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都仿佛天鹅轻拍着翅膀,流露出端庄优雅且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
熏理的惊喜写在脸上,不得不承认她十分喜爱这件礼物。典子迫不及待地叫她换上给她们看看。
“谢谢您。”她面朝松原夫人,由衷地发出感谢。
“还好你个子高,能撑得起这套衣服。”典子满意地打量两眼,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精致的面具。
“嘿,当我是辛德瑞拉吗?”熏理哭笑不得,纤长的两臂不知放在哪儿好,总感觉不太自在。
“可惜没有准备水晶鞋,就用面具代替吧。”她开玩笑似的将面具递给她。“但是别忘了,到午夜就得摘下面具。”
熏理无趣地撇撇嘴,本以为可以省去化妆的环节。
盛装打扮了一番,两位窈窕女子揽着手臂上车前往迹部宅。典子一袭酒红色经典款露肩礼服,配上黑发红唇既张扬又霸气,高贵复古中带着点蛊惑。她定能压过全场女性成为百花丛中一点红。
典子曾突发奇想准备一场露天舞会,却在熏理的竭力劝阻下不得不放弃这愚蠢的念头。没有女士愿意在十一月初顶着寒风冒着冻成冰棍的危险在舞池翩翩起舞,当然,对向来追求奢华的迹部而言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不过这个工程就太浩大了。
典子她们并不是最晚一个抵达的,然而迹部宅宴会厅左右两个入口处已有先生女士们排队等候入场。熏理之前和雅史约定好等他到了后发消息给她。
“你也太紧张你儿子了。”典子一语道破。
“嘿嘿,我很懂我儿子,他见到我后才能安下心来。”熏理眨眨眼,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啊,他们来了——”
她一眼在陆陆续续抵达的宾客中望见那显眼的高个子红脑袋,立刻提起裙摆朝他们快步走去。
不得不说雅史今晚的打扮很亮眼,平日垂在额前的刘海拨到脑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使五官更加立体挺俊。白色细条纹衬衫配上银灰色西装,将那句“能够驾驭得了三件套的男人绝对是帅哥”发挥得淋漓尽致。
熏理只是惊艳了一下,重点却放在了征十郎身上——
看来将他托付给雅史是对的,征十郎身着与发丝极为相称的暗红西装配金色花纹纽扣,里面是黑衬衫配暗红细纹领带,仔细一看领带的打法居然是传统的双温莎结。
“小征——”
熏理双眼冒红心,直直扑向呆愣住的征十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蹭蹭。也不怕点缀两腮的腮红蹭到他的黑衬衫领口上。
“妈妈……还有人看着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推开她。
熏理放开征十郎,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沾沾自喜地问他怎么样。征十郎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直点头说漂亮。
入场前,熏理没忘和征十郎来自拍。自从在twitter上方了一张他们俩的日常合照后,她的粉丝一路上涨,一大票正太控怪阿姨各种求爆更多照。
雅史站在一旁哑然失笑,心想她真像个参加毕业舞会的稚嫩高中生。只不过,被熏理直接忽略使他有点不爽。
“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熏理故意装作没听懂他话中有话,站起身来笑靥如花,“谢谢夸奖。”
着装同为灰色调的二人站在一起显得很是般配。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她在入场前硬是拉住往会场走的一大一小,将头凑到他们中间,用手机对准三个头“咔嚓”一下。
——人生圆满了~
父子习惯了她的间接性抽疯,无奈地对视一眼,同步率极高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妈妈,等会儿间。”
“嗯……好好玩!”
熏理万般感慨地凝视着珍贵的一家三口自拍照,此时此刻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赤司七海的话却是一把铁锤,重重砸在她柔软的心上。
……
熏理戴上面具入场,摆在长桌前的花束让她挑花了眼,本想选择自己最爱的薰衣草,却发现已经被人先一步选走了。
她失望地选了一朵百合花束将它戴在手腕上,发现这朴素的颜色倒是和她的着装较为相配,她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
雅史和熏理对宴会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是那些没出嫁或选好对象的绅士小姐们将它看做一场完美的相亲大会,毕竟典子的主张是「抛下繁忙的业务,纵情狂欢」。可鉴于夫妻二人通常会事先说好选哪种花,鲜少有闹出乌龙的可能性,
就比如说走华丽路线的迹部夫妇,千叶玫瑰几乎成为了他们的标志,没人敢擅自选择红玫瑰别在身上。
戴上面具互不相识的体验很新鲜,却也让熏理没有安全感。她茫然地站在入口处不敢挪动步伐。
真想临阵脱逃……
身边的女士们都急于寻找与她们配有同款花束的男士,熏理紧绷着脸,决定先走到二楼去弄点小吃填饱肚子。
她扶着雕花楼梯缓缓上楼,那里正好有供宾客休息的小沙发,几位让她无法分辨出身份的女士正拿了调酒准备下去。
其中一位手上绑有薰衣草花束的女士与她擦肩而过,丝绸质感的衣料划过她的手,这让她无可避免地向对方投去目光。从姿态举止来看她必然大有来头。
“Vanessa~这里这里——”
更令她吃惊的还在后面,这上扬的声调让她立刻猜到站在吧台前的短发女人的身份。
“你也在?不,我是说,你居然会来?”而且她没料到麻衣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嗯哼,我也在邀请之列呢~”她把玩着手上的水晶高脚杯,手腕上戴着一束紫罗兰。
遇到熟人让熏理安心不少,索性也拿了杯酒和她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畅饮。此时二楼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我说,你是怎么搞到这套McQueen的系列裙装?他可是我的梦中情人耶。”麻衣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调小道。
“可惜,那位伟大的设计家去了上帝的怀抱。”
“嘛……不说这个了。你近来怎么样?”
“你呢?拿下皇冠赛的玻璃杯(奖杯)了吗?”
“我一点都不喜欢奖杯的造型。”被戳到痛处,麻衣郁闷地鼓起嘴。“还有,别轻易转移话题啊!”
熏理三思之下将赤司七海的事同她透露了大致情况,麻衣这些年的成长速度之快,处理棘手的事情方法得当,从某方面来看比熏理还成熟。
她听后一点也不觉得不可思议,“姐姐啊,赤司家也没什么好的,早点回北美吧。”
熏理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无奈地耸肩。
“也许我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别想让我完全抽身……我是不会轻易放弃小征的。”
麻衣扶额大笑,“Gosh!难道征十郎那小子是唯一的可攻略男主吗?你身边还有个好男人雅史。”
熏理奇怪地瞄了她一眼,无法想象这是挑剔的妹妹初次对雅史做出正面评价。
楼下传来悠扬的乐声,一对对相拥而簇的男女滑入舞池。熏理仿佛置身度外的旁观者,心里一边同情那位和自己一样选择了百合花的炮灰搭档,一边盘算着怎么熬过这无聊的夜晚。
麻衣却侧过头兴致勃勃地望着楼下的场面,时不时对某位小姐先生的着装做出评价,大多是吐槽。
“等等,那不是——”她蓦地瞪大眼睛,瞳孔猛缩。“你快看!”
她急忙拉住熏理的手示意她顺着目光望下去,熏理只能看到花花绿绿的裙摆,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怎么突然那么紧张?”她好笑地摇着头。直到听了麻衣的话看向舞池内的某个人后,嗓子里爆发出一声惊呼,“——我次奥!”
☆、第四十五章
熏理坐不住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能判断出舞池边那对男女。
胸前别着薰衣草花束的雅史正与那位先前和她擦肩而过的女士站在一块,他微微弯腰向她伸出手,牵着她步入舞池。
从这个角度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再加上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也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邀请这位女伴的。
“不敢想象他居然选择了薰衣草!”麻衣打趣道,“难不成他原本是想和你……”
熏理远眺,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色,一副“快来给我顺毛”的气场。即便雅史有心选择薰衣草,她心中依然很不是滋味。
她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朝麻衣做个手势。
“我们走。”
“啊咧?”
“去跳舞!”
麻衣偷笑着跟上她,不确定熏理究竟是为将舞伴晾在一边而产生罪恶感还是很单纯地吃醋了?
熏理承认自己对舞伴抱有歉意,但另一方面她是在赌气。难得穿着漂亮裙子不show off一下怎么能忍!
她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舞伴先生。然而局势与她想象的有差,这位胸前别着百合花的先生不仅没被冷落,相反身边聚集着不少上前同他搭话的女士。
一袭白西装白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很难有人驾驭得了这样纯的颜色,并完全不显得轻佻。不难想象他是为了将「纯白」发挥到极致才选择百合作为点缀。
熏理不好判断出他的实际年龄,但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优雅风度证实了他比熏理成熟。她有些诧异,几乎在同一秒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也对这种没意义的宴会感兴趣。
“抱歉,我的舞伴来了。”他将高脚杯放在银盘上,向周身的女士们表达歉意。
熏理款款绕到他身前,提起裙角腼腆地朝他行了个宫廷里。浅灰色的眼眸直直撞进对方明亮的眼睛里,她隐约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I’m perfect。」她这般安慰自己。
对方挑眉,淡笑着朝她弯腰伸手。耳畔同时奏响《Por Una Cabeza》,一首探戈风舞曲。
一切都进行得顺其自然,二人步入舞池,跟随着小提琴与手风琴交错时而欢快时而忧伤的节奏,滑动舞步扭摆腰肢。
熏理自以为她舞技一般般,虽然没正经学过但还能装个样子,只可惜脚踩十公分高跟鞋让她担心自己随时有滑到的危险。体贴的舞伴似乎看出这点,有意无意间引领着她。
“榊老师的舞技让我大开眼界。”熏理做了个旋转,裙角飞旋,回身时将手轻搭在他肩上。
“对美丽的女士自然不可能失礼。。”他有板有眼地说出这句调侃实在有些不搭调,让她不禁莞尔。“恕我直言……赤司女士的注意力并不集中。”
熏理恍若未闻,视线穿过他投向远方,放在灰西装的红发男人身上。
“没想到他竟能让我如此失神。”她喃喃道。
“想必他对您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谁知道呢~”
重要?也许是时候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了。
她与榊太郎交换了个眼神,在一曲终了,下一曲即将演奏的空隙转到了那对薰衣草搭档身边——
谁也没规定整晚只能与佩戴同样花束的舞伴搭档,不然那些碰见不中意的对象的年轻女士先生们可就要失望了。典子除了第一曲外,连换了好几位舞伴呢。
“不介意我们交换舞伴吧?”
熏理噙着笑意在对方注视下松开了榊太郎的手,从容不迫地搭在雅史的腕上。
雅史原本的舞伴猝不提防,略显狼狈地走到榊太郎面前与他组成新搭档。
“哟。”熏理瞪视道,对方见到她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在想什么?”
“呵,不记得在某本书上看过,探戈起源于情人间的秘密舞蹈,舞者必须表情严肃却东张西望,提防被他人发现。”
“我只是喜欢这种利落爽快的风格。”她撇撇嘴。
曲风换为流行慢曲,舞蹈难度比先前简单许多,她放松下来,随着节拍缓缓摇摆。
二人相继无言,仿佛话语已成了不必要的东西。他们的世界不需要喧嚣,即使戴上面具也仿佛坦诚相见,无需刻意伪装。
熏理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征十郎刚出生那一年,失去大多数记忆片段的她茫然无助,第一夜就被“绑”到了迹部家。
那时他们没有跳舞,雅史禁锢她的手宛如沉重的枷锁。
【回忆】
“熏理,过来。”
转身,只见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朝她伸出了手——
控制着她年轻生命的手,将她的自由与尊严轻易捏碎的手。
熏理发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无论什么方法或代价。
无论与身旁的男人相处多久,对他的感觉依旧如初。他的微笑只让她害怕——仿佛某种彻骨的寒冷席卷身体各个角落,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在皮肤之下疯狂地叫嚣。
熏理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违背雅史的下场。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他走去,两人冰凉的手指相碰触时,熏理才绝望地发现她已经无路可逃。对方握住她的力度更像是在宣布主权——“你逃不掉。”
【回忆结束】
……
熏理懒懒抬眼,她曾以为雅史存在的每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是威胁,但现在的他们可谓处于平等高度上。
她曾以为雅史深不可测,实际上他的内心还没坚硬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他并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
“真不可思议,你选择了薰衣草……因为我的名字?”
雅史揽着她腰肢的五指收拢,竟如此有力量,无形间压迫着她绳子往前倾,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
“百合无法遮掩你的气息。”
熏理的气息像是普罗旺斯花田上萦绕而过的一阵风,沾染了薰衣草的花香。
她吃惊地张张嘴,没想到雅史也挺有情调,难道是被舞池里浪漫的环境所影响?
“怎么办,我发现你很有魅力。”
雅史为她的过分坦诚感到哭笑不得,“有这种想法的女人不计其数。”
自恋狂!她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
熏理承认自己渐渐地喜欢上他……原来第一影响永远不会出错。但她不认为自己会爱上眼前的男人。
“但我相信你不会爱上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你觉得呢?”最好的回答就是用问题答问题。
“喜欢是给予,爱是索取。后者只会带来漫无限制的野心。”
雅史点头,算是赞同她的回答。
“你认为,金井怎么样?”她突然提及此话题,又不可避免地侧过头瞄了眼榊太郎对面的女伴。
这位神秘女人的气质、身形、举止与她记忆中的金井相吻合。她对金井出现在邀请之列上不感到意外,却没想到她竟会为此飞过大半个地球,从彼岸回到日本。
“谈起她?这不像你的作风。”
“喔,我好奇。”她满脸委屈。看来他对赤司七海的威胁毫不知情。
“她是有野心的女人,”雅史目光沉冷,嘴角的笑容像浸入水中的糖块迅速融化, “但她的某些想法不过是空中阁楼。”
他平静的回应中带着刺,熏理听后简直笑开了花儿,瞬间精神焕发。
她一直以为金井是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倘若她听到这番话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得晕过去呢?
“别不切实际了,她认为事业远比其他的重要。”他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切……我幻想下都不行吗!”
老实说,她也无法想象金井爬上赤司女主人之位后会对雅史和征十郎造成什么影响。想上位?做梦吧!
熏理深知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也不会轻易罢休。以她现在的实力更无法和赤司七海抗衡,她只能另寻出路。
又连跳两首曲子,熏理表示自己脚酸要退场,走到二楼窝在沙发里不动了。雅史也觉得无趣,等到了摘下面具的环节后便和几位熟络的合作伙伴谈起近日投资的新项目。
无所事事的她本想叫麻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