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要过西洋人的日子,几条大马路上到处都有蕃茶馆、跳舞厅、电影院,当然,更有汽车、电灯、电话、高楼大厦。要过中国人的日子,老城隍庙里就是一景,看看眼前,四周的建筑,还有那古色古香的豫园,就跟到了苏州老城一样,青瓦粉墙,飞檐挂斗,多有气派。有提笼架鸟、打太极拳的;有兴吊嗓子、唱京戏的;有喝茶、吃点心的,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他不禁感叹起来。是啊!当年,他从乡下流浪到上海滩在浜北小东门替桂生姐当跑腿的时候,做梦也不曾想到会有今天。你看看,一人独坐在这里,人物尊尊地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着;这还不算,房子越住越好,地段越住越高档。这是怎么来的?那是靠山找得好。嘿!这个社会啊,再怎么好,都好不过权势与靠山。你看看,在上海滩这个大千世界,有本事的人多了海去了,可真正能出人头地、吃香喝辣的,又能有几个?所以呀,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做人都要把眼睛放尖了,心眼放刁了,你就不会吃亏!
对!听阿文的话没错,我这辈子的宝就押在师父黄金荣身上了。
“金爷,文叔到了!”这时,一名探员上了楼,走到了金九龄身边,低声说道。
听说程锡文到了,金九龄赶紧站起了身,说了声“走”,就跟着那名探员下了楼。
金九龄刚走出“春风得意楼”,就看见程锡文在他手下的陪同下由九曲桥上走过来。金九龄赶紧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还扬起手,笑容满面地招呼:“早啊!”
“呵呵,你比我早!”程锡文笑着说。
俩人一见就拉手,拍肩膀,亲亲热热地进了茶楼。
程锡文揭开茶盏盖在茶面上撇了撇,又嘘了嘘,喝了一口,才抬起头,说:“阿九啊,你这口茶……不大好吃啊……”
“哎哎,阿文,你这话说的,我们兄弟,吃饭、喝茶,又不是头一回。”金九龄笑了笑,便峻起了脸,说,“不过,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让我给你找一帮人,在上海滩的角角落落里帮你挖出个人来?”
“阿文,你、你怎么晓得的?”
“阿九,看来你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法租界巡捕房你才做了几年?”
“哟!你看看,我这个猪脑子。”
“你呀!还是老头子了解你啊。”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枪杀阿裕的事有了眉目,但还有嫌犯在逃,但……”
“我实话告诉你吧,老头子已经把网撒下去了,从今天早上起,至少有几百个兄弟会在上海的‘幺二角落里’沪语,偏僻角落;幺二,沪音读成Yɑo Ni。帮你捞人。”
“哟!没想到,老头子的宝刀未老哎!”
“老头子关照我,转告你一声,你的人马少,主要就放在‘会乐里’等一些地方去盯牢。”
“是,我听老头子的!”
“阿九啊,其实,你不打电话给我,我也要来寻你的……”
“是,是嘛。”
“阿九,我们是兄弟,你为人也蛮爽气,所以,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说说,我洗耳恭听。”
“老头子对你还是有点不大放心。”
“喔唷!这我可冤屈死了。我金九龄自从跟上了老头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与好日子,我又不是吃屎的,哪敢做对不起师父的事?”
“这一点,师父肚皮里是清楚的。”
“那……”
“他是不放心,这件事倘使与顾竹轩搭界的话,你会摆不正位置。”
金九龄一听此话,心里不由得就“格登”了一下。不好!老头子对我有点不开心。不行,我不能让老头子疑心生暗鬼。想到此,他一把拉着程锡文的手说:“阿文,烦劳你在老头子面前给我带句话,在阿裕这个案子上,莫要说是顾竹轩,就是天王老子,我金九龄也照办不误。”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了。我呢,还要回去向老太爷报告。”程锡文说着,站起了身,抬腿就走。
“文叔,坐我的车,我送你回。”金九龄站起身来笑着说。
“我还是坐送我来的车,你呐,忙你的事,我先告辞了,”程锡文说罢,摆了摆手,一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