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旅行团 春十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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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旅行团 春十三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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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坚信结局是好的,你又为何要在乎过程中的痛苦与残忍?”
  “……”
  “我想,这就是你父亲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他让我懂得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让我明白坚强和坚定不是嘴上说说,也不是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而是当遇到困难时,有勇气去面对去解决,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也许逃避比迎难而上简单、更容易做到,可是人生不是这样的,人生很短暂,容不得我们逃避,必须面对。
  “所以当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把你父亲给我的这些宝贵的东西给你,尽管他没有机会这么做,可是如果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这就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了。”
  知乔抬起头看着周衍:“于是你来找我?”
  “是的,”他微笑,“就像你说的,‘蔡家雄不会说,去找我的女儿,让她代替我’。
  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过你自己的人生,就像他也一直在坚定地过自己的人生一样。”
  这一刻,知乔终于了然地明白,周衍和父亲之间那种如同朋友、师徒、父子般的感情,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衍说,为了父亲,他可以做任何事。
  “在你看来,我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
  “是的,”周衍点头,“当然也许因为他拯救了我,我对他的崇拜被加倍地扩大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知乔笑起来,自嘲地说:“但我老妈可不是这样想的。”
  周衍只得苦笑:“爱情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
  “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宽容。”
  “相信我,那比起你父亲给我的,不算什么。只不过我希望偶尔你的那些对与错,也会变得成熟起来,不再是那么得——”
  “——狗屁不通。”
  周衍大笑起来:“对,狗屁不通。”
  昆士兰的阳光照在知乔的背脊上,温暖得有些烫人,她发现,在这样一个下午,她经受了一次人生的洗礼。
  一直以来如同蚕丝般缠绕着她的痛苦与困惑消失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释怀,是因为无法原谅父亲。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这无关乎原谅或不原谅,她只要知道父亲是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那就够了。就像周衍说的,父亲所给予她的这种爱,足够她用一辈子,不论他是不是在她身旁。
  迎着海风,周衍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细沙,一把扯下粘贴在信箱上的他和知乔的照片:“听着,时间到了。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好吗?”
  说完,他对她伸出手,那曾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苦痛与快乐的手掌上,写着坚定。
  “好。”
  知乔也握住他的手,她曾无数次握住别人的手,但,也没有一次比这次更坚定。

  十(下)

  直升机从空中俯冲到地面,还没停稳,周衍就跳了下去,他转身向知乔伸出手,把她拉到地面。两人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响中冲出机场,沿着狭窄的山坡向上跑去。远远的,他们看到立于山坡顶上的身着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那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比赛就结束了。
  “这个任务要求两名选手同时参加,一名选手乘坐单人皮划艇去对岸的岛上把任务盒运回来,另一名选手则需要回答任务盒内的问题,如果回答错了,必须重新去取任务盒,直到回答正确,任务完成。”
  “我去取任务盒,你来回答问题。”知乔立刻对周衍说。
  周衍看了看海对面的小岛,最后点了点头:“我想我不会让你走第二趟的。”
  知乔转过身,穿上救生衣,拿起船桨向岸边的皮划艇走去。经过这么多天的比赛,她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可是她很高兴,她正在做和将要做的,是她应该做的事。
  她没有超乎常人的智慧,没有如大海般宽广的胸怀,但如果说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什么的话,她想,也许就是对人生的责任感。
  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要对自己负责,要对她所爱的生活负责。所以她始终坚持着,无论做任何事她都坚持不懈。海面上的风不大,可是驾着皮划艇独自行走于海浪之间,还是需要有一种坚定的毅力。
  她想起父亲曾对她说的海的信仰,想起老妈每次吃到她做的早餐时高兴却又不动声色的表情,想起三年来始终默默地坐在她身旁的老夏、阿库以及鲨鱼,想起在夏日的午后如兄长般安慰她的冯楷瑞……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可是最后的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总是周衍。他常常安静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里却透露着许多,只是过去的她从没有想到原来他与她有着这样的联系。
  忽然之间,知乔发现自己竟如此地庆幸,庆幸她病危的那一晚父亲并没有急着赶回来,而是陪在他身边。他们都曾奄奄一息,最后却又都被救了回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的相遇不是从他第一次撑着红伞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天开始的,而是……在更久更久之前,某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上,他们就曾素未谋面地相遇。
  小岛不远,却也不近。但无论如何,知乔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靠岸了。
  降灵群岛的夕阳在天空中的颜色是紫红色的,这是一种很特别的颜色,至少,很少在其他地方看到这样的颜色。知乔和周衍向终点奔去,沿途有许多游客微笑着对他们股掌或欢呼,但在知乔的眼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主持人今天依旧是一身白衫,嘴角的角度像是经过千万次的练习后计算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每次面对镜头的时候,他都能恰到好处地露出那口白牙。
  “恭喜你们!”他激动万分,就好像他们是凯旋归来的英雄,“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比赛之后,你们终于来到终点!”
  知乔很想上去扯着他那件漂亮的白衬衫的衣领说:“别废话了,直接讲重点吧!”
  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而是和周衍并肩站在一起,又忍受了一会儿主持人的聒噪后,终于从他那口白牙中吐出几个字:“恭喜你们,最终获得了——第二名!”
  知乔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周衍。后者给了她一个坦然的眼神,她也同样如此。然后,他们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两个携手走过比赛的人,庆贺彼此的胜利。
  谁说第二名就是输了?在这十几天里,他们赢得的,也许是比名次更重要的东西。
  她能够感觉到他拥着自己的手臂是如此的有力,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想投入他的怀抱。很多时候,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前进,在过去的这十几天里,他们就是如此,从不间断地前进、前进、再前进。
  他们到达了一个终点,但这终点只是人生路上的某一点,甚至于,这会是另一个起点。
  知乔忽然意识到,即使没有赢得比赛,即使没有奖金,她也已经得到了人生最宝贵的礼物——爱、理解、以及对生活的信念。
  “我会继续把节目做下去。”知乔把头枕在周衍的肩膀上,他的麻质衬衫皱巴巴的,上面汗水混合着海水,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她忽然很想笑,那个常常在镜头前穿着优雅的衬衫与西裤的周衍,也有如此邋遢和狼狈的时候。
  “我会继续把节目做下去,”
  她又说了一遍,“也许很困难,也许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也许我不得不为此去做许多其他的事情……但我不在乎。最重要的是,这是我想做的事,这是我认为对的事。”
  周衍轻笑了一下,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口吻却是温柔的:“嗯,我想你终于做了一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对的事。”
  他们放开彼此,脸上还是坦然的微笑。
  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知乔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只记得眼前出现了许多面孔,工作人员、之前被淘汰的选手们、岛上的观光客……她分不清谁是谁,她只记得自己被包围了,然后很快的,那些面孔又消失了。
  老夏扛着摄像机在山坡的空地上给他们拍了最后一段影片。
  “对这样的成绩满意吗?”
  周衍微微一笑:“谈不上满意不满意,每一段经历都会是人生的财富。”
  “那么对你们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一种理解吧,”周衍说,“对别人,对自己,对生活,都更理解。”
  “知乔呢?”
  知乔点头:“我的想法跟周衍一致。”
  “没有赢会遗憾吗?”
  “会,”还没有等周衍开口,知乔就抢着回答,“可是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会让我们更积极更努力地看待生活。”
  老夏有些惊讶地看着知乔,仿佛她一夜之间长大了。最后,他欣慰地说:“无论如何,我觉得你们没白来。
  我想说,祝你们今后一帆风顺。”
  “谢谢。”
  这一次,知乔和周衍异口同声。
  知乔背着背包向山坡下走去,比起她和周衍,有两个人被更多人簇拥着,被掌声和鲜花包围——那就是谢易果和他的驴友兄弟。
  远远地,知乔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他是那么得神采奕奕,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底,知乔却不恨他,当然也没有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她只是忽然能够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坚持,尽管有些坚持完全违反了道德底线,有些坚持会伤害别人——但你如果告诉他们,这些坚持是不对的,是完全错误的,没有人会信服。
  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被那些错误的坚持所伤害,或是,在受到伤害之后,灵魂不被扭曲。
  晚饭过后,知乔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她说了最后的结果,至于过程……她只字不提。电话的最后,知乔犹豫了几秒,忽然说:
  “妈……”
  “?”
  “我想……老爸是爱我们的。”
  电话那头的老妈沉默了很久,知乔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还在那里,还是她早就丢开话筒投入到一直缠绕着她的数字世界中去了。然而几秒钟之后,老妈忽然开口道: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
  “从我们结婚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怀疑过,他会爱我一辈子。”
  “那为什么……”知乔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有一天,你会懂的。婚姻不是只有爱就可以了,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责任、比如关心、比如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在一起……”老妈顿了顿,平静地说,“他无疑很爱我们,但他也爱自己的工作,爱自己的信仰,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他无法找到平衡,所以我们都放手了。”
  知乔从没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这样分手的,她一直以为其中充满了令人憎恨或厌恶的理由,她一直以为他们最后是决裂的,谁也无法理解谁。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最后的最后,也许只有无奈。
  挂上电话,知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父亲的样子对她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缺席了她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可是今天,她又重新感到他一直就在身旁。
  她来到海滩边,找了个长椅坐下。会不会是因为周衍?因为他说过,他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看着黑暗中的大海,知乔不禁笑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老妈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人,几乎没有一点相像,可是原来,她们都爱上了同一类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后轻咳了几声。
  她回过头,诧异地发现,是谢易果。
  “可以坐吗?”他一边问,一边就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知乔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跟之前有点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也许是,之前她所看到的一直是他想要让她看到的假象,而现在,没有必要再隐瞒真相了。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他双手插袋,看了她一眼。
  知乔坦然地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没有。”
  “那么你真是个气量大的人。”他扯着嘴角微笑。这种表情以前很难在他脸上找到,他总是一脸偏执的诚恳,尽管有点古怪,却让人放下戒心。可是现在,仔细看他的眼神,才发现其实在那朴实的黑色瞳孔下,有一道稍纵即逝的狡猾。
  知乔觉得“狡猾”这个词,其实无关褒贬,很多时候,那只是……只是一个形容词罢了。
  “所以,”他又说,“我应该向你道歉吗?”
  “……”
  “如果我道歉的话你会说恭喜我夺冠吗?”
  “谢易果,”
  她忽然大声说,“你想要我恭喜你夺冠那是不可能的,我永远无法认同你的所作所为。”
  他看着她,一脸微笑。
  “可是,我并不后悔。”
  她坚定地说。
  “……”他的笑容变得僵硬,眼神中带着一些疑惑。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部时间机器让我回去,我想我也许还是会那么做的,”
  她看着他,没有眨眼,“我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那对我来说就够了。”
  谢易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知乔没有给他机会。
  她毅然站起身,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他、以及身后的那片海。
  她知道自己不是逃离,从某一方面来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胜利者。
  她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随着隆隆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所有人带着十几天来的各种回忆从汉密尔顿岛出发,返回墨尔本。知乔和周衍去酒店取了寄存在那里的行李,然后搭乘当天晚上的飞机回上海。
  看着机舱外如同墨水般的黑暗,知乔又再反复回忆着周衍告诉她的一切。
  “在想什么?”大部分乘客都睡着了,周衍却一点也没有犯困的意思。
  知乔摇了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发现他面前的小桌板上有一张明信片,于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这是一张明信片吗?”他幽默地反问。
  “我当然知道……”
  她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也会寄明信片吗?”
  “为什么不。”
  “印象中你很少打电话或是发短信,甚至连电子邮件也很少发的人,却会写明信片?”
  周衍轻笑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遮住了半只眼睛:“是写给蒋柏烈的。”
  “……啊,”知乔错愕地看着他,“是他。”
  周衍点头:“昨天晚上我也在想,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又经历了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痛不欲生,自甘堕落。不管怎么说,我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很想再了解他,所以,我找出了他给我的名片……”
  知乔看着他英俊的脸,说:“这到底是对过去的怀念,还是告别?”
  “也许两者都是,人总是要回顾过去,才能长大。”
  “我觉得他一定比你更早走出那段阴影。”
  周衍扯了扯嘴角:“因为他本来就是学心理学的啊。”
  知乔仔细地看着他的双眼,狐疑地问:“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周衍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旁边已经睡着了的印度阿叔一阵侧目。
  “不,”他压低声音,“你搞错了,事实是,恰恰相反。”
  “?”
  “正是因为我欣赏他,所以才嫉妒他的才能。”
  “这也……勉强算是一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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