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与顾竹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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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与顾竹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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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可以摸摸的人,夜生活是过得交关有味道的。
  然而,一代枭雄所住的宅第里却早早就熄灭了灯火,这是啥道理?那是因为黄家出了个相当出色的“内当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金荣的儿媳妇李志清。莫看黄金荣是个涉足赌、毒,还开设了“黄金大戏院”新中国成立后,改名大众剧场,现为兰生影剧场。、“荣金大戏院”今建国电影院。、荣记大舞台、日新新浴室、大观园浴室,是个狠三狠四、跺一跺脚都能让上海滩地皮抖一抖的大亨,但家里家外的许多事务都乖乖地听这位儿媳妇的意见。
  道理也极简单:对内,这位儿媳妇是治家的一把好手;对外,李志清天天要面带笑容与一班帮会的头面人物,政、商两道的巨子周旋,所以“钧培里”少不了设有“燕子巢”抽鸦片烟榻的房间。,备有麻将房,但这限于大白天,晚间,这些活动一律禁止,除非特殊情况。在她的管束下,黄家主仆上下生活上不敢奢侈,也懂规矩,这也是黄金荣从内心由欢喜到钦佩、尊重她的重要原因。
  “嘭,嘭嘭!……哗啦啦”一阵激烈的敲击与拉动铁栅栏门的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散了“钧培里”大门上方、上海人称之为“过街楼”里的黄家宅院大管家程锡文的好梦。
  所幸,正是暮春天气,程锡文掀开薄被,匆匆往身上套了一件乳色薄纺绸长衫就下了楼。
  “啥人?”程锡文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粗声粗气地问。
  “我,我……阿六头!”
  阿六头是唐嘉鹏的另一个徒弟。
  “有啥事体不能天亮再讲……半夜三更,侬‘戳鸡饱’沪语,吃饱了撑的。了!”骂归骂,程锡文还是下了过街楼,开了铁门。
  大白天,“钧培里”弄堂进口的两边,各放着一张红漆长条板凳,坐着几个彪形大汉看守。天热时,这些保镖一色的黑漆面子的香云纱衣裤;天气转凉时,则是黑布棉衣或是皮夹克。到了夜间,则关上大门,除了在弄内值班的保镖外,弄堂口就撤了那些保镖。
  “不得了了!……闯穷祸……”阿六头一见门开,不等进门,站在门外拍手拍脚地就嚷开了。
  “天塌下来了?……小赤佬,你慌张点啥!”程锡文一肚皮的不满。
  “出……出人命了!”阿六头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啥?!”一听这句话,程锡文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急忙叮了一句,“快,讲讲清爽……”
  “我,我师傅他……”阿六头结结巴巴地说着。
  程锡文听着听着,心头不禁一拎,莫非唐,唐阿裕他……然而,他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事情再大,他也不会在下人面前失态,于是,他反倒冷静下来了。
  “拆那!啥人敢到老虎头上拍苍蝇?”程锡文轻声骂了一句,又问,“凶手捉牢了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夜惊“老牌大亨”(4)
“没有。”
  “那,那看清了是啥人?”
  “没有。”
  “没有,没有……你们这班小鬼,眼乌子都瞎脱啦!”
  阿六头被训得萎头萎脑,不敢出声。
  “憨大一样地立着,做啥?还不快去宝隆医院打听打听……如有新的消息,马上回来报告……”程锡文想了想后吩咐着。
  “那,那我先去了……”
  “慢!这件事不许同别人瞎三话四!”
  “晓得了。”阿六头应了一声,拔脚就消失在夜幕里。
  望着阿六头离去,程锡文在心里嘀咕开了:阿裕啊,阿裕!我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尽管,此刻他的主子黄金荣已入了梦乡,但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去惊散他的一帘好梦……
  “钧培里1号”,黄金荣的宅第夜半时分破例地灯火通明。
  深谙黄家规矩且老谋深算的程锡文并未去惊动正在熟睡中的黄金荣,而是先向住在2号,也就是黄金荣隔壁的李志清作了汇报。
  李志清一听就晓得,这件事搞得太大了,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报告给黄金荣。于是,她与程锡文一起进了“1号”楼,李志清通知下人并让女佣服侍黄金荣起床之后,就在客厅紧靠落地长窗前的那把明清款式的红木椅上入了座。
  客厅的布置简洁明快:明亮的一排落地长窗前,放着一只茶几,茶几的左边是一张明清式样的红木椅,右边却放了一张大藤条椅黄金荣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习惯:不论是冬冷夏热,甚至是去“逍遥池”浴室洗完澡,他都喜欢坐在特制的大藤椅上休息。。客厅中央放了一张红木小圆桌,桌边放了四把小圆凳。
  程锡文则很规矩地站在一边候着。
  不一会儿,只听得黄金荣那沙哑的嗓子咳嗽了一声,便闻楼梯声响。程锡文赶紧站侧过身来,面向楼梯口,恭迎这老牌大亨。
  “阿爹,你慢点下来。”李志清见黄金荣脚下步匆匆,便提醒着。
  黄金荣一声也未吭,走进客厅,就坐在了靠窗边的红木长茶几边的那张藤条椅子上。
  黄金荣所住的“钧培里1号”客厅的布局、摆设依旧承袭了他先前住在“同孚里7号”地处民国路,即今之人民路老北门新街的一条石库门里弄房子。的样式。所以,那红木条案后正中墙壁上挂的是一幅如同真人一样大的巨幅关公读“春秋”的彩绘图,彩像下的条案上,摆着一只黄铜大香炉,香炉两旁各有一对黄铜烛台。他之所以要供奉关公,就是向门徒们喻示:为人一生,要讲义气,要忠于主人!
  关公像的两旁挂着法国领事馆的法租界公董局历年来颁发给他的奖状。
  客厅上方悬吊的那镀金的水晶玻璃大吊灯,也是从“同孚里”原式原样拆过来的。这并非是这位大亨吝啬、小气,而是基于一种说法:“同孚里”是他黄金荣发迹的起始地,那里的一切都很有灵气,必须一脉相承。
  这时,女佣已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了黄金荣的面前。
  听罢程锡文的报告,黄金荣按捺不住地从那张特制的大藤椅上跳了起来,伸手在椭圆形的红木台面上拍了一掌,震得茶盏直打晃:“拆那!这两个瘪三的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拍苍蝇!”
  李志清加了一句,说:“不是拍苍蝇,是杀人!”
  “肯定背后有人撑腰,快去打听打听……”黄金荣又“嘭,嘭!”地拍了拍台子,“老子要他满门抄斩,满门抄斩!”
  程锡文见状,晓得这位大亨正在火头上,绝不能言语不慎,火上浇油,更乱了方寸,便说:“先生,气大伤身。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你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呢,已经叫阿六头去打听了,等他回来,听情况,晓得凶手是啥人,背后又有啥人撑腰,然后再看看下一步怎么走。”

夜惊“老牌大亨”(5)
程锡文的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一时间,黄金荣、李志清竟都缄默不语了。偌大的厅堂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不行!”黄金荣“腾”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老子要亲自去医院看看!”
  “先生,你亲自去,当然好。说明你对门生的感情深,不过……”程锡文小心翼翼地说。
  几年前,当年与黄金荣同是城隍庙裱画店里当店员的程锡文,经青帮老人范开泰介绍,投进黄门,拜黄金荣做师傅。
  尽管程锡文是黄金荣的门生,应当叫一声师傅。但先生这个称呼让黄金荣听着觉得十分惬意。为啥?因为黄金荣心里明白,他从来没有在大香堂里拜过师傅,所以在青帮里,他是个“空子”。之所以能广收门徒,并在青帮门派里混得如鱼得水,并非是他在帮里的辈分高,而是势力。所以,称其“师傅”,令他觉得很不受用,而一声“先生”,既分得出高低名分,又儒雅中听。
  这里,请容笔者宕开一笔,说说黄金荣为何不能称为“青帮”大亨的道理。
  据青帮《家谱》记载:青帮自明永乐年间的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为第一代祖师起,用24个字排辈,论辈分,也即“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礼,大通悟觉”。到了20世纪初,在上海的青帮字辈只剩最后四个字辈,即“大通悟觉”。其中,最高的“大”字辈,也仅有17人。1919年,青帮在沪召开恳亲会时,参加者有袁克文、周荩臣、李琴堂、阮慕白、程孝周、梁绍堂、刘登阶、张树声、赵德成、曹幼珊、步章五、吴省三、高士奎、荣华亭、张蔚斋、李春利、樊瑾丞17位,而真正属于上海本土的,则没有几位。
  名闻上海滩的四大亨中,杜月笙的师傅是“通”字辈的陈世昌,所以杜月笙在青帮的辈分,只能是“悟”青帮大亨杜月笙
  字辈,但由于他跨政界、金融界、青帮三道,势力大,所以在帮内就不以字辈论大小;张啸林是樊瑾丞的徒弟,为“通字辈”;另一位人称“江北大亨”的顾竹轩则拜了“大”字辈人物刘登阶为师,也是“通”字辈。黄金荣从来就没有拜过师、进过香堂、投过帖,故没有字辈,是个“空子”。按帮规,他不能收徒弟,所收的也只能称“门生”。后来,由于他的门生太多,势力大,于是他的老朋友高士奎、曹幼珊等就劝他拜“大”字辈人物、曾任通海镇守使的张镜湖为老头子,但也是口头上承认而已。
  由此可见,有些书著将黄金荣归入“青帮三大亨”的说法是不确切的!
  “去!老子一定要去看一看,阿唐到底是死,还是活!”黄金荣沉吟了片刻说。
  “不可以的!”这时,他的儿媳李志清发话了,“你去,算啥?”
  算啥?这倒是让黄金荣、程锡文都愣了。大家都知道的,唐嘉鹏是黄金荣的门生,门生被人暗杀,送进了医院,师傅去看一看,这是很正常的事嘛,李志清怎么会说出“算啥”这个词。
  “你们想一想,既然有人敢出头,还明刀明枪杀阿裕,就说明有人不把我阿爹放在眼里。阿爹一去,岂不是更加丢了面子?再说,这种时候,大小报纸的记者都像猎狗一样守在了医院门口,阿爹一到场,势必要引起这班人的注意……统统哄上来,七嘴八舌,提出各式各样促狭的问题,阿爹怎样回答才好?”李志清连珠炮式的话语,令黄金荣、程锡文语塞,面面相觑,不晓得说什么好。

夜惊“老牌大亨”(6)
是啊!大少奶奶的话字字珠矶,句句说在刀口上。程锡文暗暗叫好,对她更是钦佩不已。
  “大少奶奶的话,说得极是。”程锡文连连点头称是。
  “话是说得蛮有道理,但是我不能晓得了,还只当不晓得,叫我装胡羊蒙骗自己和别人。,成啥体统!”黄金荣火气显然是小了许多,但依旧不肯罢休。
  “先生的话也对……但说到底,先生总是掌舵的人……总要摆句闲话!”程锡文附和地说。
  “好了,好了,阿爹,侬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必要憋这口气!”李志清说着站起了身,对程锡文,说:“这样吧,你马上再带几个弟兄去宝隆医院走一趟。一来,代表先生问问情况,表示慰问;另外嘛,听阿六头讲,阿裕近在眼前被人打了乱枪,这就……唉!大为不妙。我估计嘛……”
  “先生,阿裕这记生活吃得忒结棍,恐怕……”程锡文讷讷地说着。
  “所以,你也要早作善后的打算。另外,门里的兄弟,你也要派人去安抚好,不能再打横炮,生出事端来!”李志清吩咐着。
  “大少奶奶想得真周全……”程锡文恭维地说着,又侧过身来,向黄金荣询问:“先生,你看……”
  黄金荣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说:“就按大少奶奶的话去办!”
  程锡文听罢,立马就告辞,出了厅堂,召集手下,夜奔宝隆医院!
  管家走了,“钧培里1号”却灯火不熄。
  黄金荣坐在大藤椅子里闭目不语,此刻,他正陷入自相矛盾的痛苦中。阿裕被杀,固然有外界的因素,但何尝又不是他也曾萌发过的念头?不过,这是不可为外人道的缘由。唉!不说也罢。
  “阿爹,天就要亮了,你还是去困一歇吧。”李志清关切地说。
  黄金荣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样坐着,不是生意经。这件事,来头不小,恐怕麻烦得很,所以阿爹还要从长计议!”李志清说着,端起他面前的茶盏,一摸,觉得茶水凉了,就喊了一声。一个女佣进来,重新为黄金荣泡了一杯茶。法租界公董局
  黄金荣端起茶盏,揭盖、驱汽,又轻抿了一口,这才发话:“志清,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依我看,不论阿裕生死如何,这件事总归蛮有瓜葛,所以一定要将凶手捉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弄明白交关事体的真相。”李志清不紧不慢地说。
  “这班赤佬,以为我早就辞了职,不在巡捕房做了,就不灵光了!瘪三,瞎脱侬‘眼乌子’眼睛。……”黄金荣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
  据《申报》报道:1925年3月27日,黄金荣向法租界巡捕房总巡罗兰德·萨尔礼(RolandSarly)提出辞呈,他称已在巡捕房供职30多年,向来办公勤谨,曾得到法国政府奖章多种,近因年迈,加之脑筋不足,故请求辞去督察长一职。不久,法租界巡捕房批准了他的辞职报告,准予退休。
  尽管退了休,但法租界的治安,非他这交关的铁腕人物不稳,就一再挽留,因此,黄金荣同意“遇事维持”,所以,身在家中的黄金荣仍被称呼为“督察长”。1927年2月,法租界公董局正式任命黄金荣为法租界顾问,享有一份干薪。而华人巡捕的提升必须得到他的提名,如他的门生、苏北旅沪同乡会的副会长金九龄,在他的提名下就升任了法租界捕房的华人督察长。法租界当局遇有治安方面的问题,仍要请教黄金荣。有时,法租界总领事和总巡都会亲自到“钧培里”上门求教。黄金荣退而不休,上门来访的客人依旧是川流不息,门前车水马龙,热闹异常。

夜惊“老牌大亨”(7)
更令黄金荣觉得自豪的是,1927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时,黄金荣与少壮派大亨杜月笙、张啸林一样被授予少将衔参议。
  1930年12月20日,黄金荣63虚岁生日,“各界前往晋觞祝贺者,络绎于途,车水马龙,盛极一时,直至深宵而散……”《申报》1930年12月21日。。那天的堂会剧目也相当精彩,有梅兰芳的《麻姑献寿》、金少山的《连环套》、谭富英的《老将得胜》、王凤卿的《行善得子》,以及马连良的《甘露寺》。
  一代枭雄黄金荣觉得虎威犹在。
  “对啊!阿爹,我马上就给阿九打只电话,让他出面负责,缉拿凶手。”李志清忽然想起了法租界华人督察长金九龄。
  “对对!你马上拨只电话……”黄金荣连连点头。
  金九龄(1892—1980),又名九林,江苏阜宁人。孤儿时流浪到上海,在十六浦一带被阿桂姐黄金荣的第一位姘妇。收留,并在其娼门里当跑腿的。后由桂生姐介绍,拜了黄金荣为师,进了法租界捕房,遂渐有势力,在新新里今瑞金二路409弄。开设恒和车行,拥有黄包车200多辆,为一方车霸。后在黄金荣的推荐下,出任法租界华人督察长一职。
  李志清听罢,立即走向门边挂在墙上的听筒式电话,拨起了金九龄在亚尔培路新升里今陕西南路271弄。寓所的电话号头。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金九龄夫人的声音,说是金九龄接到法租界捕房的电话通知,已经赶到血案现场“大世界游乐场”去了。
  “你看是不是和月笙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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