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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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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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这个姓在帝京可不常见,官职高于杜侍郎,又姓明的的便只有吏部尚书明守靖一人。听说他家前阵子从别庄上将养病的大女儿接了回来,却只在家中办的听课会上亮过相,从未带到亲戚朋友间走动拜会过。难道,今儿这个作了贼子的小姐,就是那个神秘的明大小姐?

    一时间,二楼几间雅室里的人都悄悄将房门拉开,预备看好戏。

    将隔壁的推门声和几记忘了掩饰的惊叹声听在耳中,再感受到许多暗中投来的好奇视线,孙姨娘心里顿时有些毛毛的:老爷向来最爱惜声誉,今日明华容是随着自己出来的,虽说是她自个儿做了下作事,怨不得人家看笑话。但毕竟人是自己带过来的,老爷若要迁怒起来亦是难逃一劫……

    但再想想女儿的前程,她立即又坚定起来。所谓顺得哥情失嫂意,女儿若锦的将来既然掌握在白氏手中,她便只有听命于白氏,少不得要见怪于明守靖了。

    ——当务之急,还是速速将这事儿料理了,把明华容赶紧带回去,少丢些脸。

    想到这里,孙姨娘心内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下意识抬头看了明华容一眼,却顿时把想好的话都忘了。

    众目睽睽被人指着鼻子骂做小偷,明华容脸上却分毫不见急躁,她点漆般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表情却带着微微的嘲弄,偏头看着杜唐宝。

    在这样镇定的表情下,偷偷窥看的人们不禁又将原来存下的几分偏见打消了些,心道这杜家小姐骄横嚣张,或许是她乱往明大小姐身上乱泼脏水也未可知。

    但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孙姨娘,见状却再度不自在起来。她一面安慰自己这事天衣无缝,一面谨慎地说道:“杜小姐,这是明家家事,稍后我自会与掌柜分说,还请你不要妄加置言。”

    这话却是扬汤止拂,杜唐宝听后愈以为得意,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妾室而已,也敢对我指手划脚!这等下作事情,我既然撞见了就没有丢开不管的道理——明华容,今日我不将你揭下一层皮来,我就不姓杜!”

    这时,女掌柜恰好走进屋来,见杜唐宝竟然搅进了这桩事里,还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不禁暗暗恼怒。但碍着身份,她也不好说什么,目光在屋中一扫,随即落在明华容身上,客客气气问道:“想来这二位便是明家侧夫人,和明家大小姐了?”

    “不错,我——”

    孙姨娘刚要说话,明华容却抢先截断她的话头:“阁下便是这里的掌柜么?来得正好,我正想请教你,纵容伙计诬陷客人,贼喊捉贼,又放纵无礼之人大叫乱嚷、胡乱冲撞,这就是你们铺子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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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047 查证指印

    听她说完,屋中人皆是一愣,随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明华容,那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疯子:梳子明明就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你竟然还有脸反过来质问掌柜,不是失心疯了,就是脸皮太厚。mianhuatang。cc '棉花糖'

    女掌柜听罢更是生气,连表面的周到功夫都顾不上做了,含怒看着明华容,沉声说道:“我上楼之前已听侍女说过刚才的事情,本来还说再问问明小姐。但现在看来,明小姐似乎认为这一切都是小店的过错,您自己却是清白无辜?”

    她语中的嘲讽之意,连傻瓜都能听得出来,明华容却毫不窘迫,大方点头说道:“用人不当,贵店确实有所疏忽。”

    闻言,女掌柜眼中怒火更旺,语气也愈加冰冷:“敝店在帝京经营九十七年以来,对伙计皆是精心挑选,从未出过岔子,这点就不劳明小姐费心指摘了。我倒是想问问明小姐,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杜唐宝立即帮腔道:“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认吗?不管你如何推脱,大家可是都看见了,不是你狡辩能抵赖得了的!”

    孙姨娘原本微微垂眸,这会儿也抬眼向她看来,年过三旬依旧姣好的一双杏眼里蕴了薄薄水汽:“大小姐,难道您非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才肯罢休吗?还是快承认了吧!”

    众目睽睽,诸多刁难,明华容却一脸无谓,轻描淡写道:“刚才你们的侍女进来要收首饰,却有一把银制插梳找不到,结果却从我身上掉出来了。”

    “你——”女掌柜本以为她会再三推脱狡辩,没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就承认了,一时反而愣得说不出话来。

    杜唐宝却十分得意:“哼,知道害怕了吧!不过你既然干了不要脸皮的偷窃勾当,现在就算想认错也晚了!”

    孙姨娘则急急说道:“掌柜,我愿出双倍的价格买下这把银梳,只求你莫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不要说出去?可这层楼的客人都已经将事情经过听了个饱,回去后必定当做一桩奇闻到处讲,以助谈资。这群客人非富即贵,以她的身份,可封不了她们的口啊。

    女掌柜面现难色,刚要说话,却听明华容淡淡道:“姨娘若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丑事,当初就不该让人离开房间,现在又来装什么矫情。”

    这话听得孙姨娘立即惨白了脸,凄声说道:“大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害怕,但你怎么能胡乱将事情推在我身上呢?刚才的事情大家可都看见了,你决计抵赖不了的。还是快快做个了结,回家去吧。”

    跟随孙姨娘过来的亲信丫鬟们也向明华容怒目而视,其中一个胆大的更是指桑骂愧地说道:“姨娘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您一片好心为她说话,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反咬您一口,这成什么事!”

    “住口!你一个下人怎能妄议大小姐!”孙姨娘白着一张俏脸怒斥道。落在外人眼中,正是被行差踏错的小姐倒打一钯还顾及着对方颜面,十足十一副贤淑良德的模样。

    明华容却只觉得她造作得可笑,那挤眉弄眼要哭不哭的模样远不如明独秀演技精湛。

    ——今日之事,恐怕少不了那个爽朗可爱的二妹妹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想到这里,明华容嘲讽一笑,说道:“物证既在,找出罪魁祸首轻而易举,姨娘不必惺惺作态,当心一会儿反而打了自己的脸。”

    “物证?”女掌柜又是一愣,突然觉得自己更看不懂这位小姐了:“明小姐,东西明明是从你身上掉下来,大家可都看见了——”

    “许多时候,看到的事未必是真的。掌柜每日招待许多客人,也算见多识广,应当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表里不一的。”明华容意有所指。

    “可笑!”见她迟迟未被定罪,杜唐宝不耐烦起来:“任凭你说出朵花来,也洗脱不了你的罪名!什么眼见不实,难道你说的才可信吗?!”

    这一次,明华容却并未反驳她的话:“我说的话自然也无法取信于诸位。”

    “那你还多说什么!”

    明华容不再理睬她,径自说道:“最可靠的,莫过于实物。”

    说着,她取出手绢垫着手指,将银梳从地上捡起。

    不等有人发话,她便将银梳呈到女掌柜面前:“掌柜,贵店的首饰给客人挑选过后,再收归入库前,都要用秘制药水擦拭一番吧?”

    金银宝石等制成的贵重饰品在被人触摸翻看后,往往会留下印迹。一般珠宝铺子里为了保证首饰光洁如新,不影响下一位客户挑选的心情,在收起前都会擦拭一番。许多富贵人家也有这个习惯,只不过是交给近贴身侍从打理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女掌柜当即点了点头:“不错,确是如此。”

    “那么,这些首饰送到我面前,由我挑选时,它们都是光整如新,没有任何印迹了?”

    见女掌柜再度点头称是,明华容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这些首饰,是放在匣子里由那名叫翠色的侍女呈到桌上的,我并未碰过它们。但——这银梳梳背,和这颗猫睛石上,为何会有两道明显的指痕呢?”

    闻言,女掌柜神情一穆,立即细细打量起来。只见梳背的地方,和被镶嵌为花蕊的猫睛宝石上,确实各有一枚指痕,甚至连指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在她打量梳子的当口,旁边的翠色已悄悄变了脸色,目光又是惊恐又是茫然地看着明华容托于掌间的银梳。她并不明白这小小的印迹如何能成为证物,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而已。

    孙姨娘亦是微有变色,随即镇定下来:“这又说明什么?也许是你无意碰了一下呢?”

    明华容的目光自银梳移到她身上,似笑非笑道:“姨娘刚才不是还作出一副护着我的样子么?怎么当我指出了物证,你却反而是一副巴不得把贼名牢牢扣在我头上的样子呢?”

    孙姨娘脸色再度一变,然后掩饰般笑道:“这……是因为大小姐找的这理由实在太牵强了些,恐怕说服不了谁。”

    “说服不了?那是姨娘希望如此吧。”明华容淡淡说道,“每个人指间的纹路,就如同自己的容貌一样,在这个世上是独一无二的。好在这屋内的人也不多,只要将这指印拓下来,一一对比,不消片刻,真相自然水落石出。一旦查出谁碰过这梳子,就知道谁就是栽赃给我的人。”

    听到这话,孙姨娘几乎快挂不住脸上的笑意:“这……这可奇了,我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别是大小姐在异想天开吧?”

    明华容嗤笑一声,说道:“天底下大得很,姨娘没听过的事儿还多着呢。你不信也不打紧,这法子是否有效,一试便知。”

    说罢,她不再理会还想分辩的孙姨娘,转向女掌柜说道:“麻烦你取一盒朱砂,两张厚白宣,和一些煤炭细粉末来。”

    女掌柜亦未听说过这等奇妙法子,但见明华容说得有理有据,心道横竖又不麻烦,不妨一试,便吩咐了侍女前去准备。

    不多会儿,所需的东西便都备齐了。明华容将一张厚白宣纸展开铺平在桌上,将朱砂盖子揭开,自己先拓下三枚指印,然后朝众人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各位都像我这样,在这纸上按下自己的拇指、食指与中指手印。”

    众人对视一眼,事不干己的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觉得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心里有鬼的某两个人,一方面有所怀疑,一方面却有些惧怕。一时之间,竟是谁都不肯上前。

    见状,明华容目光微冷,语带嘲讽地向杜唐宝说道:“莫非此事与杜小姐有关,所以生怕露了端倪,不愿协助调查?”

    杜唐宝果然受不得激,立即傲然说道:“本小姐只是不想被你找借口当猴耍,既然你这么说,我照做又有何难?反正等下丢脸的又不是我!”

    说着,她立即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在宣纸上按下三枚手印。

    待她做好后,明华容提笔在旁边写下个杜字,随即又看向一干明府下仆:“杜小姐乃堂堂侍郎千金,难道你们的身份比她更加金贵,所以不愿听我的话?”

    这话实在太重,一干下仆们虽然并不相信,但还是乖乖过来,挨个将手印拓了,由明华容在旁边写下名字。待她们拓完,房内便只剩下孙姨娘,和珠宝铺子的侍女翠色。

    孙姨娘咬了咬嘴唇,突然说道:“这玩意儿跟签卖身契似的,我好端端一个人,可不拓这个,受这份污辱。”

    翠色听后立即连连点头,虽不说话,却是一副赞同模样。

    明华容闻言也不勉强,只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们一眼,笑吟吟说道:“无妨,横竖只剩下姨娘和一个婢女,若是等下对比了没有相符的,也许便是……”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冲这二人一笑。

    孙姨娘刚放下些许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她控制不住地瞪了翠色一眼,目光凌厉无比。翠色则将头压得更低,却掩不住一脸的惊惧。

    见状,原本不以为然的其他人都不禁半信半疑起来,心里悄悄开始犯起了嘀咕:照这么看来,姨娘和这个侍女的反应一直都很奇怪呢。事发时姨娘先是发火,然后马上又将矛头对准大小姐,后来说的话更是自相矛盾,莫非真是……

    明华容也不理会众人猜测,径自开始忙碌。她将细如面粉的煤炭灰小心地撒到银梳的指印上,待撒落均匀之后,又用宣纸迅速按上去。当将纸再揭下来时,梳子与宝石上的指印已清晰地拓到了纸上,纹印清楚分明,丝毫不差。

    随后,她便开口邀请女掌柜:“掌柜,你既然掌管珠宝买卖,眼力一定不差。还请你与我一起参看对比,看看谁的指印与这梳子上的相符,如何?”这么说,却是要找个见证,堵一堵众人的嘴。

    女掌柜见她行事极有章法,心里不禁又多信了两分,便依言上前与她一起对比。

    而其他暗中窥看的人见状,不禁也生出十二万分的好奇,眼巴巴等着看这个明大小姐这一番所作所为,究竟是会变成笑话还是当真能查出真相。一时之间,整个二楼竟是鸦雀无声,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看结果。

    过得一柱香左右,女掌柜微微摇头,说道:“虽然看得出这两个指印俱是拇指印,但是——”

    她似乎有些为难,迟疑片刻,才缓缓说道:“与这纸上拓下的都对不起来。”

    闻言,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到孙姨娘与翠色身上。她们想着明华容之前只说了一半的话,眼神满是怀疑。

    女掌柜亦是心中暗叹:既然和其他人的对不上,那便只剩下这两个人了。但翠色是自己的伙计,若是她做的手脚,铺子的声誉脸面都要大受影响;若是孙姨娘的话……想想她刚才棉里藏针字字句句意指明华容是贼子的模样,想来又是一桩高门大户里勾心斗角的把戏,却将自己拖下了水,一个应对不当,铺子的声誉同样要受影响。

    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左右为难,女掌柜都不得不立即查清事情,并设法将对铺子的影响降到最小。决心一定,她立即说道:“这指印也有可能是其他侍女不小心弄上去的,但既然出事时侧夫人等都在屋中,少不得也要对比一下,还请您体谅。”

    其他侍女云云,不过是缓和安抚的场面话而已,孙姨娘如何听不出来。她下意识地将手掩在袖中,脚下纹风不动。她亦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选择余地,若不配合,其他人同样会起疑心。但若配合地伸出手——

    想到后果,她情不自禁将手又掩得更深了些,脑中疯狂地寻思着一个又一个脱身之计。蓦地,眼前一亮。

    “我乃堂堂尚书府侧夫人,如何能轻易捺什么手印。不如这样,先让你们楼里的侍女对比,如果不是,我再勉为其难随你们捣腾。”孙姨娘语气强硬,不容置喙地说道。

    明华容明知有异,却不点破,亦不为难,当即一口应下:“便依姨娘所言。”

    倒是杜唐宝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声:“一个妾室而已,还拿什么大。连我都捺了,哼!”匆忙之际,也无人接她的话茬。

    听罢孙姨娘的话,女掌柜立即看向翠色。这一次,她可没那么多顾忌和耐心,直接便命令道:“翠色,你过来!”

    翠色再掩饰不住神情慌乱,吱吱唔唔道:“我……掌柜……我……”

    明华容将她的慌张看在眼中,微笑道:“怎么,小姑娘脸皮薄怕委屈么。你且宽心,若真不是你,我回头必备上一份大礼给你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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