫鬟:“还不把二小姐的木棍收起来。让你们跟着二小姐是服
侍二小姐的,你看看二小姐,都成什么样子了?”,两个小丫鬟不由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衣襟凌乱的歆姐儿
,齐齐应“是”,一个上前去夺歆姐儿的木棍,一个上前轻声地劝她:“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让夫人
知道我们出来了,又要禁足了……”
歆姐儿听了气得脸色紫红,拿起木棒就要打那丫鬟:“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爹爹!”
丫鬟不敢躲,怕打了脸,背过身去。
徐嗣谆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上前抓住了歆姐儿的木棒,低声吩咐丫鬟:“你们都退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被打的丫鬟有些犹豫,另一个忙拉了她的衣襟,低声道:“这里有世子爷呢!五夫人那里,也要去禀一声才
是。”
被打的丫鬟不再迟疑,曲膝行礼,和另一个丫鬟退了下去。
歆姐儿气得够呛,去夺木棒,力气没有徐嗣谆大,不去夺,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丢了木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嗣谆就吩咐王树:“你也退下去!”
王树不敢走远,躲在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徐嗣谆搂着歆姐儿:“好了,好了。
别哭了。小心哭红了眼睛,让那些下人看了笑话!”然后轻轻地拍着歆姐儿的后背。
“你们都欺负我!”歆姐儿并不领情,在他怀里挣扎,“明明是谨哥儿打我,娘却禁我的足。明明是你不对
,你还夺我的木棒……”,”
“全是四哥的不对。”徐嗣谆轻声细语地给歆姐儿陪着不是。
歆姐儿渐渐止住了抽泣。
徐嗣谆掏了帕子给她擦脸。
歆姐儿一把夺过徐嗣谆的帕子,自己擦着满是泪珠的面孔。
徐嗣谆见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去放河灯去!”
歆姐儿不理他。
他就扬了扬手中的河灯:“你看,有趣不?”,歆姐儿不想看,又忍不住好奇,拿眼角瞥了一下。就这一
下,她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徐嗣谆有些得意。
“有趣吧!是我刚做的。看上去像截老树桩,却是河灯。”,他一面说,一面领着歆姐儿往林子外面走,“
我画了好半天,才把它涂成了褐色。又有点不对称,我在那里糊了一小块木头,按道理应该不会沉下去……
我们去看看它能不能放起来!”
歆姐儿一边随着徐嗣谆往外走,一边道:“它好丑。一点也不好看!”
“那二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徐嗣谆温声地道,“我专门给二妹妹做个喜欢的好了!”
歆姐儿想了想,道:“我最喜欢牡丹花了,四哥哥也能给我做一个吗?”
“这有什么难的。”徐嗣谆道,“等会我们就去五弟那里,他有个专门的工房,竹蔑、小刀都有。我立刻
给你做一个!”,歆姐儿站在了那里:“不要,我不要去谨哥儿那里去!”嘴巴嘟得可以挂个油瓶了。
徐嗣谆也停住了脚步:“那就要等几天……等我把做花灯的东西都凑齐了才行!”并不勉强她。
歆姐儿笑起来,面颊有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走!”,徐嗣谆也笑起来,他拉了歆姐儿,“我们去放河灯去!”
夕阳下的碧漪湖,金光点点。
老树桩似的河灯缓缓地朝湖心飘去。
“成了!成了!”,歆姐儿在岸边拍着小手,徐嗣谆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说,应该可以!”,
歆姐儿就拉了徐嗣谆的衣袖:“四哥哥,那你快点帮我做牡丹河灯!”
“好啊!”徐嗣谆笑着牵着歆姐儿的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那你不能再去打谨哥儿养的东西了!”
歆姐儿一听,立刻不高兴了:“谁让谨哥儿惹我生气了!”,“可仙鹤没有惹你生气啊!”徐嗣谆道,“你
平时在园子里散步,那仙鹤都跑来亲近你。你打了它,它以后可能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喜欢大家都不理你吗
?”,歆姐儿犹豫起来:“真,真的吗?”,“要是不信,我和你去找仙鹤去?”,歆姐儿狐疑地跟着去了
。
第581章 纷扰(下)
十一娘下了马车,谨哥儿立刻又扑了:“娘,抱,抱。”
旁边的顾妈妈忙笑着哄他:“乳娘抱好不好?”
谨哥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娘,抱,抱!”
十一娘笑着抱起了谨哥儿:“这么大了,还撒娇!”
谨哥儿伏在母亲的肩头,表情满足又愉悦。
顾妈妈表情犹豫:“夫人,侯爷说了,不让您抱六少爷。六少爷越来越沉手了……”
“没事!”十一娘笑着进了正房的院门,“从小抱到大,也不觉得沉手。”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徐嗣谆和徐嗣诫从耳房旁的夹巷绕了出来。
他们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
谨哥儿扭了头冲着徐嗣谕、徐嗣诫喊“哥哥”,赖在母亲的怀里就是不下来。
十一娘知道儿子在撒娇,没有勉强,笑着亲了亲谨哥儿的面颊问徐嗣诫:“你的茶壶做得怎样了?”
“早上做了一把,结果忘记在壶肚和壶嘴间留孔了,不能倒水。”徐嗣诫微赧,“又做了一把。”
母子一面说,一起进了西次间。
十一娘把谨哥儿放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却爬了下来,跑到顾妈妈面前:“我的点心,我的点心。”
顾妈妈忙从跟在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过牛皮纸做的匣子:“点心在这。”
谨哥儿打开匣子,抓了一块点心递给了站在炕边的徐嗣谕。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谨哥儿:“给我的!”
谨哥儿点头:“哥哥吃点心!”
徐嗣谕有些不敢相信。
回到家里的这几天,谨哥儿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有多“小气”,他是亲眼目睹了的。
他接过点心,动作看上去有点小心翼翼。
是块豆沙糕,用模子倒成了月季花的模样。
“是甘太夫人做的。”十一娘笑道,“甜而不腻,味道还不错。上次谨哥儿去的时候多吃了两块,甘太
夫人看着就记在了心里。这次我们去看她,她特意多做了两匣子让我们带回来吃。我趁机把这豆沙糕的方子
讨了回来,哪天我们也试着做做看。”
她说着,谨哥儿已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递给徐嗣诫:“哥哥吃点心。”
徐嗣诫和谨哥儿相处的久一些,知道他的东西只要不是独一件的他还是会很“大方”地分给别人。
看着谨哥儿小手上满是油,他笑着接了点心,拿了帕子给他擦手。
谨哥儿却有些不耐烦地甩开手,跑到顾妈妈身边,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跑到了炕边递给了十一娘:
“娘,吃点心。”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吃,娘不吃!”
谨哥儿不依,非要十一娘接过豆沙糕不可。
十一娘只好接过了豆沙糕。
谨哥儿就蹬蹬地跑去又拿了块点心,哧溜爬上炕,坐到炕上吃起来。
大家看着都笑起来。
谨哥儿抬起头,含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困惑地望着屋里的人,好像在问大家为什么笑似的。
屋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突然有个醇厚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高兴? ”
没等大家有所举动,谨哥儿已跳了起来:“爹爹,爹爹!”
一个穿着宝蓝色茧绸直缀的男子走了进来,神色温和,眉宇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是徐令宜还是谁?
他上前抱了谨哥儿。
谨哥儿忙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豆沙糕往徐令宜的嘴里塞:“爹爹,吃点心!”
徐令宜呵呵笑,就着谨哥儿的举动咬了一小口。
徐嗣谕和徐嗣诫忙上前行礼,十一娘也下了炕,吩咐小丫鬟上茶。
徐令宜坐到了炕上,问十一娘: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十一娘笑道:“在甘家遇到了唐家四奶奶,说了会话,后来又去了福成公主府一趟,所以回来晚了。”
“怎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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