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去招惹渁竞天,为什么这么…蠢?
金诚大清早从寒气森森的祠堂出来,回了内院。
奶娘青着两只眼:“太太高烧才退,精神不好。”
金诚点点头,进了内室。
见他神色并未像以往一般焦急,奶娘的心一沉,跟了进去。
“你们都下去。”金诚声音沉沉。
奶娘心里一咯噔,忙对靠坐在床头的郭氏使了眼色,带着丫鬟退下。
郭氏并未梳洗,穿着素白的中衣,披着发,神情憔悴。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既想问与渁竞天交涉如何,又想问是不是真的要了渁竞天送的女人。
金诚心情沉重,不理郭氏,径直开柜翻衣裳。
跪祠堂归跪祠堂,差,还是要上的。
金大人正在气头上,别说好心给他批个假了,他敢开这个口,金大人就敢打他板子到爬不起来。
金大人对儿子和女儿是截然不同的。
郭氏见他如此,眼泪唰唰掉下来,肯定是碰了别的女人了。
“爷,何日把…妹妹接进来?”
金诚脸黑了,自己的清白啊,昨晚直往自己身上贴的…他没觉得风流,反而有些想吐。
郭氏就如此不相信自己的定力吗?
见他不说话,仍是板着脸找衣物,郭氏抓紧了锦被上的并蒂莲。
“渁大人,她——”
金诚胳膊上挂了几件衣裳,哐当一声关上柜门,郭氏一哆嗦。
“她说,”金诚看着郭氏的眼睛:“是你要害她。”
这是预想到的,郭氏神色不变,哀哀哭泣:“怎么可能?不说我又未与她有仇,她是官我是民,我怎么敢触犯刑法敢害人。她渁大人是闻名的…身手厉害,我一个弱妇人怎么可能害到她?爷,我真的只是提醒她,一定是,一定是渁大人误解了。”
金诚忍着情绪,继续盯着哭泣的郭氏道:“她说,她有证人看到了。”
郭氏一僵,哭声一顿,极力压下自己的惊慌:“是,是了,一定是她的人。她说的证人一定是她的人,她的人当然听她的,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爷,你一定不能信啊,她渁竞天可是水匪——”
郭氏捂住了嘴,似乎很后悔冲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金诚心里一痛,他的妹妹为什么会沦落做水匪?
“当时,附近有人,不是渁竞天的人,有人看到了是你要害她。”金诚见郭氏要张嘴,立即又道:“不是丫鬟婆子平民百姓,是高门中人,是渁竞天收买不了威胁不了的人。恰巧在附近休憩,看得一清二楚。”
渁竞天说的是附近的采药人,金诚下意识给换了身份,他想知道郭氏会再怎么说,希望不会让自己失望。
郭氏慌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双手碰到渁竞天后背,渁竞天向下跌去时,耳边好似真的听到了一声“不要”。
真的有人!
真的有人看到了!
郭氏唰的白了脸,眼里的惊惧恐慌不敢相信被金诚瞧个正着。
他,真的失望了。
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金诚不想再在这里停留,转身要走。
郭氏大急,掀被下床赤着脚,从后头抱住他的胳膊。
“爷,爷,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要提醒她,我就轻轻推了一下,真的只是轻轻一下,她,她误会了我——”
金诚更觉悲伤。
“原来,你与我说的善意提醒,是推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
之前郭氏言辞模糊,只说渁竞天离悬崖太近,她担心才上前提醒,渁竞天因为她站在她身后误会了她。
原来,她竟真的伸了手。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金诚的声音很柔。
郭氏心神正乱,没发现他话里的冷意,着急辩解:“我怕一出声,把她吓一跳,万一她往前走——”
金诚不想再听,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若她真心救人,方才说话便不是“轻轻一推”,而是“轻轻一拉”或“狠狠一拉”。
推,和拉,对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来说是死与生,对动手的人来说,便是害人和救人。
只是一个字,便暴露了郭氏的真实想法和行动。
金诚转过身,扶着郭氏的双肩,头次觉得这张脸陌生,这个人陌生。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与渁竞天为难?”
“我,我,我没有——”郭氏不敢看金诚的眼睛。
“我知道,渁竞天的为人有些…不合群。自从她进京,见一个得罪一个,她对谁都敢使脸色,不独是你。”
郭氏默默流着泪,现在想来,是啊,公公都被渁竞天被她的随从落脸,可她就觉得渁竞天对她特别的不善特别的针对,每句话都让她日夜难安。
“可是,因为那张脸,黄家妹妹在街上被渁竞天讥讽,但她后来仍是主动结交。卫老太君不愿走动的人,也接了她的帖子给渁竞天的女儿庆生。韩谦被渁竞天几次责难也…不说他。母亲,明知道她不是汐儿,却也拉着老脸主动讨好,甚至认了义女。连我,对着她都不由忍让三分。”
郭氏垂着眼睛,是啊,因为那张脸。
“你呢?”
郭氏喏喏:“可她毕竟不是——”
“是,她不是汐儿,可我们大家心里还有情。只是因为相似,我们便对与亲人相似的人释放善意。而你,与汐儿亲如姐妹的你,处事玲珑面对讨厌的人也能微笑相对的你,为什么对着渁竞天如同陌人?你,从来没主动结交过她,也从不主动提及她,为什么?”
郭氏不由松开双手,他,早觉出不对了?
金诚失望的扯扯嘴角,嘶哑问:“你是容不下渁竞天?还是容不下——那张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后续
郭氏病重,无力主持中馈,自此便留在院子里静养了。
被金诚道破心思,郭氏再无力支撑,复又烧了起来,金诚趁机请金夫人收回管家大权。
郭氏好转后,苦苦哀求金诚,她也看出,金诚并不知晓当年内情,只说自己鬼迷了心窍,要改过自新。
金诚只道:“你能将养便是我能争取的最好结局,难道你想让渁竞天带着证人告到刑部去?”
那只有死路一条,郭氏不死心,却想不出法子让渁竞天放她一码,只好宣称静养。
渁竞天得了消息,又不满又无奈,眼下,这是对郭氏最好的处罚了,如今却不是算旧账的好时机。万一郭氏嚷出她的身份,对金家又是一场灾难。
也好,对进门便开始掌家的郭氏来说,此时滋味儿一定很蚀骨。
渁竞天暂停了手,卫同却不肯罢休。
郭氏的私产再不得安生,不是嫁妆铺子被客人买了假货次货打上门来,就是嫁妆庄子失个火走个水,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很久,久到郭氏真正玩完那天。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郭氏能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每日里在自己院里疲于应对私产的各种差错意外,又不能告官,更不能甩手不管,费力又烦心,眼见着憔悴暴怒起来。
金诚只道这里头必逃不了渁竞天的关系,但他没脸去找她求情,面对郭氏的哀求,只能一言不发。
他如今已经不同郭氏过夜了,不管郭氏有没有发觉渁竞天的身份,他过不了枕边人要害死亲妹妹的坎儿。
金诚没再来求情,渁竞天暗暗满意。
事后,金家邀请渁竞天一行人做客,金大人将渁竞天喊到书房,软磨硬泡,渁竞天硬是没露一句话,气得金大人不轻,自觉受到了伤害,不被信任的伤害。
她不说,他也没辙儿,倒是后来,郭氏的私产波折不断,金大人敏锐觉察到机会,使人暗暗查了,便去了卫国公府一趟。
正巧,卫同在家,被金大人拉着哭了一场,从金汐儿降生一直哭到眼前,说他这个老父亲怎样怎样对不起女儿呀,怎样怎样心难安呀,一个想不开就要过去了呀。
卫同一个激灵,别啊,岳丈,您好好活,给咱主持婚礼呀。
三年的孝期啊!
不知怎么被金大人一哭一绕,就把郭氏漏了底儿。
金大人出卫家时,仍是笑模样,就是直往下掉冰渣子。
卫同有些吓着了,犹豫要不要去渁竞天前自首,最后没敢去。突然就明白他爹交待的,在京好好向金大人学的话来。
他还是稚嫩啊。
稚嫩有什么不好?卫同一甩倔毛,嫩的才好吃啊。
金大人知道了实情,也就知道了渁竞天的憋屈,都是为了金家呀。他却不想太憋着自己,连着好几天把金诚叫来骂,各种各样的理由层出不穷,连三岁尿床都被翻了出来。
金诚被打击的有些大,只闷头听着认打认骂,看得金大人又心疼,想也是自己夫妻眼拙,给挑了个这样面软心毒的恶妇。便放过了金诚,却拘着孙子孙女远离郭氏。
金夫人心里也隐约觉察了什么,提到郭氏的时候也少了。
郭氏日子越发不好过,脾气越发不好。
她过的越不好,渁竞天的心情越好。
直到——
“你说什么?山匪?”
一刀堂里,葛根正汇报西北动况。
点头道:“虽然那两个人厉害,但毕竟对上咱二十兄弟可没胜算。他们发现了咱们的人,估计是有顾忌,一时未动,但一直没支援来。”
这说明那两人的主子手里也没多少人用。
“纠结了当地一处山匪窝儿,去劫持张大人。他们可不知道咱才是真正的匪子,山匪来踩点儿咱就发现了,将计就计,把他们围了灭了。那伙山匪有几分功夫,对付没武功的人绰绰有余,可对上咱——算他们倒霉。”
就那些歪瓜裂枣,二十兄弟设个套布个陷阱就灭了他们五六十人,顺手抄了老窝儿。
渁竞天点着桌面:“那两人从头到尾没露面?”
“兄弟们追过去了,被他们逃了,不过他们也受了伤,其中一个重伤,活不了几天。”葛根面露遗憾:“可惜,那里不是咱淦州,不然发动发动,立马就能把人给揪出来。”
若是在淦州,给百姓喊一嗓子,就是死人也能刨出来。
“张大人如何?”
“好好的,兄弟们正偷偷带他往京里赶呢。听着倒是挺配合的。”
配合?不会是吓傻了吧?
渁竞天失笑,张伯伯被人喊一声“老狐狸”,他那么聪明也猜不出救他的人是什么门路吧?估计现在还云里雾里呢。
沉吟半晌,嘱咐葛根:“张家那边守好了,估计要有动作了。”
张大人被抢走,背后之人定会大怒,而能逼张大人主动现身的,唯有他的家人。
葛根两眼放光:“老大,咱能趁机干一票吗?”
渁竞天艰难望着他:“你要趁机洗劫了张家?”
葛根摸着头嘿嘿的笑:“哪能呢,老大和张家不一般,咱哪能下手?去守着的兄弟回来说,张家左邻居可富了,小祥子跟过他家的人,不是好东西。”
话里意思,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旁边水匪们眼睛那个亮啊。
渁竞天想了想,搅浑一池水也不错。
遂点头:“若张家有了动静,你们就浑水摸鱼吧。但切记,只能偷偷为之,决不能误了正事。张家无事,咱们绝不能动。”
“晓得,”葛根咧着大嘴笑,想想又请示:“那张家那里——”
“做成一样模样吧。”
给幕后之人使点儿碍眼法也不错。
回去后,渁竞天脑子里总有什么闪啊闪,一时又抓不住,仿佛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想了许久无果,只得暂且放弃。
西北客栈里的张大人这会儿岂止是云里雾里啊,他不知自己是该哭啊该哭啊还是该哭啊。
盐政幕后,已不是自己当初能想象的严重。当初他原是想混过去交差便罢,可皇帝一道道密旨,硬是逼着他不得不去查,可查出来的结果…若不是为了家人,他都恨不得自己死在芦县算了。
回京后,张大人预料到不管说与不说,自己一定没好下场,再三衡量,便有了金銮殿上的查证无果,也只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家人能不被牵连。
被皇帝发配踏出京城那一刻,他便有预感有去无回,只期望老友能照顾下自家,关键时候能为他偷偷留下条血脉。那些人的秉性手段,他无法生出侥幸,奢望家人平安。
离京城远一步,便是离阎王近一步。
当自己被一群恶人包围时,张大人有种悲凉的心安:终于要死了吗?
然后,大刀还未架上脖子,突然跳出来一群人,一声不吭上来就砍,没几下功夫,那群恶人便躺在了地上,死相相当的——不讲究。
孤零零的张大人被他们看不见似的,傻呆呆看着他们翻拣着死人身上,还拎着尚剩的活口逼供,然后一刀劈下。
半天。
“多谢壮士们搭救。”
壮士们没搭理他,但却把他夹在中间走路。
以为自己脱了虎口又进狼口的张大人,全程懵逼跟着壮士们做了一件自己想也想不到的事——抄山匪窝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杀子
张大人口中的壮士们明面上是一队行商,呃,身材魁梧的行商,带队的是个斯文的青年男子,张大人觉得唯有与他才能好好说几句话。
张大人看得出来,壮士们是要回京城,一颗心七上八下。自己什么也没套出来,不知道这些人是无意救的自己,还是另有图谋。这些人绝不可能是单纯的行商,哪有行商赶路突然急行突然停留又突然拐到别的地方的。
张大人越发琢磨不透这些人的来历。
这次,这伙人又拐到一处地方。
张大人拉着许茂:“许老板,这是要——”
“进货。”许茂眼不眨心不跳,咱说的是实话。
张大人嘴角抽抽,好几次了,能查清盐政内幕的他不是瞎子,这进货是什么意思,他猜得到大概。
实在受不起这未知的折磨,就给个痛快吧。
“许老板,我知道你们不是无意遇上我,能不能给透露一二,您背后的东家是哪位?”
要说是那几位,瞧这些人的行事也不像啊。
许茂笑了笑:“等回京咱东家自然来见您,反正吃不了您,您安生跟着咱就是了。”
张大人更不放心了:“贵东家为何要施以援手?是想从在下身上得到什么?”
该不是也冲着盐政内幕来的吧?
许茂心道,你一个老男人,咱寨主不好你这口。
“我怎么知道,张大人好生跟着便是。”
说着要请他回房休息,张大人只得回屋,想想提醒道:“许老板,我行踪消失,肯定有人要寻我的,你们——要小心呀。”
人家好吃好喝也没逼着他问什么,更没时时盯着他,张大人觉得是友的可能性大些。
“晓得,晓得,那群饭桶咱还不放在眼里。”
张大人眨了眨眼,朝廷的人再如何瞧不起彼此,都不会如此说同行的。
这些人与朝廷无关。
夜正黑,张大人不知怎的忽然心神难宁,对着京城方向独坐一夜,等快天亮时,壮士们背着几个大袋子溜了回来。张大人嘴角抽抽,才躺下。
另一屋里,许茂得意数着麻袋,拍拍手:“够吃些时候了,收手,回京。”
京里过去的一夜却不太平。
“什么?”帘子后的声音暴怒。
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埋着头:“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主子所托。张大人被人劫走不知所踪。暗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