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茗郑重将茶叶递给他,然后摊了摊手,“小关公公见谅,咱尚食局也有个关公公,已年逾不‘惑’。为了区分,委屈小关公公了。”若排年龄,关信只能当个“小关”公公。
关信被连着两记‘小关’公公戳中,在名字问题上开始较真:“卫典饮就不能称呼那位‘大关’公公么?”
卫茗想了想尚食局那位关公公鼠头鼠脑的模样,实在跟‘大’相去甚远,诚实道:“奴婢以为,那样做,着实有些侮辱小关公公。”
“二位一定要在书房‘门’口讨论这等无聊之事?”太子殿下沉着脸,心烦气躁放下笔,“卫茗,拿着茶叶进来,小关烧水。”
卫茗吐吐舌头,硬着头皮迈进去,恭恭敬敬把茶叶献上,“殿下,您要的茶叶……没事的话,奴婢就先……”
“你留在这里,别忙着走,”景虽抬眸看了她一眼,拾起笔,边写便吩咐:“等关信烧好水,泡一杯再走。”
卫茗想起杜司饮的嘱托,暗暗咬牙,面上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奴婢六尚局那头还有事,能不能……”毕竟事关自家的货物,不得不多上三分上心。
“升职之后,胆子也跟着‘肥’了?”景虽头也不抬,语气不缓不急,偏偏让人听出一股子如坠冰窖的威胁。
“奴婢不敢……”卫茗赶紧俯身,开脱道:“奴婢只是觉得,替殿下奉茶之事该由柳令人来做,奴婢这样是逾越了。”
景虽听她提起柳妆,抬目瞥了瞥埋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卫茗,迟疑了一刹那才开口问道:“你在意她的事?”语气依旧不缓不急,音调却不由自主往上扬了一分,像是带了满满的期待。
“奴婢若是抢了柳令人的职责,只怕会让令人难为的。奴婢不想被令人记恨……据说贵妃娘娘宫里很流行扎小人……”她越说越小声,像是喃喃自语嘀咕了几句才总结‘性’地道:“奴婢十分怕死。”
景虽满满的期待在眼底破碎,连着声线也沉了两分:“卫茗,我也怕死。”柳妆是叶贵妃的人,她的东西他何尝敢碰?
卫茗不料他如此坦白,抬头诧异地与他对视,半晌才呆呆道:“殿下,奴婢该说你是自讨苦吃么……”明明是该防的人,偏偏还要授予个贴身‘侍’‘女’的官职,活该提心吊胆。
“你以为是为了谁才……”……才故意只给了柳妆‘女’官的职位,而非命‘妇’头衔。景虽即时收音,缓缓了情绪,抱手于‘胸’前睨着她,悠悠道:“卫茗,我记得你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为我全心全意燃烧自己的一切。如今升了职,贵人多忘事,怕是早就忘了吧?”
卫茗暗骂自己一时嘴贱,干笑:“殿下……奴婢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跟为您‘全心全意’燃烧一切是两码事。”她咬重了“全心全意”四字,讽刺意味十足。
“卫茗,你皮笑‘肉’不笑真难看。”景虽望了眼自己那满篇的错字,有些浮躁,毫不客气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成见。有什么不快就说出来,不要跟我绕弯。我讨厌这么跟你说话。”
“……”察觉到她对他有成见后,居然能如此坦然地问出来,这该说是一种涵养呢……还是说此人‘洞’察透彻,个‘性’却直得发指呢?“殿下,奴婢说出来又能怎样呢?”成见不会消失。
“我……改!”太子殿下像是十分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卫茗呆呆望着他,只见那双灰眸中跃动着势在必行的气势,一时间仿佛读不懂此人,歪着头好奇:“殿下,如果现在奴婢说,奴婢很想踢你一脚把您摁进茶叶渣子里糊你一脸稀泥呢?您能接受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长期积怨?
景虽眉头‘抽’了‘抽’,薄‘唇’微张,半晌才道:“卫茗,你希望我赏你一句‘给我滚回净房去’么?”
“殿下你看,您并没有觉悟接受奴婢的感想来着。”卫茗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摊手,“奴婢回净房跟回家一样亲切,并无损失。只是日后想起殿下来,‘摁进茶叶渣子糊一脸稀泥’只怕会变成‘摁进粪池里糊一脸’……咳,着实有些伤大雅。”
“你有大雅么?”景虽睨了她一眼。
“诚然奴婢是没有的。”卫茗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关信提着开水站在‘门’口听完后半截对话,暗自佩服一向狗‘腿’见人便退避三舍的卫茗能将太子殿下吃得死死的,顺便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家吃瘪的殿下,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提着凉了半截的开水进屋,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走到卫茗面前,“典饮,请。”
回程时,关信似乎忘记了“小关”公公之辱,特意送卫茗到东宫‘门’口,路上边走边道:“卫典饮,虽然咱十分敬佩典饮你的气魄……”
“等等……”卫茗打住他,“小关公公,奴婢彻头彻尾当乌龟,不是缩壳里就是……咳,魄力什么的……一定是你看奴婢的方式不对。”
关信却摇摇头:“面对殿下,能如此面不改‘色’放狠话的,全天下怕只有你一人了。”
卫茗哭笑不得:“方才那不是你家殿下自虐么……偏要奴婢放狠话来着,奴婢会告诉你刚刚那其实是和谐版本么……”
“呃……咱不想听细节。”关信表示对她脑补如何残害殿下不敢有兴趣,“咱只是想说,殿下如果真的想听,好歹典饮还是给几分薄面说些殿下觉着有可以改进的吧……”卫茗实在太过简单粗暴。
“虽不知你家殿下为何心血来‘潮’想改自己那别扭的‘性’子,不过方才那席话的确是奴婢的肺腑之言。”卫茗诚挚地捶了捶自己的心口,“烦小关公公替奴婢转告殿下——‘感谢殿下牺牲自己让奴婢吐了口恶气,奴婢觉着殿下的身影瞬间高大了不少’。”
“……”关信默默删减了上半句,将下半句记在心中,“典饮放心吧,咱会转达的。典饮,明日再见了。”
“听小关公公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明日再见’这种话,”卫茗悲催地远目皇宫另一头的六尚局,“奴婢甚感悲伤。”六尚局跟东宫都在外宫,却偏偏处在对角线上,无论是绕着外宫走两面宫墙,还是从内宫穿过,都要‘花’上半个时辰,着实费时费力。
“谁叫咱殿下只喝典饮你一人的茶呢?”关信摊手。
“此话……怎讲?”卫茗错愕,还未问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司饮司新进的小掌饮急急匆匆朝她跑来,一张汗涔涔的小脸满布急‘色’:“卫典饮……总算……找……找着了。”
“你慢点说,出什么事了?”卫茗上前替她顺气,心头七上八下。
“不、不好了,”小掌饮上气不接下气,却急着一吐为快,“快、快回去……嫩尖……水……”
卫茗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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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司饮与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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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茶叶,半箱泡水,七成受‘潮’。…叔哈哈…
司饮杜媛在开箱验货发现后,果断协同“微州嫩尖”的商人立即清理。卫茗赶到时,总算救出了一小罐。
“究竟是怎么回事?”杜媛指着那箱泡水的茶叶渣子,厉声质问,“这就是你们杜家对待贡茶的态度?”
杜家人见杜媛发难,一众跪了一地,领头的连声开脱:“司饮大人赎罪,实在是这一路风吹雨打,箱子底不知为何多了枚小‘洞’这才……”边说边不停朝杜媛身后的卫茗挤眼,示意她帮衬。
卫茗假意没看见他的暗示,反而硬声抢在杜媛之前发难:“杜家身为皇商,连个防水的结实箱子都买不起么?还是说……这其中的油水都被你杜城揩了去?”
为首的杜城不料她忽然质疑自己,颤声提醒:“大小姐……你可是杜家……”
“多谢提醒,我的确是半个杜家人。”卫茗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作风,在这一刻‘挺’直了背脊,不经意扬起了下巴,睥睨着跪在地上的杜城:“所以我有权利命令你,一个月之内,务必将这一批损失补上!借口什么的别跟我解释,自己回去跟我姨掰。一个月后,茶在人在,茶若未到,你杜城头一个不在!”
“这……”杜城脸‘色’惨白,软倒在地,头一次对面前这个看着长大的大小姐心生恐惧,赶紧将希望转向司饮杜媛,讨饶道:“杜……杜司饮,咱们都姓杜,几百年前是一家,您可不能丢下小的不管啊……”
杜媛神‘色’莫测地斜了眼身侧的卫茗,盯着杜城沉‘吟’:“卫典饮的处理方式我十分赞同。救起来的茶叶仅够一个月的份额,这一批货,你必须在一个月内补上,否则便是我……也是保不住你的。”
杜城冷汗涔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
“逃走什么的,你尽可以试试……”卫茗不温不淡补了一刀,“试试是被我姨痛骂一顿惨,还是这辈子被朝廷追杀狼狈。”
“草民马上回程!一个月内定然‘交’货!”
“很好,”卫茗满意地点点头,眯眼一笑:“顺带替我跟姨问声好,让她别气坏了身子。”她的姨杜茶薇,正是杜家现任的当家。
杜家上代仅育二‘女’,长‘女’嫁给了一个姓卫的教书先生,次‘女’则挑了大梁,将杜家的茶叶发扬光大。
卫茗犹记得,还未进宫前,曾不止一次目睹她家一向温柔随和的姨训人。
姨说,平日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杜家‘女’儿,对家人礼遇,和睦有加,但一旦关系到是非,便得带上面具,拿出魄力,行使自己杜家当家的义务。
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从未迟疑过。
这是卫茗最崇拜她的一点。
或许就是这份崇拜,才使得她无意识地模仿着她姨的神韵与行事方式,家族常有人笑言,说比起杜家长‘女’,她姨更像她的亲娘。
“卫茗,真令我刮目相看了啊,”事后,司饮杜媛笑叹:“平日里温温顺顺的一妮子,想不到板起脸‘挺’厉害的嘛。”
“让司饮大人见笑了。”卫茗一收方才的戾气,缩肩埋头低声细语:“奴婢仅是深知,如果这会儿不强硬,家里人会耍无赖的。届时不仅不能及时补给,指不准还会被反咬一口,大敲竹杠要补给路费。”
“这也……太无耻了些。”杜媛错愕,“亏得你大义灭亲揭底。”
“奴婢若不揭底,咱整个司饮司都得遭殃不是?”最重要的是,一旦事情闹大,杜家也脱不了关系。
然而,就在二人松了口气,以为事情终于稳住时,安帝陛下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卫……卫茗,怎么办,我好紧张。”杜媛颤颤巍巍倾倒着开水,水‘花’四溅,撒了一桌。
“大人,您可是咱司饮司最不能紧张的人了。”卫茗抱着茶叶罐子在一旁安慰她,“您也说了,每年奴婢家的新茶到来时,陛下便会亲临司饮司一饮。既然是惯例……”
“可今年的茶叶……如果陛下问起今年的茶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跟他撒谎。我……我不敢……”杜媛‘乱’了手脚,“卫茗,要是陛下不爱我泡的茶该怎么办?我才刚刚升职,我不想……不想就这么被……”
“……”卫茗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放下茶罐,不动声‘色’从杜媛手里接过撒了大半开水的水壶,轻轻放在桌上,另一手熟练地从罐中抓出四片自家茶叶,洒在茶碗中,入半碗开水,待茶‘色’晕开后倒掉,再入满碗开水,瞬间茶香四溢,浓香一室。
“这大约就是我家茶叶的泡法。”卫茗将茶碗端进托盘,双手托起递给杜媛,“奴婢的茶技师承杜家的当家,虽及不上她老人家一成的手艺,但应付陛下应当是没问题的。”
杜媛忐忑不安地接过托盘,仿佛自我安慰一般道:“嗯……一定,没问题的……”
“司饮大人稳住!”卫茗为她打气:“奴婢等着您升职!”
事实证明,她卫茗的”乌鸦嘴”偶尔也能吐出吉言——杜媛果然升了,却不是六尚局的职位。
那一天之后,宫里少了一位正五品的司饮,多了位正五品的杜才人。
司饮一职一时空缺,整个尚食局的目光顿时全放在了现任典饮的头上,一个个无不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恨不得自己的上司也给皇帝陛下‘弄’走,自己便能顺位而上,坐享其成。
却不知,卫典饮天生没这个一飞升天的福气。
六尚局的新任职书还未下来,杜媛先派人将卫茗唤走了。
“卫茗,该如何是好……”采薇阁内,杜媛慌‘乱’地抓住卫茗的手,神‘色’恍惚,“陛下……陛下喝完茶,忽然像是傻了一样问我茶是谁泡的,语气极其温柔。我、我也就跟着傻了,失口说是我……”
“大……咳,娘娘,冷静……”卫茗不料自己一杯茶闹了这么一出,背脊忽然窜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娘娘,奴婢不会说出去的,您且放心好了……”若因为一杯茶而导致自己被杜才人灭了口,那可得不偿失。
“不……卫茗,我需要你。”杜媛敛眸,恳求道:“你来给我当令‘侍’好不好……我知道你升职不易,令‘侍’才从七品,品级比正七品的典饮稍低,的确委屈了你。但是只要你跟着我,惠人令人指日可待,你相信我!”
卫茗‘抽’了‘抽’嘴角,总算明白了那股不详预感的来源,“娘娘……奴婢是个煞星,不能伺候人,您是知道的……”
杜媛见她婉言拒绝,赶紧声辩:“没关系,我不用你伺候,你就只需陪着我就好……”
“娘娘,容奴婢揣测,”卫茗将前因后果在心头一过,大致明了了杜媛的意图,“娘娘是想让奴婢替娘娘泡茶吗?”
杜媛仿佛被戳破一般神‘色’尴尬,半晌才无奈点点头:“是的……”
“那让奴婢再教娘娘一次泡嫩尖的方法吧。”卫茗急于跳出这个是非漩涡,十分积极:“很好学的。”
“没用的……”杜媛沮丧地摇摇头,“我已经如你上次教的那样为陛下泡过茶,陛下喝完之后很不满,神‘色’不快地摔手而去……卫茗,我虽没想过会成为陛下的‘女’人,但如今我已经走到这步,我便不想老在冷宫中孤独终老,成为这宫里头没用的废物之一。”
“……”卫茗抚额。依着杜媛的语气来看,她这个令‘侍’当定了。
恨只恨她不长记‘性’,四年前为一个姓“百里”的沏了杯茶之后,从此被一坑不起,却不知学乖,一而再再而三挑战百里家的威信。而今又一次手贱泡茶,再次被百里家的男人坑进这后宫中最残酷可怕的纷争中。
“卫茗,我要爬上去,帮我!我会带你爬上去的!”杜媛诚恳励志。
“娘娘……奴婢的终身愿望是刷夜壶到二十三岁出宫……”卫茗诺诺地明志,“向上爬什么的……实非奴婢所愿啊……”
劝说第一重“利‘诱’”不成,杜媛直了直身板起了脸,“卫茗,你家的茶叶出问题,我一直瞒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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