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楚铮豪爽大方;心中之气略为平息;纷纷道不敢。
楚铮又向成安礼拱手道:“成世兄;小弟是初次来此处;对此不甚熟悉;还请世兄代小弟安排一下。”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放心;包在成某身上。”
楚倩轻哼一声;似对楚铮此举有些不满。苏巧彤却对楚铮又看重了几分;暗想此子能这般注重小节;看来颇有容人之量;难怪楚名棠对他如此器重。
楚铮到了隔壁雅间;小二迎了上来道:“小的陈二福;不知将军要些什么酒菜?”
楚铮笑道:“菜由成世兄做主吧;点些这店中的名菜;酒就来那百花酿吧。”
“百花酿?”小二看了看楚铮欲言又止。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百花酿虽有名;但此乃女人家所用之酒。此店还有一种好酒名叫‘千里香’;这才适合男儿痛饮。”
楚铮出了个小丑;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捶了成安礼一拳:“那你不早说。”
众人见成安礼与楚铮谈笑风生;不由得觉得有些羡慕;几个胆子大些的也试着上前攀谈。成安礼意气风发;俨然是众人之首;替楚铮一一介绍。只是屋内有些人家世之差连他都觉得有些脸红;楚铮却毫不为忤;一视同仁施礼见过。众人见楚铮如此谦和;不由得大生好感;几个女子更是娇声软语;粘在楚铮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
楚铮也是个眼界甚高之人;这些女子姿色平庸却又故作可爱状;顿时头大如斗;胸腹间感觉阵阵反胃。
还好这家酒楼似乎也知道来了贵客;酒菜上来极快。这些人虽说也是官家子弟;但毕竟是在京城之中;父辈若没有个肥缺;敛财的机会着实不多;因此家境大都一般;来此也只是为了撑个面子;酒楼里如“鸳鸯八珍”等名贵菜肴半年都未必能享用到一次。楚铮敬过一杯酒后;除了成安礼等少数几人外;都在埋头大块剁颐。
成安礼酒量一般;与楚铮对饮几杯后便已酒意上涌;道:“久闻禁卫军中传言;楚公子豪爽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铮笑道:“世兄不也如此?我楚铮只觉相见恨晚;若不是认识了苏姑娘;你我还不知何时才能同饮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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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酒楼之会(5)
成安礼呵呵笑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头道:“楚公子是不是对我这表妹有意思?”
楚铮脸一红;道:“世兄说笑了;苏姑娘天仙化人;我这般凡夫俗子又怎能配得上她。”他功愈化境;内息运转自如;脸色自然是想红就红。
成安礼打了个酒嗝;笑道:“楚公子才是说笑了;令尊乃当朝太尉;满朝文武皆为马首是瞻;巧彤若连公子都看不上;那天下除了皇帝谁还能入她眼?”
楚铮看了他一眼;道:“世兄;你喝过了。”
成安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大不韪的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楚铮抿了口酒;道:“何况就算苏姑娘同意了;还需过令尊这一关。世兄应明白小弟的意思。”
成安礼自然知道;父亲成奉之和郭怀是朝中仅有两位支持皇上的大臣。他真搞不明白;郭怀是兵部尚书;手掌重兵;楚名棠和方令信当然有所顾忌;可自己父亲只是区区吏部侍郎;又是出身偏远之地;在朝中根本无所恃;凭什么和三大世家相抗。楚名棠至今未动成家;一来因为朝中政局稳定;二来楚名棠也没将区区一个吏部侍郎放在眼里;否则他想对付父亲就像碾死只蚂蚁那般轻松。
成安礼想到此处顿时不寒而栗。
楚铮到另一桌敬了一圈酒;身形微晃地走了回来;成安礼忙扶他坐下。楚铮满脸通红;摇了摇头道:“这千里香果然厉害;禁卫军中我的酒量也算排得上号的;没想到喝了这么点儿头就晕了。”
成安礼道:“公子酒量已是成某生平仅见。我们平日喝这酒都是用小杯;哪像公子这般用这碗的?”
楚铮哈哈一笑道:“在军中待久了;已养成这般习气了。”
成安礼无奈地摇了摇头。楚铮吐了口酒气;赫然对成安礼道:“世兄;容楚铮厚颜;日后小弟若想约见苏姑娘;不知世兄能否帮帮小弟?”
成安礼此刻略清醒了些;听楚铮此言不觉有些犹豫;平心而论他对苏巧彤也存爱慕之心;可苏巧彤却一直他对颇为冷淡;成安礼并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学识都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中流;而这表妹来京城不过半月;名声便已响彻京城;也不知那苍乐山怎么会养育出这般女子。像这种女子绝不是他成安礼能消受得起的;她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自己既然得不到苏巧彤;还不如用她来换取最大利益;父亲非要跟着郭怀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身为长子也要为成家考虑;楚铮若真娶了苏巧彤;无论是妻是妾;楚家日后对付成家总要留手几分。
成安礼忽然笑道:“依成某看;楚公子与表妹实属天作之合;我这做表哥的当然要从中搓合。至于家父;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便评说;但成某心中自然有数。”
楚铮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此事若成;小弟必不忘世兄之恩。”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太客气了。”
楚铮搓着手;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道:“世兄不知道;当日小弟送苏姑娘到贵府;回来后魂牵梦萦;茶饭不思;若不是顾及令尊成大人;小弟早到府上拜会苏姑娘了。就不知苏姑娘那日对小弟如何评价、印象又如何;世兄可否知晓?”
成安礼笑道:“公子放心;表妹若是对公子无情;今日又怎会请公子上楼相聚?至于那日公子离去后;家父为表妹摆下洗尘宴;表妹在桌上未曾提及公子;完后父亲就让我等兄妹几人各自回房了;直至晚饭才见他们从家母房中出来。这也难怪;女人家脸皮薄得很;又怎会对我们几个初相识的表兄妹说。”
楚睁眼中闪过一道异彩;道:“世兄说的是。来;小弟再敬你一怀。”
又喝了十来怀;成安礼颓然趴倒;楚铮道:“世兄;小弟到隔壁去一下。”
成安礼勉强摆了摆手;嘴里咕噜了几句;便再无声息。
楚铮走了房门;双目登时变得清澈无比;轻笑自语道:“苏巧彤;只能说你运气太差;初到上京城就遇上了本公子。”
听成安礼方才所言;楚铮已可确定苏巧彤身份绝对可疑;而成奉之夫妇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可楚铮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这的确是运气问题;若不是自己察觉到那老妇身负绝世武功;凭此女的掩饰功夫;他怎么也不会轻易怀疑到一个侍郎的侄女。如今苏巧彤生死可说已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成奉之这吏部侍郎的头衔根本护不了她;只需要捏造个罪名突然强行进入成府搜查;楚铮自信绝对能找到证据。
楚铮叹了口气;两眼又变得迷离;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间雅间。
三个女人一台戏;屋里有了四个女人就更热闹了。除了楚仪略逊一筹外;其余三女喝了点百花酿吵嚷着谁也不服谁;酒菜已被撤到一边;桌上铺着白纸三人挽开袖子正在以诗会友。
楚铮站在门口张大嘴愣愣地看着;难怪前世有人曾说过永远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女生宿舍;女生的世界是男人无法想象的。这不;连柳轻如都杏目圆睁;额头微汗;这让楚铮总算又回想起了初见她时倔强的模样。
楚仪轻咳了一声;三人这才发现有男子进来了;争论声顿时细声细气许多。
楚铮走过来团着舌头问道:“你们几个在干吗呢?”
楚倩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冷笑道:“二姐说得果然不错;楚家五少爷喝酒是拿金子付账的。”
柳轻如也恢复了平时温柔的样子;为楚铮倒了杯茶;笑道:“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诗文论道都有独特见解。像写诗她就认为应重意而轻形;是否工整押韵只是其次。”
第3章 酒楼之会(6)
楚铮不由得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啊。”
楚倩见弟弟反偏帮外人;微怒道:“无规矩何来方圆;你懂不懂;不知道别乱说。”
柳轻如见楚倩训诉自己夫君;忙扯开话题;拿过一张纸道:“苏姑娘有几首诗倒极为精彩;这是当年她在苍乐山隐居时所写的;妾身念给夫君听听。”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楚铮听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两句;一口茶水“”的喷了出来。
柳轻如见此状不由得一惊;忙上前扶住楚铮道:“公子怎么了?”
楚铮俯着身子;愣愣地望着地面;心中乱成一团。苏巧彤所写的前两句由于年代久远他已经印象不深了;可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太熟了;分明就是陶渊明流传千古的佳句;可在他记忆里陶渊明根本没在这个世界存在过;难道苏巧彤竟是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楚铮感觉到另三人走近自己身旁;只听苏巧彤问道:“柳姑娘;楚公子他没事吧?”
楚铮回过神来;不管这女子是什么人;她是别国奸细几乎可确定;而且柳轻如和楚倩就在一旁;自己也不便向她询问。楚铮眼珠一转;干呕了数声;声音嘶哑地说道:“轻如;快去拿个盆过来。”
楚仪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店小二拿了个木盆进来;放到楚铮身前。楚铮一运气;硬将腹中东西逼出来不少;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楚倩和楚仪忍不住以袖掩鼻;柳轻如却毫不在意;仍轻抚楚铮背部。
苏巧彤紧握双拳;神色紧张地看着楚铮。楚倩见了觉得有些奇怪;暗想莫非这苏姑娘也看上了自己弟弟?这倒颇有可能;不然他们二人怎会在此处相聚。
那店小二对此似早已司空见惯;谄笑道:“这位将军酒量真是了得;小店的‘千里香’酒劲十足;寻常人喝两三壶就醉倒了;将军却喝了整整一坛有余;传了出去恐怕没几人会相信。”
楚倩撇撇嘴道:“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楚家五公子是个酒囊饭袋呢。”
苏巧彤听小二如此说;不觉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这楚铮分明是饮酒过量;自己怎么会想到那方面上去。
柳轻如搀着楚铮手臂;轻声道:“公子既然不适;那我们先回去吧。”
楚铮含含糊糊地说道:“先让我休息会儿。你一动我就要吐。”说完往桌上一趴;再也不肯动弹。
柳轻如只好作罢;吩咐小二将那木盆端出去再打些清水进来。
楚倩见楚铮已无事;向苏巧彤歉然一笑:“苏姑娘;我家小弟行事孟浪;让姑娘见笑了。”
苏巧彤笑道:“楚将军如此海量都已不支;小女子两位表兄恐怕更为不济。”
楚倩道:“这些男子喝酒不知节制;日后难成大事。算了;不说这些了;别让这些酒鬼扫了我们姐妹的兴致。苏姑娘方才那首诗确是上佳之作;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句犹为出色;廖廖数笔;田园风光便已跃然纸上;小妹虽久居深院之中;但亦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苏巧彤暗叹;又来了。楚倩和柳轻如二人虽是女子;但胸中所学绝不逊于她曾所见过的西秦几位大家;苏巧彤以一对二;早已心力憔悴;只能言顾其他;将话题引到别处去:“四姑娘过奖了;小女子拙作哪及姑娘所推崇的曹植曹子建。”
楚倩果然上当;道:“苏姑娘过谦了。小妹虽钦佩曹子建;但只钟爱他后期之文采;纵观子建一生;以建安为界;其父魏王在世时对其甚为宠爱;过的是富贵无忧的日子;所作之诗如《白马篇》、《侍太子坐》等皆为不及世事、年少气盛趾高气扬之作;就如我这弟弟一般。”
楚倩说着向楚铮一指;苏巧彤差点儿笑出声来。柳轻如听楚倩批评自己夫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公子为楚府日夜操劳;岂是你想的那般不堪;这番话应给予你自己才是。
“自魏王逝;其兄曹丕对这个曾一度是王位继承者的弟弟百般刁难;甚至还设了监国使者;以防子建对他产生威胁。那首‘煮豆燃豆箕’的七步诗虽可能是旁人所作;但确是当时情景的真实写照。子建满腔抱负无从施展;心境郁闷之下;其文学造诣反步入大乘境界。曹氏三父子皆可称为文坛一代大家;但真正广为流传的只有子建的文章。”
谈及文学史苏巧彤可丝毫不惧:“四姑娘此言实有偏颇。小女子认为曹氏三父子造诣最高的应属一代君王曹孟德。”
楚倩冷笑道:“想不到苏姑娘对这一代奸相如此推崇;小妹倒愿闻其详。”
苏巧彤暗道若说曹操是奸相;你父亲楚名棠难道就差了?此话嘴上当然不敢说:“曹子建大作确实流传最广;但苏姑娘可曾注意到;其后期所作之诗大都感伤凄婉;《七哀诗》中‘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和‘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这几句甚有以怨妇自居之意;而曹孟德雄才豪行、英伟气势即使到暮年也未曾消减;‘乘云驾龙;郁何务务;遨游八极;乃到昆仑之山’乃何等大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又是这般豪迈!”
“且此类文风在建安文士中影响极大;掀起一股寻求建功立业的风潮;即使是曹子建也曾写过‘当编壮士籍’‘捐躯赴国难’的诗句。小女子认为文需载道;曹孟德仅以诗句便可激励仕子报效于国;已胜过当时诸位大家。”
第3章 酒楼之会(7)
苏巧彤接着道:“而曹子建虽也有一番雄心壮志;只可惜其兄曹丕始终未曾给他这个机会;满腔抱负无从施展;曹子建心灰意懒之下只好寄情于诗。自古以来落泊潦倒的文人、壮志未酬之豪杰如过江之鲫;比那些功成名就之人不知多出几倍;曹子建诗中落漠之意正好道出这些人的心意;与之共鸣;流传自然广泛了。”苏巧彤轻轻一笑:“而且这些诗句;与你我这般长期深居闺中的女子心境颇为相合;四姑娘推崇曹子建也无可厚非。”
楚倩忿忿不服;道:“按苏姑娘所说;曹孟德造诣最高是因他权握天下;但以子建才情;若继承了其父之位;定能胜曹孟德一筹。”
苏巧彤淡淡说道:“四姑娘只是假设而已;是否真会如此谁也不得而知。可小女子倒可以确定;曹子建若真能登上王位;他名扬天下的哀婉诗篇是决计写不出来了。”
楚倩一时语塞;回头看了看柳轻如;只见她正用手巾醮湿了为楚铮拭脸;根本未曾注意这边的事;更是气结。
苏巧彤看了心中不解;方才四女饮酒时楚倩只是介绍这女子姓柳;并未说她是何许人也。如今见楚柳二人如此亲密;苏巧彤忍不住问道:“四姑娘;这柳姑娘与令弟关系非同一般啊。”
楚倩没好气地说道:“那是当然;轻如本就是五弟妾室;是由家母做主许给他的。”
苏巧彤大为惊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还未满二十的柳姑娘;难道就是传闻中楚铮的南齐侍妾?苏巧彤顿时有种直觉;这女子绝不会像密报中所说的那般是个默默无闻之人;以她的才智;肯定是楚铮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
苏巧彤故作迷惑;轻声道:“可小女子听说楚将军与当朝敏公主情投意合;柳姑娘却比之先入门;公主难道毫不在意?”
楚倩叹道:“怎么会不在意啊……”忽然似有所觉;楚倩道:“此事关系甚大;不说了。”
这样一来连楚仪都起了好奇之心;道:“倩妹妹;敏公主到底怎么了;这一年来京城里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这里又没有外人;说给姐姐听听。”
楚倩不住摇头;怎么也不肯说。
原来;一年前楚府为楚铮授过成人之礼后没几天;柳轻如便正式入楚家门。依楚名棠的意思;把这事悄声无息地办了就算了;毕竟只是娶个小妾;可楚铮却并不答应;一定要让柳轻如风风光光地进门;硬是将他在军中要好一些的军官尽数请到。这场婚事虽远不如楚轩大婚来的隆重;热闹却犹有过之。楚名棠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