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踩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那些浓烈的性格与浓艳的妆容,都轰然间崩塌碎裂,溃不成军。
周围人声嘈杂,还是被傅云起听到了几句不入耳的话语,他的脸瞬时就阴沉了下来,冷眼环顾四周,那眼神仿佛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冰寒力量,使周围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噤若寒蝉。
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他蹲下身来,脱下外套遮在她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冲着周围的人群大吼:“都很闲是吗!”
抱玉心里一热,就像是被吹风机的热风轻轻吹拂着一样。
许尽欢闻声往人群这边走过来时,看到的却是傅云起抱着抱玉往宴会大厅门外走的场景。她突然安下心来,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一直迟迟都不肯过来帮抱玉救场。
傅云起将车开过来,一直往郊外开,抱玉蜷在副驾上,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刚好遮住了后背开线的部分。她呆呆地愣在座位上,也懒得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傅云起问她:“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我会帮你数钱的。”她答。
傅云起勾勾嘴角,没再开口,能开玩笑了,证明那个周抱玉又活过来了。
车子最终在一家小酒馆外停下来,是真的小酒馆,只卖酒与下酒的小碟菜以及中式小点心,不提米饭大鱼大肉等。
抱玉抬眼打量,这是郊外,因为这一片有很多度假村,四周风光十分宜人,小酒馆背靠青山,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涓流过,一座古朴的木栈桥连接溪两岸,直通小酒馆的木廊。
“真会享受啊!”抱玉忍不住赞了句。
进了门廊,抱玉发觉小酒馆的内部格局设计的也非常创意与精致,老板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妙人。“哎,傅老板,你认不认识这里的老板啊?”
傅云起看了眼抱玉,忍不住翘起嘴角:“怎样?你要以身相许么。”
“滚远点。”抱玉瞪着他,“想认识下呗,顺便套个交情,等会儿给我打个折。”
“好,给你svip折扣。”
“你说了又不算……”抱玉猛地顿住,眨了眨眼,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你的?”
第五章 娘娘饶命(5)
所有人都知道傅云起是云氏传媒的大老板,但没人知道他业余还开了一家小酒馆。
傅云起只笑不答,拖着抱玉走到角落里最安静又不影响欣赏风光的座位落座,很快有服务生过来点单:“傅先生很久没来了。”
傅云起点点头,点了常喝的酒与小菜,抱玉得知这小酒馆是傅云起的,又因为刚才在发布会上只喝了酒没吃任何东西,便立即毫不客气地点了所有的点心。
服务生善意地劝说:“小姐,量力而为。”
傅云起笑着摆摆手:“都上。”
酒是温好在特制的酒壶里送上来的,倒出来,有淡淡的稻香味,剩下的继续放到一盆小炭火上温着,淡蓝色的小簇火苗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静静地跳跃,空气中满是寂静的香味儿。
抱玉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忍不住笑说:“如果是夏天啊,气氛就更好了。”
“那等到了夏天咱再来呗。”傅云起望着抱玉,目光灼灼。抱玉低了低头,伸手去拿点心。
期间狄斐婓打过一个电话,问她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说裴斯宇和其他几个客户基本已经搞定了。狄斐婓在电话里夸赞她有头脑,临了说了句“辛苦了”,她也客套两句说“不辛苦”,刚要收线的时候,对方似乎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做了个决定一般,对她说:“明天策划案确定下来需要人手,虽然是周六,但你不介意留下来一起加班吧?”
“好的,经理。”抱玉笑着挂了电话,然后看向面前坐着的傅云起,掩饰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平静地说:“你要的东西,三天内给你。”
傅云起倒是被这句话搞得有些错愕,半晌想起来,她说的是策划案的事。他好奇地问:“可是你不害怕吗?”
“是啊傅老板,我也觉得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抱玉把目光从外面的风景中移回来,看着他说:“所以你紧张个什么?”
傅云起的表情就像是个被主人发现的小偷一般,但他掩藏的极好,所以一闪而逝,但抱玉还是捕捉到那么一秒。就是那一秒,犹如听见了刀剑嘶鸣,表面冷冷清清的傅云起,心底却有了一股千军万马奔腾之象。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杯口的边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如果doris知道你把策划案泄露出去,你这样就是在出卖公司,在这行很难做下去,因为别人不会用一个出卖过自己公司的人。”
“接下来呢?”抱玉笑着问。
“接下来,你保不齐还会出卖国家。”傅云起开个玩笑道。
“那又怎样呢?我不出卖朋友,不出卖帮助过我的人,所以,即便卖国了又能怎样呢?”抱玉晃了晃酒杯。
傅云起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一时语塞,甚至忘了自己本来是想指责她的。没办法,抱玉这个女人太坏了,但她又对自己的坏太过坦诚。
“我说周抱玉,不如辞职来我这里吧。”他倾向椅背,看着她说:“我能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这次换成抱玉错愕地看他,她犹豫了良久,说:“我觉得你很危险。”
“为什么?”他无辜地耸肩。
“因为我实在看不出,你想要什么。”她坦言。
“很简单,我想要你。”傅云起脱口而出。
抱玉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她原本想说“别,咱们还是保持单纯的利益关系吧,这样我比较好掌握”,但她害怕傅云起会接着问她“那为什么其他关系就不好掌握了呢”,到那时,她就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夜色正浓,酒壶已经空了,抱玉喝得不比傅云起少,但不知为什么,总也醉不了似的。其实她不知道,米酒后劲大,酒劲儿慢慢地上来。她要的那些点心,一大半堆在桌子上,傅云起没说什么,倒是她自己嚷嚷着说浪费可耻啊!但她实在吃不下了,站起来伸伸懒腰,忽然兴致,“傅云起,我们去爬后面的山吧!”
她对他直呼其名。
那座山其实不太高,但抱玉爬了很久才爬到山顶,大刺刺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肯走。
傅云起微微喘着气拉她:“起来,地上湿气重。再晚了就不好下山了。”
抱玉累得筋疲力尽,酒意也渐渐涌了上来,死活不肯动,傅云起无奈,在她身边蹲下,拍了拍背:“上来,我背你。”
抱玉爬上傅云起的背时,眼眶里忽然又涌上一阵泪意,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肩头,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闭了闭眼,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父亲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从一楼爬到五楼,到了家门口她赖着不肯下来,一定要让他背进客厅。
“傅云起。”
“嗯。”
“以前我总觉得,人生见一面少一面,所以不如不见。”她踌躇了下闭上眼,“只是和你,终归是见一面多一面。”
傅云起没有做声,天黑透了,山路寂静,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与呼吸声静静地响起。
“傅云起。”
“嗯。”
“我好累。”抱玉将脑袋移到傅云起另一边脖子上,“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喊我。”
“嗯。”
第五章 娘娘饶命(6)
二月的风冷意十足,沿着街边的小路走,满地的石子和鹅卵石踩上去还有些硌脚。楼群之间,一片半圆的月亮悬在冰蓝的天上。家家户户亮着灯,电视剧里热闹的声音从窗户缝隙泄了出来,却随即就被风给吃掉了。
许尽欢和身旁这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着neilbarrett风衣的人并排走着,没人能看得出这个男人就是刚刚结束新书发布会的国内当红作家。
“现在。”他笑道,“我们走在马路上,脚底舔着路面。你看厄普代克用得多形象啊,舔字,写得太好了。”
许尽欢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似乎能透过那副墨镜,看见他的眼睛,像两面深沉的湖泊,盛满了温柔,和一种难以察觉的悲痛。
但她还是觉得挺开心的,因为两个人要掏心掏肺聊一聊的开端就是一起走走,她搓手噘嘴皱眉头,说好冷,他英姿飒爽脱外套,说穿上。然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好上了。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可裴斯宇似乎没这个意思。但此刻她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只会出糗和逗乐的女屌丝了,她吸了吸鼻子,说:“你写的也很好啊,‘这个地球,自它诞生于这个宇宙以来,就被冠以无数会灭亡的传说,可它依旧固执地存在了46亿年’,这个例子举得真好,让我想起好多来。”
“好多什么?”
“悲情的例子啊,你看长颈鹿,脖子那么长,有时候我就想,它哽咽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呢?我没有那么长的脖子,有时却也能哽咽到说不出话。章鱼它有三颗心脏,那它心痛的时候,是不是比我们要疼上三倍呢?还有啊,据说蜉蝣只能活很短,可能一辈子都来不及和心里珍藏的那个人说一些想说的话。”
“所以呢?”
许尽欢顿了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有时候我就想,我又能活多久,时间会不会给我可以开口的勇气呢?”
裴斯宇投来惊诧的目光,对她说:“许尽欢,你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如果写出来,会有很多读者喜欢你的文字的。”
他说的很认真,那是许尽欢第一次看见不那么像纨绔小少爷的裴斯宇,他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像极了高三时为她将数学题的课代表,拿着铅笔在笔记上边划边说:“你看你看,你第二步的周期忘了除以二了吧?”
然后她回过神来,看着路灯下的他,问:“那你呢?你写的那些,是给她看的吗?”
裴斯宇没有说话。
真奢侈,居然为了喜欢的人而不知不觉出了一本书。
“你这些话出版了,她也不知道。”她说。
“我不用她知道,她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
逻辑问题。
“不去找她谈谈?她不在春城吗?”
“在巴黎。不想找,那样很蠢。”
风吹过许尽欢的眼睛,让她的眼眶变得发红。她发现,裴斯宇并不是那个顽劣少年,他安静沉默,像所有那些成熟男人一样,年轻的脸庞上甚至有些沧桑。
气氛有些尴尬,裴斯宇笑哈哈地说:“忘了谢你了啊,没有你,这本书也出不来。”
“谢什么啊,来点儿实际的啊裴少爷。”
他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将她整个肩膀揽过来,“怎么算实际的,以身相许?”
许尽欢仿佛全身过电一般,活生生把嗓子眼里的小心脏吞进胃里,“也……不是不可以啊。”
“得了吧许尽欢。”他一边揽着她一边走,“你见过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以身相许的吗?我是直的!”
许尽欢心里升腾着的那朵粉红色蘑菇云,“噗嗤”一声就灰飞烟灭了。
“直你大爷!!!”她用胳膊肘狠狠抵到裴斯宇的肚子上,样子十分沮丧。
“我不是那意思。”裴斯宇捂着肚子在后面追,“被你催稿催了这么多次怎么着也培养出革命友谊了吧,特别是上次你替我挡着那妞的事儿,我心里特别感激,当时我就想……”
许尽欢停住,回头,“想啥?”
“我就想,许尽欢这哥们儿够义气,虽然她性别是随机的,但我有这样一朋友此生无憾啊,她顾嘉妮算什么啊!”
许尽欢转身就走。
“哎别呀,我又说错话了?你等会儿,我人生还没谈完呢!”
她冲他摆摆手:“别跟我谈人生,你丫就不是人生的!”
即便如此,裴斯宇还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她肩膀,恢复以往那种一脸贱痞子的笑,指了指楼上,“知道你没吃饱,朕宫里有扒鸡,保证跟《汤姆杰瑞》里的烤鸡长得一模一样,请你上去吃。”
许尽欢没忍住笑,裴斯宇立马一脸得意,带着她拐进小区,边上楼边开玩笑说:“别生气了昂,朕今儿个就翻你牌子了。”
说着拿出钥匙开门,一进房间吓了一跳,整个客厅都塞满了光面心形的氢气球,桌上摆好了色拉、鹅肝、松露和牛排,中间竟然真的放了一只烤鸡。
裴斯宇吓得钥匙差点掉到地上。
接着从里面冲出来上次见过的那个妞,她满脸堆笑带着一股列队仪仗的气势冲到门口,“生日快乐”
这句话像是从一个没电的收音机跑来的,“乐”字已经变成奄奄一息的怪音,她看向许尽欢,“怎么又是你?”
第五章 娘娘饶命(7)
“乔姿?”裴斯宇撑着墙看着那姑娘,两人表情一个是久别重逢的惊惶,一个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恭喜发财!”许尽欢显然变得语无伦次,甚至还因为在外面吹太久的风而不争气的流了鼻涕。
原来上回见到的那位名媛一样的姑娘名叫乔姿,而今天又是裴斯宇的生日。
她站在门槛处不动,远看像一条僵直又飘荡的魂魄。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裴斯宇揽着许尽欢的手,说:“你不是房东吗?”
许尽欢开始解释,“是啊是啊,我在楼下碰到他,正跟他要房租来着……”
乔姿也不是个善茬,“骗谁呢?你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吧?”然后转头看向裴斯宇,“你跟我分手就是因为她?”
裴斯宇靠在门边,特飒爽地说:“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叫个出租车送你回去?”说着就撞开了她踏进了自己家门。
许尽欢猫着腰跟耗子似的,刚也要随着进去,被乔姿一手拦住,“你不准进。”另一只手拿了把银闪闪的菜刀,“你到底是谁,不说清楚别想进去!”
许尽欢嘴角抽搐,裴斯宇气愤地走过来一把夺过去她手里的菜刀:“你闹够了没有!”
“你告诉我她到底谁!”乔姿跺着脚。
“好,她是我女朋友,我今天带她来是一起过生日的,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趁乔姿傻眼愣在那儿的一刻,他眼疾手快一把将许尽欢拉进来,愤怒地瞪着她,“我说许尽欢,你就这么嫌弃我吗?我堂堂裴斯宇还配不上你啊!”说着他举起她的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就往她的中指上戴,尺寸挺不合适的,但他还是狠狠地戴了上去,“戒指不带也就算了,上次我让你跟她说清楚咱俩的关系,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房东?怎么着,是我让你觉得丢人还是跟我在一起会掉脑袋啊?我裴斯宇为了好好跟你在一起都放弃我的‘金陵十三钗’了你还不乐意啊?”
许尽欢呆若木鸡,咽了咽口水,大脑一片空白,口不择言:“啊?不……不是的啊我……”
“为什么啊!”乔姿无语泪流,一脸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样子,“裴斯宇你这是为什么啊!”
裴斯宇回答地简明扼要,“就是在你身上感觉不会再爱了。”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说着,她跑到墙边将那只德国产的高尔夫球杆拿起来,狠狠的朝着台灯、茶杯、音响和墙上的照片砸去。
一时间,客厅变得支离破碎,裴斯宇站在一旁冷眼看她,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许尽欢忽然觉得眼前的女生十分可怜,她头发又黑又直,上身穿着紫色的棒针毛衣,下身穿了条深色毛边牛仔短裤,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