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围观的学生,见状,便都识趣的散开了,几个女生,不禁红了脸,默默的也弯下了身子……
看着矮瘦单薄的林翔在前面一蹶一拐的走着。欧阳崇心里酸溜溜的,红了眼眶对良秀说:“可怜人为什么要欺负可怜人呢?发生这样的事,该是‘可怜’还是‘可恨’呢?”良秀垂首,轻声道;“我……不知道。”
小学的毕业典礼非常的简单。校长上台絮絮叨叨的念完一篇稿子后,大家便到各自班级领成绩单,然后各各回家。一路上,同学们纷纷击掌庆幸“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三层肉’了!总算功德圆满!”、“听说慕容新欣老师调到市一中初中部去了,搞不好,明年我们还是他教!”
根据就近入学的原则,小学里绝大多数的学生,原班人马移进了市一中初中部,只是有些人员被打散,像远恒和水柔等就被拆到别班去了。
初一像流水一样轻快的滑了过去,转眼又到了放假的时候。莫离殇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挽了书包带子,踮着脚尖,旋转着身子向欧阳崇靠近。不意,舞步不精,“哐当”一声拦腰撞到了课桌上。“哎呀!”一声惨叫,就蹲了下去。
独有欧阳崇,不胜烦躁。一则,看到那堆积如山的作业心里就发堵。二则,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都要待在家里,和父亲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一不顺眼,一不合心,便又是一顿打骂。如果侥幸不用天天呆在家里,那么唯一出门的机会就是参加形形色色的补习班、培训班,简直生不如死。
莫离殇乐颠颠的跑过来,开心的问;“你暑假要去哪里玩啊?”欧阳崇怏怏道:“玩?在‘渣滓洞’里玩命!”离殇道:“不会吧!告诉你哦。我要陪我爷爷、奶奶去南方玩——江南水乡!哈哈……。”欧阳崇难受道:“你说话正常点行不行,娘里娘气的!不要笑了!好不好?嘴巴咧那么大,小心我把桌子塞进去!”离殇赶紧退了两步,摊开双手,面朝天花板,肆意狂笑:“哈哈,我要去南方玩啰!你乖乖的坐牢吧!哈哈……啊,什么东西?呸,呸……。”离殇弯腰,不停往垃圾桶里哕口水。一边恶心,一边骂:“这王八蛋!”
欧阳崇远远的用手掂着几颗小纸球,得意洋洋道;“叫你啰嗦!”
一时静下来,恍惚想起离殇说他要和爷爷奶奶一起去南方游玩,泪水顺了思潮汹涌而出。撩人伤心的一切又历历在目……
母亲逝世一周年后,大家才要从这份沉重的悲痛中慢慢走出来时,又一个噩耗从天天而降。
外公在和友人到郊外钓鱼的时候,不慎从堤坝是上跌落到湖里。当时正值狂风骤雨,山洪猛涨,外公一沉下去便没再浮上来。
几天后,一个搜救队在下游50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外公的尸体。六岁的欧阳崇被禁在车里,不让下去。车厢外,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号直刺入耳朵里,欧阳崇的泪水也跟着滔滔而下,挣扎着要下车。早已泣不成声的小姨双手紧紧的环抱住欧阳崇。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车外人声喧扰起来,有嚷着叫救护车的,也有叫唤抬尸首的……
“妈!”小姨好似遭了雷击一般,从浑噩中惊醒过来,“呼”的转身下车。欧阳崇也忙跟了下去。原来,外婆哀伤过度,已经昏死过去了。小姨上前,抓起母亲干枯的手,紧紧地贴在脸上,抖着嗓子,一叠声呼喊着“妈妈”!
欧阳崇张大了眼睛,四下里抓寻着——外公的尸体不见了!于是,他跑到外婆的担架前,搂了外婆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外婆!你不要走!不要走!”风语过来,抱起他,嗔道;“胡说什么!外婆只是晕过去了,别哭了!”吓得欧阳崇忙止了啼哭,只敢抽抽噎噎的干流眼泪,心里一团冰冷……
“妈妈走了,外公也走了,外婆也会走的,所有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的!到时候,广漠荒寒的天地之间,只剩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欧阳崇愈想愈悲凉,双手不由的将肩膀搂得更紧了,全身都快蹙成一团了。
“嘿!”欧阳崇惊了一跳,神思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关切的盯着他,宛如一道亮光从叆叇的阴云中投射进来。
“你……怎么了?”良秀微笑着询问。
“没什么,”欧阳崇笑了笑,胡乱揩着眼泪,“做了个恶梦。”
“真的!?”
“嗯!”
“那你很厉害,在课堂上也能睡得着。嗯!高人!”
欧阳崇白了她一眼:“什么啊!又没上课!”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慕容新欣老师笑吟吟的走进来,无非交待些暑期注意安全的话。接着,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暑假作业一定要做完了……不要这么大声叫‘知道’,莫离殇,每次你的声音最高,可每次你都完成的一塌糊涂,竟敢在本子上画‘王八’!”全班同学“哄”的一声笑炸了,莫离殇低下头,舌头吐得老长——“下次,就不是补做的问题了!要罚啦!不要高兴太早,当然不是罚钱!——是洗厕所!”
“厕所?”莫离殇,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滴溜圆——“男的还是女的?”
众人皆绝倒,连慕容老师也趴在了讲桌上……
“请注意节奏。”教练循循善诱,欧阳崇呕了一肚子的火气,愈说愈不听。无奈,教练始终不温不火,欧阳崇也不忍心让舞伴陪着自已瞎折腾,干脆道:“老师,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一放假,风语就叫秘书带了他到街心公园的成龙大厦里参加英语,语文……一大堆的培训。欧阳崇积了一肚子的愤闷,无可发泄,全转嫁到了授课老师的身上——“开什么破补习班!”于是,处处违逆何难。
无聊的时候便站在西边的窗户往外眺望。康水柔的家就座落在不远的中心公园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小山丘布满青草,浑然一片绿色,像盖了一张绿毛毯一般,房子是一幢别致的小洋楼,灰白色的墙体,顶层铺着墨绿色的琉璃瓦,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子周围一圈雪白的矮篱笆,院子里缀点了几簇绿树。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五彩缤纷的“带子”,那是若干盆花围成的。欧阳崇以前去过,此刻脑海里还能浮现繁花丛中一汪清澈的池水——水柔家的游泳池。
每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温暖的阳光软软的拂照着大地,习习的凉风柔柔的往脸上“呵”着。不知从哪儿跑来了几只蝉,此起彼伏,欢快的鸣叫着。
“她在做什么呢?”这种时候最适宜睡午觉了,于是用心勾勒着良秀恬静美妙的睡姿。不由心驰神往,沉醉其中,感觉醺醺然了。眼神渐渐的迷离了,最后,也甜酣的睡去。
公园的湖边的柳条儿,悠悠的荡着,荡着……
“砰”的一声,欧阳崇倏的坐直,利落的抹干唇边的口水,满脸的羞红的“听”老师讲课——“真是混蛋!”
一次,他趁课余的时间,到一楼的超市信步闲逛。不期,竟然遇见了良秀和水柔。原来,她们也在这栋楼里参加补习,白婉晴也在。
于是空闲的时间,四个人便常在一处,说笑打闹,这下欧阳崇的心情才大为缓和了。但玩心太重,难免失了分寸。
在步行街绕了一圈后,欧阳崇等腿都酸了,坐在藤椅上休息。欧阳崇下意识的瞄了一下手表,才如梦初醒——已经5:30了。“完了!完了!回家来不及了!”不由的脊梁直渗出冷汗来,但觉凉嗖嗖的。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磨磨蹭蹭的挨近家门口,欧阳崇望着灯火辉煌的屋子,在大门外来回踱步,踟蹰不敢前。最后,将心一横:“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可怕的!”于是硬了头皮走了进去。在院子里,从客厅的落地窗户看到父亲像一尊塑像一样端坐在沙发上。虽然连面貌尚还看不清,但是欧阳崇已经感受到从里逼射出来的灼灼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低首含胸的走到门口,父亲一如既往的一声斥喝:“过来!”震得他心头砰砰乱跳,虚心冷气的过去站定了。
风语从沙发上立起,威严道:“你打量我这几天都是不回家的,就到外面瞎混去了。今天老王去接你,你不在门口等,也不在班上,到哪里去了?说!”欧阳崇嗫嚅道:“没有干什么。”风语见他还敢隐瞒,怒气填膺,“那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欧阳崇料想不给个理由是无法脱身了。于是大胆小声说:“我去同学家……做……做作业。”“你有这么勤奋!谁家?”欧阳崇骑虎难下,信口胡诌:“莫离殇。”
父亲直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缓缓的问:“真的吗?”欧阳崇紧紧的攥着拳头,手心里汗淋淋的,虚怯道:“是的。”
风语拿起电话,“你好,我找一下莫雄邦,有件事……。”欧阳崇没料到父亲会打电话去核实。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唇也青了,脸也白了,连气都微了,双腿直发软。神志开始恍惚起来。
果然,父亲脸愈来愈阴沉,仿佛罩了一层重霜。只听“啪”的一声,欧阳崇如当头一棒,顷刻惊醒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父亲“噔噔”几步,从壁炉上取下一根鸡毛掸子,拿手捋顺了鸡毛。
眼见地板上父亲的影子越迫越近,欧阳崇浑身哆嗦了起来。父亲叱咤道:“真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的一手养大了你。你却对我阳奉阴违!胆子越发的壮了!到底上哪里去了,给我老实交待!”欧阳崇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回道:“我只是在……在街上走……走走。”父亲不信:“敢糊弄我!”欧阳崇惶急的哑着嗓子道:“不敢了!”然而,终究免不了一顿“警戒”。末了,风语训斥道:“从今往后,再敢擅自在外逗留。严惩不怠!”欧阳崇杵在客厅,哽着喉咙,唯唯的答应:“以后不会了。”
回到屋里,关紧房门,抚着被打的伤处,欧阳崇心里堆满了自尊被挫伤、人格遭践踏的耻辱,怨恨蓬*而起,久久不肯平伏。刹那间,对于父亲他竟有一种恨如切齿的感觉。
2003年月日(父亲节)天气晴转阴星期四
事后,每当追忆起当时的想法,我有一种颤栗发悚的感觉:自己竟然是这种恐怖的人,简直是邪恶啊!
老师讲的课,欧阳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心不在蔫,回味着在楼道上看到的一幅色彩鲜艳的食品广告,上面醒目的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可口营养八宝粥”,暗笑道:“‘可口’,我看是‘克扣’——克扣营养!”想到这里,快意的笑了出来,但意识在这疲软的放纵过后,又呈现出苍白和空荡荡,昨天晚上的阴影重又充塞了心房。
放学的时候,欧阳崇突然决定走楼梯,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阴森可怖的家里,多延宕一会也是好的。经过三楼的过道时,看见良秀正端庄的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听老师讲授功课。今天她穿了一袭白底撒绿斑点的连衣裙。瀑布一样的长发垂顺的披在肩背上,整个人洋溢着春天清新甜美的味道。透过桌椅之间的间隔,他不经意的瞥到良秀白细温润的小腿,恍若一片明媚清光笼上心头。所有的疼痛和难堪刹那间灰飞烟灭。身心轻爽自以为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必介怀了。
欧阳崇向她温暖的一笑,旋身下楼去了。
下午的日子过得惬意完美。第二节课,老师们有事,集体放假。良秀想都不想,提了手袋,翩跹的姿影一晃,便跑到了欧阳崇的班上去了。白婉晴在背后谴责:“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欧阳崇正在收拾书包,心里揣测父亲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不在家,那么自己可以稍稍放松些了。可是,他不在家,必然是到继母家去了。虚枉的在脑海里描绘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像。顿觉难忍的刺心、深沉的悲哀,隐隐还有一阵夹着仇恨的嫉妒。
“水良秀,你这个笨蛋!”
“笨蛋!你说谁!”
良秀见欧阳崇精神萎蔫颓废,便想逗他,蹑手蹑脚的绕到他的背后,捏了一绺头发去搔欧阳崇的脖子。欧阳崇触痒不禁,猛然回头,见是良秀,便装腔嗔怒。
他看着良秀兴高采烈的样子,脑海里闪过父亲的警告,但仅仅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而已。思量再三,反正回去也是无聊,时间尚早,走走又何妨。和良秀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遍,心胸里的疙瘩就全熨帖了。
良秀要回家了,鬼支使欧阳崇请求送她回去,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似乎有些康突,良秀却高兴的应允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渐渐的就说到良秀的事上去了。
“做学生会会长很忙吧?”欧阳崇问。良秀深深吸纳一口气,道:“还好!”欧阳崇又道:“好不好玩啊?”良秀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好玩个头,幸亏有水柔和月凯的协助,否则焦头烂额!”
黄月凯,欧阳崇素来与他疏远的很,平日里还不理论,但听到连良秀都在感激他,不觉心有所思,淡淡的起了一层妒意,对于良秀的话报以两声干笑。
良秀见他不作声,自己亦不好言语,俩人就这样缘街静静的走下去。
一阵清风扫过,良秀徐徐的弯*子,拾起一片干黄通透的梧桐叶目不转睛的看着,喃喃道:“这么早就凋落了,难道秋天来了?”欧阳崇笑道:“不要‘一叶知秋’了,遍地都是绿的,秋天还早着呢!”良秀骤然侧过脸,问道:“有什么打算?”“打算?打算什么?”这话来得突兀,欧阳崇一时反应不过来,良秀笑着说:“当然是从今天开始,往后的计划啰。”欧阳崇心里一动,开心的笑道:“我啊!我想最好不过做个游吟诗人、流浪歌手,逍遥自在!”他语气中昭彰的顽皮令良秀正容道:“说正经的!”欧阳崇敛了笑容,坦白道:“没想过那么远啊,我现在只想快点长大,什么事都可以独立自主,不必像现在这样仰人鼻息!”良秀看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着急道:“这家伙,没事扯这么丧气的话做什么,你不说你的理想,我怎么测得出你的类型呢?”原来,良秀看了《爱情测验》,暗暗要拿欧阳崇作试验。突然,觉得这种存心好像太过于不矜持了一些,漂亮的眼睛顺了下去,看着脚下的砖路,悄悄的脸红。
到了十字路口,良秀才抬起脸,对欧阳崇菀尔笑道:“不要做什么‘游吟诗人’人!难保不像马致远那样‘枯藤老树昏鸦’、‘五丈秋风,落日苍茫’。”欧阳崇道:“不也有‘柳堤、竹溪、月影筛金翠——看鸥鹭闲飞’或‘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潜心玩味,也能教人心旷神怡,意境可能有些忧伤,但却透溢出一股平和、恬静。美丽带着忧伤,忧伤伴着美丽,也许是人生的一种哲理!就像你手中的梧桐叶子,风过叶落,从树稍到地上的飘零之间,不也有一种撼摇人心的凄美的力量吗……。”
良秀笑道:“越发长进了,跟我讲起人生真谛来了,不过太玄了,我不懂,也不想懂。”
欧阳崇还要送良秀,良秀悄声道:“小心,你爸爸!快点回去吧。现在已经4:30了,到了我家,我妈妈一定请你喝荼啊,吃点心啊,这一下,又要拖到六、七点了。现在赶回去,皆大欢喜,又省了我不少粮食!呵呵……。”
“我就说嘛!男人全是‘毒夫’,还是母亲好!嗯!你可别跟别人说,否则……。”
“知道啦!再见!”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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