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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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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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玉抽泣着,像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说,“我要是死了,葬礼一定要办成自助餐那种排场。”眼睛里又恢复了不屈的狠劲儿。

    “为什么?”

    “必须放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广播开始播放我的录音,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哭了,快吃东西吧。这样的话,即便是过了许多年后,大家提起我,还会说一句,抱玉怎么不多死几次呢,饿了,怪想她的。”

    她是抽泣着说完这段话的,不知道为什么傅云起觉得笑不出来,他想抱玉一定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实在不配得到人们挂念,只能通过自助餐来让大家记住,哪怕只是因为饿。

    说完了,抱玉还是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要把她这辈子隐忍吞咽过的眼泪都流光了,还在流,到最后,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因为怕死,还是因为没能和傅云起在一起结婚然后生个熊孩子,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遗憾。

    哭到最后,傅云起说,“你别哭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想到这人其实从来没讲过笑话,抱玉边哭边说,“那你讲呀,你讲呀!”

    “这个笑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那就是,其实我小时候尿尿一直都尿不成直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能就我不能,我的一直是弯线,每次尿尿的时候都会喷出一个弧,而且还会分叉,因此还在小学里被同学嘲笑,他们都不跟我玩。我也想过很多原因,可能,可能是因为太长了,这真的是秘密,你不能说的……”

    抱玉反而哭得更凶,更加的百转千回撕心裂肺,她一边哭着一边疯了似的挥舞着双手打在傅云起身上,大声说:“这是什么狗屎笑话啊!一点都不好笑,这个时候你讲什么笑话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此时此刻,抱玉才明白,为什么那天傅云起在车里对她说,他害怕失去。原来失去,真的是一件要把人掏空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明明已经大难临头,他却还在说着自己小时候尿尿一直不能直线,尽管这种笑话说的不合时宜,可是抱玉无比确信的是,这是爱。所以她哭,因为刚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我换一个讲……”

    还没说完,发觉飞机的抖动似乎已经减小了,向周围看去的时候,居然已经平稳下来了。虚惊一场,所有的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如死里逃生一般热泪盈眶。

    拥抱的拥抱,欢呼的欢呼,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甚至还带了眼泪。

    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抱玉有些没能接受这几秒间的转变,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扑过去用力抱住了傅云起,他也抱住了她,他们彼此像大难不死相依为命的恋人,拥抱的力度快要把对方移植进自己的身体。

    混乱中,她趴在他的肩头问,“你现在,有点儿爱我了吗?”

    “明天后天也会有点儿爱。”

    “我不要明天后天。”她用力箍着他的身体,狠狠吸了吸鼻子,说,“我只要现在,这就够了。”

    傅云起轻轻抬起她的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箍得他有些疼。

    然后,他对上她的视线,她眼睛红红的,穷其一生,他也不会忘记,他们贴得那样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尖碰着鼻尖,她的眼睛就如惊鸿,倒影在水中,便永远冰存湖心。思来想去,终觉没有任何辞藻能比这四个字更适合当时的情景

    一眼万年。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那种漫长的法式长吻,仿佛要吻一个世纪那么长,不,不够。

第十二章 狼狈为欢(7)

    凌晨五点多将近六点,飞机降落在雅典的机场。

    这一路上有惊无险死里逃生,大家下飞机时都颇有感慨,甚至有些人还跟傅云起道了谢,说如果不是他关键时刻安抚大家情绪。或许真的有人在飞机上轻生也说不定。末了祝福了傅先生和傅太太,祝他们永远幸福下去。

    “永远”这个词很模糊,抱玉说了她不求永远,只要现在。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傅云起到了飞机后舱取车,抱玉站在外面等,倒是有当地的华人司机过来拉客,中国话说的很溜,她也十分诧异。

    “小姐,这里是雅典,不是中国。如果您继续这么等下去,别说打不到出租,就算您打得到,雅典的司机惯爱欺负外国游客。开车不打表还会兜圈子,相信这么下去,等你到了皮瑞斯港。怕是连船都没了。”

    他说的一套一套的,估计是把抱玉当成举目无亲孤身一人来旅游的游客了。抱玉也不知该如何接茬,她双手抱胸,不停揉搓着臂膀取暖,甚至还打了一个喷嚏。果然即便是在这种地中海气候的希腊,早上六点钟还是带了些许寒意。

    直到身后出现了一声十分浑厚的加油门的声音,那辆宾利车像是走在赛道上的皇冠级第一名一般,一个大漂移伴着带动起来的超强的风,瞬间停在抱玉面前,刚好横亘了那辆前来搭讪的出租车。

    “上车!”他声音坚定不留余地。

    她落座后,才感到了一丝温暖。傅云起想到她刚才在路边的喷嚏,皱了皱眉,拿了盒纸巾递给她,又将自己后座上的外套拿过来,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显得有些过分殷勤和亲昵,于是又装作不经意般的将外套轻轻递到她面前。

    抱玉说了声“谢谢”。傅云起发动引擎。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他握着方向盘。眼看着天色渐暗,他打起前照灯稳速的向前行进着。期间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唐欢喜,又忙转过自己的眼神,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瞥见了她的那双要命的腿。男人本色,他在心底哀叹。他生怕自己会迷离,但此刻不就是如同电影里演过的吗,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两个人,其他的问题真的不需要再较真了。

    及膝的连衣裙里伸出来的是修长的双腿,仅仅是这样就足够引人遐想。

    幽魂,却不倩女,单薄又古怪。

    这是傅云起眼里周抱玉的印象。

    “我们要坐几点的船?”他问,却仍旧没有看她。

    “六点十分左右吧。”抱玉回答,右手却轻轻抓着身上披着的他的外套。

    “换一班吧。”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

    “什么?”

    “我说周小姐,你出门之前不看攻略吗?”傅云起有些不耐烦,转动着方向盘继续说:“从雅典机场到皮瑞斯港。即使是乘直达巴士也要90分钟,这样赶到那里,少说也要六点半。”

    抱玉有些不在意,她转过头说:“可你这不是有车吗?”

    “你也知道这是车?”他反讽一句,她哑口无言。

    然后就没有了交谈,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傅云起看了看表,对她说:“换七点的船吧。”

    抱玉咬了咬牙,晚点就晚点吧,只要能安全抵达并且顺利住进酒店,坐几点的船都不那么要紧了。她透过窗户看着雅典清晨的天空和街道,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飞机上遇到强气流,被傅云起看到自己哭泣时丑爆了的样子。但好在,好在他们似乎都打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不去提这件事,该干什么就还是干什么,就像抱玉说的,她只要现在那一会儿,是爱她的,那就够了,其他时候,就让他们打扫心情继续战斗吧。

    “我说傅云起。”她小心翼翼的喊了声驾驶座上的男人,得到对方朝向她的轻微一瞥之后,她继续说:“你说有点儿爱我,是真的吗?”

    “周抱玉,我工作时间从来不开玩笑。”他语气依然有些不耐,但看在抱玉眼里,多少有了假装的可爱。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选择忘掉飞机发生的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吞吞吐吐的。

    “你刚刚在飞机差点儿就要坠毁,我们差点儿就要没命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他问。

    “我满脑子想的,就是还没去监狱看我爸爸,还没把眼罩还给许尽欢,还没……”

    “做我女朋友。”他突然替她说了。

    “哈?”抱玉开始遮掩起来,“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做你女朋友。”

    “我是在说我,我在那一瞬间想的事情是,让你做我女朋友。”

    他竟笑了起来,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鲜少能看见他的笑容,那样爽朗干净,鲜明的融不进这微亮清晨。

    “那岂不是很无聊,毕竟我跟你是上下级关系,除了谈工作谈条件以及像现在这样一起谈生意以外,好像,没什么好谈的了。”

    “还可以谈恋爱啊!”傅云起假装生气,“怎么,跟我谈恋爱有那么无聊么?”

    “因为你平常都不怎么笑。”抱玉立刻转过脸来模仿他严肃地面部表情,皱着眉头紧抿嘴唇,仿着他的神情说:“就像这样。”

    他又笑了起来,一只大手伸过来捂住她面目狰狞的脸,说,“乱讲,我哪有那么丑。”

    抱玉看见他眼里澄澈的像是有一片海洋一般,她瞬间发觉,眼前这个人原来也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她只知道他是个说话一丝不苟做事滴水不漏的商人,甚至受人景仰,而今天,他们居然在互相打闹着开彼此的玩笑。

    船上。

    “你怎么四处留情啊傅云起?”她问。

    “说谁呢?”他瞪她一眼。

    “你刚才跟售票窗口那里聊那么久。”

    “我不是在那儿等着给我的车办托运吗?”

    “那还有,从我们进来那个检票员就一直在看你,她怎么不在检别人票的时候露胸啊,偏要在到你的时候把自己领口的扣子给解开了,还比划手势。”

    傅云起放下手里的杂志,“我不说你你倒说起我来了,你知道你一双眼到哪儿都四处放电,有几个爱琴海的男人都要被你电到不行了。”

    “我哪有?”

    “你看,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都成习惯了,而且习惯成自然。”

    抱玉一口咬住他指着她的食指。

    傅云起吃痛,“哎呀松口啊周抱玉你属狗的吗?”她笑着滚到他怀里。

    他搂着她,轻轻地说:“我们两个都这么花心,那就为彼此多花点儿心吧。”

    “你说谁花心,你才花心,我可是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在喜欢你了。”

    傅云起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说:“那回国之后,跟我一起住吧。”

    她手肘抵在他腰下的隐私部位,他一疼,放开她。

    抱玉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得美。”

    到达圣托里尼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早晨,地中海皇家酒店内却依旧灯火辉煌,结果前台小姐却回答他们,因为房间紧张,本来已经为两位贵宾预留了两间高级总统套房,现在就只剩下一间了。

    抱玉问,“那刚好,那我就睡标间吧,给这位先生留那间套房就可以了,有标间吗?”

    傅云起勾唇微笑,“这可是你说的,多谢你的大公无私,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迅速办理了入住,轻声说:“晚安。”之后又和前台小姐耳语了几句话,便洋洋洒洒的走了。

    这倒是傅云起一贯的处事风格,不付出,也不用期待回报,外界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是个商人,无利可图的事情他不做,活得就像一座千年冰山,孤独一世也高傲一世。

    但他算准了她会上楼来找他。

    因为就在她询问有没有标间的时候,前台小姐已经明确告诉她,确实没有了。

    她不停地做思想斗争,右手拇指的指甲被咬的发白。钱包丢了不算什么,在圣托里尼落得个露宿街头的下场才是最要命的。想到这里她一狠心一跺脚,跑到前台逼问傅云起住哪间房。

    她知道酒店的人是不会轻易泄露客人信息的,所以她做好了得不到答案就在大厅里嚎叫的准备,意外的是那位穿着工作服的前台小姐微笑着告诉了她那房间的门牌号。这倒让她觉得是天意,天若赐我辉煌,我必天天向上。她立刻拿起不多的行李,然后兴冲冲的跑进电梯。

    抱玉敲门的时候傅云起还在冲澡,她听见屋内那声熟悉的“等一下”,心跳就开始加速,还没想到怎么跟他说话的时候傅云起就猛地打开了门。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匆忙,头发湿漉漉的,上半身没穿任何还带着些许水珠,至于下半身,抱玉坏笑着咽了咽口水,只看见了他裹着一条松松的浴巾。她又抬头盯着他的上身看了良久,那身材绝不是假冒伪劣来的,线条完美比例恰好,肤色犹如加了方糖的淡咖啡。

    “你看够了没有?”

    腹肌也块块分明,活像她最爱吃的费列罗巧克力,中间的线条笔直的伸进下面裹着的浴巾里。

    这副躯体,她已见识过多次。

    “你借我睡一晚吧。”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的很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吃进去。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他光着上半身,上前一步逼近她。

    “我的意思是说……”她还在着急为刚才自己的冲出口的话作解释。

    “进来吧。”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如人一般的清冷。

    “嗯?”抱玉呆怔。

    他蹙眉,重复一遍:“进来。难道你打算在外面过夜?”

    “谢谢,可……”

    “进来。”他声音不重,语调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餐厅旁边就是全套厨房,后面是小阳台,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布局和装修都是简单的色调,几乎看不到一点女人的物品,沙发是素白,上面放了几本杂志。

    他将两份麦香鱼餐拿出来,放在餐桌上摆好,还给她倒了一杯刚热好的牛奶,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白兰地,坐在她对面,他此时穿的是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装,白色纯棉的布拖,看上去真是居家好男人。

    “空腹不能喝烈性酒,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嘴里还咬着麦香鱼,指着他的酒杯嚷着。

    他将那些酒店提供的早餐都推给她,自己仍倒着酒,说:“你吃吧,我喝酒,不许打扰不许吵我。”他说完明眸明灭间,又凑近她脸边,邪魅地说:“还有,不许盯着我看。”

    “我没有看你,我看到是这些早饭,你有早饭好看吗?”她拿过吐司面包送到嘴里,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男人,在她饥饿的时候,再好看的男人也是没有吐司好看的。

    居然说我没有吐司好看?他举着酒杯,见她将面包往嘴里送,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能吃的女人啊,她不是那个孤傲清冷的周抱玉吗?

    她是真的饿了,那场飞机遇到的强气流把她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消磨掉了,她是那么怕死,使劲儿把面包往嘴里塞,说,“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吃到,万一再遇见空难了呢,不多吃点儿坚持不下来。”

    他拿走她的面包,脱口而出,“我养着你。”

    抱玉笑的特别夸张,“我现在饿得要死,别再跟我讲笑话了。”

    她不是不信他,她只是觉得自己是惊涛骇浪,而他要的是风平浪静,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她没办法心平气和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她不是那种人。

    或者,是他也在开玩笑,他也不信她能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这些早餐显然解决不了她的温饱问题,她又擅自打开了傅云起的行李箱,抱了一包吃的回到桌子旁边,坐下来说:“你箱子里怎么有这么多零食啊,你很爱吃零食吗?”

    他骄傲地摇摇头说:“我从不吃零食。”他只不过是为她准备。

    他知道她吃牛排品红酒的外表下面,其实住着一个爱吃零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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