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太太连连点头,急急赶回家去,准备了十二色礼盒,第二天去了金翰林家。
金家本和罗家相熟,这门亲事又是两家议好了的,虽然有些奇怪项家的主动,但想到项家和徐家原就是
姻亲,也没有在意,满口答应,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徐家提亲。
项太太松了口气。
回到家却迎来了满脸激动的贴身妈妈:“夫人,徐家请永昌侯府的三奶奶来提亲了。”
项太太愣在那里。
高太太知道了却叹了口气,有些担心起自己的姑子来,怕她行事落了下乘被人看笑话,请媒人、交换庚
帖、下小定都在一旁协助。
十一娘不知道高太太的心思。只觉得和项家的婚事进展的意料之外的顺利,不管是聘礼聘金还是放小定的点
心茶叶,项家都没有提出任何的额外要求,就是最担心的婚期之事,项家也是满口答应——徐令宜怕徐嗣谕
分心,想明年秋闱后再成亲,但考虑到项柔讷明年就十九岁了,怕项家不答应,请黄三奶奶去商量,结果项
家只说了一句“理应如此”,把徐嗣谕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二。项大人更是派幕僚带了一封信给徐令宜,委
婉地表示了上次项太太失约的歉意。
正好沧州有消息过来,贞姐儿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
太夫人喜得合不拢嘴,喂了一颗山楂给正和诜哥儿玩翻牌的谨哥儿嘴里:“到时候又多了一个人给我们
谨哥儿过生辰。”然后又喂了一颗给诜哥儿,对十一娘道:“既然要成亲,新房要提前准备准备才是。我看
,老三空出来的院子挺好的。宽敞,又靠近东角门,进出方便。翻修翻修就行了。”
十一娘正想和太夫人商量这件事。
成了家,自然不能住在外院,内院只有元娘的故居和三爷的院子空着。
元娘的故居一如元娘在世时摆着她惯用的物件,安置了小丫鬟打扫。十一娘准备徐嗣谆大些了再交给他
处置。至于三爷原来住的院子,三爷虽然搬出去,可毕竟没有把话说清楚,做为妯娌,她不好动用三爷的院
子,所以想把贞姐儿原来住的丽景轩给徐嗣谕做新房。没想到太夫人中意三爷原先的院子。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这机会和三房把关系理顺,以后大家各在各院,各过各的,少了很多矛盾,说不
定关系会比现在好很多。
“妾身也觉得好!”十一娘道,“也不知道三嫂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只怕要提前打声招呼就好
!”
以三夫人的为人,她既然搬到了三井胡同长住,又怎么会落下东西在这边。
太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明天她过来问安的时候,我问问她好了!”
正说着,有小厮跑进来:“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大少奶奶刚刚生了位少爷。”
“哎呀!”太夫人忙吩咐杜妈妈,“打赏,打赏!”又伸手让十一娘扶了,“我们去看看!”喜悦之情
溢于言表。
十一娘也替方氏高兴。
一大群人喜气洋洋地去了三井胡同。
孩子刚出生几个时辰,皮肤红红的,闭着眼睛,眉眼都没有长开。
谨哥儿和诜哥儿争先恐后地挤到床边去看,一个去摸孩子的头,一个就去戳孩子的脸,十一娘和五夫人
忙各自抱各自的孩子。
三夫人抱起孙子给太夫人看,神色间颇为得意:”孩子生下来有六斤八两。”
太夫人笑盈盈地点头,把孩子抱在怀里端详了半天,对半躺在床上的方氏道:“这孩子长得像勤哥儿!
”
方氏腼腆地笑。
太夫人就问:“你娘家那边,可派人去报信了?”
按习俗,娘家的人只能在洗三的时候才能来看孩子。
方氏忙道:“已差人去禀了!”
太夫人就和三夫人说起孩子的洗三礼来。
三夫人喜滋滋地在那里说着要请哪些人。
太夫人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徐嗣谕的婚事上:“……明年夏天才开始粉房子,也不急,你随便哪天
有空过去看看,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吧!”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三夫人的身上。
三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安地挪了挪脚,低低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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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已是华灯初上。
徐令宜问她:“孩子长得怎样?像勤哥儿还是像他媳妇?”
“孩子还太小,看不出来像谁!”十一娘笑着由丫鬟们服侍更衣,“不过,长得很壮实……娘觉得长得
像勤哥儿!”
两人正说说笑笑的,文姨娘过来。
看见徐令宜在屋里,她有些意外。
“奴婢听说二少爷过两天启程去沧州,做了几件小衣服,想让二少爷帮着带过去。”
“你让丫鬟交给宋妈妈就行了。”十一娘道,“到时候宋妈妈会跟着二少爷一起去沧州。”
文姨娘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却暗暗奇怪。
徐嗣谕带着徐嗣谆代表徐家去沧州送满月礼,她早就跟文姨娘说了,而且还让文姨娘有什么东西想带过
去就交给宋妈妈好了。文姨娘怎么为这件事又专程来问一次。
她不由望了一眼徐令宜。
或者,文姨娘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徐令宜说?
第二天文姨娘和乔莲房来给她问安的时候,她留了文姨娘说话。
“夫人,”文姨娘脸色飞红,显得很不自然,“过两天是我侍寝的日子,我想请侯爷到我那里去坐坐!
”
十一娘大吃一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觉得很尴尬……点头说了句“我会跟侯爷说的”,就端了茶。
文姨娘望着十一娘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欲言又止,低头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给太夫人问安回来,十一娘据实以告。
徐令宜有些奇怪,想了想,道:“那我过去看看吧!”直接去了文姨娘那里。
不一会,文姨娘那边的丫鬟过来道:“夫人,侯爷说,让您早点歇了,不用等门了!”
十一娘应了一声,心里乱糟糟的,去了谨哥儿的暖阁。
谨哥儿正躺在那里听阿金讲故事。
看见母亲进来,一跃而起:“娘,讲故事,讲故事!”
十一娘笑着抱了孩子,翻开徐令宜给谨哥儿画的画册,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心慢慢沉静下来。
第590章 于归(下)
十一娘摸了摸儿了顺滑的头发,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画册,帮他掖了掖被角,朝着阿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
她好好地照顾谨哥儿,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暖阁。
外面刮起了北风,呼拉拉,打得窗户啪啪地响。
十一娘上了床。
被子里暖烘烘的。
她望着帐顶的香囊,突然想起自己刚嫁进来那会……好像越走越远了……
翻了个身,听到外面有轻盈的脚步声。
“怎么还没有睡?”带着一身寒意的徐令宜坐在了床边,“冬要养。今天变了天,早点睡才好!”
十一娘抬头,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人。
目光还是那么明亮,声音还是那么低醇,只是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眉宇间端凝,而是让她熟悉的温和。
好像大家都有变化。
“怎么了?”徐令宜笑着问她。
“没事!”十一娘抿了嘴笑,坐起身来,“文姨娘找你什么事?”
徐令宜起身去更衣:“文家出了点事,她找我商量该怎么办?”语气显得有点轻描淡写的。
他不是早就不管文家的事了吗?怎么又留在文姨娘那里和她商量?
十一娘不由追问:“文家出了什么事?”
毕竟涉及到当年皇上在潜邸的事。
“我曾帮过文家一点小忙,文家为了答谢我,送了笔钱过来。”徐令宜想了想,斟酌着把当初的事告诉了十
一娘,“我没有要,但文家执意不肯收回,就这样放在了文氏的手里。文家前几年想通过杨氏做内务府的生
意,银子用了不少,但效果不大。后来杨家出事又拿了不少银子出来打点。文家的生意不是哪一个人的生意
。这几年文家的三爷当家,生意不顺不说,还丢了江南织制的生意,气势大不如前。
家里的长辈颇有异议,甚至有人提议让文氏的胞兄来打理家族生意。文三爷情急之下做起了海上贸易。赚了
些钱,勉强挽回了局面。结果王家出事后,原来跟着王久保的一些人又做起了海上生意,文家的连着被抢了
两次,陪了不少银子,元气大伤。文氏的胞兄就派人来见文氏,说想趁着这机会得到家中长辈们的支持主持
家中事务。这样一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些。”
十一娘想到前些日子文家曾派人来给文氏送了些绸缎,文姨娘还拿了几匹贡品送给她,原来文家还有这层意
思在里面。
“当年文氏的胞兄就是因为行事太过谨慎,文氏的父亲去世后,家里的长辈选了文三爷管理生意。现在文氏
的胞兄趁着文三爷势弱,要重新夺回管理家族生意的权利,文氏拿不定主意,就找我说这事。”徐令宜道,
“我想那钱原本就是文家的,既然文氏想把它还给文家助她胞兄一臂之力,那就还给文家好了。也算是对当
年之事的一个交待吧!”
这样一来,两家的关系岂不是更疏远?
十一娘很是意外,不禁道:“那文姨娘怎么说?”
“说了些感激的话。”徐令宜道“然后商定了一个日子,让文家的人来拿钱!”,有了这笔钱,文姨娘的胞
兄肯定会赢得族中长老的支持。
难怪要私底下和徐令安说。
文姨娘这样等于是插手并影响到了文家内部的事务!
可到了文家来人的那天,文姨娘的举动却出乎了十一娘和徐令宜的意料之外。
徐令宜让十一娘去问文姨娘要不要见见自己的胞兄。文姨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于公,文爷是侯爷的坐上
客,我是内院的女眷;于私,文爷是我的胞兄,我是侯爷的妾室。不管于公还是于私,奴婢都没有资格去见
文爷。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的确。于公,男女授受不亲,内院的女眷不能去见男客;于私,妾室的兄弟姊妹不算是亲戚。于公于私她的
确都没有资格去见文家的来人。
这算不算是对当年文家送她进京的一种抗议呢?
只是抗议来的有点晚……,这种变化好像是从秦姨娘死以后……那个时候,她知道手里那笔巨款的来由……
十一娘保持了沉默。
文家却好像误会了文姨娘的举动。派了能说会道的妈妈求见十一娘,想见文姨娘一眼。
十一娘并没有拦者,可文姨娘却给了来者闭门羹。
冬红看着不由担心:“姨娘,侯爷把我们的铺子也收了,您又不见文爷…我们这样只进不出,很快会坐吃山
空的!”
文姨娘“呸”了她一声:“胡说什么?烂船也有三斤钉。我怎么也不会少了你的吃穿,更不会少了你的嫁妆
!”
冬红脸一下子通红。
秋红帮她说了一门事,过了年她就要出嫁了。
小丫鬟夏红就在一旁捂了嘴笑。
秋红佯怒地打了她一巴掌:“还不去帮姨娘把线分出来!只知道傻头傻脑地杵在这里!”
夏红笑着躲开,脆生生地说了句“姨娘我去绣花了”,就一溜烟地跑了。
文姨娘直笑。
冬红就讨好地道:“姨娘的这枇杷绣得可真好!”,文姨娘望着手里绣了快半年的帕子,不由皱了皱眉:“
我看夫人很轻松的样子,怎么到了我手里,就这么难呢?”然后嘀咕道,“现在大小姐也嫁了,生意也没了
,银子也还给了文家,我再也没有了牵挂,又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了,可以过些绣花养鸟的悠闲日子了……
”说着,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床角挂着的香囊上。
那里面藏着当年她北上时母亲给她的三万两银票。
这些年她吃穿都在徐府,利滚利,应该有三万三千两银子吧?
过几天得想个法子把利钱兑出来。不然时间长了,钱庄当成死帐处置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要到官府写保书
,岂不就暴露了?以徐令宜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会怀疑她偷偷留了三万两银子。
她可不想让母亲的关心被人这样的曲解!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思来想去文姨娘派夏红打听徐嗣勤什么时候给儿子做满月礼:“……,到时候全家都会去三井胡同吃喜酒。
到时候只说银子没了要去兑……”
文姨娘在心里盘算着。
十一娘却有些吃惊望着战战兢兢地立在她面前的管事妈妈。
“这样说来,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不用再往大觉寺送香油钱了?”
管事妈妈有些惶恐地点头,用眼角偷偷打量十一娘的神色:“说镜空师傅,不杨姨娘正式拜在了大觉寺主持
门下做了关门弟子,以后就是大觉寺的人了。用不着我们家供养了!”
杨氏,果然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顽强地生存下去!
十一娘点了点头,让竺香拿了对牌给那婆子,去司房把杨氏的香油钱勾了。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只是点了点头,说起三井胡同那边的满月礼来:“到时候人多口杂,不比在家里,你别让谨哥儿离开
你的眼睛。万事小心一点总不为错。”
这还是谨哥儿第一次出门喝喜酒。
“侯爷放心”十一娘笑道:“妾身会好好照顾谨哥儿的。”
到了去三井胡同吃喜酒的那一天,十一娘一直没有让谨哥儿离开自己的视线,反而是徐嗣谆和徐嗣诫,两人
形影不离,一会儿跑到前面去看前面吃席的人,一会跑到内院在打牌的花厅乱窜。
还好身边的妈妈、婆子都一直跟着,让十一娘放心了不少。
到了下午德音班的人来唱堂会。
徐嗣谆拉了徐嗣诫去看戏:“……等会我们去后台。那里还有大刀,长枪!”
徐嗣诫很钦佩地望着徐嗣谆:“四哥怎么知道后台有大刀,有长枪!”
徐嗣谆很细心地跟徐嗣诫解释:“上次我跟着父亲到窦阁老家吃喜酒,韩建告诉我的。他说,他们家唱堂会
的时候他就常常跑到后台去玩。还可以耍大刀!”
“韩建是谁吗?”徐嗣诫好奇地道。
“他父亲是工部的一个侍郎。”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唱堂会正院去,“和窦净玩得很好。王允也认识他。”
说到这里他“哦”,了一声,道,“王允你还记得吗?”
徐嗣诫点头:“王励王大人的儿子。”
“五弟的记性好好啊!”,徐碉谆笑道,“难道先生教吹笛子,我还只停留表面,五弟已经会吹曲子了!”
徐嗣诫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戈阳腔那独有的铿锵声越来越大地传到耳朵里。
两个小家伙兴奋起来,在东厢房前的美人椅上找了一个位置津津有味地听起戏来。
方氏把十一娘带到自己的暖阁:“四婶婶,您先将就着歇一歇。”
三井胡同的宅子太小,在正院前搭了个台子唱堂会,锣鼓一开始整屋都听得见。谨哥儿习惯了睡午觉,听到
很烦躁,午觉没睡好,下午有点吵。方氏就给十一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十一娘把儿子放在炕上。
谨哥儿却立刻睁了眼睛。
“娘!”伸了手要十一娘抱。
十一娘现在抱他已经很吃力了。
她想了想,索性脱鞋上炕,半搂了谨哥儿。
谨哥儿在母亲的怀里,又沉沉地睡着了。
方氏看着就松了口气。
“客人这么多,你才刚满月,快去歇会吧!”十一娘轻声道。
方氏笑道:“没事,孩子有乳娘帮着带,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
方氏忙起身去看,很快带了徐嗣谆的贴身小厮王树进来。
“夫人”,”王树脸色煞白,人像筛糠似的的,“四少爷和五少爷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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