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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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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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太子昨天晚上又回青鸾殿了。”

    贺世仪刚才净手的时候把贰味叫到了一边,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叶庭杉一副早知道如此的表情,嘴角含笑的端着茶碗轻啜。太子的骨头早让沈夫人给拧成形了,宠了二十年的妹妹哪能狠得下心?况且这两个人能有什么矛盾?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搞那么长时间不过是因为太子如今要面子了,一时拉不下脸来罢了。可最后不还是先低头了?而最妙的在于:“太子妃很聪明!”太子先低头了,她得了面子消了气,也不忘让太子欢喜一把。给景帝今天熬的粥叶庭杉是吃到的,很合景帝的口味,未了还扶着回宫服侍?

    太子这下子大概再也不会觉得先低头憋屈了。若不是这么一出,太子想看沈世雅对他父皇示好,就八辈子也没指望了。

    贺世仪也笑得直抿嘴,那个沈世雅很鬼滑,太子让她捏住了,真真不怪别人。不过说些这事来,贺世仪就想到世静的婚事,纵使上次世雅帮世静把名声给平了,可是想寻到一门象样的婚事真的很难。不是门弟出身不匹配的,就是另有居心的。且,大部分都是另有居心的,想借世静这条路和太子太子妃扯上关系。那样的人家……瞟瞟一边被几家夫人逗得脸色晕红的江莹,贺世仪有些酸:“早知道就订上官了。”看江莹这日子过得。刚开始与江家熟或不熟的都替江莹觉得‘委屈’,有那说三道四的还说江莹嫁给上官亨做继室,不过是江扶林要抱太子的大腿,把女儿给贱卖了。可现在嗯?江莹有孕,上官亨却连个通房都不要,照样对江莹怜爱有加。凡举家中样样依从,从不和妻子赌气耍脸子,更从不去那些花街柳巷里鬼混。江莹这个继室当得可说是盛华第一人,羡死一干原配正房太太。

    叶庭杉笑着摇头不语,女人!就是爱放这些马后炮。当初嫌继室的名头不好,不然是桩多好的婚事,现在白便宜了别人,后悔了?亏的是去年岳母病逝把婚期有理由的拖了下来,否则:“世静二十一岁了!再挑明年也必须嫁了。”

    否则就算有种种理由,也是难堪了。

    贺世仪明白,事实上老王妃前阵子已经挑好了三户人家,单等过转年去三月母亲的孝期满了,就开始择婿,夏天一定要打发世静嫁的。不过到底要择哪家嗯?

    苦恼发愁的模样,看得叶庭杉心里十足好笑的同时,亦生怜惜敬重。纵使岳母懦弱小姨天真,可她还是不弃不舍吗?

    这样的王妃,终究是娶对了。

    ——————————

    岑染对戏没有爱!盛华这里流行的昆曲更是不知所云,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大概就是身段了。舞蹈讲究的身资虽然与戏曲不一,可是只论妩媚风流亦是值得一鉴的。况且……不喜欢不还是得充场面?

    戏子今天传了三家流音坊宝音局还有燕音楼,两家庆阳名楼,最后一家还是从南江请来的。照旧例帝后先点,而后是太子太子妃,宗亲朝臣。三品以上的一人一折后就是晚宴时分了。晚上可是正经国宴,末了会有内侍将八宝盒取来,每位大人和夫人都要进手一摸。那里面大多是谷米粮食,却也混着八颗宝石,形与谷米近似,却是珍品。再然后各得礼品的朝臣回家去了,留下匣中谷米交太子妃熬粥再奉。

    这就是伟大的圣诚仁武威皇后亲自订下的流程!

    岑染不无郁闷的看着台上的伊伊呀呀,猜测:便难不成这位前辈是个戏迷?

    戏锣开动后,太子点了《清风亭》岑染不懂这个,看了一眼跟来的杉枝,杉枝将《义侠记》的牌子翻了过来。

    按例是要演唱一下晌的,可才唱了三段,负责留守回事处的沉香就摸上来了。把一本绯红皮子的折本往太子身边一递,叶锦天翻开看了半页脸色就阴下来了。猛的叩上折子,转身就离座了!?

    一眼也没有看自己?岑染有些讶异,看沉香。沉香眉头皱了极紧,回给太子妃一个叹气的神情就是快步跟上去了。

    底下左右议论之音纷纷,眼神几乎全扫了过来。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连派人问都不行嗯,否则就是后宫摄政。话说虽然太子妃和皇后是一个服色,只在辇架上差了一个规格。可是皇后有公然摄政的权力,太子妃却没有。岑染此时只能在此地等消息!不一会儿,小林子急急忙忙的来了,将中山郡王,首辅江伏林,礼部尚书葛理全唤走了?

    “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二?”

    上点心的时候,贰味请示。岑染摇摇头,再坏的消息如果已经传了外臣,那么早晚几个时辰知道就没有关系了。

    岑染说的淡然自信,可……事实证明,差几个时辰知道,确实是有异的。而三天下来,庆阳城内城外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南蛮王先是上表呈奏要将甜湘公主嫁于太子为妃!惹得景帝大怒,次日上朝将南蛮使者痛斥一顿。盛华是有不聘外族公主为后的俗例的。南蛮此举简直是大逆不道!

    南蛮使者却一脑袋雾水,隔了好半天后,才反应了过来:“天朝陛下误会了,我王的意思是做妃!只是妃!”不是太子妃妃,只是妃。没有带那个侧字,实在是为了公主的体面。

    金銮殿上顿时一阵沉默。几乎所有的眼神全部盯在了太子身上,这可该怎么办?太子妃独宠东宫,压根容不得任何人。如今倒好,弄来个南蛮公主?

    甜湘公主,听说是南蛮第一美人,和东夷王女的容色不分上下。味道广听名字就晓得了,甜湘,又甜又香!

    这下太子妃麻烦可大了!

    朝上一片安静,南蛮使者似乎明白了,恭谨一礼:“我家公主久慕太子贤名,愿与盛华共修百年之好。南疆虽是偏域,却也通晓三纲五常,公主嫁来盛华后,定会恪守本分,服侍君主。不使太子为难分心!”

    —————————

    “我已经应了!”

    “我知道!”

    “没有办法拒绝!那是国事。”

    “我知道。”

    国事嘛!自然是要紧的。即使不是国事,族事家事,样样都是女人退让的理由。岑染记得看过的许多情节:为保爵位在十五岁的主母小产后立马三妾三胎的;有为了安抚钱商将主母的胎儿打掉,关在别庄五年才放出来的;更有王献之为保全族,休掉发妻,改娶再嫁公主的;甚至有徐阶把亲孙女送于严嵩为妾,诛严党后,命子杀女的……

    女人在这里是只凭怜爱才能生存的物种!没有尊严,没有平等的生存权,甚至连完整的人格都不能有!

    “染染,记得沈庭吗?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感觉到了岑染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叶锦天没来由的开始心慌。紧紧的抱住她,不住的亲吻:“我会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染染,相信我。起码……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以后就再也不会有麻烦了。”

    一后二妃,够多了。就算是岑染怀孕都不用担心朝臣们会不满了。上官亨可以干的事,太子不能干。穆氏被太子所弃,定然会有献女。与其到时候费力寻人,不如应了这个公主。虽是友帮,可到底是外人,冷淡可以,训斥可以,只要不死,有没有子嗣都不会有朝臣打抱不平。

    这样好的棋子……叶锦天把背转自己的岑染翻抱回来,捧起那张阴沉似水的脸儿,有些紧张的爱怜柔吻:“染染,相信我。我既然能让穆氏听话,就一定能让那个也听话。染染,我那天很开心,我以为你和世雅一样厌恶父皇。可……不管是为什么,哪怕你只是为了我,我也是欢喜的。染染,我喜爱你。我一辈子只喜爱你一人。这是我们早早就说好的。你不需要担心,一切有我!我会做好的。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把韦尚宫请回来。她是什么事也经见过的,有她在你身边,谁也伤害不了你。”

    盛华太子和南疆公主的婚事就怎么订下来了。随南疆俗例,本年七巧节成婚。

    甜湘公主入东宫,居于太子妃沈氏之下,穆氏之上。穆侧妃即日去掉侧妃名位,牵居悲思斋。留出还巢殿准备由甜湘公主入住。

    礼部内务府与南疆使臣共议婚事!

    自除穆国公府后,与南疆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南疆瘴气毒术众多,攻防战上素来以盛华吃亏。可南疆地少人稀,后继不足,始终是骚扰有余,常胜不足。

    这等对手,既不用真怕,却也最是难缠!南疆的朝贡历来准时,可数量质量上却是四番最末,并常有奇怪举动。比分说武皇帝时,南疆王曾要求下赐美男十二人,当时的南疆王是女子。那十二名美少年全部成了她的面首。十年后南疆女王被诛,那些美少年也不知去向了。后来,怀帝的时候,南疆送给怀帝一名舞姬,艳丽多情,得宠数月后,竟在宫中拿宫女练蛊?

    看到这里,岑染心头猛然一跳,低头挽起袖口,看着金红雍容的坤之花王……

    “太子妃,韦尚宫回来了!”

    没有换回尚宫装束,依旧是平民民女打扮。浅蓝色的对襟长袄,□是深蓝色的百折裙,抿得光滑鉴亮的发鬓后是梳得整齐妥贴的圆髻。一张面容依旧庄肃严谨……是原本性格便是如此?还是四百年来看惯了生死风雨?

    岑染摆手:“你们下去吧,没有传唤不得进来。”

    杉枝知道太子妃最近不痛快,可是韦尚宫是太子殿下明令严禁和太子妃私谈的主。左右有些为难,岑染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冷笑:“怎么?新主子还没有来,就不听本殿的话了?”

    “奴婢该死,奴婢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太子妃!”杉枝吓得立时跪下了。太子妃的心情不好到这样地步吗?可是为什么太子殿下每次来的时候都平心静气?

    “知道了还不下去?”岑染断喝,杉枝经刚才那一招,哪里还敢有半分不容?乖乖的带人退下了,并且还关上了殿门。只是在殿外左右绕了七八个圈后,还是把小施叫了过来:“赶紧去通知太子殿下,就说韦尚宫回来了,太子妃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只和韦尚宫在里面。”

    小施虽是青鸾殿的首领太监,可是从来不多言多话的,又兼之年纪还小些,所以除了忠心似乎别无长处。这次……听三姑姑说了后,立时跑开了。

    青鸾殿书室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岑染坐在书案后闭目不语,而韦菁则立于案前纹丝不动。

    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岑染都听到殿外似乎是杉枝衣摆绸料的磨擦声,整个心都随之静默下来后,才招手将韦尚宫唤到了椅边。匀缓气息问道:“庆阳宫有秘道吗?皇上和太子都不知道的那种?”

    韦菁自半月前听到太子即将迎娶南疆香湘公主的消息后,就知道有这一天了。今日是大朝,不到午时是不会散朝的,所以早早的就到了东宫递牌。如今……看看这位岑姑娘,不、如今应该叫太子妃了。一身朱红团花的锦绣连枝纹凤袍,九星连珠的南珠环钗,耳上坠着一对指盖大小的碧玺珠,颜色竟分毫不差。这般的富贵,竟也半点不留恋吗?想想曾经的主子,重重的点了一个头。随手一指书室左侧角摆放的一只水莲青瓷瓮,俯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青鸾殿只有这一个,坐北朝南的方向朝右转动一圈,就会有地口出现。要奴婢等您吗?”

    岑染摇摇头。韦菁想想后问:“时机不好?”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沈世雅将背负上天下第一妒妇的骂名。那个名声,毕竟太糟糕了。

    这次,岑染依然摇头,韦菁仔细看了看太子妃的脸色,眼珠转了转后,又问:“可是不舍?”

    这次,岑染没有动弹,怔怔的呆了一会儿,长吁出一口气后,自嘲一笑:“确有不舍,不过也没有到舍不下的地步。韦尚宫,你是看惯世情的,对于眼下的局面,有何好的建议吗?”

    四百年的经历,论起人心术道,可谓精专。尤其还是尚宫这种职位,对于宫廷之事没有比她更精通的了吧?

    韦菁闻言抿紧了唇瓣,眼帘低下看着脚下玉版砖色七八眼后,才道:“祖宗的规矩,奴婢不干主事。主子的事,主子自有决断。自己决断的,将来才不会后悔,亦不可不能后悔。”韦尚宫不是没有帮过这些后宫无助可怜的女子,可是帮忙的下场得到的却往往不是感激,而是怅然埋怨甚至愤恨不甘。次数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韦尚宫话里的意思,岑染很容易的听明白了,毕竟哪个心软的女子都犯过这种错误,而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后悔的路了。低头拉起后臂的袖管,伸手上去缓缓的抚摸着上面的金红牡丹:“那么韦尚宫至少可以告诉我,乾坤丹的秘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吧?”这种不正常的药,一听就知道是从南疆来的。即将进到东宫的这位甜湘公主……会是内行吗?

    “太子妃与其关于这个,不如想想内宫暗卫的代身之易容术,是否能哄住南疆公主。”

    乾坤丹这种东西,就算事隔四百余年,南疆仍有记载,也不容易为人发现。毕竟太子妃的袖管子哪个敢往起拉?就算拉起来看到了又如何?女子纹身绘图也不是没有的事,南江省沿海区域就常有这种习俗人家。就算是子嗣问题,不许妾妃诞子有的是办法和理由。可‘替身’的问题就不好解决了。易容之术虽是江湖把戏,南北各地尽有,可若论精专诡道之术,当属南疆。

    南疆地少人稀,纵使王庭也多用诡异之士。那位南疆公主就算本人不懂,也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不会懂。而这种事一旦揭穿,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往小里说不过是威胁太子就范,真正宠爱;往大里讲,说一个谣言惑众,动摇国本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次不同以往,太子准备的那些招是根本不能开用的。所以,您要早下决断!”
第95章

    叶锦天是下朝后才听小林子说的,一路急赶回来时,青鸾殿的殿门……仍旧关着。杉枝几个神色紧张的站在外面,见到太子归来后扑落落跪了一地。小林子刚才一路急跟,知道太子的心意,给小施使了个眼色后,二人缓缓推开了殿门。缓步迈进青鸾殿,殿内一片寂静,声息全无仿佛根本没有人气……

    “你回来啦?”半垂的纱幔后传出的声音让叶锦天好大的舒了一口气。挑纱进来,就见书室中,岑染将一张羊皮卷拼成的盛华九域细理图铺在了地上,满满的铺了半个书室,岑染跪在上面正在找什么的样子。而左右却没了韦尚宫的踪迹?

    “别看了,她来了回答我的问题后,就走了。”

    回答问题?叶锦天心头一跳,轻问:“什么问题?”

    岑染跪立直身形,将脸儿扭了过来,直直的对视着叶锦天的眼睛:“我问韦尚宫,乾坤丹是否出自南疆?”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可叶锦天的心里却如小鼓般的咚咚擂响,眼神收紧,帘儿一垂又一眨:“是!确实出自南疆。不过那东西四百年来不曾再现于世,怕是方子早就失传了。”

    就这么顺水推舟吗?

    岑染心底最深的那个刺刺的痛了一下,低□来继续找着适才的路线。本来挺顺当的路,不知怎的突然乱了起来,本便繁密的地理图此时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一般,杂乱纷呈迷路重重。

    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殿内静得离谱,殿外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后,还是杉枝撞着胆子进来:“时辰不早,殿下是不是先用膳为好?”

    叶锦天没有说话,岑染却大大方方的从地图上起来,跪得太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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