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门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开门开门快开门,检查良民证的!”柳七学的真像,城里的汉奸基本上都是这么叫门的。
大门里头“叮呤咣当”一阵乱响,也不知道是锅还是盆掉到了地下,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开门开门!”不光是柳七,后面跑上来一个战士帮着柳旅长一起叫起了门。
“来了来了。”这回换成一个苍老的男声,踢踏的脚步声从门里传了出来,显然说话的那人腿脚还不太好。“吱呀”木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露出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脑袋,这人满头的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一个比较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老先生一眼就看见了柳七,再看看柳七身后的一群人,眼神有点惊慌了,“各,各位有什么事吗?”
“跟你打听个道儿,陆游家在哪里住你知道吗?”
原来是打听人的!开门的老先生长出了口气,主要是这年月的汉奸实在是不敢得罪呀!“陆游?”老先生有点疑惑了,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好像南宋时有个著名的诗人就叫陆游吧?这老先生还是个文化人,连南宋时期的诗人都知道。“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个陆游?”可能是觉得汉奸能知道宋朝的诗人也算文化人吧,老先生对柳七说的话里竟然带了几分尊敬。
“呃,就是以前的教育局长陆游,听说他家就在这附近住。”
“哦——,你说那个陆游呀。”老先生一听柳七问的是以前做过教育局长,现在和鬼子来往密切的那个陆游,脸色顿时又是一变,“那个陆游家就住在这条街里,你顺着路一直往前走,过个路口,有个大门上头挂块牌子,上面写着陆宅的就是。”话还没说完,老先生已经关上了门,最后的“就是”两个字是从关上的门缝里传出来的。
呵呵,看样子这位教育局长陆游人缘不怎么好嘛!高全笑着摇了一下头,“走吧,我们去陆宅拜访一下吧。”
陆游的家果然如老先生说的一样,经过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之后,又往前走没多远就看见街道的左手边有扇大门,门楣上有个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陆宅”两个隶书的大字。
“啪啪啪!啪啪啪!”还是柳七上去叫的门。跟高全一起出门,柳七还就愿意上去干叫门的活儿,没人要求他,每回都是柳七主动去的。这回彪子有点看不过去了,柳七去叫门的时候彪子站到了柳七旁边,好像是准备等柳七敲门敲累了他好接班的意思。
“谁呀,谁在敲门?别敲了,听见了!再敲门就被敲坏了!”门里的人声由远及近,是有人正在往门这边走,而柳七却好像敲门敲上了瘾,手握着拳头不停地往门上砸,连一点停下来歇会儿的意思都没有。
“别敲了,我听见了!”门里头的人显然对于敲门者的不礼貌行为很是不满,嘴里头嘟囔着,人已经到了门前,随即大门上就响起了嘎吱嘎吱去门闩的声音,随即其中一扇门一开,露出一张尖嘴猴腮、长着对八字眉的人脸,“你们找谁?”门里的人一脸的不耐烦。
“我们找贵宅的主人。这家的主人是叫陆游的吧?就是以前担任过教育局长的。”柳七把门叫开了,上前搭话的当然就该换成是高全了。高军长上前两步,态度很是和蔼的问这家开门的。
“这位先生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吗?”高全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身上的气质可非比常人,常年指挥大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身上自有一股凛然威仪。陆家过去风光的时候,这位看大门的也曾经看见过不少达官权贵,那双眼睛看人极准,只一眼就看出高全不是普通人,说话的语气上也客气了许多。
“哦,我是陆游先生的朋友。前两天请陆先生出去吃饭,结果贵主人喝醉了酒,把良民证忘我那儿了,今天我是专程来送还的。”
高全一身伪军装束,根据陆游这段时间以来的人际交往情况,和汉奸一起喝酒倒也不是啥稀罕事,至于喝醉了酒,虽然回数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过,看门的一听人家是来还良民证的,立马就相信了一多半。这年月,没有良民证寸步难行,人家能专程来送还这要命的本子,这关系还能差得了吗?
第十七章 衣冠不整
“先生请进。我家主人正在书房喝茶。”看门人往旁边一让,给高全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高全脚步刚一动,柳七带着两个人就抢到了前头,伸手把大门推成个大开,一群人一拥而入!看门人呆呆的看着进来的这些人,怎么除了这几个伪军还有一帮子便衣?看打扮有土财主还有光着脚的农夫,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看门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高全领着人就已经大步走到了院子里,“你们家主人在哪儿?我要去当面拜访。”
都领着人进来了还说什么当面拜访?难道你还能把东西往院里一放掉头就走吗?看门人心里对高全这种虚伪的说话方式很是有点鄙视,撇了一下嘴,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关大门,“等一下啊,等我把门关好了这就领你们去。”
“不必劳烦了,我自己能找到。”高全轻笑一下抬脚往里就走,都进了大门了,还怕找不到人?
“哎,哎哎,你怎么自己就往里进了?”看门的听声音不对,扭头一看一帮人正往里头进,当时就急了!放下门闩抬脚就打算从后头撵,旁边一个穿着黑绸衫的抬胳膊就拦住了他,“慢着,我们长官要找你们家主人进行秘密会谈,你跟着去干什么?想要探听军事机密吗?”
“探听,军事机密?”看门的郁闷了,一帮子汉奸里头有什么长官了?再说汉奸有军事机密吗?可看眼前这人那一脸凶恶的样子,看门人哪儿还敢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不敢不敢。”连声说着不敢,眼睛却还直往那帮人走的方向看,看门人在琢磨,他是不是应该喊两嗓子提醒一下本宅的主人呢?
“不敢就在一边呆着!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想的别想!别瞎胡寻思混丢了自己的老命!”那位一脸凶相的伪军狠狠训斥了看门人一番,站到一边不吭声了。看门的一脸苦色看看这儿看看呢儿,蹲到大门边考虑起了自家的私事儿:是趁着灾年,地便宜,在乡下多置办几亩地呢?还是赶紧把乡下的那十几亩水田脱手换成现钱呢?
高全不是一个人,跟着他进院的有二三十个战士呢,这些人有侦察团的精英,有独立旅的精锐,还有警卫营的卫士,想要在一个院子里找个人还不是简单吗?一进院门这些人就散开了,高全往里走,前头就有战士在领路,连一步冤枉路都没走,高全就直接赶奔了本宅主人所在的位置,书房!
院子是老式四合院结构,飞檐碧瓦,房脊上蹲着镇宅的瑞兽,房檐下面有荷花浮雕,整个院落看起来古色古香。正当中的大房子照例是堂屋,此时堂屋的大门却是关着的。书房是左边的一座看起来更雅致的小房子,雕花的木质窗户显出了江南名城大户人家昔日的奢华。
跟着高全进院子的人不少,声音却不大,除了刚开始和那看门的说了几句话,高全领路往里走之后,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报告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报告,这个门里就是书房。”前面的侦察兵已经指出了书房的门户所在。看样子如果看门的刚才没说瞎话的话,前教育局长的陆游,就该在这房子里看书识字了。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柳七想要推门,却被高全摆手制止了。微微一笑,高全抬手轻轻在书房门上敲了几下,“当当当。”
“是阿福吗?有什么事?”房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话声音不太清晰,好像有点紧张。
“是我,老朋友来拜访了。陆先生请开门吧。”高全随手从枪套里把盒子炮拔了出来,旁边的洪莹莹和彪子等人立刻紧张起来,难道屋子里面这个陆游有什么危险吗?众人神色凝重,各自把武器抄到了手中。
书房门无声的打开一条巴掌宽的缝,从门里面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这位正是原教育局长陆游。高全在岳阳楼初见陆游的时候,这位虽然是在和鬼子悄悄的聚会,穿的却是一身规矩的中山装。当时看着他是一身很浓的文化人气质,虽然以身事贼,给人的感觉却是其中有无数隐情,无奈为之的样子。现在的这位陆先生却是一脸的诧异和惊慌,上身胡乱套着件背心,半秃的脑袋上发丝散乱。
难道这位前教育局长在自己家书房里就是这副打扮?不过这也难说,有人就习惯在自己家穿戴随意,人家在自己的书房里,还不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嘛,就算什么都不穿,你还能指责人家有伤风化吗?
高全对这位陆先生穿戴不整倒并没有吃惊,他来之前也没通知人家嘛!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主人家难免没有准备,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呵呵,是陆先生吗?我们早些时候才见过。冒昧来访,陆先生不要见怪。”来的确实太冒昧了,高全向主人致歉的态度也是非常诚恳的。
“我们见过吗?这位先生是?”门里面的陆游一脸的纳闷,他啥时候和特务队的有交情了?并且这几个人好像一个人他也不认识呀?陆游已经把高全的长相给彻底忘了。一是高军长的相貌实在是太没特点了点,第二也是因为岳阳楼那件事给陆游的刺激太大,以至于这位陆先生回来之后,自我强迫着把他在岳阳楼里经历过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才一天都不到,这位再见高全的时候竟然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了。这大概应该算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吧。
“哦?陆先生不认识我了?呵呵,请把门打开,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陆先生。”高全可不习惯被人挡到门外说话,这也太被人轻视了。
“这,这这,啊,请这位先生稍等,荣我换件衣服,我们到正堂说话。”穿成这样出来待客确实不太像话,换身衣服是很正常的,可这陆游的神态却透出点不正常的慌乱。
说着话这位就要把门关上换衣服,高全却突然伸手一把挡住了门,“无妨,陆先生不必换衣服了,我们还是就在这里说话吧!”说完又用力往里推了一下,书房门猛地往里开了一大截。
旁边的彪子一看军座在推门,这位保镖头子二话不说,往上一冲,双手往门上一搭,一使劲儿,“嘿!”
第十八章 女家庭教师
彪子推着门这一发力,就听门里头有人“哎呦!”叫了一声,随即“咣当!”门被推了个全开,朝里开的书房门直接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响。原本在门边上站着的陆游由于离木头门过近,被这股冲击力波及直接被撞进了房间里头,一个跟头摔到了地下,那声惨叫就是他发出的。虽然书房地下铺着地毯,这一下也摔得不轻,陆游躺到地毯上硬是当时没起来。
警卫营长用力推开门之后,提枪一个箭步跳进门里,一手举枪一手持刀闪目光往书房里面四处观瞧。陆游这家伙这么可疑,彪子得防着这货在书房里布置下什么埋伏!
书房里面除了书架和书,还有就是一张书桌一张床、两个木质沙发和几盆花,看上去又整洁又素雅,倒不像是有什么埋伏的样子,那这个陆游他的表现怎么看起来这么反常呢?
“彪子,床上有人!”高全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不是彪子警惕性不高,而是现场的这个环境容易让人误会。陆游上身穿了个小背心,下身穿了个大裤衩子,床上堆着被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位是在书房看书看累了,脱了衣服就躺到床上睡了。有人突然来访,书房的主人匆忙之间开门,既没来得及穿衣服,也没来得及收拾床铺,所以室内才是这么一副光景。可高全是什么眼力?哪怕满床堆满了被子,说被子里头藏个蚊子他能看出来有点夸张,可床上要是藏个人,高军长说是要发现他还不是难事儿!
原来床上有人!彪子两步过去,伸手把被子掀到地下,一声尖叫,床上一个女人匆忙的遮挡着身体,原来这位陆游是在房中正办着好事被打扰了。
彪子可不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更不知道什么对女士要礼让,抬手把枪对准了床上的女人,“说,你是什么人?”这女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是可疑,如果不能说出个合适的理由,下一步彪子不介意就在这间书房里要了这女人的命。
“我,我。”面对彪子比野狼还要凶狠的眼神,床上的女人是真的让吓住了,睁着惊恐的眼睛,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地下躺着的陆游终于缓过神儿坐了起来。到底是男人,关键时刻还是比女人胆子大,陆游奓着胆子替女人说话:“她是家庭教师,叫王翠花。”
“哈哈,原来是家庭教师呀,陆先生的爱好可真是广泛,佩服!好了彪子,出来让他们穿上衣服。”高全可没有欣赏别人走光的爱好,往边上一让,抬头欣赏起了窗户上的精美雕花图案。和书房里的男女相比,显然这些木雕要更加精美,更加让人心情愉快。
“陆先生,这是你的良民证,请收好。”在陆家堂屋里,高全把良民证递给了陆游。
“这是我的良民证?怎么会在你手里?”陆游接过良民证翻来覆去的看,这确实是他的东西,上面的照片和姓名住址是不会错的。这东西拿到手里就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显然以前曾经多次像这样的拿过。陆游只是想不起来他的良民证怎么会在对面这个汉奸手里的。
“陆先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好吧,我给你提个醒。今天中午在岳阳楼,你和岳阳城里的六位名流,一同赴日军第十七独立混成旅团参谋长小合茂中佐的宴会,在宴会进行当中,有一位梅机关的新佑卫门少佐恰好赶到,检查你的良民证之后,忘了还给你。”
“啊!你,你,你到底是谁?”这么近发生的事,还是这种恶**件,陆游怎么可能会忘呢?他只不过是为了进行自我保护,故意把这件事给藏到了记忆的最深处,准备再也不去触碰就是了。如今高全把陆游记忆最深处,最深刻,最让他恐惧的事情旧事重提了一遍,这位前教育局长立刻被惊醒了!原来这件事是真的!真正的发生过!陆游用最惊恐地目光看着高全,脑门上也渗出了汗珠。
“呵,看来陆先生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呀。那好吧,我现在就做个自我介绍,本人就是新佑卫门,是上海梅机关的少佐。”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刚才在本宅主人书房里衣衫不整的家庭教师刚好端着个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放着一把茶壶和几个茶碗,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高全作自我介绍,家庭教师抬头看了高全一眼,立刻就把眼皮垂了下去。
大堂里基本上没人注意她,大家都在听高全和陆游谈话呢。就算有人感觉进来人了,也是瞟了一眼就把注意力转到中间正在谈话的两个人身上了。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还是主人家情妇的这种身份,哪儿值得在场的这些**精英军官们注意呢?基本上没人注意,并不是一个注意的人没有,堂屋里这么多人当中就有一个人看出这女人的异状了!是谁?洪莹莹!
或许出自大家都是女人,也可能是洪莹莹对这个女人的家庭教师身份有点好奇,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女人对于同性的一种本能的对比心理,反正是在那女人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洪莹莹就注意上她了。家庭教师抬眼看高全那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兴奋,和紧张。对,就是这种眼神!虽然看高全那一眼时间很短,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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