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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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小五-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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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蔓骨子里头,是个十分倔强的。虽是出身不如人,她没有那赖以仰仗的资本,可若是旁人无故欺凌,她是断不会甘愿受气的。
    之所以不与秦婉蓉争执,除去不能惹了太太不说,最要紧的,是如蔓摸透了那心思。
    无声的抵抗,才是对秦婉蓉嚣张跋扈的最好一记回报了。
    “郑秀娘今日不来了,大嫂子和四妹妹都在陪大哥,这里没旁人,五妹不必作出那委屈求全的神态来。”秦婉蓉一点情面儿也不留,十分尖刻。
    如蔓遂着手收拾物品,准备回屋,不愿同秦婉蓉独处一室。
    谁知秦婉蓉并不罢休,玉臂一伸,将如蔓又按回椅子上,俯下身道,“五妹别忙着走,我还要向你请教绣工的。”
    她的力气很大,如蔓被按着不能动弹,只得回话儿,“二姐姐说笑了,小五那粗陋的手艺,不登大雅之堂了。”
    “我瞧着可不是这般了,”秦婉蓉猛地一放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团绿影,扬手一挥,就打在如蔓发髻上,后又一弹,终是落到那桌面儿上,“这个绣的就很巧了!”
    如蔓极力控制着情绪,偏头一瞧,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方秀巧的香囊宁静地落在木桌上,一朵洁白的梨花宁静如初。
    她的思绪,在秦婉蓉上扬的眼角中,纷乱纠缠。
    那正是自家替秦少芳绣的香囊了。
    “今日咱们就仔细说一回话儿,”秦婉蓉眸光逼人,阴测地挑眉,缓缓将那香囊举到如蔓面前儿,道,“不如就打这个玩意儿说起罢。”




☆、26 隐冲突,焚旧意

 
    如蔓只觉得一阵子恍惚,仍是出神的凝望着那梨花香囊,移不开视线来
    秦婉蓉见她不答,咄咄相逼道:“府里旁的人不知,只到你是个性子好的,可别糊弄了我去。麻雀就是飞得再高,也做不成那凤凰。”
    “二姐姐说的很是,同理如是,那凤凰断是也不会只到麻雀的志向了。”如蔓终是放开了绞做一团的手指。直面了秦婉蓉回答。
    “五妹妹嘴巴巧,莫要扯那些旁的,这香囊相必你最熟悉不过了,真真费了不少心思,”秦婉蓉讥诮道,许是闲那香囊碍眼,又使劲扔回桌上。
    如蔓仍是不温不火,道,“用了大约四个月的光景,小五绣的慢,中间还拆解了几回,二姐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了?”
    秦婉蓉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言不讳,反到没了话柄子,遂站起来,绕到如蔓身后,撑着木椅背道;“五妹妹不但绣工文书文学的快,这讨好男人的功夫也精益了。”
    刺耳的话,一字一句,都烙到如蔓心尖儿上,饶是她再沉得住气,也禁不住这样直接的羞辱了。
    “小五给少芳哥哥绣香囊,不过是还他一片关切之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二姐姐你,怎么会想到男人了?”如蔓坐的纹丝不动,感觉到从背后抓到肩膀上的指尖愈发用力了,攥的她有些疼。
    “莫要妄想同少芳哥哥亲近了,你才同他亲近几日,就这般同他亲近了,白惹人笑话。”秦婉蓉极尽刻薄。
    平日在人前,诸多忌讳,今儿落得两人独处了,她是真真不留一丝情面了
    如蔓低身笑了,拿锦帕掩了嘴儿,秦婉蓉蹙眉道,”你又安得什么心思?”
    如蔓轻轻将头一扭,仰头遂道:“说亲近可不就生分了?二姐姐莫不是忘了,少芳哥哥是咱们远方表哥,本就是亲戚了。”
    秦婉蓉脸色一变。狠狠低头,只能瞧见如蔓水汪的杏眼和那眼角妩媚的笑纹。
    良久,秦婉蓉才坐回椅子,如蔓心知这话必定是戳中她软肋了,虽是无人点破,可秦婉蓉待那秦少芳之意,总能瞧出些不同的意味。
    “你只管记得,自打娘胎出来,我中意的东西,从来没人能抢的走。”那失神只是一瞬,秦婉蓉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说罢遂一把把那香囊握了,直直冲那点燃的香炉扔去。
    如蔓一挺身,小手没握到,眼睁睁瞧那香囊燃了火,细密的丝线,在火光里缠绕成枯萎的颓败。
    洁白的梨花着了火,极尽妖娆的绽放开来。
    她不消多想,只手将那还燃着的香囊捡了出来,在地上踩灭了灰,又将香炉摆回原处
    整个过程,如蔓尽是垂着眼眸,细碎的刘海遮盖下来,瞧不出喜怒,终是将那香囊扑灭了,才仔细受灾怀里。
    秦婉蓉再看时,如蔓安静的坐回了椅子上,仿佛那刚才激烈的纷争,似一袅轻烟,挥手就消散不见了。
    如蔓紧握了右手,那灼烧的疼痛让她愈发清明,只是极短的时辰,她忽而透彻了。
    这世上没什么信任可言,不过是逢场过戏,散场归家。
    演的短了,就好似那梨园花台,浮生一晌偷欢
    演的久了,就是这人生一辈子,嬉笑怒骂间弹指而过。
    谁又计较有多少真心,背过身去的侧脸,没人能瞧得清楚了。
    “仔细收好了,别再出来现眼。”秦婉蓉走之前,端了一碗茶,掀了盖子,冲那香炉兜头浇了下去。
    室内很静,如蔓穿了针,引了线,将那烧坏的香囊,一针一线的补着。
    可那缺口怎么也填不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她心里头如此难过,是为秦少芳如此轻言负义,更是为自家认错了人,平白糟蹋了好心意。
    离开了盈湘楼,如蔓并不像此刻就回东厢,不知不觉走到了青竹幽。
    她再屋外的竹林里坐了会,才恍然发觉,竟是许久不曾来了。
    透过斑驳的竹影儿,仿佛看到孑然而立的安夫子,手不释卷。
    她仔细晃了晃头,急忙忍住了情绪,正要抬手拭泪,就见一方素白的绢帕,静静的递到了面前。
    如蔓没料到还有旁人在此,心头一惊,猛的仰头,却愣在了原处。
    泪珠儿还盈着眼眶里,却瞧得无比清晰,安夫子半蹲在地上,清俊如昔的脸容上,是令人心安的精致。
    “你怎的”如蔓方才还念道,才一转眼,安夫子就真真出现了。
    “有什么话说,先将脸搽干净了再说,不修仪容,成何体统?〃他语气很温和,却命令一般,叫人无法回据。
   如蔓见他这样不问缘由地责怪,遂咬了唇瓣,握了帕子一角,连忙擦拭了眼角,口里头只低声说,“谁知你会在此,我哪里是故意的了……”
  “公然顶撞夫子,果然学到了本事了。”安子卿凝眉,说着便肃身站起。
  如蔓只得跟着站起来,低头认错,“夫子几时回的府,学生并不知晓,莫怪……”
  安子卿面色如常,良久,目光才从如蔓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上移开,忽而落到她手里那只香囊上,心里头已然明白了。
  可他却并不出言劝慰,仍是硬生生道,“手里拿的甚么,让我瞧瞧。”
  如蔓不知他究竟作何想法,真真是跟不上他的变化了,踌躇了一会子,终是将手摊开,缓缓举在他面前儿。
  谁知安子卿非但不惋惜,却一皱眉道,“这样粗陋的香囊,哪里像是女子绣出来的了。”
  如蔓赌气儿便答,“我也瞧着碍眼,遂正要将它烧了的。”
  安子卿这才敛了神色,点头道,“若要是我,定是将它烧了干净,再不留着了。”
  他说罢,顿了许久,忽然眉眼一弯,冲如蔓颔首而笑。这一笑,仿佛破开了混沌的迷惘,亮堂堂的。
  如蔓茅塞顿开,还没来得及拭去的泪,就含在笑意里,顺着脸蛋儿消失无踪了。
  “夫子说得对,我原该彻底将它烧了,日后才能绣出更好的。”如蔓收回手,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安子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火石,捡了一处空地,当真点了一簇火苗。
  如蔓提起裙角,蹲在几步外,凝了安子卿片刻,遂再不犹豫地将香囊投入火中。
  待那香囊燃尽了,如蔓顿见再***,磊落无牵。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排忧解难,最笨的一种方法,你可知是甚么?”安子卿侧过头问。
  “学生不知。”如蔓老实作答。
  “最笨的一种,便是以旁人的伤害,来折磨自己。”安子卿握了一根竹枝,在土地上描画着,抬头道,“就好比他人以矛做攻,你却撤了遁甲,将肉身白白献了出来,是也不是?”
  “学生明白了,夫子想说我是最笨的,却还绕了这一大圈子,是也不是了?”如蔓鼓了鼓腮帮子,拿眼瞧着安子卿。
  安子卿在她那孩子气的模样里,微微走了神,他只道这深宅大院里,人心隔了肚皮,能存有一份本真,实乃不易。
  “孺子可教。”他颇为赞许地舒展了眉眼。
  如蔓又问了甚么时候能讲课,安子卿便说家中有事要料理,今日回来拿些东西,这就要走的。她遂想了想,并没继续问了。
  安子卿见墨书墨画并不在,就没多留如蔓,交代了些课业,就将她打发回房了。
  如蔓刚走出几步,他却又跟上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方纸包,道,“下次再烧香囊,可要仔细些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要轻妄了。”
  “谢夫子,学生谨记。”如蔓福了福身,安子卿没再挽留,两人径自去了。
  握在手里的药包,似乎也染上了安子卿的温度,如蔓没发觉,嘴角已是挂上了笑。
  将那帕子凑在鼻尖上,有淡淡的茶香沁来,悠然却并不浓烈,和秦少芳身上醉人的白芷味道很是不同。
  刚出了园子,迎面儿就见两名丫头碎步走来。
  打头走的面善,如蔓一瞧,正是那三姨娘房里的冬雪了,旁边那绿衣丫头却并不认得。
  冬雪是个有眼色的,先上前见了礼,又拉过那绿衣丫头道,“五小姐不曾见过,她也是三姨娘房里的,叫方晴。”
  如蔓客气地笑了笑,示意她们起身。
  冬雪和方晴走得急,掉了扇坠儿也没发觉,如蔓遂叫住她们,随口道,“怎地这般匆忙的了?”
  冬雪瞧见如蔓右手上的红印子,答道,“正赶去药房的,五小姐手上的伤可还要紧?一会子,我抓些药给您送到东厢罢。”
  如蔓遂收回手,抚了抚道,“劳烦姑娘了,原也不是甚么大事了,三姨娘可是身子不舒服的?”
  冬雪凑近了道,“昨儿变了天,兴许是受了冷,冻着了,不大舒服。”
  “你们快些去吧,别耽搁了才是。”如蔓不再多问,径自去了。
  打秋日以来,天气总是这般凉的,昨儿也并没刮风下雨,那三姨娘怎地就受了凉的。
  如蔓这样想着,就到了东厢,一进门,正瞧见秦雨菱在桌边儿坐着。
  五妹妹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一会子了。”秦雨菱起身拉了她道。

☆、27 乱常伦,痴心付

 
    “到园子里里转了转,四姐姐找我有甚么事情?”如蔓浅浅带过,并不想提起见过秦婉蓉之事。
    秦雨菱背着双手儿,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忽而一转身,冲着如蔓道,“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每年这时候儿,咱们都要到城东清音观里求个平安签的。后几日,又赶上二姐姐及笄的大日子,更是要去的了。”
    清音观如蔓是去过的,大约在三年前,柳娘子带她去的。
    那观里求来的签缘素来精准,渐渐就传了开,每逢过年过节,香火总是十分兴旺的。
    那日柳娘子替小如蔓求的命数签,上头是一段十字箴言:盛衰福禄定,来去枉自专。
    解签的道姑只说,这小娘子命好,因缘妙得很。
    如今想来,也不知算不算应验了的。
    “五妹妹到底去也不去?”秦雨菱见她不答,又推了她问。
    “府里头都有谁要去的?”如蔓不急着应下。
    “二姐姐今年说是不去了,大哥前日又往关西去了,少芳哥哥向来不愿去道观的,那便只剩三哥哥同你我了,丫头并不与咱们同路。”
    得知秦婉蓉和秦少芳二人不去,如蔓才微松了口气儿,想着在府中却也无事,遂应下了,“可有甚么要准备的,我还不曾去过。”
    秦雨菱一拍手,只说,“人只管去就是了,没甚么讲究,只是别穿太艳了。”
    翠儿端了一盒杏仁酥,又滤了一壶栀子花茶,秦雨菱也不客气,捻起一块便送到口里,鼓着腮帮子就说,“五妹这里的点心,总是这样好吃的。”
    如蔓就沏了两杯茶,递给他道,“所谓浓极则淡,四姐姐想必是吃惯了好的,反倒觉得这粗简的别有风味了。”
    秦雨菱咽了口茶,道,“怪不得三哥哥整日夸你乖巧,该将你这道理儿也说给他听听了。”
    如蔓只陪着笑,跟着吃酥点,两人正说着话儿,就见梅香领了冬雪进屋。
    “四小姐也在的,这是给五小姐拿的冰石散,对烫伤最是管用的。”冬雪将药放下,如蔓遂唤来梅香,挑了几样名贵补品,教她带了回去,又说得了空,再亲自去瞧那三姨娘。
    秦雨菱追问她怎地烧了手,如蔓只得编了个谎,说被烛台烫到了,才闹出的。
    见天色不早了,秦雨菱遂打冬雪一道回了荷香阁去,临走又交待了,叫如蔓等三哥来接应。
    如蔓用了晚饭,半靠在床头,打眼就瞧见了枕边那一筐子散碎线头,遂忙地吩咐梅香将那些扔了去。
    梅香心下怪道,这五小姐平日素来节俭,怎地舍得将这些上好的锦线扔了的,她拿到院子里,挑拣了一些齐整的,私下收着了。
    翠儿服侍如蔓上了药,几人说了几回闲话,早早就睡下了。
    却说秦婉蓉打盈湘楼离开,心头的气儿仍是不顺,刚走回正苑,就见红玉在训斥小丫头。
    平日里她她从不管这些个闲事,这会儿却尽数将气儿撒在红玉头上了,说她身份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在这般下去,就要骑到主子头上了的。
    红玉只得吞声儿认了错,锦娥也劝了一会,才算平息了。
    秦婉蓉走到门前儿,低头瞧见那回廊上的两盆吊兰,顿时觉得十分碍眼,遂又唤来丫头尽数搬走了。
    大太太原本靠在内阁休息,早就听见院儿里的动静,等到秦婉蓉进来了,她才披衣下榻。
    秦婉蓉将八仙桌上的珐琅瓶儿推到一旁,就着凉茶吃了几口。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尽是拿旁人出气儿的。”大太太宠溺地说着。
    秦婉蓉侧到另外一边儿,将嘴儿嘟起,道,“我就是瞧不惯她那狐媚样子,和她娘一个路数。”
    大太太心知她厌烦如蔓,也没放在心上,就道,“那五丫头还成不了甚么气候,你只当瞧不见,她明白自己的分量,断不敢生事了。”
    “平白多了一个大活人,怎地能瞧不见,”秦婉蓉眼珠子一转,拽了大太太的袖子,娇嗔道,“娘,你想想办法,将她弄出府去罢。”
    “莫说傻话儿的,人是老爷接进来的,谁敢做这个主儿?”大太太拧了她一下,并未用力。
    秦婉蓉又置气不答,大太太遂吩咐锦娥进来,再一转眼,就呈上来好些个八角檀木盒。
    “你猜猜,这些事物儿都是谁送来的?”大太太眉眼笑开了。
    秦婉蓉连瞧也不瞧,就说,“不知。”
    “行之那孩子,越发懂事了的,晌午差小厮过府,说是提前送你及笄之礼。”大太太提起那王行之,端的十分中意。    
    “都没安的甚么好心。”秦婉蓉哧了一声儿,她对王行之自是从未上心,可忽而想起了甚么,又道,“上回他不也给东厢送了好些东西了?”
    大太太神色微变,道,“那回我也是试探,想瞧瞧五丫头究竟有没有甚么想法,可后来行之就再没动静了,想来都是小孩子的顽闹,不能当真的,倒是四丫头那里,你要多留个心了。”
    秦婉蓉拨弄了首饰,又听大太太好一阵劝话儿,心里虽想着秦少芳,却没再提了。
    大太太的心思,府里头人尽皆知,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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