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了了之了?咱们家不会有事。”
凤姐此语,所倚仗的便是王子腾。
贾琏想到王子腾如今随着北静王奉旨查边未归,道:“也不知道岳父现在何处,只盼着平安无事,立下这回的功劳,回京之后能官复原职。”
提起这个,凤姐便道:“都是那个贾雨村,真真是饿不死的野杂种,连累我父。”说完,凤姐又恨薛家,若不是薛姨妈现今病重,她定然上门说道一番。
贾琏道:“我好说歹说,老爷如今丁忧,不好待客,总算远着贾雨村些了。”
夫妻两个相顾苦笑,胆战心惊地等了数日,并没有见到惩治荣国府的旨意,二人方放下心来,暗暗念佛不止,却不想在此时,听说史湘云之夫卫若兰随父一同出征了。
凤姐听说,虽与史湘云无甚来往,还是打发人送了不少药材带过去。
现在外面战事一触即发,不知道多少人相继涌入京城,京城中粮食药材奇缺,卫家本就不甚富裕,虽说也准备丰足,却哪里比得上凤姐所赠,自从经过种种事情之后,凤姐私下预备了不少药材补品东西,唯恐自己的儿女缺医少药。
史湘云出阁之后,一直被婆婆拘在家中,鲜少出门走动,她生来豪爽阔朗,不拘小节,不免十分不忿,幸而卫若兰才貌俱全,又和荣国府世代交好,同宝玉极好,倒也体贴。忽一日见到卫若兰佩戴了一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又大又有文彩,却是旧年自己在荣国府捡到还给宝玉的那个,问明方知结亲之时,宝玉将其赠给了他,堪为匹配。
史湘云知道后,不觉想起了那年和翠缕所论之阴阳,顿时飞红了脸,只盼着能同卫若兰天长地久地过日子,倒也和乐,因此卫若兰出征,史湘云十分不舍。
卫若兰却是豪气逼人,定要保家卫国,执意从军。
史湘云本也是不让男儿的性子,虽然不舍,仍旧给他收拾行囊,送他出征。
长乾帝派遣神武将军冯唐并神威将军卫勇两位率兵前去平叛,冯唐是冯紫英之父,卫勇则是卫若兰之父,虽然事态紧急,但是派遣统帅,调集粮草,且又是冰天雪地,不好行军,因此等到大军开拔,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出征这一日,长乾帝没有亲至,但是赵云远远看着,甚为忧心,平安州的消息不断传来,都不是好消息,这些大军过去,行军疲乏,抵达之时恐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果然如他所料,大军走后,又有八百里加急送来,平安州节度使已经占了好几座城池。
为了平安州一事,人心惶惶,也没有心思置办年货过年。
雪雁虽然忧心外面的事情,但依旧老老实实地足足坐了四十天月子,出了月子已是腊月中旬,才洗完头洗完澡出来,面上斑痕消了七七八八,裹着斗篷坐在炕上抱着麒哥儿顽,满月之后,宁先生给他们的儿子取名为麒。
看着赵云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雪雁问道:“眼下朝廷是如何打算的?按着行程,冯将军和卫将军早该抵达平安州了,难道这么久了没有一点儿胜算?”
从京城到平安州,往返不过十余日,大军行程再慢,如今也该到了。
赵云解下斗篷,围着熏笼烤了一会,方道:“平安州的兵士摧枯拉朽一般,而京城中派过去的将士风雪中行军,抵达之时十分疲惫,反被平安州的叛军一击得中,又受许多揭竿而起的百姓一击,损兵折将无数,卫将军已经殉国了。”
听到这个噩耗,卫家登时大乱,哭天喊地。
史湘云哭完后,忙问来人道:“大爷呢?大爷可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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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泣道:“大爷也殉国了,棺木都在城外,尚未进府。”
说着,奉上卫勇和卫若兰的遗物。
史湘云一把接过遗物中的一个金麒麟,紧紧地握在手里大哭起来,正在此时,忽听咕咚一声,扭头一看,卫夫人已经一头栽倒,慌得史湘云连忙请大夫抓药。
消息传到外面,众人无不叹息。
黛玉得知后,忙命人预备奠仪,又命人备轿,意欲出门,对鸳鸯道:“想当初卫大爷出征之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乱,让多少百姓妻离子散。”
鸳鸯跟随黛玉一年多,也不似旧年那样只知享受锦衣玉食了,亦觉忧伤。
鸳鸯和紫鹃陪着黛玉到了卫家,因今年平安州之反,紫鹃尚未出嫁,仍跟着黛玉,见到史湘云,形容枯槁,言语木讷,足足瘦了一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黛玉见状,不禁滚滚地落下泪来,忙上前拉着史湘云的手,满腹都是安慰之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自从闻得卫勇和卫若兰父子殉国,史湘云已经厥过去几次了,卫夫人一病不起,昨儿亦没了,只剩史湘云一人料理公婆丈夫的丧事,族中旁支也虎视眈眈,正自彷徨无措,见到黛玉亲至,族中反略有收敛,史湘云不由得失声痛哭。
黛玉含泪道:“好妹妹,苦了你了。”
虽说同史湘云姐妹情分并不如何深厚,但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有黛玉来看她。
史湘云张望一回,并没有见到荣国府来人,不觉心中一酸,泪流满面,低声道:“可恨宝姐姐那样好,如今也不说来看看我,反倒是林姐姐来。”
卫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史家也打发人来了,是史湘云叔叔家的两个儿子,同卫家周旋。
见到黛玉亲自过来,史夫人忙过来说话。
黛玉与众人见过,道:“史大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儿,我们来看看她。”
卫家旁支族人之妻听了,满脸堆笑称是,心中打算回去再跟家里商议,有黛玉这样身份的人在,他们不能太过明目张胆,谁不知道当初林家也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史湘云心里略觉安慰好些,道:“林姐姐,外头腌臜,且请里面坐坐,里面暖和些。”
黛玉点点头,向众人告罪一声,随着史湘云去了里间。
如今卫家上下都一片银装素裹,愈显凄凉。
黛玉甫一落座,看到史湘云仍旧泪水涟涟,他便递过手帕子给她,柔声道:“云丫头,说再多的话,也难安你心,好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打发人去找我。”
卫家只有卫若兰一子,史湘云进门后尚未有孕,无子寡妇的命运黛玉深知,更加担心史湘云的将来,也不知道卫勇父子一死,卫家旁支如何对待史湘云,若是过继个孩子给她倒好,若是想发绝户财,恐怕史湘云下场必将凄凉。
史湘云哭道:“都是我命苦,好容易嫁了个好人,进门这些日子,从未红过脸儿,闹过事儿,彼此敬着,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也比别人强,哪知好日子没过一年,便遇到这样的事情,留我一个孤鬼做什么?”
黛玉叹道:“若是都能神机妙算,也不会说人有旦夕祸福了。”
史湘云哭过后,红肿着眼睛问道:“我们家老爷大爷虽是殉国,却打了败仗,也不知道上头如何处置,眼下只能求姐姐,叫我们老爷大爷路上好走罢。”
卫勇父子殉国,但是却被参了一本,说是贪功冒进,不听劝谏,方致此大败,长乾帝龙颜大怒,只下了一道旨意,看在他们忠心为国的份上,不追究其罪,但也没有追封赏赐。
黛玉知道后,十分担忧史湘云,乃向周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鸿道:“确是卫将军轻敌,行军未曾歇息,便先出击,中了埋伏,父子同殉。”
黛玉蹙眉道:“这回大军大败,圣人还有什么意思?”
周鸿握着她的手,双眸锐利,满身肃然,道:“我已上了折子,请求出征。虽然我志在西海沿子,想着为君解忧,但是平安州却是燃眉之急,不容我再耽误了。”
黛玉闻言,顿时怔怔出神。
周鸿看着她,一脸坚定,并没有反悔的意思。
好半日,黛玉方道:“我不求你出将入相,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此去,行事千万小心,别学卫将军父子那样贪功冒进,不但损兵折将,连带家人日夜啼哭。”
周鸿郑重地点头,道:“我还想回来带你去西海沿子,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周鸿上了折子,满朝文武听到后,都看向周元,平安州那边的战事严重,没想到周元竟会同意长子出征,卫勇父子死在当前,谁都知道这次十分凶险,比不得山海关抵御外侮。
周元却是十分欣慰,人生在世,本就该当保家卫国,而非畏畏缩缩。
长乾帝想到西海沿子和平安州相比,后者更要紧些,当即批了,封周鸿为正三品神勇将军,统帅原先训练意欲派往西海沿子的十万兵士。
消息传出来,雪雁顿时一呆,对赵云道:“你也得去罢?”
赵云点头道:“兵马齐备,即刻启程,我自然随军而行,你在家中,好好照料麒哥儿。”
雪雁跳起身,连忙命人收拾东西,药材最要紧,几乎将家中药材给他收拾一半,又叫来两个小厮吩咐一番,然后絮絮叨叨地对赵云道:“我也不阻止你,只求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赵云柔声道:“你放心,起先去平叛的是两位将军,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个统帅即使是世交,也难免有些嫌隙,如今卫将军殉国,冯将军被训斥,只因犹在御敌,方没有惩治,这会子是周将军统领,所率之军皆是自己人,再集结地方兵士,倒有五分胜算。”
雪雁道:“那些百姓我倒不担心,毕竟是乌合之众,只是平安州节度使一朝谋反,必然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怕是早有预备,你们千万小心些。”
周鸿出征之日,乃是月底,寒风萧萧,飞雪漫天。
黛玉和雪雁坐在车中,在城门口路边送他们,两人不免相顾,眼里皆是担忧。
直到大军行尽,黛玉方命人驾车回城,道:“他们在前面行军打仗,咱们在后面别让他们担心,便是大善了。赵先生随军,你在家中怎么样?若是觉得寂寞,就搬过来与我同住。”
雪雁忙道:“麒哥儿年幼,家里也有小厮婆子,倒不必来陪姑娘。”
黛玉点点头,道:“我还得去看看史大妹妹,卫家出了这样的事儿,史大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多去几次,他们家反忌惮些,不敢欺负她。”
雪雁往日虽不喜史湘云,但是听到她如此命运,不觉感慨万千。
及至到了周家门口,黛玉邀雪雁进去小坐,雪雁因担心麒哥儿在家,忙婉拒了,黛玉也不在意,叫人送她回去,方自己进了屋,尚未落座,便有丫头通报道:“奶奶,林家送了帖子过来,说奶奶的侄儿忱大爷今年中了举人,已经进京了,意欲前来拜见。”
林忱也是林家旁支的子弟,今年二十八岁,中了举人,也算年少有为。
黛玉看了帖子,跟周夫人说了一声,周夫人十分喜欢,虽说林家同黛玉远了些,但都是读书人,自然愿意结交,叫人回帖,又去请周衍和周涟出面迎客,周衍今年中了秀才,乡试却落第了,不过因早有预料,倒也没有沮丧太过。
黛玉亦盼着娘家族人起复,得到这个消息,也算略解近日之忧。
见过娘家侄儿后,黛玉又去探望史湘云。
因卫勇父子殉国,无赏无罚,去卫家吊唁祭拜的人并不多,荣国府倒是凤姐去了一趟,到了出殡的日子,宝钗也过来了。
料理完卫家的丧事,已经是次年正月月底了。
因战事的缘故,京城上下都不曾好生过年,担心平安州那边,幸而周鸿身先士卒,又有赵云出谋划策,屡传大捷,已先斩杀了几个民乱之首,又安抚了乱民,也不知赵云如何挑唆的,总而言之,竟而与朝廷大军同心协力,一同围剿平安州节度使的兵马。
雪雁听到这些消息,登时放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惴惴不安。
就在满城上下官宦百姓喜悦之时,不想西海沿子又出事了。
第九十章 贾存周献女和番王
彼时刚进二月;春寒料峭,因得几次捷报,京城里正自欢欣鼓舞;担忧略解;粮价初降,长乾帝亦是眉头舒展;打算等到周鸿平复平安州叛乱后,便遣他直接转道西海沿子;不想便在这时;八百里急报;说是南安郡王兵败被俘。
南安郡王戍守西海多年;多年来一直不上不下;不输不赢;长乾帝早恨其无能,没想到就在自己打算派人前去时,竟传来这样的消息。
爪哇国二王并立,不过是海上岛国,既远且小,竟能俘虏了南安郡王去,长乾帝忍不住多想了一些,道:“几年来戍守西海沿子并未生事,怎么平安州一反,西海沿子也保不住了?堂堂天朝,泱泱大国,竟被区区一个番国打败抓走统帅?”
爪哇国多年来一直臣服天朝,但是从每年一贡,到三年一贡,至今已五年未贡了。
长乾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军戍守西海沿子,非爪哇小国可比,而且爪哇过远在海上,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骚扰边境百姓,不过想到自己一直想着开疆拓土,征战四方,长乾帝便知定是南安郡王征战西海诸国,不惯海上作战,故兵败被俘。
长乾帝细细看完送来的急报,将手一拍,果然如他所料。
于连生捡起被长乾帝气极扔到地上的折子,道:“老爷息怒,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
长乾帝冷笑了一声,道:“传旨,叫一干官员前来商议此事。”
于连生忙出去,命人传口谕出宫。
等到文武官员齐至,长乾帝命人将折子上的内容一一说明,等到说完,沉声道:“南安郡王兵败西海,如今那边的兵权该当交由谁人掌管?”
长乾帝说话时,目光掠过武将,最终皱了皱眉头,虽有心腹,却不及周鸿更得己心。
周元道:“爪哇国只是一介小国,咱们自不畏惧,不知爪哇国俘虏了南安郡王去,却又什么要求?爪哇国离京城四五千里之遥,两王并立,未必是一条心,如今东王俘虏了南安郡王,却不知西王又是什么心思,不如略等些日子,再看情形?”
西海诸国虽时常扰乱边境,但是海上诸国离得远,即便俘虏了南安郡王去,却不妨事。尤其南安郡王被俘后,西海沿子抵御住了,未曾失地,不然长乾帝必然大发雷霆。
眼下周元所担心的便是西海沿子群龙无首,恐西海诸国联手进攻。
对于南安郡王,长乾帝恨不得他死在爪哇国,自己好收回兵权,但是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却不能不管。他登基至今,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不知道罢免了多少官员,查抄了多少人家,在外面名声向来不好,都说他刻薄寡恩,若是这一次不救南安郡王,必然令朝臣寒心。
周元深知长乾帝之心,这话也说得长乾帝十分满意,点头道:“也好,且等等,遣使过去,瞧瞧爪哇国有什么要求才肯放回南安郡王。”
周元道:“不如派遣两位使节,也探探西王的意思。”
长乾帝点头道:“也好。”说毕,又派遣一品大将军沈睿过去接手西海沿子的军务,长乾帝虽然有心让周鸿过去戍守,但是因周元在朝中担任户部尚书,长乾帝最忌讳文臣武将联手,起先便没打算令周鸿掌管西海沿子的兵权。
周鸿过去,即使没有兵权,但是作为副将,依旧能征战沙场,只没有总管之权。
诸事议毕,长乾帝摆摆手令人退下。
南安郡王被俘,只要西海沿子不失守,长乾帝一点儿都不急,但也担心西海诸国,故命沈睿快马加鞭赶过去,如今只恨南安郡王丢了天朝颜面,又恨他一战失去许多将士,等群臣退下后,唤来于连生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