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麓大不以为然,“这是本末倒置!我一直以为文学与科学相较,文学才最能区分人与动物之别。若比科学手段,试问人类至今能造出一座堪与白蚁窝穴相媲美的建筑吗?论文学,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一只白蚁在写‘我是天才’吧!——文学是人类独有的,而只有独特才能成为标志!”
欧阳崇佩服道:“‘好人’!你岂不是要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钟南麓把手一挥,不屑一顾,“诺贝尔?他没有资格给我颁奖!一个制zha药的,再说只是个外国人。之所以有那么多人眼红于‘诺贝尔’奖,无非就是冲着那百万美元罢了。一群逐臭之夫!一个人的文学造诣,和他所处的民族的文化底蕴是分不开的。你没听歌德说——我们的祖先还在丛林里的时候,中国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散文。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因此最好的文学家都是中国人!司马相如啊,李白啊,商甫啊,白居易啊,大历十才子——司空曙啊……”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钟南麓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崇又道:“我以为你致力于老庄,应该修炼得清心寡欲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热切的抱负。”
钟南麓道:“清心寡欲!那是经历人世沧桑后的一种无奈的觉悟。或者是天赋异禀的睿智。我既非前者,又配不上后者,依然还是碌碌尘寰中的一个。”
“你还是凡尘中人?可是却不见你有我们俗人的习性,如果换作我那位叫莫离殇的朋友,这一间屋子早挂满了女明星的海报了!”
钟南麓嗤之以鼻,“最讨厌那些俗不可耐的女明星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做些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丑态!”欧阳崇拍手道:“我也这么以为!你想想,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就应该自尊自重些,却老是做那些失态的动作,说那些失体的话,叫外国人看见了,还以为中国的女子都同她一样呢!”钟南麓寻思一回,道:“听说,最近又出来一批所谓的‘选秀偶像’。”欧阳崇点头,道:“哦,我晓得。我朋友莫离殇就挺喜欢他们的,据说现在很红。不过,我不喜欢。”钟南麓疑惑道:“你跟莫离殇关系好吗?”欧阳崇道:“很好!”钟南麓诡异道:“为何?趣味差这么多,还能如此要好吗?”欧阳崇道:“我检定朋友,从来只奉行一条准则——真心诚意就够了。”钟南麓道:“你比我要豁达!对于跟我兴趣差太多的人,我是无法包容的。”欧阳崇道:“你还没说你对那些人的看法呢!”钟南麓道:“这些人,懒得说了。打扮得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自以为洒脱豪放——‘巾帼不让须眉’!却是做了男人的附属品还不自知!既然张扬个性,宣示女生不比男生弱,为什么又一副假小子的德性呢!这不是曲折表态——男的就是比女的强!为什么她们没有想过用女孩子的特性来征服观众呢?难道,温婉、天真、善良真的就比不上浮华、嚣张吗?”欧阳崇道:“还有好笑的呢!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过一期,那评委的评语才精典,最高的奖誉便是——你们勇于展现自我!”
钟南麓冷笑道:“这样龌龊的自我也值得展示吗!如果这样都行,找一个流氓上台展示耍赖的功夫,也能入围吧!”
欧阳崇欣然道:“被你一语道跛了!哎,你有没有发现,那些流行歌曲唱得实在太单调无聊了!老是什么‘心在痛’,‘心在流泪’或‘心在呼唤’。”钟南麓简捷了当道:“因为他们不要脸!你不知道,还有一帮所谓的创作型歌手,嚷嚷着要做中国特色的歌曲呢!”欧阳崇不禁冷笑道:“我倒是想奉劝两句,可以张开嘴赞美京剧的博大精深,但不要咧嘴就唱。到时候流到外国人耳朵里,人家听了这鬼哭狼嚎,还以为中国人是原始部落呢!”钟南麓补充道:“突显中国特色,不一定非要拿纸就画竹子,提笔就练书法。再么,穿一身拖遢的康装张扬过市。那只是形式而已,真正的中国特色,是要融入中国人的精神特质。譬如,中国人对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情感逻辑、生活理念。所以请那些歌手明星们不要再糟蹋祖国文化了——穿着长褂骂粗话。想想就恶心,锥心!”
顺着这个话题俩人又聊到了中国传统的服饰去了。钟南麓哼了一声,“说中国人目光短浅,从此可见一斑了!他们所指的传统,最多只追溯到清朝——鞑子的朝庭!说实在的,康装哪一点好看了?看看那些穿上去的穷酸样!”欧阳崇道:“我也纳闷。论庄严,康装哪比得上汉服。论飘逸,又及不了明代的。再说华贵,康代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的‘康装’式样死板僵硬,真看不出来哪里好。难道说汉康的宽衣博袖已经不能适应现代的潮流了!那么朝韩和日本的传统服饰为什么就可以呢?”
钟南麓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已经不指望中国人能够拯救传统文化了!趁她还没有完全的散失,我们尽情的消受吧!”
钟南麓突然手指着欧阳崇拿着的那本书,似笑非笑道:“这个作者可不简单,号称‘慕容莎士比亚’。”欧阳崇大不以为然,“什么?‘慕容莎士比亚’,他莎士比亚配得上吗!若是中国人这样说的,那简直是走狗了!拿中国人的脸去贴外国人的屁股……”钟南麓笑道;“我觉得我们两个都有种族歧视。哎,想想也实在犯不着如此,不过虚名而已。”
欧阳崇重重叹了口气,摇手道:“算了,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搞得神经紧绷,五内愤燥。再说下去,估计又要扯到1840年去了,那时,心境就难得平静了。”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便有些昏沉了。欧阳崇一看手表,已经四点多了。不由感慨道:“岁月如梭!一天又要过去了,蓦然回首,十几年的光阴已经抛在了脑后了!”
钟南麓道:“其实,去了春,走了夏,也没什么的。只要‘人是’就好,‘物非’就随它吧!若真一成不变,倒举目无味的很。也不会有伤春非秋,怀离念远这样悱恻美妙的情怀了,精神上又少了一大快事!”
就要开饭了,钟南麓留他在家用膳。欧阳崇天性怯生,又疏于与大人应酬,一定不肯。再三如此,钟南麓只得依他。
晚上,欧阳崇伏在桌上看了一会儿《牡丹亭》,不觉心驰神荡,想入非非。走到窗口,望着远处灿烂的灯火,轻轻的问:“你在做什么呢?”
水良秀挤了一大团的护手霜,簌簌的搓起手来。
端木玉侯看了好笑,“怪不得你三天两头的跑去买护肤品!”说着,自己挤了一点,轻轻地在手上*着,“你那样有什么用啊,擦护肤品是要顺着肌肤的纹理来的。哎,皮都搓皱了,还搓呢?”
“皱就皱,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要小心点,没人要了。”
“没人要,就没人要,我又不稀罕!”嘴上虽这样说着,眼睛却慢慢凝住了。婉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用手在良秀面前一拂,“想谁呢!”说完,和玉侯两人都“咯咯”的笑了起来。良秀红了脸,有些尴尬,嗔道:“要死……”看到玉侯在整理梳妆盒,良秀粘起一根描眉笔,调笑道:“哎!端木同志,你这么讲究打扮,是要给谁看呢?我想八成是那个商轩良吧!”玉侯学着历史老师的招牌动作,压沉噪音,用手指点着空气,教训良秀道:“嗯!误区,大大的误区!”良秀笑道:“别恶心人了!正经点好不好。”玉侯道:“是你不正常!谁说打扮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不过是让自己感觉舒服点而已!”良秀道:“不是‘女为悦已者容’吗?”玉侯道:“谁说的!如果他真喜欢我,我长怎样他都会喜欢。不致于我化好妆他就爱上我,等我卸完妆他就嫌弃我。照这样,早上结婚,晚上不就要离婚了吗?等老了,化妆也挽不回来了,岂不是要守活寡呀!”
良秀吐出舌头,刮着脸皮,笑道:“好不要脸,一下子就‘喜欢了’、‘爱上了’、‘结婚了’!”婉晴也道:“怎么好好的,就拿‘守寡’来胡说了!”玉侯脸蛋微红,晃着脑袋,耍赖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白婉晴道:“你爱说就说,我才不管呢。我要回寝室做作业去了,告辞!”良秀玩笑道:“姓白的,回去跟水柔说,下次再借浴室一次5块钱!哈哈!”婉晴笑骂:“乌鸦嘴!热水器能天天坏吗?虽然这星期坏了三次……哎!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到一句话,蛮有意思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良秀道:“你怎么也‘女人’起来了?”玉侯轻蔑笑道:“混帐东西!他们以为女……女生都犯*吗?”婉晴呵呵笑着,自去了。良秀看到玉侯敷上面膜后,一张恐怖的白脸,抱怨道:“都是你害的,我原本打算下晚自休再看几篇文章的,你却在那边唠唠叨叨的。这会儿,又弄得跟鬼一样,还叫不叫人活了!”玉侯怕弄皱了面膜,嘴巴小幅度动着,嗡声嗡气道:“你不敢看,就把灯关了吧。”良秀道:“那更恐怖了!拜托你说话有点生气行不行,不要用这种阴森森的调子可以吗?”
“那你开台灯吧。”
良秀大叫道:“天哪!你要加强恐怖后气氛吗?”
玉侯没法子了,“爱睡不睡,我管不着了。”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她敷完脸,差不多十二点钟了,起身将空调关了。发现良秀披着头发,脑袋欹在枕头上,嘴里还含着自己的大拇指。于是笑着替她把头发拢好,将手指拉出来,用帕子擦干净了,自己才上chuang睡觉。
“哎呀!又要迟到了!”欧阳崇抱着一堆书,气喘吁吁、十万火急的往教室冲去。前脚刚迈进教室,铃声就响起来了。授课老师早到了,用目光尖锐的叮了他一下,欧阳崇讪讪的归位。不经意一瞟,发现淳于玲竟然还没来,暗暗好笑,“这只笨猪,终于迟到了。”
可奇怪的是,接连几日,那个座位一直空着。欧阳崇不由的担心,可是自己又没有她家的电话,又不知道她家的地址,更不敢问班主任——万一闹出什么传闻来,岂不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只能干着急。
一天中午,欧阳崇一进教室,就发现同学们一大堆拢在一处看报纸,好奇的问:“什么样的新闻,这样轰动啊?”有人递了一张给他,他拿过来,只见上面赫然一行铅字标题——市局长儿子遭流氓群殴!一看照片,——那不是商轩良吗!大为惊骇。
这时,钟南麓来了,也问:“什么事,这么热闹?”欧阳崇道:“看报纸呢!局长公子商轩良教人给打了!”钟南麓只淡淡一句:“他迟早有这一天的,所以切忌锋芒过露!”
好不容易挨完了三节课,欧阳崇同钟南麓道了别就一溜烟的往宿舍跑去了。途中,经过教师办公楼前,惊鸿一瞥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伫在门前,停下脚步,努目细看——淳于玲!他正待上前打招呼。忽然,一位妇女从里边走出来,拉了她的手就往学校门口走去。淳于玲迟迟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一撇首,随着妇人走了。
欧阳崇见她神情黯淡,模样憔悴,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心里惊颤道:“到底怎么回事?”猛地想起上个礼拜六父亲对自己说的事,心“咯”的一沉:“他真的做了?”对照她的神色,是肯定的了!一股怒气冲冠而起,他粗暴地踢了几下花墙。
回到宿舍里,一倒头躺下,满脑子都是淳于玲灰冷冷的眼神,心似刀绞的痛,混沌兜头罩下,一团模糊昏暗。也不知这样疲累的躺了多久,突然听到“咯咯”的敲门声,欧阳崇无情无绪的缓缓一起身开了门,站在眼前的竟是淳于玲。他又惊又喜,又愧又怕,嘴巴动了动,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弯腰鞠了一躬,哽咽道:“对不起……”淳于玲坦然一笑,沙着嗓子道:“你没有错,何必对不起呢?”欧阳崇惶惑道:“可是……”淳于玲笑道:“我一点都不怪你啊!这几天,我已经想清向了。只要彼此真心的话,是什么也拆不散的!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的。而且,这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种磨炼。放心,我不会消沉沮丧的,我会活得更坚强的!”“嗯!”欧阳崇破涕为笑,道:“我相信你,我最好的朋友!”听了最后一句,淳于玲噙了满眼的泪水,告诉他自己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要到南边某市投奔叔叔去了。
欧阳崇一直送她到校门口。淳于玲见他面色沉郁,劝慰道:“分别是必然的,只是太突然而已。不要这么婆婆妈*了,嗯?”欧阳崇只好点头,折回去的时候,黑暗沉沉的压下来,将西天最后一抹绯红都淹没了。他觉察到门口的保安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心底恨道:“走狗!”
欧阳崇也不开灯,趴在床上发征。情入深处,泪水泫然而下,滴滴答答,将被子浸湿了一大块。他心里凄向道:“从今以后,身边又少了一个可以相伴的朋友了。以后,有了心思该去找谁?谁又会找我呢?恐怕只有一个人茕茕孑立于熙来攘往的人世间了!就像一片卷入秋风的黄叶,那样单薄,那样孤苦,那样憔悴……。臆想着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在一个颓败的角落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疲倦的摇晃着,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天地间只剩下吊灯的绳索同椽木磨擦发的”咯吱“、”咯吱哑瑟的声音。眼泪就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一朵朵晶花,粼粼的辉映着灯光,瞬息间便泯灭了……
明天,欧阳崇在走廊上碰到钟南麓。钟南麓见他失魂落魄的,便问他怎么了?欧阳崇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说,活着有什么意义?”钟南麓怔了一下,思忖一会儿道:“我不晓得!怎么说呢——既然死亡令几乎所有人都惧怕和痛苦,那么相反,活着就该是快乐的吧!也许我们是当局者迷,发现不了生活的美好而已。”欧阳崇沉着头,细细品度一翻,“也许是吧。”
商斌福见儿子右手缠着绷带躺在床上,雷霆大发,挥着拳头,嚷嚷着要“依法严惩”!
习第一厉声抱怨道:“你闹得太离谱了吧。局长的儿子你也随便打了!”习富志满不在乎,“不过砍一刀而已!要不是那什么端木玉侯碍事,我早将他废了!”
习第一大怒道:“你还敢说!”习富志母亲心疼胖乎乎的儿子,不耐烦道:“不过打了一下,又没打死了!大不了赔些钱给他。”“这是钱的问题我就不怕了!”习第一动了真气,红着脸道。“这不是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吗?”习第一“哎”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盘算着。下午就匆匆到了风语的寓所。
几天后,开庭审判。商斌福一方引经据典,力争让习富志进少年管教所。习第一花巨资聘了当地的一名金牌律师来辩护,又加上风语的暗中使力。最终,不过交纳罚金,赔礼道歉而已。
商斌福虽然心里十分不服,无奈,权、财都斗不过人家,只得忍气吞声,暗中伺机报复。事后,见了风语与习第一他依旧是满面春风的笑,一再的抱歉“犬子不懂事!”风语想他城府素来深厚,得小心提防着。习第一却得意洋洋,每每露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其时,习富志原先并不想动刀,只不过要吓唬吓唬他,叫他服个软。却没料到,空手格斗,自己的那帮兄弟反而挂了彩。这商轩良竟然学过几年的武术!为了挽回面子,只好*刀上阵,也不过挑了道口子而已。还要再干时,玉侯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横挡在前面,道:“你们要闹出人命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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