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青睐,同学的疏远,光芒万丈却没有人理解。
反而那些有缺点的、样貌普通的、说话总是很啰嗦的人,为什么可以被那么多人喜爱呢。表面单纯却在背地里抱怨某某很讨厌某某很虚假的人,为什么得到那么多的关注呢。
很孤单,一直很孤单。
“我同意了。”
“什……什么?”
“我决定和你一起去参加学校的舞蹈比赛。”
“耶!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不过要跳什么舞呢?”
“拉丁芭蕾华尔兹,总不能是国际舞吧。”
“你这家伙……”七牧从草坪上弹(你确定是弹?!)起来让身旁的女生吓了一大跳,“跳街舞什么的才是当下的流行啊!”
'九'
其实根本不会跳舞。
不会拉丁不会芭蕾不会华尔兹,更不必说国际舞。就算是提出街舞也只是认为学得比较快。
只是看见了你从前的苦恼,从前的悲伤郁结。
从来都是被误会却不想解释。
——既然已经找到我这个最重要的人了。
——就让我好好地守护你吧。
连同之前那样久的时光里所遭受的一切的一切。
从此你不再是高傲的、冷漠的、那样完美的你。
在我面前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是有很多缺点、喜欢零食、爱玩很淘气的你。
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彼此那样熟悉到包容所有。
犯错也无所谓,倔强逞强也无所谓,虚张声势也无所谓,毫无形象也无所谓,所有的这一切都可以被包容。
因为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没有其他什么可以替代。
'十'
雨刚停,F市的夏天热得像被松脂包裹住的琥珀一样透不过气,杏白色的天空上堆满了厚重的云,好像画纸上堆满的浓重颜料。
光线被阻隔在厚重的云层上方,努力想要钻过来,水泥地上一片片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差点怀疑这一切都是臆想,微弱的。
如果没有那一场雨。
如果没有那一封信。
如果有如果。
“姜七牧!”没听见。
“姜七牧!”是谁在叫我。
“姜七牧你等一下。”总算回过头来,同班女生急急地赶上来,停下后两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姜七牧同学,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高秉灏同学,拜托了。”弯腰。
“情书?”姜七牧接过来,浅蓝色的信封。
“拜托了。”再一次弯腰。
“我会帮你转交给他,”善(bù)解(huái)人(hǎo)意(yì)地扯开嘴角,“不过结果如何我可不知道。”
“太感谢你了姜七牧同学,麻烦了。”第三次弯腰。
不再将任何目光放在女生身上,姜七牧单肩背着包快步离去。
高秉灏是哲皋初中文艺部部长,但事实上文艺部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作为副部长的姜七牧完成。
——明明理科强于文科那么多,却是个简简单单的女生。
——明明不会跳舞,写作能力不强,绘画是弱项,却凭着天生对音乐的感知能力以“音准才女”的身份存在于哲皋的文艺部。
亚麻色头发,海蓝色的深邃瞳孔。
典型混血。
却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国家的混血。
从此再不提及此类问题。
'十一'
姜七牧推门进去,高秉灏正摊着一本杂志坐在转椅上。
“喏,给你的。”毫不客气地把浅蓝的信封丢在桌子上,姜七牧靠在桌角翻看起文艺汇演的报备名单。
“唔……告白?”高秉灏看向姜七牧微眯起的眼睛,“很高兴,礼物就早些送你好了。”
拉开抽屉,纯白色的盒子。打开,一副蓝色的眼镜。
“你这家伙,近视也不愿意去配眼镜,幸好帮你买了。”
“眼镜?”姜七牧皱起脸,“你怎么知道我是几度近视。”
“体检单子上有,视力情况是左眼4。6右眼4。7,虽然不是很高但还是戴一下眼镜比较合适。”
“配眼镜都是要本人去的啊,你是怎么做到买来这副眼镜的。”
其实不问也知道,无非就是向工作人员伸出手,附带一个善良无害的微笑,眼镜什么的不废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再一次内心无力。
“啊?我不清楚欸,那只好周末一起去换喽。”
“对了,你快点看完这封信给个答复,我好去告诉她。”
“谁?”
“给你写这封信的同学啊。”
“什……什么?这封信难道不是你写的么?”
“哈啊,我还没那么无聊。”
高秉灏抬头望天……花板,随意地将信封一丢。
“怎么,不打算看含情脉脉的告白情书?”
“没什么好看的。”因为不是你写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每天踩在人行道上发出的脚步声也是不一样的。
只要仔细去听……这里,节奏稍快,是愉快的脚步声。这里,节奏较慢,是有些恋人漫步的声音。那里,落下,过了很久,再落下,是赌气后迟迟不想走远的脚步声……
姜七牧吸一口气,身旁男生的脚步声有些奇怪的凌乱,是很细微很细微的凌乱。
“阿灏。”
“什么。”很快地转过头。
“……你太高了啊。”
“没……没有吧,也才一米七二而已啊。”有点脸红。
姜七牧自顾自地点点头。原来这是紧张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啪嗒……
突然停了。
“到了,进去吧。”
高秉灏用力一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使劲也推不开。姜七牧探头来看,轻松一拉,马上把男生推进门去。
“门上清清楚楚写着‘拉’,你是没看见么。”
“……”
“嗯?”
“我……”高秉灏抓抓头发,“好吧我没看见。”
“哈哈,幸好推你进来不然要被人家看笑话多久啊。”很不客气的笑。
“喂喂,好歹我也是哲皋文艺部部长吧,是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你有过么。”
姜七牧说完也不管高秉灏是什么表情,先一步绕过柜台进了医生办公室。高秉灏在原地愣愣地眨眼,之后彻底反应过来,在发现女生早已逃离案发现场之后没有办法只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高秉灏靠在办公室门口看医生给姜七牧调整眼镜度数,女生海蓝色的眼睛透过一层凹透镜还是原来那样清澈,办公室里暗色的光线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知道戴上眼镜后的女生增添了一分迷茫和无助。
高秉灏有种跑过去将女生保护住的冲动。
但那只是冲动。
'十二'
“哟,戴上眼镜之后看上去更文艺了,这样才有文艺部副部长的样子嘛。”
——虽然疯疯癫癫的样子会很可爱。
'十三'
七牧直起身子,眨眼表示无奈,接着是抓抓头发——七牧的习惯动作。(刚来第一天就摔倒这么多次,真是有够丢脸的。)
“唔。我是从F市圣南中学新转来的姜七牧。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应该没有听说过我吧。)
——这就是F市的理科天才。
——冒失。粗神经。
——姜七牧么。(为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
女生的右边脸被头发遮住,一副红黑色的眼镜框架在鼻梁上,但是并不多余。深邃好像大海清澈又像天空的瞳孔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还有头发。
齐肩的自然卷让人透过看到另一个人。
就连邵霖也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亚麻色。(亚麻色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那么。就坐到姜木眠同学旁边好啦。”(运气这么好……)
邵霖适时打破沉默的气氛。
“可是。不是规定男女坐在一起的么。”(不会吧,我不要和别人坐一起!)
“说……什……什么?”
“不是学校里的规定除非特殊情况都要男生和女生做同桌的嘛?”
“啊?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姜木眠是男生啊。怪不得学院的Highness不是姜木眠啊。”
'十四'
树叶寄托着夏的韵味飘然,飘然在浮现着炎热的空气中前行。
有些什么被炎热蚕食,分明是很近很近的距离却什么也看不清。像海市蜃楼在沙漠中浮浮沉沉,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姜七牧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上坐下,抬眼去看,男生坐在对面的台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馆内各班的文艺汇演彩排。高秉灏敛起下颚,目光撞进女生纯白色眼镜后的海蓝色里,相视是柔和的笑。
打开书本,姜七牧有一瞬的慌乱。之前看完一半的书明明夹了一张书签,而打开的这一瞬间却是一片空白。
往后翻。
浅蓝色信封。
七牧,
原谅我现在才有勇气告诉你。
七牧,
我喜欢你。
高秉灏
瞪大了眼。
一排淡淡的阴影洒落在书页上,姜七牧抬起头。男生跪在地上,她面前。
“七牧,”递过来的是原先夹在书里的书签,“很抱歉这么久才告诉你。”
没有回答,继续说下去。
“之前那个女生给你的就是这封信,我以为……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偷偷拆开来看的。”
“所以说那个女生是你一伙儿的。”
“唔……可以这么说。”
姜七牧耸肩,放下。抓抓头发。
“你看,连我们紧张时的动作都一样……”
全场的学生都屏住呼吸。
“然后你还送我眼镜,虽然度数没对……”
有几个学生差点要喊出“答应他”。
“而且告白还这么没创意……”
承认比当面给情书是好那么一点点。
“然则……许君矣。”
“什么?”
文艺部经理插嘴:“意思就是,既然这样那么答应你好了。”
“七牧你不能忘了你是个理科天才。”
“偶尔文科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十五'
“你刚才……是在抓小偷?”女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短时间的寂静。(抓小偷被撞见还让小偷跑了为什么,因为这不是电影。)
“哈?”打架的男生好像才发现女生的存在,有些惊讶,随即装作不在意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那个人是偷了你的钱包么,所以才追到这里来。”(很老套的剧情吧。)
“是啊,本来就快把他打趴下了,没想到你们居然破坏我的打算。”
“破坏打算,怎么像做了坏事。”七牧拍开男生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起码找回了钱包吧,连谢谢都不说一声么。”(不要摸头会长不高的!)
“哈啊?谢谢你们害得我抓不到小偷?”男生抱住手臂,外套被风灌满。
“圣南的学生。”(圣南标志性校徽,怎么会到A市来。)
“咦?A市竟然也有人认识圣南的校服?”
梁本初抬手看表。
“该走了,不然你姐回来了我们俩都得遭殃。”
“好吧好吧,”七牧朝大路走去,“那就快点吧,否则作业来不及啦。”(诶诶,话说受伤了以后不是应该免了作业么?)
“还没写完?”
“对你们这种作业神速的人来说,可以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小喽啰么。”(一群学神做朋友压力果然很大。)
先前打架的男生好像才回神,望着两道影子渐行渐远,扯扯身上的衣服,询问自己又好像在问什么人。
“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是圣南的校服。
“不是上个星期才统一换的么。”
'十六'
被淋湿的空气变得有些重,甚至无力去支撑起就重新摔倒在地上。
从墙根的裂纹一点点滋生出来,夏季的雨和阴沉的气氛暗度陈仓,一道伤痕刻在雨里,比刻在石头上更记忆深刻,一直渗透到心里。
姜七牧怎么也弄不懂,突如其来的恐慌充斥着全身。
——原来你对我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玩笑。
——只是想要看我狼狈的样子是吗。
——那么现在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前一天的两情相悦在夜雨后却变成了一厢情愿?
为什么突然拥有读心术的我偏偏先读懂了你的内心?
为什么宁愿听信谣言也不愿意相信我的只言片语?
哲皋,两年。
圣南,一年。
三年的时光在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内支离破碎。
梦也破灭。
他们说——
姜七牧的粗神经,姜七牧的单纯都是面具。
其实比谁都要冷淡。
F市的理科状元。
上台领奖的笑容多么虚伪。
所以你竟轻易相信。
'十七'
“七牧,你不是在F市和爸妈在一起吗,怎么又到旻川来了。爸妈知道吗?”
“爸妈当然知道了,不然怎么放心我来这里呢。”(应该猜不到我在撒谎吧……)
“说实话,是不是你瞒着爸妈来这里的。”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啊。”(瞒不过就承认,否则后果更惨。)
“还敢笑!说吧,有什么目的 ”
“像我这种既单纯又没有高智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目的呢?安啦安啦。”(单纯加没有高智商,是实话吧……高智商什么的只限于理科竞赛。)
“话说七牧变化可真大,害得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男生调皮地吐吐舌头,“是为了木眠吗?”
“什……什么?”(不要突然说话会吓到人的!)
“为了木眠所以从F市的圣南转到A市的旻川吗?”
“是……是啊,除了木眠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从公认的理科强校圣南中学转到旻川来吧,不过A市比F市更繁荣这一点也是其中之一。”(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给我个准备时间好不好。)
——是吗,暂且是吧。
——就让我为自己找个理由。
——找个让自己也相信的理由。
'十八'
突如其来光线的覆盖有些不适应,不远处同样停下的脚步和回过身来如出一辙的惊愕表情。
仿佛两条有断点的线重新粘合,突然间就要窒息。
宽大的浅黄色运动外套被风鼓满。
“那天晚上,小偷最后抓到了么。”(别怪我是你没抓牢。)
男生停顿了下脚步,很轻松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能认出圣南的校服。”
“一眼就能认出圣南的校徽,”女生无所谓地耸肩,“要不然怎么能算是在圣南学习过的学生呢。”(过去的就不再计较,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
男生在前方几步远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女生,脸上满是期待的颜色,七牧很疑惑地随之停下来。(想说什么。)
“七牧……当初我……”有些别扭,“如果我说……如果是……我后悔了你还会答应吗?”
——在你离开后发现真相,到底已经是来不及。
女生一直微笑着的表情一瞬间瓦解,逆光的方向,男生身后是一圈柔和却耀眼的光芒,一层层晕染开。
“既然错过,就再也不要后悔。”
——从那以后我不再戴任何蓝色的眼镜,就像那封蓝色的信被压在储物箱的最底部。
——蓝色的眼镜只能藏在我心里的最深处。
从此不再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话 〔Lost Invisible Tears〕
'一'
太阳完全沉没到天边那一片海天相接,那一点点昏黄也全然消去。
窗外天幕上承载着失眠的星,窗里灯光皎洁沉睡在一方甜蜜的梦境。
七牧伸手按掉开关,房间内立刻陷入一片昏暗。唯一的光亮是银白色晕染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