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虽是贪鄙,却不若白氏这般狠毒,她发作人最狠的时候,也不过是抽耳光打板子,加上多年贫寒用不起奴仆,更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当下见白夫人如此安排,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没多说什么。
老夫人身后的杨妈妈却是目光微动,见老夫人不以为意,便又低下了头。
倒是许久未说话的林夫人面露不忍,说道:“几个恶仆,依家法处置了便是,哪里配让大小姐亲身往返。(。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但明华容也像是分毫不知白夫人话里的狠毒算计,坚决说道:“大伯母,这么多年来华容一直相信善恶有报,一直在等这天,您就让我去吧。”
林夫人蹙起双眉,还要再劝,明华容已经转向白夫人,略带哽咽,十分感动地说道:“华容多谢母亲替女儿做主。”
“你这孩子,跟母亲还客气什么。”白夫人笑得慈爱:“竹枝,还不快带大小姐过去。”
“是。”竹枝是白夫人贴身的大丫鬟之一,颇受信重,向来唯白夫人之命是从。当下便走到明华容面前,看似恭敬实则不屑地说道:“请大小姐随我来。”
明华容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向老夫人等告退后,便随她出来。
转出回廊走过一段夹道,明华容看着旁侧月洞门后高槛下影影绰绰的裙裾,将脚步放得更慢,说道:“竹枝,你在府里待了很多年吧?”
竹枝傲然道:“我是三小姐出生后,夫人的娘家特地送到夫人身边的,自我五岁算起,已经在府内待了十三年。”说着,她轻蔑地横了明华容一眼,那意味十分明显:你这正牌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反倒不如我的多。
对她的轻视明华容只作不见:“你跟在母亲身边,应该能时常见到老爷吧,老爷的性情,你知不知道呢?”
“那是自然,阖府上下的人,谁不知道老爷博学多才,颇受皇上器重,更难得的是老爷还十分体恤下人,从不随意打骂,但凡被罚的,都是确实出了错,被罚也心服口服。”竹枝满面祟敬地说道。
明华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昨晚我见了老爷,虽然蒙他夸奖,但有几句话却听得心里惴惴的,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想来老爷是在勉励我呢。”
听到这话,竹枝不觉站住了脚,声音也有些变调:“老爷夸奖你——大小姐?”
如愿看到高槛下的裙裾越凑越近,明华容微笑道:“是啊,老爷顺着卢尚书的话,赞我规矩学得不错呢。”
“卢尚书?那是谁?”竹枝不过一介内院丫鬟,纵然有些身份,对这些朝堂上的事也是懵懂。
“我也不知道,但老爷对那人很尊敬呢。”
交谈间,两人渐行渐远,殊不知,月洞门那边偷听的丫鬟已回到屋内,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禀报给主人。
“她说什么?!父亲竟然夸奖她?哼,她刚来帝京,该不知道卢尚书是谁。这话应当是真的,也罢,我这就去瞧瞧,这位姐姐到底有什么好处,刚回府就能得了卢尚书和父亲的夸奖!”听到禀报,少女银牙暗咬,说着便往外走去。
明华容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竹枝领她来到专门行刑的旁院,等在那里的许嬷嬷见到她,敷衍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小姐来了,便开始上家法吧。”
瞟了一眼趴绑在长凳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杨大德一家三口,许嬷嬷厌恶地转过身,向竹枝招了招手:“夫人只命大小姐在这儿看着呢,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竹枝巴不得一声,立即跟着她进了屋。
房门甫一关上,几个膀大腰圆,面相凶悍的婆子便抬着竹板上前,劈劈啪啪向三人打下。
明华容看了一眼虚掩的院门,微微一笑,在阶前的圈椅上坐下,袖手看戏。
婆子们显然是专门受过训练如何行刑的,板子下去得又快又准,不消片刻便将人打得皮开肉绽,血沫横飞。起初三人还有力气呼痛,但渐渐地便无法成声,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却比呼痛声更令人心颤。
府内若要处置下人多用砒霜之类的毒药,杖毙之事甚少发生。打了一会儿板子,行刑的婆子们见到三人的血肉模糊的惨状都不禁心生怜悯,手上动作不觉便缓了几分。这时,却听一个冷淡的声音说道:“没力气了?那便换拔人来打。”
寒冬腊月的天气本是极冷,那声音却似比刀割般的北风还来得更加冰寒,不见半点人气,只透着无边的漠然。
婆子们抬头看去,恰恰对上明华容犹带淡笑的秀致面孔:“要是累了,就歇息歇息。”
——面对这成年男子也难免腿软的刑罚,她竟然毫不在乎!甚至还有心情说闲话!
纵是在帝京生活多年,各府秘辛听了不少,她们也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小姐会有这般胆识,一时间不禁都愣了一愣。
但在明华容隐含威压的注视下,又觉得像是做错了什么,便赶紧将多余的念头收起,手上用力,板子打得更快更重。而这时,受刑的三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了。
正是这一恍神的功夫,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个清秀丫鬟簇拥着一名清丽无双,目中无尘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少女抬起半阖的眼眸刚待说话,正游移寻找某人的目光,突然顿在院心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三人身上。
而婆子们无人注意她的到来,依旧在卖力用刑。厚实的竹板打下去,立即溅起一串血珠,将石板溅得血迹斑斑。
这般血肉横飞的场景对于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来说无疑太过刺激,只看了一眼,那少女便尖叫一声昏厥过去,跟随而来的丫鬟们也被这场景唬得两脚发软,根本扶不稳她。
但听一连串惊叫声,昏迷的少女生生从石阶上翻下,直滚到片片血污里才停住。
转眼之间,刚才还高高在上,绰约出尘的少女便沾了满身血痕,狼狈不堪!
看着这一幕,明华容幽冷眸中闪过一丝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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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015 针锋相对
直到那少女像滚地葫芦般滚到刑凳下,专注行刑的婆子们才发现不妥,顿时慌做一团:“三小姐!天哪!三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竟冲撞了三小姐,完了完了,夫人一定饶不了我们!”
“老天,怎么会这样!”
……
原来,这清高出尘的少女竟是白氏的第二个女儿、三小姐明霜月!
顷刻之间,院内乱做一团,婆子们魂飞魄散地丢下板子,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三小姐搀起。与此同时,刚才被吓傻的丫鬟们也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围上来查看情况。
见三小姐牙关紧咬,不省人事,几个丫鬟都知道闯了大祸,她们定然逃不了护主不力的罪名,说不定还会被溺爱女儿的白氏打一顿再撵出去发卖。一时间,人人自危,几个胆小的甚至还哭出声来。
原本在屋内悠闲喝茶的许嬷嬷听到哭声,起先还以为是明华容吓哭了,正想趁势数落几句,和竹枝一起取笑下这个放养小姐,哪知哭声却越来越响,明显不是一个人在哭。
推开房门一看,她不禁疑惑道:“你们不是三小姐身边的人么,在这里围着做什么?”
近前一看,发现被婆子们半扶半抱着的那人竟然是明霜月,竹枝吓得软倒在地,许嬷嬷只觉魂飞魄散:“天佛老爷,这是怎么了?”
婆子们七嘴八舌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并再三强调是三小姐突然带人冲进来的,与她们无涉。几个丫鬟自不肯依,硬说是她们不知避让,冲撞了三小姐。
双方争来辩去吵个不休,直到许嬷嬷断喝一声,才算了解:“够了!没见小姐昏了吗,先送回房请大夫来看是正经!”
她自认此事与自己无关,加上这祸事确实不小,纵是她有心卖三小姐的丫鬟们人情,也断断遮掩不住,便索性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模样。
一名年纪大些的丫鬟上前一步,忍泪说道:“秋霁没伺候好小姐,被罚也是心甘情愿。但嬷嬷和竹枝姐姐既然在这里,想来夫人定是会责问的。”
“你——”许嬷嬷气得一抖,但也猛然悟到秋霁说得不错。以夫人的对三小姐的疼爱,凡是在场之人定然都脱不了干系。
——得想个法子将这横祸免了才好……
正思量间,许嬷嬷猛地看到了稳坐一旁,看似吓呆了的明华容,顿时眼前一亮:是了,如果将此事责任推到夫人素来厌恶的大小姐身上,夫人盛怒之下,肯定不会细究,届时她便可以逃过一劫!而以明华容懦弱的性子,定然不敢分辨,还不是全由着自己编排!
想到这点,许嬷嬷刚要说话,却见明华容抢先一步站起,一脸惊慌地说道:“这位就是三妹妹明霜?她昏了这么久,你们竟不去叫人?我要禀告母亲,让她快来救三妹妹!”
说着,明华容提起下裙疾步往外走去。许嬷嬷本能地想拦住她,但周围都是人,稍一耽误,明华容纤瘦的身影便消失在院门之外。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说是要去找白夫人,许嬷嬷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死丫头还不知道夫人多不待见她呢,居然想去找夫人告状,那就等着瞧,夫人究竟是信谁的话!自己不如留在这边好生照料三小姐,说不定还可以趁机邀一功。
这么想着,许嬷嬷便指派婆子们速速拿屉凳来将明霜月抬回小院,又打发她的大丫鬟秋霁和竹枝一起前去向老夫人等禀告这边的事情,顺便还让婆子到二门外吩咐跑腿的小厮,拿了名帖去请常请的大夫过来。忙到十二分去。
当依旧昏迷的明霜月刚被抬进闺房内安置下,院门处便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许嬷嬷心道来得好快,便刻意将声音放高了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水来替小姐收拾,再将帐幔放下。过会儿大夫就要过来了,小姐的玉面岂是能让外人得见的。”
分派的功夫,脚步声已来到睡房门口,许嬷嬷这才装作刚发现有人来的样子,故作惊慌地福了一福:“奴婢一时不察,竟未及时拦住三小姐,让小姐受了惊吓以至昏厥,实在该死!”
她满心以为夫人斥责几句便会饶过她,转而去发作明华容,不想,回应她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护主不力在前,主子昏了又不顾她的安危,只顾着推御责任,你这老虔婆的确该死!”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熟悉声音,许嬷嬷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来,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老夫人,怎么会是您?”
在丫鬟婆子簇拥下前来的竟然不是白夫人,而是被杨妈妈搀扶着的老夫人!
一听这话,老夫人顿时怒道:“怎么不是我?孙女出事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否则还不知要被你怎么糟践!调教出你这等刁奴,你主子也难辞其咎!”
这话实在太重,许嬷嬷赶紧跪下去将头磕得怦怦作响:“奴婢挂心三小姐,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儿,还请老夫人饶过奴婢这遭!”
但一边求饶,她却一边在想,究竟是谁的耳报神知会到老夫人耳边?而向来对夫人及两位小姐隐有敌意的老夫人,又如何会亲自过来探看三小姐?
正思索间,她眼中突然捕捉到一片眼熟的素色裙裾,而它的主人,正轻声慢语地和老夫人说话:“……当时血肉横飞的,我吓得动也不敢动,也没注意到三妹妹是何时进来的。等我缓过神来,便听见许嬷嬷在骂其他人,说三小姐都是她们害的,和她无关。只是孙女却想,无论是谁的责任,最要紧的便是请大夫来看诊,三妹妹都昏厥了半日,若是耽误出什么毛病来,岂不遗憾终身。似许嬷嬷这般,不说去请大夫,还唬住其他人不准去,实在是教人不得不起疑心。再者,倘若成了风气,咱们府上的下人遇上什么事都只顾把自己摘出来,还有谁想着忠心护主?”
这话十分有道理,不但周围人听得连连点头,连原本只想借机发作白夫人亲信的老夫人听罢,也不禁动了火气:“府上每月大把地贴银子给你们,可不是为了供菩萨的!似这等黑心肝的恶奴,就该罚一警百!”
闻言,许嬷嬷不禁又气又怒,争辩道:“老夫人,奴婢也算府上的老人了,多年来的忠心耿耿都是各位主子看在眼里的,您何以只听大小姐一面之辞便要发作奴婢?大小姐说的那些话儿,奴婢可从未说过!再者您刚才也亲眼看见了,您过来时奴婢正忙着照顾三小姐,又哪里像大小姐说的那般可恶了?”
听她这么一说,老夫人也觉有理,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明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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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016 许氏被罚
被老夫人质疑,明华容也不分争,只不胜叹惋地看着许嬷嬷,轻叹道:“旁的不论,你看三妹妹斗篷上的血痕都干透了。这大冷的天儿,水渍干得极慢,若不是你耽误得太久,这血渍何至于就干了呢?”
其实,浅薄的血渍干涸起来比水快得多,明华容前世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自然深知个中关窍。但身旁的人从未吃过她那份苦,闻言都争相打量挂在榻前的斗篷。见上面果然有斑斑血迹,风干成一团一团的深褐色,映在暗纹锦缎的白底子上分外扎眼,不禁都信以为真,再看向许嬷嬷的目光,便相当不善。
这些年来许嬷嬷在明府可谓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何曾吃过这等暗亏?早年的忍让功夫早不知丢去了哪里,气性一上来,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你休得血口喷人!便是我耽误了下,也不能说就是对三小姐起了坏心!”
这话甫一出口,许嬷嬷便后悔不迭,还没来得及磕头认错,便听老夫人怒极反笑,说道:“三丫头受了惊,不知好歹,你不说快请大夫,反而一昧磨蹭,这样都要抵赖没坏心,那天底下的都是大善人了!我听说你每月有二两银子的例银,几乎快赶得上姑娘的用例了。莫非你还想害了三丫头,再取而代之?”
这笑话并不好笑,也没人敢笑,一片死寂中,只听许嬷嬷将头磕得山响,一个劲儿地求饶。
但老夫人对白夫人积怨已久,加上许嬷嬷又曾数次奉白氏之命,明捧暗顶地开罪过她,新仇旧恨一起发作起来,又占着道理,老夫人如何肯罢休,当即吩咐道:“把她捆了关进马棚去,等三丫头好了再说!”
府内虽是白夫人当家,但老爷明守靖亦相当尊敬母亲,老夫人说的话同样顶用。而且许嬷嬷平时眼高于顶,盛气凌人,不少人都暗暗记恨着她,此时见她落难,无不暗自欢喜,竟是无人替她出头说话。
许嬷嬷连声喊冤,叫得天响。明华容担忧地看向老夫人,说道:“三妹妹还病着,恐怕禁不得吵闹。”
老夫人立即说道:“你们手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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