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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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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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异的彩灯,有那铺面大的还设了灯迷,猜中者有奖。亦有摆摊设贩者,摆了许多模样小巧却甚是可爱的手提灯笼,引得许多家人陪同出来的姑娘小姐驻足,还有小孩子提的兔儿灯莲花灯之类的满街挤。

    锦乡路是最热闹的一处所在,因为锦绣侯府每年都会备下许多新奇漂亮的灯盏,偌干灯迷都是有借意的,十分难猜,相对的赏头也重。时候一到,锦绣侯府正门外就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猜迷谜看热闹的。岑染没有出风头的打算,便寻了不远处的一家摆在小巷口的元宵摊子坐下。桌椅不算太干净,民铺摆子能好到哪里?不过岑染不在乎,要了一碗元宵,老板说它这里有十样馅料嗯,岑染除了花生馅和芝麻馅的各样要了一个。一共八个元宵,才吃了两个就听到街口一阵大乱。哭爹喊娘的叫喊声伴着马踏痴响从街口传来,然后人潮涌一样的袭来。这条街人本多,岑染坐的又是外间铺子,让路人这么一挤,桌椅摊子顿时散了不说,半碗汤都洒到衣上了。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顺着人流往一边小巷里躲去。直到疾马驰鞭的七八匹骏马奔过,冲散锦绣侯府门口的灯迷会,闯进府去后,街才算是清静了些。

    “这是怎么了?”

    “大过节的,这家二公子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也不知道,刚才伤到人没有,前年也是这样,撞到人什么也不管就走了,好在是没撞死,可腿废了。”

    叽叽喳喳的闲话声四起,然后人烟慢慢的散了。再不平的事,多来几回也就没感觉了,普民逆来顺受的能力一向很强。岑染站在墙边,等人都从巷子里散出去后,才行到了巷中间,低头看看湿了一片的袍子,好在是棉的了,更好在是别人的衣服。

    只是……

    “你的钱袋。”

    清冷的声音响起,半片的霾色映在沈世雅身前一步的地方。岑染也不管袍上的湿渍了,抬起头来才要看到底是谁时?才散去的人潮突然又涌进了巷子里来。岑染一个没站稳,险些让冲倒。一只温热的大掌及时拉住岑染,并且保护性的把人圈到了怀里,靠在墙边。陌生的男子气息袭来,几乎半贴在身上的健硕身体让岑染立即抬头,却不想那人往左一偏头颅……绝对意外的柔软碰触掠在了额头,一时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幽暗的巷子里,左右挤了许多普民,叽喳纷闹。

    可叶锦昭只能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只能看到沈世雅半低的脑袋一点点的扬了起来,露出白玉般净美的脸庞,然后乌丸一般的眸子里满满的皆是震惊,半张红唇微开,怔楞当场完全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一时间叶锦昭阴郁了两天的心情突然闪亮了起来。

    就象那天空中突然爆出的炫丽烟花,瞬间惊现出无与伦比的美丽,耀眼纷呈,迷醉人眼!

 雪月

    叶锦昭初时对沈世雅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

    先不说沈夫人携女进京后的那些流言,让叶锦昭不耻,就只论这个冷漠孤寂的女孩也没有值得注目的。从小在王府中看惯妻妾争斗,沈家的事虽然沈庭做得过分了些,可另一方面何尝又不是沈夫人自己的问题?叶锦昭记事时,母亲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英国公世女了,变成了真正的郁王妃。府中姬妾但凡有不安份的,收拾起来绝对手段凌厉。彼此间争风吃醋,母亲是不管的,可若敢挑衅王妃的威严……那天与世勋说的情景,其实不是听来的,是亲眼见到的。母亲拉着才七岁的自己站在窗外观看,当时的叶锦昭惊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可母亲却咬着牙在耳边呢喃:“锦昭,母亲今天要教会你一件事。成王败寇,皇室如此。你要记住,你不只是郁王府的小王爷,你还姓叶,二代宗亲。”

    当今的皇帝景帝,虽然是父王的嫡亲兄长,可他们兄弟之间似乎并不亲近。景帝是在母族的力量下顺利登基的,虽然碰到太大的阻扰,可是困扰却一样不少。尤其是在关于李氏后党的弹劾问题上,几十年来一直长长断断。景帝作为李氏的儿子,夹在中间……其实叶锦昭很明白皇伯父的为难。但却没有想到,皇伯父竟然那样狠!

    从登基的那刻开始就暗中谋划除掉后党,往日那般宠溺放纵太子竟然只是为了让他逐步失掉臣心民心,然后没有任何留恋的舍弃。就连他的第一个孙女儿,才一个月的镜圆公主都可以毫不犹豫的除掉。叶锦昭那日不在东宫,在五城兵马司上值,消息传来时,营中官兵顿时哗然一片,惊岔恐惧。这是要变天了?而第一次皇权变革,头一拨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负责镇压防卫的五城兵马司。

    然后……清洗李氏的行动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了,因为李氏当权的五位大臣都在东宫喜宴中‘身殉’,所以清洗行动几乎没有碰到一丝的障碍,不到三个月,盘踞在盛华六十年的李氏后党全军覆没。

    再然后……沈世宗变成了叶锦天!

    景帝亲自从朝学接出了沈世宗,叶锦昭那日的任务是在太庙负责护卫。太子舆轿出现在叶锦昭视野中时,轿中人影竟然是沈世宗?叶锦昭直觉性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受骗了!全城的人都受骗了!沈夫人与景帝年轻时的驿事,叶锦昭听母妃说过。原想着沈夫人的遭遇是皇伯父在暗箱操作,沈庭终究胆怯。却不想根本不是!太子下舆,全军跪拜,叶锦昭屈膝跪下的时候,眼角中却看到了一株杏色的野稚菊。

    记得,大约是在去年那个时候吧,朝学终考后的第几天?记不清。只记得那天是叶锦昭沐休的日子,刚下雨后的西郊空气甚是凉爽。奔马一顿,略有些累,便找了一处清静凉爽的地方小歇一会儿。月儿湖畔生了许多野稚菊,闵风吹来甜甜涩涩的香气熏得人心都散了。叶锦昭闭目养神,正有迷糊时,就听到树后山包下一阵车辙马响。扭头过去看。只见沈世宗扶了沈世雅下来,一边有家人备着钓鱼的诸多用具,看来是这兄妹两个出来玩了。

    叶锦昭不置可否,继续歇着,拔了一朵野稚菊,咬在嘴角继续晃然自己的心事。母亲一直不消停,从去年满了十五岁开始就一直借口诸多,往自己屋里塞丫头。宫中承御处送来的两个女孩压根没有出现在叶锦昭面前,就全让母亲退回去了。母亲一直不放心皇伯父,人之常情,叶锦昭不想说些什么。可母亲……枉自刚开始知道母亲退了那两个御女时,还稍微喜悦些许了。以为母亲终于有点世家小姐的模样了,却不想居然掉头就送了四个过来,环肥燕瘦皆是丽色。送人来的是母亲身边的桂嬷嬷,桂嬷嬷对叶锦昭很好,平时叶锦昭对其也很是恭敬。可那天,头一次,摔了桂嬷嬷的门,走了。再然后……日子不复消停,原先自个儿的屋子还算清静,可自从有了那几个后,却是没一个自在的了。睁眼闭眼,眼前晃的全是那几个想爬主子床的丫头……

    “哥!”沈世雅的嗓子不好,沈世宗也不是个跳脱的,又是钓鱼,本来很是安静的场合里突然来了一声急叫。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声,沈世宗一脸气恼的赶紧给妹妹拍背送水,神色颇见古怪。“你甭想打那种主意,趁早死了那份心。”

    “为什么?我觉得在净心庵的日子很好。再说,我这样能找个什么人家?哥,你就让我出家吧。”沈世雅拉着沈世宗的袖子直撒娇。

    叶锦昭听得耸然,禁不住扭头回去看。沈世宗当时背对着叶锦昭,如何表情看不到,只能看到强忍着直颤抖的身子,还有把沈世雅紧紧抱在怀里的动作,半天说不出话来。沈世雅虽然撅着小嘴,神色却很镇定:“哥,我想过了。我这脾气让我去看别人的脸色,还不如让我去死。当道姑多好,清清省省的……”

    “不行!我不允许!”沈世宗气得几乎歇斯底里,抓紧沈世雅的双肩,直咬牙:“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哥哥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你。出家?青灯古佛鱼木教钟的日子是人过的吗?世雅,别担心,哥哥会给你找户好人家的。别再想这种事,别说这种话刺哥哥和娘的心。你渐渐大了,是该想这种事的时候了,可是别往歪里绝里想。哥知道你的脾气,受不得委屈,可人活着都是要受委屈的。”

    之后沈世雅心情就不好了,不再说些什么。而叶锦昭也不往下听了,过了几个月后,手下有人回报来说,沈世宗和沈夫人给沈世雅找了一户人家,对方是倍宁城的白家,三房嫡长子,父母俱亡只有幼弟一个,本身是个坏了腿的不能入仕,只经营家中产业。听说为人甚温厚,屋里只有一个通房,并无庶子。

    消息到手时,叶锦昭心中一片漠然。白家的条件门弟都差沈家许多,下嫁,也许便是怕沈世雅在夫家受气吧?瞬时,叶锦昭突然想起了中山郡王府花宴上,沈世雅书的那首异诗: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多谢小王爷路见之恩。”

    沈世雅淡淡柔柔的声音震回了叶锦昭的思绪,低头时,却见不大的咫尺间,沈世雅尽量靠着墙壁,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可话声很是平静,全不复适才的震惊。巷中此时已经无人,除了街外传来的对锦绣侯府的咒骂声外,巷中幽静得让人气息难稳。

    叶锦昭慢慢收回手臂,站后一步。得回自由的沈世雅立时退开几步,敛祍完礼,动作十分标准却有几分急促。果真,行完礼道完谢后,扭头便走。叶锦昭急行两步追了上来,挡在前面,看着始终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沈世雅,捏捏袖中拳头:“我有话与你说。”

    岑染心中苦叫,这是啥事啊?好端端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岑染不会认错刚才叶锦昭眼中的……喜爱!!!

    OH;MYGOD!圣母玛利亚!做好心理建设后,岑染又退了半步,低头站好:“请小王爷吩咐。”

    这情况……叶锦昭从小就知道那些爱与自己打交道的小姐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极少与女孩在一起说话。经验本少,偏偏沈世雅又是这么个态度……思量了几许后,有些尴尬的解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一下子涌进许多人来,叶锦昭只是想隔开沈世雅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毕竟她是女儿身,哪怕是情况失控,和那些人身体相触亦是不雅。却不想,那么凑巧……虽然很短,可是……叶锦昭抿抿嘴唇,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适才的感觉。沈世雅的额头很凉,皮肤却极是细腻,象块冷玉一样,却偏偏散着幽幽的清香。不是花露发油的味道,只是淡淡的香脂味。如果猜得不错,她用的是白牡丹治的香脂,清幽幽的艳馥,一点点的香甜。

    纵使低着头,也可感觉到来自对面男孩的叮灼目光。岑染几乎想咬牙跺脚,却碍于情势只能低头装贤淑,并且还得继续‘贤淑’下去。又行一礼:“小王爷大恩,世雅定当后谢。”别说那件事,行不?

    叶锦昭眉头有些拧,一直以来都是女孩们巴着要与他说话的,现在情形反了过来……也许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刚才那般轻薄后,哪个女孩不是又羞又乱的?可她出宫的日子太难得,更否论身边无人的机会了。

    这边叶锦昭还没想好台词,那边岑染已经分析好现在情形了,火速再行一礼:“世雅出来太久了,唯恐家人挂念,就此拜别。”说完也不往叶锦昭这个方向走了,急杀杀的就是从反方向跑去了。

    正经的,真是跑啊?

    叶锦昭又气又笑,望着远去的身影,淡淡发涩,伸手欲抚唇瓣,却发现刚才给她拣起的荷包居然还在手上?她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身上没钱,怎么雇轿回府?赶紧跟着出来,找了半条街,却根本没有沈世雅的身影了。

    ——————————

    共军的经验告诉我们,反跟踪的最好办法,就是反客为主。

    隐在一处门楼下,待叶锦昭追出来后,收回身形,直到这条街上再不见这位小王爷的身影后,岑染才是捏手捏脚的从门楼廊柱后面转了出来。回望适才‘案发’的那处深巷,真是无语苦笑。这是啥剧情?

    叶锦昭?

    好象除了前年在中山郡王府的花宴上,近距离接触过一回后,再没在五米内出现过吧?仔细想想,后面倒是有几次宴会上都在场,可是在场的人多了去了。那位小王爷……西装裤下拜臣许多,直接导致本尊甚是高傲。说来,人家也有高傲的本钱,郁王府的嫡子,独一份。全盛华除了太子哥,身份就属他最高贵了。

    想到这儿……岑染心头一动,贝齿轻咬唇瓣,遥望那人离去的方向?难不成是美男计?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这个局面也太有趣了。沈世雅别无分号的娘家定南侯府,统共两个儿子。长子和国之猛虎凉国公府的三公子交情深厚,小儿子又与郁王府小王爷是至交?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天意的话,岑染只能叹一句,苍天捉弄,迎风流泪,八卦苦情剧最爱这种纠缠剧情。

    可如果是人为的话……

    “沈世女,咱们又见面了。”

    不算太陌生的话,前天夜里才听过。岑染一边心中暗骂,一边笑着转过身来,看着三步远处靠廊柱站的秦三公子,微笑颔首:“三公子也来看戏?”

    好嘴硬的丫头!

    秦平瀚眼风扫扫左右,上前两步,低头看看目前只长在肩上的沈世雅,抬头看看远处,忽尔发笑:“又回来了!”

    岑染心头一跳,可是身子却坚持着不动。放下半片眼帘,抬手放在嘴边呵气,搓搓手背。盛华男装出门没有戴手笼的,时间长了指尖手背皆是冷意。淡淡自在的模样,看得秦平瀚心中发笑,忽的低头在沈世雅的左颊上就是亲了一下。岑染当时如遭雷霹,今天这是咋了?不及反应过来,腰间突然被紧紧的搂住,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红唇瞬时被封……

    这丫头傻了!

    秦平瀚越亲越乐,这个沈世雅之前肯定没和男子亲近过,看让吓得?才笑,就觉得颈后凉风一过,立时反手擒腕,却不想沈世雅居然一膝就是撞了过来,侧身压过这只泼猫,才又想笑就觉得有腕上一痛,连环横腿劈面就是踢了过来,位子全在软穴!?这丫头练过功夫?秦平瀚再不敢轻敌,连续闪过,退后三步。再看沈世雅时,已不再是适才被吓得楞掉的小女孩,一身幽冷杀机宛若弑灵。乌丸一般的眼睛里寒深深的皆是深义,没有气急败坏的扑过来,也没有负气扭头离开,只是站在原处,冷冷的看将过来,眼中神采异动,心意难辩。

    秦平瀚低头看看左手背上的伤口,真不浅啊!银钗划的,鲜血直往外流,可秦平瀚没有掩伤的心思。秦家的男儿自幼便在尸海血涯里长大,这等伤不算什么?只是……松贞送上来的消息里,可没一条表示沈家有替沈世雅请过武学师傅!就连沈世宗也没有学过,甚至于沈世雅都不会骑马的。可刚才那是什么?招术虽然有些眼生,可却十分凌利迅速,尤其是穴位,认得极准。

    这丫头怎么回事?

    “姑娘!”

    一顶青衣小轿停在街边,跟在轿边的小厮低头过来,规矩行礼。岑染瞟了一眼这小厮适才露出的腕上绳索,知道是自己人。抬眼冷冷深深的看了秦平瀚一眼后,转身下台坐进了小轿。

    一刻钟过后,回到了定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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