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耐心,随口敷衍了两句,可就这两句话,让阮荨荨的心“咯噔”一下。
打完电话,阮荨荨又去陈琪贝常打工的酒吧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老板说她前几天就不做了。
阮荨荨从酒吧出来,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站在街口,裹紧了大衣。白色的绒毛满天飞舞,铺天盖地洒在这座城市,酒吧外,道路两旁立着一排耸立的白杨,迎着风站立,积雪像是厚实的棉衣包裹着他挺立的躯干,一眼望去,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冷风吹在她脸上刀割一般得疼,她掏出手机给周时亦打了个电话,他很快接起,声音掩盖不住疲倦,“什么事?”
生了一场病,不过七天时间,可电话那头声音陌生疏远却仿佛隔了好几年。
她声音冷静自持:“陈琪贝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咳了声,“我怎么知道。”
她一愣,“你感冒了?”
“嗯。”周时亦声音疏淡。
“你多久没见过她了?”
电话那头微是一顿:“四五天吧。”
“你没找过她么?”
周时亦又咳了两声,“我没事找她干嘛?”
“……”
“也许过两天就回来了,我现在有事,先挂了。”
阮荨荨急忙说:“你有事才找她,那么你以前找她都是什么事?”
“跟你无关。”他声音极为冷淡。
她站在十字街口,雪和风都刮在她脸上,冰冷又刺骨,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黑色的长发在风中乱舞。
她在风雪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张曼的视频,是不是她放上去的?”
周时亦说:“谁说的?”
她声音笃定,“你不说,我去问大包。”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周时亦咳了几声,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我们见面说。”
阮荨荨报了地址。
周时亦嗯了声,“站那儿等我。”
……
十分钟后,周时亦坐在车里,老远看她一个人站在一棵白杨树下,高大魁梧的白杨树,显得她更加消瘦,两条腿笔直地掩在大衣下,但她气色很好,生了一场病,看上去脸色倒是红润了。
他将车子开到她面前,按了下喇叭,摇下车窗,风雪立马灌进来,他咳了声,“上车。”
阮荨荨俯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周时亦关上车窗,将车子停在路边,熄火,侧头看她。
她的头发上都是风雪,有些雪籽还没化干净,夹在她的头发里亮晶晶,没有戴围巾,露出雪白精细的脖子,锁骨精致漂亮,脸色冻得通红,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冷。
他突然想抽烟,“为什么觉得是她?”
阮荨荨整理完衣服,并不急着回答,不紧不慢地看他一眼,几天不见,这个人依旧帅得风光霁月。
她说:“我相机找不到了。”
“嗯?”
“那天在寝室楼下碰上你的时候我回去找东西,然后相机就找不到了,我以为是我自己弄丢了。虽然我这人丢三落四的,但是相机这东西我不会乱放的,确实是有人拿了我相机,恢复了里面的数据。”
她继续说:“前几天我登录了自己的云端账号,才发现里面的视频和照片都被人更新过……你们查过阿贝了吧?都查到些什么了?”
周时亦说:“怎么,不怀疑我跟她有一腿了?”
阮荨荨挑眉,岔开话题,“哎——大包说你夸我漂亮?”
他咳了声,“没说过。”
阮荨荨哼了声,“大包不会骗我。”
“……”
她凑过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真的吗?”
“什么?”
“当我面,说一句听听。”
“无聊。”
阮荨荨里头只穿了一件低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呢大衣,没有围巾,说话的时候胸脯微微起伏着,静谧的车厢里,只有她轻柔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他觉得空气突然燥热起来,“你穿这么点,不冷?”
阮荨荨盯着他,“你冷?”
“嗯?”
阮荨荨笑了笑,“我脱了,你就不冷。”
周时亦反应过来,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别开眼,视线落在窗外。
那一片银装素裹,冰天雪地的世界。
阮荨荨作势要脱外套,周时亦瞥她一眼,弧线更为明显,他不动声色转开视线,声音压抑:“别闹。”
阮荨荨笑了笑,故意往前凑了凑,“怎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周时亦发现她跟徐盛真是一个德行,三两句话都能把话题扯远,阮荨荨故意往前凑了凑,掰过他的脸,双手捧着,手指按住他的下唇,轻轻凑上去。
周时亦顺势捏住她的下巴往自己这边一带,哧道:“找事儿?还是这次又跟人打什么赌了?”
两人靠得极近,她的脸近在眼前,嘴唇没有丝毫的着色,却红得水润,唇红齿白。阮荨荨发现他眼底深黑,清冷如山中秀木,缩了缩脖子,“好,我不调戏你了。”
温热骤然抽离。
周时亦勾勾嘴角,打火启动车子。
阮荨荨绑好安全带,瞥了眼他,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卖软件的。”
“单纯卖软件?”
“不然呢?”周时亦看她一眼。
阮荨荨眨眨眼,说:“我给你打工好不好?”
周时亦哧了声,“我这是软件公司,你能做什么?ps会么?”
她点点头,“美颜,瘦脸,磨皮,分分钟的事。”
车厢内静了三秒。
周时亦又问,“painter会么?”
“……”
“3d建模会么?”
“……”
“编程会么?c语言呢?”
“……”
除了第一个ps她听过之外,后面这几个都是什么鬼?
“我可以给你们代言呀,不是游戏软件都需要真人代言的么?这个我可以,之前有公司找过我,那时候怕是个皮包公司,没答应。”
“难道不怕我这也是个皮包公司?”
阮荨荨拍拍车窗,说:“不怕。”
周时亦打量她一眼,似有嫌弃的意思,“不用,我们有代言了。”
代言这事儿徐盛早在游戏公测之前就已经找好了人选,好像是模特圈的,定妆照都已经拍好了,跟所有的游戏一样,女性角色总之能少穿就少穿,毕竟吸引的都是男性玩家,听徐盛说前前后后还换了不少模特,因为最后定妆照出来,总没有一个让他满意,能让人有血脉贲张的效果。
反正他一向不管这些事儿,他倒是觉得每张都差不多。
车子驶到寝室楼下,阮荨荨欲再调戏几句,只听他沉声说:“视频的事,你不要再查了,跟你没关系,陈琪贝这个人,你离远点儿就是了。”
她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始终没说出口,转身下车。
“等等。”他又叫住她。
等等没完了吗?
周时亦看了她一眼,
“算了,上去吧。”
“哦。”
……
周时亦看着她上楼,在车里抽了支烟,才离去。
他驱车回到刚刚离开的茶馆。
几人还在打牌,不过徐盛一脸不爽,看样子输了不少。
徐盛嘴里叼着烟,见他回来,拾掇着手中的牌,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干嘛去了?”
里头开着暖气,窗户紧闭,都是烟味,难闻得很,他脱下外套,抖落身上的风雪,只穿着衬衫和西裤,身形颀长,高高大大,走到沙发一角坐下,“见了个朋友。”
“谁啊,你还有朋友我不知道?”徐盛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周时亦没说话。
徐盛见他表情,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会是阮荨荨吧?”
周时亦还没说话,反倒牌桌上有人狐疑开口,“阮荨荨?”
他朝那人看了一眼。
徐盛好奇地问:“你认识?”
说话的人叫许衍,眉目冷峻,长得周正,城中有名的富二代。
许衍笑笑,不语。
牌桌上有人接过话茬,“阿盛,你还记得之前你妈过生日的时候,你不是问我要那串珠子么?”
徐盛说,“记得,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人看了眼许衍,比了个手势,“他早先就跟我买了,这个数,送给那妞了。”
徐盛甩开牌,骂了句:“卧槽,那破珠子,值这个数?”
大包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
☆、19
? 沙发上的人突然关了电视,走到大包身后,后者顿时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抬头看他一眼,“这把打完,你来?”
“随便。”
大包懂了他随便的意思。
一局结束,周时亦接替了徐盛的位置,许衍的上家变成了周时亦,徐盛坐在许衍的下家。
平时打牌坐在周时亦下家就不好吃牌,今天的许衍运气似乎差到家,开局四五把,一张牌都没吃到,还把把被截胡。
他捏着牌,不知在暗忖什么。
牌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气氛忽然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半晌,斟酌再三,他丢出一张,“三筒。”
让许衍犹豫的两张牌都是牌桌上没打过的牌,这局最后只剩几张牌,各家手里捏着什么牌,听什么牌,都一清二楚。但是所有人都算不准周时亦手中的牌,许衍就是怕一个不小心点了周时亦的炮,偏偏这禽兽还闷声不响,把把做大牌。
周时亦抬手,一推,清一色。
许衍忍不住咬牙,低骂道:“卧槽。”
连身后的大包都频频擦汗,大哥,你跟禽兽打牌你就认了吧,他心情好的时候能让你胡几把,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让你点炮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过目不忘这件事周时亦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技能满点了。
所以牌桌上你打过什么牌,吃过什么牌,碰过什么牌,他都一清二楚,自然,你要胡什么牌,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他要是真认真跟你打起牌来,他能让你穿着西装进来,穿着裤衩出去;开着宝马过来,骑着自行车回去。
许衍输光了现金,有些不服,点了根烟,咬牙:“再来。”
周时亦靠在椅子上一边吸烟,一边休息,衬衫领口开到第二颗,看上去慵懒颓然至极。
大包劝许衍:“要不,下次聚吧。”
许衍不肯,怎么可能以后再聚,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以后两个字,今日事,今日毕,今日输的钱今日就要赢回来,根本没有以后这回事。
他拍着桌子,让人赶紧给他送钱来,不过外头风雪大,送钱的人被堵在路上了。
许衍叫嚷着先开盘,等会钱到了再结账,周时亦嘴里叼着烟,无所谓的耸耸肩,按下洗牌按钮,吸了口烟,掸了掸烟灰,重新开局。
许衍已经杀红了眼,赌注不断加码,不出两圈,他连还没送到的钱都输光了。没钱付赌资,而且自古赌场无隔夜帐,他更没有欠人钱的习惯。
徐盛不忍直视,凑到周时亦耳边,说了句:“你今个儿不对啊,怎么老针对阿衍,他得罪你了?”
周时亦瞥他一眼,耸肩,毫不在意地说:“没有啊,手气好。”
徐盛哧了声,“当我第一天认识你?莫名其妙跟他较什么劲儿?”
周时亦沉默地看了眼徐盛,口气颇无奈地冲许衍说:“要不今天的就算了,就当玩个高兴呗。”
如果他不提倒还好,他这么一提,像许衍这种傲娇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算了!
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算了。
徐盛冷笑,凑过去说:“如果你去演戏,影帝都没你专业。”
周时亦扯了扯嘴角。
许衍不愿算了,钱也没送到,他一拍桌子,“我门口还有辆车。”
周时亦:“好。”
徐盛:“……”
大包:“……”
牌友:“……”
这次许衍不愿再来麻将了,他选了德州扑克,打这种牌靠运气外加有点心理战。
徐盛干咳了两声,可许衍没明白。
大包不忍直视。
跟这么说吧,周时亦打牌,你只能跟他比大小,纯靠运气这样兴许还能赢两把,但凡是有一点技巧在里面的,他都能给你赢得连渣都不剩。
更别说德州扑克这种还要靠心理战术的牌种。
周时亦这禽兽,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战。
如果跟他玩骰子,他能玩死你。
几局结束,许衍有些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放在桌上,有气无力道:“阿盛,你这朋友怎么什么都这么能玩?什么来历?”
彼时,周时亦已经拿着钥匙,起身走了出去。
徐盛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古怪:“来历倒没什么,学习特好,高考理科状元,大学第二专业是计算机,德州扑克这种游戏,他类似的都写过好几个编程了。”
许衍两眼一黑,“卧槽,你们这是坑我吧?”
“我刚刚给过你暗示啊,你自己跟个傻子似的非要凑上去。”
……
周时亦把许衍的车给了大包,让他开回队里当公车,大包受宠若惊,“这四个圈挂上面当公车,两天我得给人举报了。”
周时亦挥了挥手,“你卖了给队里当经费也行。”
大包一额头汗,领回这么一大笔经费,队长还不得缠着他严刑拷打啊。
周时亦没辙了,这也不肯那也不肯,想做点好事,上交国家都不行了。
“随便你怎么弄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包叫住他,“十一,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反常?”
“有吗?”
“你以前打牌从来没这么认真地想赢别人的钱。”
“哦,他不是钱多么,我帮他散散财。”
周时亦回到车上,徐盛也刚好从里面结完帐出来,坐上副驾驶,鼻子跟狗似的,嗅了嗅,“啧啧啧,女人的味道。”
周时亦没理他,启动车子。
外面寒风大雪,车子冰冻有些久,一下子没打着火。
徐盛接着说,“刚刚真是去见阮荨荨了?”
“嗯,陈琪贝失踪了。”
徐盛一愣,“她怎么会失踪。”
车子启动,周时亦打着方向盘,说:“不知道,我们先找到小白再说。”
车厢静了片刻,徐盛忽然面容凝重:“十一,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那个晚上,我们俩躲在顶楼喝酒,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你是谁,你说事成了再告诉我。”
周时亦一手撑在窗沿上,单手打着方向盘,微微一顿,车子一晃,他低声道:“嗯。”
“是不是阮荨荨?”
窗外是漫天白雪在飘,白杨树静立在两旁,树干挺拔。
车内,有片刻诡异的静谧。
他以为周时亦根本不会回答他,谁料,车子拐弯的时候,他握着方向盘单手打了个圈,只听他淡淡的嗯了声。
他…居…然…承…认…了!
徐盛几乎可以听见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卧槽,还真是她啊!”徐盛惆怅地看他一眼,“不会吧,我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觉得阮荨荨怎么样,你说你最讨厌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女生了。”
周时亦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那时候并没有打脸这个词。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早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很多事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刻骨铭心,连他自己也找不到原因。
徐盛心道:许衍,许衍,你这会儿是真撞枪口上了。
其实,后来他有问过他,事成了没有。
周时亦直接黑了脸,弄得他好几年都不敢提这事儿。
……
507寝室,夜深。
大宝跟余薇薇在看电影。
阮荨荨躺在床上戴着耳塞刷微博,看八卦。
房门“咯噔”一声,许久没见的陈琪贝,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人很虚弱,脸色不好,大宝扑上去,“丫的,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陈琪贝推开她,回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