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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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小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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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秀巧不是说,有贵客要来,想来能在咱们府上称得贵客,自是十分上等的人了。”
    “谁家的富贵左右与我不曾相干,便是真真有那富贵命,也不会因着没和那富贵之人亲近,就散了那富贵的气数儿来。”
    “啊哟,小姐这话可要将我绕晕了,再不听了的。”翠儿握了胸口,在前头替如蔓开道儿。
    “赏花才是正经,管旁的作甚了?”如蔓一袭淡色的翠蝶穿花长裙,腰间新坠了一条帕巾,同前些天遗失了的那条正巧是一对儿,当初本就绣了两条,左右对称了,一红一淡,如今只独剩下这一条了。
    说话儿间,两人便穿了林子,放眼瞧去,漫坡开遍了月牙白色的野花儿,虽已是深秋,百花凋零,可这野花却耐得严寒,便能独占风头了。
    如蔓拢了裙子,蹲在花丛中,捻了一片花瓣在指尖把玩,整个人仿佛要与那花儿草儿融为一体了。
    翠儿瞧得痴了,只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好看,又想起如蔓的劝解,饶是她这样不聪慧的,也暗暗赞叹了一番,这份胸襟和心思,实是难得。
    却说如蔓用花锄将那野花连根刨起,用细纱裹了,仔细放到花囊里头,想要移几株到院子里,平添些颜色。
    翠儿手上十分勤快,并不曾碰着花瓣,只握着花根,将整株装起来,又掏出随身的帕子,替如蔓拭去土灰儿。
    “这野花端的是好看,只可惜没有名字,便不如那牡丹月季香艳了。”翠儿在一旁感叹。
    如蔓却道,“这野花只是生的没有那样娇贵,人们都不曾在意了,它们却是有名字的,就叫萝蔓草。”
    “萝蔓草?竟是和小姐的名字这样像的!”翠儿刚说出来,便觉不妥,如蔓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的名儿便是阿娘起的,她在院子里栽满了这样的蔓草,便也望着我能似这野花一般耐寒耐苦,好生活着。”
    “夫人真是个奇女子,可惜命薄。”翠儿想起传闻里头,那柳娘子是个怎样的风流人物,遂不禁浮想联翩,正出神间儿,便听到柔软的歌儿声飘了起来。
    婉转的调子缠绵悱恻,如蔓的声音嚅软甜嫩,唱起歌来,别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秀美,不似姑苏的味道了,却教人沉醉其中。
    歌至动情处,便如那夜莺初啼,缠绕在树林草木间,沁人心脾。
    翠儿从未听过如蔓开口唱曲儿,不想她竟是有副这样好的嗓子,便是比那梨花园里的头牌儿也不差的。
    曲子唱尽了,林子里忽而静了下来,却听背后的林子里有人道,“此一曲江南采莲小调,姑娘唱的十分气韵了,今日听此一曲儿,便不枉此行了。”
    如蔓闻得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不由地回头,但见松柏枝影里缓步踱出一位公子来,玉冠束发,黛色长袍被秋风吹起,只消一眼,便有那玉树临风之姿。
    如蔓见识陌生男子,亦不知来路,遂垂下眸子,微行了礼,客气道,“公子好耳力,诚然便是采莲曲。”
    翠儿偷偷打量了,这人气度不凡,一开口就有慑人的气度了。
    如蔓因着时日久了,并未认出眼前此人,他正是那右丞公子,亦是这秦府盛待的上宾,沈良。
    那沈良素来喜静,将场面儿上的应酬了结了,便寻得这处僻静的林子,小憩片刻。
    不想却恰巧见有人进了林子,本也无心出面儿打扰,直至方才听得那江南小曲,便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主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沈良眼力十分独到,一瞧便认出了如蔓就是当日清音观里,被白瑶刁难的秦家五小姐。
    当日便是赞赏她不卑不亢的气度,遂命小厮赠了他高香,当时也是无心之举,却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了。
    “这调子里的韵致,只有那江南女子才唱得出,五小姐并非姑苏人氏?”沈良立在原地儿,并不上前。
    如蔓因着男女有嫌,不敢多多逾越,听他一语点破了身份,倒有些诧异道,“我娘亲祖籍江南,这位公子怎地知我是谁?”
    沈良微摇了头,略勾了一抹弧度,并没带笑,一双深眸透出事故的精明来,教如蔓心底里有些发憷。
    他却不曾回答如蔓的问话儿,只说,“你既然喜欢这萝蔓草,又为何要将它折毁?”
    “我只是将它们移回屋里养着,何来折毁之说?”如蔓拿出随身带的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星子擦掉。
    “你若不信,大可带回去养着,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我说的道理来。”
    虽是争辩的话儿,可教他说出来,偏就带了那不可反驳的笃定,如蔓只觉得这人断不简单,从气度上就将她压了下去。
    沈良无意间却瞥见那帕子上的纹路,恍然便想到那日四小姐遗帕之事。以他对绣品的鉴赏眼力,当下就认定这绣工皆是出自一人之手,又见如蔓娇怯地立在原地儿,嘴上不再辩驳,可那小脸儿上只透着一股子倔强。
    他不禁暗赞,是了,这小姑娘当日在清音观里,便能将那骄横的白家千金赌了气儿,倒当真是个有主意的。
    “小姐这帕子可是亲手绣的?”
    如蔓这回又是一惊,这人竟是问这些个奇怪的话儿,到底是甚么来头?
    她便冲翠儿点点头,翠儿遂替她道,“我家小姐的绣工巧的很,帕子自然是亲手绣的了。”
    “咱们该回屋儿去了,告辞。”如蔓再行一礼,沈良也不挽留,仍是笔挺地立在树下,道,“好生养着身子,日后总归是要相见的。”
    如蔓抬眼瞧他,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儿破绽,真真是个怪人。
    如蔓走了几步,回头时那人却不见了踪影,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如释重负一般了。
    说来也怪,将那萝蔓草移到院子里,起初还生的好好的,过了段时日,那小花儿却都霜打了一般,枯萎下去。
    见到这花,就不禁想到那黛衣公子,果真如他所言,这会子,如蔓倒是想寻得他问上一问,怎地就知这花儿养不活的?
    只可惜打那次以后,秦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就再没见过那人的了。
    这风头过了,如蔓的身子便大好了,书舍绣坊都按规定去了,得了空,也到各房里走动了,自不必提。
    与秦婉蓉不曾多多碰面儿,只偶然在园子里遇过几回,如蔓自当避让着,也并没再生事端。
    可她能觉察出,这二小姐渐渐地有些不同了,不单单是盘了发髻,而是眉宇间添了些隐隐的愁绪来。
    有一回众人聚在盈湘楼里学绣工,如蔓只见她一人坐在窗下,手里绣的是一双鸳鸯。
    绣娘赞了她绣工愈发进益,好似活物一般,谁知她却盯了那绣布,忽而执起铜剪,竟是将那鸳鸯图生生给剪碎了。
    秦雨菱问她,她只说绣的再好又如何,只是不能成双,留着也无用了。
    如蔓抬头,就见她恍惚地将自家望着,径自出神,头一回没再刁难于她。
    这二小姐的变化,说来细微,可渐渐地府里头上至太太姨娘,下至丫头婆子,也都觉察出了。
    私下里都说二小姐及了笄,真真儿就成了大人了,连脾性也改了许多。




☆、44 四人行,各自心肠

秦婉蓉的心思,如蔓大约能猜得七八分,想来便是同秦少芳有关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是也有丝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堂兄妹虽不比亲兄妹,到底是与常伦不合,纵然是一片痴心,也终究枉负了。
    可那样的人儿,却难怪秦婉蓉如此倾心,便是自家,不也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好似因着那晚两人大胆僭越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觉间,就变得微妙起来,再不单纯了的。
    不经意间儿就乱了,乱成一团缠绕不尽的麻,千丝万缕。
    如蔓的晃神儿,教安子卿着实训了几回,她面皮儿薄,禁不住涨红了脸。
    安子卿见她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儿,后头的话也无法说得出口,便只叫她专注习读,不可荒废了。
    他近来用在读书上的时辰愈来愈长,而同如蔓讲的话儿却愈发少了,如蔓并不知原因,却能感到那份刻意的疏远。
    他一直在那高高的地方儿,如蔓便是踮起脚尖儿,似也触不到他的心里头去。
    日后的一切打算,安子卿并未对她提起过,母亲的病已大好,家中的一切皆是打点了妥当,只等明年初试一过,便要北上燕京,一展抱负了。
    沈良说的不错,凭空负了一身才学,如何对得起安家列祖,又如何无愧于心?
    如蔓见他面儿凝重,似有心事重重,便轻声问,“夫子可是有甚么烦心事,倒不必憋在心里头,虽我不能十分明了,倒也可聊作劝慰了。”
    安子卿抬头,本是将她凝望的眸光,忽而又扫到一旁,他既知对她心怀有意,不 愿割舍,却又因着前途抱负无从抉择,终是只得将那情绪压在心里头。
    “如蔓,若是我不能再好生教你习读,便要仔细跟着穆先生学书,莫要辜负了才华。”安子卿答非所问,好似自言自语般地叹了一句儿。
    如蔓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再望向那人的脸,只觉得离得太远,如何也瞧不真切了。
    她一直敬他畏他,也因仰慕而私藏了别样的情怀,可却从未想过,分别这一日竟来得这样快。
    她心头一酸,不知怎地就想掉泪儿,可仍是忍了道,“只盼夫子能得偿所愿,待到金榜题名之时,便再不用屈于人下。”
    安子卿笑的晦涩,却不掩那份清俊,如蔓瞧得痴然,心下遂愈发苦闷,她搁下笔,将头偏向窗外头,良久才道,“若你走了,可是再不回来了?”
    “应是会再回来的,如若不然,定当抱憾。”他浅略带过,欲掩盖心下那份不安,岂料如蔓径直走到身旁儿,睫羽低垂着覆了眼眸,将他凝了道,“若那些人事要以遗憾来权衡之时,那他们本身就已是不值得了,在夫子心里,想来早已透彻。”
    说罢,如蔓转身儿便走,墨画便先打头出了门儿,安子卿猛地站起来,伸手便将她右手腕擒了,道,“并非如你所想。”
    因着力道,如蔓竟是撞到了他的怀中,安子卿这才回了神,又将她推开。
    这一推之下,如蔓的原本炽烈的情念便浇熄了大半,亦将她从那痴幻中推醒了。
    如蔓将左手柔柔地覆在他衣袖之上,一寸寸将小手抽离出来,她声音轻细,几乎不可耳闻,道,“若你心里头有我,便是万水千山也去得,只可惜千金易获,人心终究是不可强求了的。”
    安子卿没料到如蔓竟会如此直白,一时立在当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待她缓缓走到门槛,回头道,“夫子说我不知自重也好,要将我认作不知羞耻的女子也罢,今日这样的话儿我再不会说,您便只当从未听过,日后您仍是我最敬重之人,我只一心习书,大家都落得心安了。”
    “我待你只有师徒之义,别无他想。”安子卿背过身去,不愿教她瞧见,只道,“你走罢,时辰不早了。”
    “这样,便很好……”如蔓头也不回地冲出青竹幽,墨画在后头喊了好几回,并没将她叫住。
    安子卿紧攥了拳头,踟蹰了片刻,终是顾不得许多,疾步追了出去。
    这边如蔓用手将嘴捂了,朝那花林里跑了过去,眼窝十分酸楚,泪珠子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正跑着,不妨却和斜间儿树林里出来的人撞上了,直将那手里的汗巾子一并扔了。
    秦婉蓉端端立在当下,但见她里头着了织锦长裙,外头套了一件雪白的鼠毛锦裘,煞是明艳动人,只是面儿上并不明快。
    她微微欠身理了衣摆,冷眼瞧着如蔓那狼狈慌张的样子,亦是暗自诧异了,哪里像是那个平素里沉稳利落、心思玲珑的无丫头了?
    “五妹妹这是怎地?哭成了个泪人,若是叫旁人瞧去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去。”
    秦婉蓉这会子本就情思抑郁,方才同少芳哥哥一道在水阁外读书,见他腰间空荡荡的,便要将自家新绣的香囊给了他去。
    这本是十分寻常的事儿,许多年来朝夕相处,那秦少芳身上的物件儿,大都是她亲手做来的绣活。
    别瞧着秦婉蓉为人十分高傲,在秦府里又是一等一的娇惯,那太太便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儿里头了。
    可她却甘愿为了少芳哥哥动手做活,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话,自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债,此生要来做一对儿冤家,偿还了他去。
    可这一回,不知怎地,秦少芳却轻描淡写地推拒了,只说现下用不着,屋里还有些个旧的没用。
    秦婉蓉是个心性高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便知他心里有了人,想来与那东厢的五丫头脱不了干系,真真不知她使了甚么狐媚子,竟教他这样牵挂了。
    越是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同他拌起嘴儿来,起初那秦少芳还柔声哄劝着,可她气性儿上了头,怎地听得进?
    又见秦少芳似有不耐烦,便更认定了理儿,嚯地将香囊用力掷向远处儿,提高了嗓音道,“那丫头生来就是个狐媚子,比你那怜惜姑娘段数儿还要高,怪不得你连那梨花园子都不去了的!”
    秦少芳但听她将如蔓同那戏子作比,不由得冷下脸来,道,“我的事情左右和旁人并不相干,二妹莫要扯得远了。”说罢拂袖便走,径自往林子深处去了。
    秦婉蓉气地将小脚一跺,也赌气儿往回走。
    落得不欢而散,可她又暗自后悔,想来自家说的重了些罢,不该只图一时嘴上痛快了的。
    说来可巧儿,方说起如蔓来,不料转身儿就遇上了。
    如蔓见秦婉蓉俏生生地立在林子外,遂忙地将帕子拾起来,道,“是我自己不好,并不关二姐姐的事了。”
    不曾想如蔓刚说完,就见安子卿打后头大步赶了上来,秋风将那青衫袖子灌满,大有迎风之姿。
    他尚未平复了喘息,却已瞧见如蔓同那二小姐站在一处儿,心下便暗叫不妥,可如今端的是进退两难了,若就这样去了,倒显得心虚。
    打定了主意,他便理了衣摆,从容上前儿见了礼。
    秦婉蓉见着两人情状异常,忽而想起白瑶曾同她说过,这如蔓同安子卿走得太过近了些,心下便起了猜疑。
    瞧了一眼如蔓,心绪不宁的样子,又瞧了那安公子,亦是若有所思,便笑问,“这可不是安大公子,原是你将五妹妹欺负了去,这副模样,可教我心疼了!”
    腔调里的明朝暗讽,任谁都听得出了,恰那秦少芳不知怎地又折了回来,抬眼便见这三人聚在一处儿,如蔓脸上还依稀能瞧见泪痕,遂不禁皱了眉,便要上前。
    秦婉蓉见人都到齐了,心里自是乐开了花儿,当真是许久不见这样精彩的戏码了,比那梨园戏本还有看头的。
    “少芳哥哥你瞧,五妹妹哭得这样可怜,那安公子真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秦婉蓉放柔了声儿,踱到如蔓身边儿,拿起帕子就要替她抹泪儿。
    如蔓知她没安得好心,却又退无可退,只得由她动作,秦婉蓉劲儿使得足,快要将她脸皮子擦破了。
    “小五这是如何了,可是遇了甚么难处儿?”秦少芳见如蔓疼地将秀眉拧作一团,便不着痕迹地将那秦婉蓉拉开了。
    “并没甚么打紧,怪我脚下不稳当,摔疼了身子。”如蔓含糊应着,这会子不似平日里那样周全,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安子卿面露愧色地走到近前儿,似是叹气地说,“方才是我言语重了些,只想着要你进益地快些,竟忘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如此看来,着实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思虑不周,方才正要赶来劝你,不想竟是碰到了二小姐和芳二爷了,实乃惭愧。”
    如蔓瞧着他似真似假的表情儿,微微失了神,见他加深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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