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危局呢?
心中虽做如是想,明华容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向前走了两步,眉宇一轩,看着项绮罗,不冷不热地说道:“诸事未明,也尚未审问这二人,莫非项小姐单凭自说自话,就想定我的罪了么?”
项绮罗叹道:“明小姐,并非我不想维护你,而是你实在是太……直到这女子揭开面具的前一刻,我都没有想过你竟会做出这种大胆妄为之事。(。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你说我自说自话,妄加揣测,那我且问你,你如何解释我提出的那三条疑点?”
明华容刚要说话,却听长公主说道:“项小姐,纵然你贵为大将军之女,却也不该越俎代疱。你如此行事,将本宫置于何地?”
闻言,明华容知道是长公主在为她出言解围,不禁心上一暖。
而被点名问责的项绮罗,却带着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向长公主行了一礼,道:“公主殿下,非是臣女越矩行事,实是遇事见疑,不吐不快。再者,此事既然发生在宫中,唯有及早处理方能服众,否则便会引起无数猜疑非议,可谓后患无穷。并且,所谓清者自清,明小姐若真是清白无暇,也正好当着众人的面分说明白,免得落下把柄,日后招人物议。”
她这番话语气恳切,且又句句在理,拳拳之心殷殷可见,但教长公主听得心头暗恼,却又不好发作,否则说不定会被人反认为是偏袒维护,有失公允。
但明华容此际明显处于劣势,所有不利的证据统统指向了她。若自己一言不发,岂非就是坐视着任由她被安上罪名么?其他人不了解她,但自己却深知以她的禀性绝不会弄出这等夭蛾子来。长公主担忧地看了明华容一眼,刚待说话,却见她向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如此说来,项小姐其实是为我好么?那我可真是要多谢你,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向长公主与卢燕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放心,然后,明华容才看向项绮罗,敛去笑意,淡声说道:“项小姐,我现在就来回答你所谓的三个问题。第一点,戴上面具后声音的确会有所改变,但你认不出我的声音,所以觉得我有嫌疑,这却只能说明我们不熟,根本牵扯不到其他。你这一点理由太过牵强,若是不知道的人听了,恐怕还会以为你是蓄意刁难我。”
项绮罗本以为这三条一扣下去,明华容纵不惊慌失措,也不免心神大乱,百般设法思索为自己开脱,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强势,不禁面上一僵,片刻之后才强捺不悦地问道:“那第二点呢?”
“至于第二点,那就更简单了:我身上的既非酒渍,那就说明杯里盛的是水。项小姐,我们不妨先看看你案几上的酒壶里,放的究竟是酒还是水。”
项绮罗说道:“我桌上放的自然是酒,你大可验看。”
不待她说完,明华容已走到案前,俯身拿起了酒壶。将小盖揭开一点,她笑了一笑:“确实是酒——不过,这壶里斟得极满,都快溢出来了,哪怕只是倒过半杯,也不至于如此。项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项绮罗万没想到她竟细心至此,连这一点小小异样都发现了,眸光一闪,立即说道:“适才落座时因为看到有片细叶粘在了壶口上,我便不想再碰,但也不想多事再换,就借邻座的酒壶斟了一杯。”
说罢,她殿目看向人群中的某位女子,说道:“张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被她点到名的张小姐立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确有此事。但……但我当时并未注意项小姐拿的究竟是水还是酒。”
项绮罗眼神微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自来花朝节当饮桂花酿,我取的自然是酒。”
这时,明华容已经放下酒壶,闻言淡淡一笑,说道:“本来已经打碎的酒杯也可以做个证据,但刚才诸位奔走之际同样失手打碎了几个,如今也分不出来哪个是项小姐的了。不过,你拿的究竟是酒还是水,既无铁证,说来又有何益。项小姐信誓旦旦地质问于我,结果却都是一些毫无根据的妄言罢了。但你可知,你为了不吐不快,胡乱猜测指摘,你固然一时快意,但也许却会毁了别人的一世清誉。”
历来闺中女子最爱惜的便是名誉,虽然她们免不了也会私底下议论别人,说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但却是分毫容不下别人非议自己。当下听到明华容的责备,不禁都有感同身受之意,虽然口中没有说出来,但看向项绮罗的目光,却已都颇带了几分不以为意。
见状,项绮罗心内不禁气结。她认知里的明华容,不过是个略为特别些的女子罢了,纵然冷静过人,但一旦遭到陷害,必定也会心浮气躁,惊慌失措,根本不该是现在条理分明的模样。她怎么也没想到,明华容竟会强横至此,先是公然说她胡说八道,然后一条一条辩驳回来,偏偏又是有条有理,让自己想要反斥都得先思索半天。
但项绮罗不愧是项绮罗,迎着众人不善的目光,她掩于袖内的手暗自握紧,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说道:“明小姐非要说我拿的是水而不是酒,我也无话可说。至于第一点疑问,我确实与你不算熟识,所以才辩不出你的声音,但,这也同样没法证明你就是刚才的掌司。你诸多辩解,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真相并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有所改变。你若当真问心无愧——”
闻言,明华容差点就要拍手叫好:这项绮罗非但心机深沉,搅浑水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换个心智不够坚定的,只怕立马就要被这人牵着鼻子跑了。可惜的是,她根本不吃这一套。心内冷笑一声,她打断了项绮罗的话:“项小姐,我和你讲证据,你和我拉扯别的做什么?你一副铁证如山的样子,话里话外口口声声都在说我是狡辩,可是你所提出来的,又全都无法查证。难道你单凭这些虚言浮词,就想治我的罪么?”
闻言,项绮罗目光愈发阴沉,旋即又掩饰下去,缓声说道:“明小姐莫急,我话还未说完呢——你若当真问心无愧,这倒放着一件现成的证据在那个宫女手上:她不是说在被褥里翻到一块玉佩么?我们且认上一认,那和你有无干系。”
其他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明华容与那白衣女子的关系上,倒一时将那宫女撇开了,听到项绮罗的话,这才记起那宫女原是在间从没有人的空屋里发现了零乱的被褥等物,然后又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这才惊慌奔走,引出这段公案来。
空屋,被褥,玉佩。单凭这三件东西,已足够引得所有人浮想连翩,遐思无限。当下虽然碍于女子的矜持并不出声,但她们灼灼逼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均是落在那宫女身上的,一副恨不得用眼神将那玉佩扒下来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无人奇怪,为何放着现成的白衣女子不去盘问,倒要舍近求远地去求证那玉佩的归属。
但明华容却知道,项绮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是已有周全准备,那玉佩果然是她备下的物证之一。这亦在明华容的意料之中,虽然她并不知道项绮罗准备的“奸夫”是谁,不过……
见明华容迟迟没有说话,项绮罗只当她是怕了,心内不禁一喜,再度逼问道:“不知明小姐意下如何?”
打量她一副急不可耐的口吻,明华容微微一哂,道:“所谓身正不怕影斜,有何不可。”
“呵,但愿真如明小姐所言。”项绮罗语含讥讽地说了一句,又向长公主福了一福,道:“请公主殿下允许臣女向那宫女问话。”
长公主如何看不出来她的装模作样,心内不禁愈发气恼,暗道此前自己也曾见过这项小姐几次,却从未发现她竟这般教人讨厌,当真是善于伪饰。但此时局面已是骑虎难下,若是阻拦,势必要引来更大的非议。长公主遂目光黯沉地看了项绮罗一眼,才点了点头。
注意到了长公主的冷淡态度,项绮罗也只当没看见。她自恃家世,再者长公主虽然地位超然,却无甚实权,又不是喜欢以势凌人的性子,笃定就算对方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她大可按计划继续行事。
当下待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膝行到她面前,她柔声说道:“不必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项小姐,奴婢名叫露繁。”
“你且站起来回话——我问你,你当值的地方是哪里?今天早上,你看到什么了?”
“奴婢在洛丰园当值,今早——”露繁结结巴巴地将刚才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公主殿下和项小姐若是不信,可到洛丰园去看看,那被褥现儿还在呢,奴婢逃跑时一路撞倒的花盆和花洒应该也还没人收起——”
“那些自会有人去验看。”项绮罗打断了她的话:“之前你说,你捡到一块玉佩?”
“是的。”露繁连忙答话,说罢双手将一块通体润白的玉佩呈到项绮罗面前。
玉佩质地细腻,白皙油润,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一望而知是上好的羊脂玉佩。只不过,大概是被露繁捏得太久,上头已沾了一层薄汗。项绮罗接在手里,只觉一片湿腻,不禁露出了厌恶之色,旋即又忍耐下来,细细端详片刻,末了舒袖掩唇,惊道:“这玉佩一面刻了鸣蝉与竹林,另一面上却又有字款,写的是有匪君子。”
此言一出,人群中不由皆是一静,原本窃窃私语的少女们刹那间像哑了一样,齐齐收了声,但一双双眼睛仍是紧紧盯着那玉佩,面色与眼神也愈发兴奋。唯有先前说过话的张小姐,却是一脸茫然,见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禁扯了扯一个与她相熟之人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用近乎耳语的音量答道:“那块玉佩指不定是瑾王的,回头再跟你细说,现在你快先别问了。”
闻言,刘小姐大吃一惊,原本条件反射地还想再继续追问,但转念一想,便晓得了利害关系,生怕言多有失,遂也学着其他人沉默寡言地装鹌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在心内暗自后悔,以前没多打听这些小道消息。
但除她之外,明华容却也认不出这玉佩来历,只是打量众人反应有异,遂不动声色地看向项绮罗,道:“这玉佩不是我的。”
“这玉佩自然不是你的。”项绮罗痛快地承认了,旋即又略带尴尬地说道:“只是没想到,这竟是——竟是——这玉是蓝田所出的上好羊脂白玉,当年被一边陲小国所得,后来进贡给太上皇。瑾王殿下向来爱玉,一见它便喜欢上来,遂向太上皇讨来过来,并命匠人雕琢成玉佩,随身佩戴。我虽未亲见此玉,但却听说那玉佩上的图案是蝉与竹林,取一鸣惊人和高风亮节之意,背面更刻了有匪君子四字,以之譬喻瑾王殿下的君子之风。天下纵有其他玉佩的雕样与此相仿,但玉质却是没法仿造的,如此上乘的美玉,普天之下也就仅此一块而已。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块玉佩应该正是瑾王殿下的那块吧。”
闻言,明华容眼瞳一缩,心内却是一片雪亮。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了项绮罗的目的:诸般苦心布置,只是为了改坏她的名声,坐实她和瑾王的暧昧关系!
而在听到这番话后,长公主的反应亦是相当激烈:“什么?”
她招手命侍女将那玉佩拿过来,也不顾汗渍,直接拿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她面色便愈发凝重:“此玉——确是子暇的。”
长公主虽是心淡如水,不理俗事,但之前瑾王故意当众送东西给明华容时,便是在她殿内,此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当时她只道是瑾王看在自己面子上,又怜惜明华容少年失怙,便待她优渥些,一时没往男女私情上去想。当下见了这玉佩,再想起这桩事来,纵然依旧信任明华容,但眼神里却也难免带了一两分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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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长公主的疑心,项绮罗却状似体贴地说道:“明小姐既不认识这块玉佩,或许还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不如先审一审那白衣女子再说。”
说罢,她又命太监将那被反扭在地的女子带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说道:“宫内禁卫森严,你或许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其实只要稍一调查,一切便是无所遁形。你若做个识相的聪明人,自己说出来,说不定公主殿下还会从轻发落你。但你若非要负隅顽抗,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项绮罗这番话固然是恩威并施,但究竟也不见得多么凌厉。那女子却像是一下子被吓倒了似的,整个人都匍匐在地,颤声说道:“求您开恩,奴婢统统招认,什么都说!”
见状,项绮罗却反而暗中皱了皱眉,但却不好说什么,只得顺势说道:“那也要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那女子颤抖着抬起头来,目光在人群中草草巡视了一遍,最终定在明华容脸上,说道:“奴婢叫奉香,本是这乐景宫的当值宫女,平日里负责做些喂鱼扫洒的工作。前些日子突然得到消息,说今日花朝节时长公主会在这里宴请诸家小姐,奴婢等便一起忙碌准备起来。但在五日之前,却突然有位小姐来到这里,四处查看。奴婢们只当她是长公主派来看看准备得如何的,便也没有在意。孰料,这位小姐临走前却突然将奴婢单独叫到一边,许给奴婢不少钱财,说想让奴婢帮她一个忙。”
“哦?她要你做什么?”项绮罗目光在奉香谦卑匍匐的身上打了个转,故意问道。
“她——那位小姐说看中奴婢的身量和胖瘦与她差不多,便想让奴婢代她担任掌司,在花朝节主持祭祀仪式。奴婢知道掌司之事干系重大,非身份尊贵之人不能担任,以奴婢的奴仆之身,若是贸然答应,一旦事泄便是个死字。但……但奴婢例银微薄,那位小姐许下的钱财着实可观,加上她不断强调祭祀时自始至终都是戴着面具的,没有人会发现破绽。所以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今日才会行此胆大妄为之事。”说到这里,奉香将头磕得怦怦作响:“奴婢一时贪心侥幸,铸下大错,但奴婢已知错了……还请公主殿下与项小姐饶过奴婢这一遭。”
奉香的发型与衣饰均与明结容一般无二,加上又是面孔向着地面,乍眼看去,倒像是明华容在下跪求饶似的。项绮罗不禁欣赏地看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你说的这些,公主殿下自会斟情考虑——不过,你还是没有说清楚,那以重金收买你,命你越俎代疱之人,究竟是谁?”
闻言,奉香微微抬起头来,却是半晌没有说话,唯有一双满是惊骇的眼睛仍是直勾勾盯着明华容。
此情此景,再加上她之前的话,便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出那主使者是明华容。但项绮罗却好像看不懂似的,径自催问道:“你快说那人是谁?”
“是……是明华容明小姐……”奉香说出这个名字后,迅速低下头去,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陡然充满了恐惧和害怕:“明小姐当时对奴婢说,她家虽然败了,但她……她背后有人,奴婢若是不遵从她的命令,她便要让那人将奴婢私刑处死……奴婢……奴婢一为保命,二为钱财,所以才……但奴婢现下已是诚心悔过,还请各位主子从轻发落。”
说到这里,她又俯下身去,将头磕得怦怦做响。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华容身上,有鄙夷,有疑惑,有不屑,有探究,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