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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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死弯儿-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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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个副手没有进一步地落井下石,但这何尝不是他出于自己利益的考虑呢?
  周延儒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必须要扳回来,不计代价地扳回来。
  事实上也谈不上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他已经一退到底,退无可退。大不了,还剩一条老命。
  屈辱的老命。
  可温体仁呢?赢得起却输不起。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话糙理不糙。
  但是,怎么扳回来呢?
  现在的周延儒还有什么实力去扳回来呢?
  皇上将其一撸到底,温体仁却纹丝不动。说到底,皇上还是相信他温某人!
  但是且慢!皇上真的相信他温体仁吗?
  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已闲置多日了,皇上为什么不将温体仁扶正呢?
  皇上一定在犹豫。
  皇上一定在等待。
  这是一个历史的空当,这是一个历史的不确定性。
  我周延儒要及时地插进去,见缝插针,为皇上选一个他满意的首辅。
  这个首辅身上一定没有党争的阴影,但他一定要压着温体仁。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大明官员们众口一词的推荐中,崇祯将目光锁定在年前归隐的何如宠身上。
  归隐的人总是神秘的。
  何如宠就很神秘。
  当年,他和周延儒同时入阁,在内阁中的地位还在温体仁之上。
  但很快,何如宠就辞官了。
  辞官以后何如宠还语重心长地给崇祯写信,希望崇祯案头要常备《通鉴》,看看古人是如何反腐治乱的。
  这让崇祯哭笑不得。
  何如宠,何如宠,名字是好名字,却怎么学了陶渊明,做了朝政时局的看客呢?
  现在百官们强烈要求他复出,想必其清廉的名声应是不假。
  温体仁是个干臣,何如宠是个廉吏。
  到底用谁呢?崇祯觉得不需要做选择——大明,太缺清廉的名声了。清廉的名声就意味着民心啊。
  大明现在要有了民心,大明的江山就还是铁打的江山。
  崇祯下旨,要何如宠速回内阁,担当重任。
  何如宠却觉得腿软得不行。
  他是聪明人,的确是聪明人。他知道,百官们众口一词推荐的背后一定有周延儒的推手。
  这个老狐狸,下野了还想让我再搅进时局中去,好替他泄私愤。
  当初周延儒和温体仁各自设局,我成了第三者。
  炙手可热的第三者。
  他们两个为了争夺我,那叫一个软硬兼施啊。
  党争是不允许第三方力量存在的。
  党争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争取第三方力量。
  但是我怎么能卷进党争里去呢?
  所以,我谁都不靠,主动选择出局。
  有些时候,出局者生,入局者死。
  周延儒的下场就说明了这一点啊。
  所以,这样的时刻,我千万不能重新入局啊。
   。。

第六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2)
何如宠几乎可以看见温体仁那阴险毒辣的目光——他是太想坐到首辅位置上去了。他好不容易赶走了周延儒,结果摘取胜利果实的却是我何如宠——他能不找我玩命?
  国事不可为,这是我几年前就认识的道理。而到了现在,国事更不可为了。
  但是皇上下旨,不出发是不行的。先出发吧,在路上再给皇上写信,总要想办法推掉才是——我可不愿意做周延儒手里的枪,一不留神走火伤了自己的性命。
  崇祯在接到何如宠于路途中发出的第三封请辞信之后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用这样一个优柔寡断、裹足不前的人到底对不对呢?想当年,他为了辞官归里,那是九次上疏啊!就那么急着要回家吗?!不错,他是为官清廉,但在我大明为官,光清廉就可以了吗?看见不正之风绕着走,为了保持自己的清名不敢与党争、腐败现象对着干,这不是我大明应该有的好官风!更何况他要做的不是一般的官,而是我大明堂堂正正的内阁首辅!
  就在崇祯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时,刑科给事中黄绍杰却向崇祯进言,说何如宠之所以徘徊于道路,瞻前顾后,全是因为温体仁的存在。俗话说君子、小人向来誓不两立,有温体仁这个小人在,何如宠何君子是断不会来的。而温体仁这些年的政绩怎么样,大家是有目共睹。他和周延儒两人是在搞党争啊,去周延儒而不去温体仁,人心不平。现如今,再不去温体仁的话,连内阁首辅都没人当了!所以,应该叫温体仁引咎辞职,他走人以后,何如宠才会来。
  大凡言官,说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在平时,黄绍杰这么说说问题倒也不大,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崇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他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用这个蔫不拉唧的何如宠时,黄绍杰却建议他废了温体仁——这触到了他的痛处:都以为我包庇温体仁哪?这不大明没人可用吗?能干的干臣大多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自诩清高的廉吏却是中看不中用,撑不起台面,谁不喜欢用又红又专的人啊,切!还有,说什么温体仁走人以后,何如宠才会来。何如宠如果是这样的软蛋,我要他来干什么?
  崇祯没好气地朝黄绍杰摆摆手,叫他不要说了,黄绍杰却跪了下来:请皇上速去温体仁!
  崇祯阴阴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死谏啊?
  黄绍杰豁出去了:如果臣一死能去温体仁,臣死而无憾!
  崇祯冷漠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黄绍杰:这不是臣一个人的想法,而是百官们都作如是想。
  百官们都作如是想。百官们都作如是想,崇祯念叨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动,电光石火般地想到——百官们的身后,是不是有周延儒的幽魂在作祟啊?
  党争竟然已深入大明的骨髓,挥之不去。崇祯恶狠狠地走到黄绍杰面前,一把揪起他,用力摇晃着:你敢危言耸听?我要惩罚你!一定要惩罚你!黄绍杰被摇得晕头转向,难受异常——皇上这哪是在摇一个人啊,他这是在摇心头的伤痛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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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有人心的地方就有党争(1)
何如宠彻底终止了行程,掉头回家。
  因为崇祯确实处罚了黄绍杰,将他降职外放了。
  何如宠知道,黄绍杰是因为他而走人的。
  在这个世界上,走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黄绍杰希望崇祯要温体仁走人,崇祯却让他走人。
  原本,崇祯是希望何如宠来京的,何如宠走到半路上却选择自动走人。
  该走的人不走,不该走的人却走了,百官们长叹唏嘘。
  该走的人不走,不该走的人却走了,温体仁心中窃喜。
  只要首辅的位置一直空在那里,那就是他温体仁的胜利。
  内阁再有没有一个人位居温体仁之上,那他不就是事实上的首辅吗?
  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可这个世界上,名不正则言不顺的事太多了。
  存在即真理。
  温体仁要掌握真理。事实上,在如今的大明,也只有温体仁才能掌握真理——有他在内阁,谁敢过来做首辅啊?!
  但是——温体仁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怯意:我这样的霸气,皇上到底能够容忍多久呢?召何如宠进京可是皇上下的旨意啊,现如今我的霸气夭折了皇上的旨意,何如宠不敢进京,令皇上很没面子,我……我这不找死吗?想到这里,温体仁的汗立刻就下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刻,崇祯找温体仁谈话了。
  说是谈话,崇祯却一言不发。
  很多时候,一言不发比滔滔不绝更可怕。
  滔滔不绝是对某种想法痛快淋漓的表达,而一言不发却是对某种想法藏而不露的表现。
  一个皇帝一言不发,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崇祯缩在一团巨大的阴影背后,就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别看这猫漫不经心,可他一旦发飙,那可比老虎厉害多了。
  何如宠不来,这内阁的事你说怎么办?
  崇祯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一切按皇上的意思办。
  温体仁小心应对,不敢说错半个字。
  按我的意思办?我可是叫何如宠来京的,可他不来了,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如宠抗旨,臣以为他这是目无圣上,应当……应当……
  应当什么?
  应当严办。
  崇祯从那团巨大的阴影背后走了出来,走到温体仁跟前:严办?你的意思是杀了他?
  目无圣上,罪不容赦。
  崇祯又走了两步:那杀了他,内阁谁做首辅呢?
  温体仁:一切按皇上的意思办。
  崇祯回头看他:我看,还是按你的意思办吧。
  温体仁立刻下跪:臣……臣不敢。
  崇祯:温大人过谦了,你说现在这内阁,除了你,谁敢出头做首辅呢?
  温体仁大骇:皇上,臣请求辞去次辅之职,离开内阁,以为能人铺路!
  崇祯讪笑:以为能人铺路?是能人就应该杀出一条血路来!可他何如宠不是能人,是软蛋!软蛋!我……我看走眼了啊……可我大明,能人究竟在哪里呢?
  温体仁:皇上千古圣君,能人四方来投……
  崇祯:千古圣君?我要是千古圣君,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温体仁:……
  崇祯:说什么能人四方来投,我大明哪有能人?除了你温体仁是能人,还有谁是能人?!
  温体仁:……
  崇祯:所以,这内阁首辅还非你当不可!
  温体仁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说的是……真的?
  崇祯长叹:我这也是被逼上梁山,没有办法。你温体仁是搞过党争,可我大明还真离不开你。谁叫你是……能人啊!
  温体仁感动地道:皇上,体仁……无地自容啊!
  崇祯:这朝廷,我算是看明白了。去了周延儒,党争还是阴魂不散。要是去了你温体仁,党争就没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党争照样健在。你们天天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依我看,这党争比皇上长寿多了。从古到今,有哪个皇上一万岁啦?没有,超过百岁的都没有!倒是党争,千古绵延不绝!有人心的地方就有党争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天,天天有人没事找事,要去掉你温体仁,你以为他们都是公忠体国啊?错!这背后,都有周延儒这个老不死的在操纵!包括那个何如宠,一夜之间百官竞推,他何如宠真有那么好,让百官一夜之间如此团结?还不是周延儒在搞鬼?!要让姓何的上来压着你温体仁?这朝廷要是由着他们这么搞,还不糟糕腐烂透顶?啊?!所以,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我崇祯的天下,不是他周延儒的天下!想跟我斗,门都没有!……
  

第七节有人心的地方就有党争(2)
在崇祯颇为投入的絮絮叨叨声中,温体仁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帝王被权力与欲望扭曲的心理轨迹。这是一个皇帝最不为人知的心理迷宫所在,温体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皇上将他带到这样一个地方,对他貌似贴心,给他看一个做臣子不应该看到的一切,这是福还是祸呢?皇上会对他永远贴心吗?温体仁不敢肯定。他只知道,在皇上千回百转的一念之差中,他成为了内阁首辅。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将不容置疑地成为百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他唯一的靠山,则是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多疑自负的皇上——崇祯皇上。
  他的命将会怎样呢?
  内阁首辅温体仁从已经下野的周延儒搞鬼事件中悟出这样一个真理:落水狗是要痛打的,不仅要痛打,还要打死。
  那么当今之世,除了周延儒,还有谁是落水狗呢?
  钱谦益绝对算一个。
  温体仁心里明白:这是一个含冤的落水狗。所谓钱党云云,他太清楚是什么回事了。
  一个人心里有冤屈,必定有仇恨!
  钱谦益卷土重来未可知。
  一个人心里有冤屈,旁人必可怜之。大明的官员都看在眼里呢——想当年,钱谦益是怎么被温体仁、周延儒搞下去的,不说大家也清楚。
  所以钱谦益不能存在。他的存在会成为一个警示、一面旗帜——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置敌于死地而后自己才能生啊。
  钱谦益已经在老家常熟闲居了七年了。他以为自己可以老死故里——在这样的时代,老死故里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有一天,常熟县衙门的师爷张汉儒却告了他的御状。张汉儒不愧是师爷里头的一把好手,写起御状来那真是化笔为刀,锋利无比。张师爷说钱谦益和他的门生瞿式耜居乡不法,操人才进退之权,握江南死生之柄,共有罪状达五十八条,通计私吞赃银达三四百万两之多。
  很快,钱谦益和瞿式耜就被逮了进去。逮进去以后,钱谦益才明白,敢情这是温体仁秋后算账啊——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温体仁的索命刀还是从遥远的京师斜斜地穿刺过来,直抵钱谦益的命门。
  在这样的时代,老死故里真是一种幸福啊!钱谦益百感交集。
  在狱中,钱谦益连上两疏,向皇上痛陈温体仁的险恶用心,崇祯不理。紧接着,江苏巡抚张国维、巡按路振飞也上疏为钱谦益等鸣冤叫屈,崇祯还是不理。
  皇上还是成见太深啊!难道皇上真的不知道,真正在搞党争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内阁首辅温体仁吗?难道真如京城百姓所说的——崇祯皇帝遭瘟(温)了?
  但是,一个皇上怎么可能遭瘟呢?钱谦益突然觉得,肯定是温体仁在其中做了手脚。那么,一个内阁首辅,在皇上和他的报复对象之间,又能做什么手脚呢?
  奏疏!肯定是奏疏出问题了!钱谦益豁然开朗——奏疏进了内阁,要不要票拟、怎么票拟,这里面大有文章!有温体仁这个老狐狸在内阁把关,他的奏疏皇上怎么看得到呢?他的情况皇上又怎么能准确掌握呢?
  钱谦益决定另辟蹊径。他在狱中委托他的恩师孙承宗之子去求援于司礼监太监曹化淳,让曹想办法面见皇上,以陈其冤。
  钱谦益认为,虽然他现在落难了,但曹化淳不会见死不救。
  因为钱谦益曾经为前司礼监太监王安写过碑文,也算王安的一个旧友了。而曹化淳出自王安门下,于情于理,曹化淳不能见死不救。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司礼监和内阁一向水火不容,互相眼红对方权力大,整天想方设法找对方的不是。现在如果钱谦益一案涉及内阁党争的话,司礼监是乐见其成的。于公于私,曹化淳不能见死不救。
  但曹化淳却很犹豫。
  见死不救云云,那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问题的关键在于,在温体仁圣眷正隆的时候出击,扳不倒他就意味着曹化淳自己要被扳倒。
  

第七节有人心的地方就有党争(3)
因为这中间站着个钱谦益。钱谦益一党祸害朝廷,那是皇上多年前的定论。自己如果贸然介入,弄得不好就成钱党的###员了。
  因此说到底,他和温体仁之间就是一个拔河游戏,力大者胜,仅此而已。只要温体仁不主动挑衅他,他是不会轻易开拔的。
  但是温体仁主动挑衅了。
  钱谦益的一举一动温体仁都看在眼里,钱谦益求援于曹化淳他也非常清楚。温体仁认为,曹化淳是一定会出击的。
  是个人就会出击。
  虽然太监曹化淳不是个太完整的人。
  彼不动,我不动;彼欲动,我先动。
  温体仁决定先发制人。他指使陈履谦捏造流言并上匿名帖子,说钱谦益拉拢曹化淳要打击温体仁,接着又要王藩出来自首,诬陷钱谦益出银四万两委托周应璧去求援于曹化淳。温体仁此举意在一箭双雕,在搞倒钱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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