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龙族巫师已经穿戴好祭祀的衣服，瞎眼的巫师需要人搀扶着走向祭坛。不知道为何，他瞅着那个巫师怎么感觉有点眼熟。特别是他旁边那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姑娘，感觉十分的眼熟。
看他的目光扫过来，小姑娘十分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睚眦瞬间就很莫名了，要知道无缘无故被个小丫头嫌弃可是十分奇怪的事。以他睚眦的好记性，要是和谁杠上了，怎么会没有个印象？不过，他眼神一变，天玖剑随手而出，剑光卷着风雷声直接劈向祭坛上的巫师和侍女。
“来者何人？敢假扮巫师！”
坐着的龙族长辈们都惊讶极了，谁能想到这样的日子竟然会让人假扮巫师混进来。小姑娘一脚踏上前，孔雀毛的扇子一挥，孔雀的长尾巴就就将睚眦团团包围。
“你个负心的睚眦，竟然抛弃我主人和别的女人成亲。要不是我听水族说起，你就是要抛弃她一个凡人。我让你把她带去昆仑，谁知道你竟然要和别人成亲！”
来人竟然是安零，她以神兽当康的身份带着大红小红混入龙宫，就是要搅乱婚宴。
睚眦本来是在挣扎，听了安零的话竟然迷茫起来。
“你是谁？你的主人又是谁？”
安零自然是气愤难当，正要开口，一道金光隔空劈过来，硬生生是将安零打飞。睚眦顺着那施法的方向看去，竟然是母亲！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等身上纠缠紧紧的孔雀尾羽尽数散去，他才开口阻止母亲。
“饶她一命！”
龙母自然是不听，她不可能再让睚眦卷入九州天界的乱局之中。那个女子要死要活也好，都不能再和睚眦有关系。
“此等扰乱龙族的妖孽岂能放任，睚眦，你是怎么了？”
“母亲，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不能随便把她杀了。”
安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粉碎了，那种剧痛让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大红当时就吓傻了，他从祭坛上跳下来，却被龙母一道法术打倒在地。她看向大红，发现他眼里全是无奈和悲愤。她慢慢向大红爬过去，嘴里的鲜血顺着唇角就往下淌。大红冲着她拼命摇头，但是安零一点都不听话。她的眼睛亮的可怕，就像是要燃烧一样。那样的眼神灼烧着接触她的每一个人，就连一向冷心冷肺的龙母也不例外。
血迹在洁白的玉石上被拖成一个令人心惊的长条，貔貅看着这样的女子，不由得呼吸一窒。
为什么那么拼命？为什么要过来？她那么努力地把他推到她的世界外，把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抹去。为什么还要让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貔貅只觉得无法呼吸，看着龙母手里再次化出雷电，他终于受不了地吼出来。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告诉哥哥吧！姬醅是他的妻子，更何况他们都有孩子了！”
满座皆惊。
第七十八章 无尽之夜
有些枯枝败叶会在秋天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一如人心。姬醅看着他们送进来的东西，漆黑的眼睛里都散发着寒气。一碗黑色的汤药，颜色深沉的可怕。她抬起眼睛看向把药送进来的人，然后转到他身后的人脸上。
“臣妹不知皇兄是什么意思？”
沉籁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另外一张脸上也是隔着雾一般朦胧。姬醅的心却并不因此而动摇，相反，她头脑清醒得很，只要是他有任何异动，她会立马解决他。她是冷酷的，她是自私的，甚至可以说她是冷血的。因为这样的冷漠，她才能活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甚至把很多人都排除在外。她是没有心的吗？不，她有心，但是她更清楚只有把真心隐藏，用理智战胜一切。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乐胥，你肚子里的，到底是人还是个妖怪？”
冰冷的嗓音像是刀挫冰面的刺耳响声，几乎是想毫不犹豫地宣判这个孩子的死刑。姬醅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流转着陌生的光华。
“怀胎两年都没有生下来的东西，能是人吗？你如果把它打掉，我们还能好好静下来谈谈以后。”
因爱生恨那又怎么样？无论她曾经选择是什么，天真和浪漫都应该给他停止了。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会永久的安静。难道她什么都不明白？
“她是什么？不需要皇兄教我。她是我两年熬过来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向前一步，他的阴影几乎把她笼罩住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又有什么能力来指责我？”
“丢失祖宗疆土，偏安一隅之人有什么资格装样子。”
这简直是撕破脸的节奏，他憋着一团火，却发作不得。她是乐胥，她是他爱的人，所以她才可以为所欲为地伤害着他。谁先爱上，谁先输？是这样吗？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甚至不惜和他作对。
“乐胥，我们把话说开了。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爱着你，你才这么放肆？”
姬醅冷着脸反问：“臣妹的孩子又做了什么？皇兄一定要她死？”
容不下的，到底是孩子？还是她这个母亲？孩子她会要，谁也不能阻止她。
幽幽的香味突然传了出来，姬醅脸色一变。沉籁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奇怪，刚想回头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身后的男子倒是笑地恣意邪气，看了很是眼熟。
“和一个凡人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是女娲血裔的事情也能忘记吗？”
姬醅看着他一头樱色的长发，金银两色的眼睛，还是叹息出声了。
“我没想到，那个幕后的人竟然会是您。”
烛九阴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两个新月。看似温柔亲切的表情下面，深藏着的却是黑色的泥淖。
“小慕慕真是不可爱，这么聪明会让人很为难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她问。
“从你离开昆仑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们。看着我们家的小慕慕不得不和小睚眦悲欢离合，不得不一步一步踏进我的圈套里。”
“我原本是想在你们去昆仑之前就解决掉你的，甚至是让睚眦的那个弟弟饕餮上场。可惜的是那个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加上你姑姑旱魃也是的确是龙族的克星，不过也没关系，龙族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
黑色的莲花在他指尖徐徐盛开，简直美绝了。但是这是触目惊心的恐惧，在绝对的力量前面，任何反抗都无力像是挣扎。
陌轻尘摸摸她的头发，弯月亮一样的眼睛里却是冷漠的光。
“慕慕，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但是，想要篡改历史这件事情，可不是乖孩子该干的事情。”
“原来觉得杀了你一了白了，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姬醅浑身都在颤抖，那是对可怕力量的畏惧。她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瞳，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或者说，她只有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
“不如忘掉一切怎么样？”
陌轻尘浅笑嫣然的模样像是利剑刺伤她的眼睛，她猛地推开他，但是无法阻止那浅色唇瓣说出的咒语入耳。
不想忘，不敢忘，怎么能够忘掉？就算黑暗铺天盖地，悲伤将她的人生撕成粉碎。她也有想要守护的记忆，也有不舍和难忘的过去。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不忍心杀了你，只有想办法把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直到你死。”
冷酷的宣判让她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绝望像是潮水淹没她的五官。过去的，那一切都在被抽空夺走。到底还有什么能够永恒不灭，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把她从无尽黑夜里救赎？
第七十九章 来迟一步
烛九阴本来就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神兽，但是以他和陆吾交好的程度，就算姬醅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明白过来。所谓的幕后之人，是烛九阴这样的假仁假义之辈。可惜的是蘩衣和旱魃皆不在她身边，量是她姬醅聪明绝顶，也会因为孩子而被烛九阴…陌轻尘钻了空子。
陌轻尘好se，不是说他特别色。而是陌轻尘喜欢长得特别好看的，无论男女。像他手底下那些个妖兽，譬如巴蛇，穷奇，再说饕餮，无一不美。陌轻尘看着好的，就喜欢把她收下来，直到厌倦了，就想个办法弄死。巴蛇的死就是他有预谋的留给姬醅的饵。他本来计划让姬醅再收了四个，然后把力量大增的燃魂灯夺过来。但是后来计划出现了变故，姬醅居然有了孩子。这件事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想做的，就是除掉那个孩子。
莫约是计划下手的时候，看着姬醅一日又一日温暖的容颜，陌轻尘这样冷血的存在竟然想要留住那样的姬醅。他虽然不承认他爱上姬醅，也不得不说他对姬醅那张脸也是有着别样的心思的。
想要抹去一个人的过去太简单，烛九阴将所有关于姬醅的存在统统抹杀。就连远在铎津，兰陵的两个旧处所，也命人捣毁。
可是，烛九阴还是不得不对姬醅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摇头叹息。
在烛九阴抹杀她的记忆之前，她喝了三生酒。
姬醅从小就爱酿酒，最得人喜欢的是花间酒，最得仙妖喜欢的是人生百味。而，她自己酿的最好的，却是三生酒。她用睚眦的记忆，用自己的欢喜伤悲酿了这一小瓶酒。
一口一醉，大梦三生。
即便是烛九阴毁了她的记忆，她也有一线生机。
“慕慕虽然很聪明，但还是太嫩了一点。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么？”
修改一次不行，两次，三次，多次？烛九阴不在意多次地拆分她的记忆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喜欢的是那副皮囊。就算她变成傻子也没有关系，他会把她护在身边的。
直到，最终的有一天。
“慕慕，你醒了？”
眼前樱色长发的男子笑起来如春风桃花，美好温柔。姬醅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
陌轻尘笑笑，他不满意地看着她说：“不对，我明明告诉过你我是你的丈夫啊。”
白发的女子眼神很冷淡，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有点让陌轻尘无奈。
“我记忆里没有这种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昆仑山是你能随便乱闯的么？”
貌似她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昆仑山，应该还要早一点。陌轻尘的眼神微变，他不能保证姬醅是不是真的把所有东西都忘记了。依旧是醉人的微笑，依旧是眼底结着冰的微笑。
“陆吾是你什么人？”
姬醅想也不想就回答：“是我师叔，我师从西王母。”
“哦？西王母可曾教你什么啊？”
姬醅的眼神也变了，而陌轻尘比她变得还要快。他立刻就抓住她的手，看似温柔小心，实则暗藏杀机。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觊觎昆仑秘术。快快放了我，否则我立刻找陆吾打得你六亲不认。”
这个语言水平，应该还是小时候的状态。陌轻尘想想当年那个只有自己腰部高的小姬醅，莫约也是这样的风格。语言天分简直让人感觉是魔星，让人又爱又恨。
姬醅推了推他，眼里天真无邪。
“你是什么人啊！”
陌轻尘摸摸她柔软细滑如丝绸的长发，眼里的笑意未能消退，
“我是你相公啊。你看，你我孩子都有了，你还想不承认吗？”
第八十章 记忆废墟
有些东西，错过就会是永远吗？
睚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世，不由得扪心自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女子存在过吗？真的会有那样一段感情存在过吗？
一切被粉碎的东西，散落在这个世界。他和他真的有一起携手，共度的时候么？
貔貅看着发呆的兄长，默默垂下了头。不顾龙母大发雷霆，兄长为了自己的记忆执着如此。可是没想到，嫂嫂竟然连一点点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给他们留下。甚至连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都粉碎成废墟。
“兄长，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骗你？”
睚眦抬起墨玉般的眼眸，那里的光彩是貔貅没有见过的灵动。貔貅不由得为他的表情一愣，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良久，睚眦幽幽说。
“在四海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其实很落寞。心里无缘无故空了很大一块，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补那样大的空洞。我挣扎过，甚至想要离开龙族去寻找我落寞的理由。”
“我设想过，如果我失去的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么我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错？”
“诚如你们所说，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要抹去我的记忆，那么她抹去我们一起的过去是很正常的。”
他抹上被九天玄雷灼伤的伤口，脸上的温和是他没有见过的。
“嫂嫂，她其实也很不容易。”
貔貅闪烁其词，让睚眦微微皱眉。
他们带着安零大红离开四海，一路向西到蜀地寻找她的下落。找不到，他们又去了铎津、兰陵、丹阳，想要勾起他对九州上发生的一切的记忆。但是，一路走来，目睹的都是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废墟颓圮。过去的一切都随着岁月的无情，被一一抹去。
安零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一只精致的蝴蝶落在她的肩膀上。穿过长廊的时候，她看到这边，没有说别的就走了过来。睚眦对这个小神兽的情感很复杂，她忠心吧，可是看着又不是很像。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睚眦面上虽然不显，但是私下里已经是有些怀疑了。
“安零，我想知道你主人的一些情况。”
安零看了他一眼，带着傲气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冷漠。“主人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还要问我一个仆人？”
貔貅轻咳，像是在提醒她别触霉头。但是，睚眦轻轻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安零，你喜欢姬醅吧。你是以男女之情喜欢姬醅吧。”
这种话让貔貅张大了嘴巴，虽然有听过百合之情，但是他着实没看过真的啊！嫂嫂果然是好手段，一下子就给兄长招惹了这么多的桃花。倒是安零憋红了一张脸，气愤地回答：“才不是！我对主人就是一般的主仆之情！”
“一般？一般能够不怕死得潜入龙宫？”
“那是我以为你始乱终弃，主人生死不明，你却要娶别的女子，是不忠！”
睚眦看着她，金色的眼瞳里是冰冷的流光。
“那你就老老实实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帮助我尽快想起她。如果她对我那么重要，你也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地活着。”
晶莹的雪花落了下来，艳丽的花在冰雪中绽放。安零看着冷艳的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不算太多，需要大红小红还有乘黄他们的帮助。”
第八十一章 天各一方
朦胧参差的记忆就像是幻觉，姬醅仰起头，看着变得血色的天空。她眼睛里的留恋不是假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抛弃的绝望。
“燃魂灯，是认主人的。无论发生怎样的意外，它都不会离开它唯一的主人。”
轻舟飘过黑色的水面，灵魂的柔光就像是萤火虫在河面飞过。这就是忘川，这就是死者该去的地方。陌轻尘笑着看她，眼底是复杂的光彩。
“我不大懂你是什么意思？”
姬醅一路洒下祭祀用的灵酒，白色的长头发在冥河之风中飞扬。她笑得模样更是温和，就好像他们此刻是在郊游，而不是去往最后的葬身之地。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看到这样的命运了。你知道妖狐这个种族吧，她们五十岁便能化为人形，千岁知道天之命。我找到她们，并且发下了重誓，此生不会再上峨眉骚扰她们。只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