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奶奶正在一条红色条绒裤腿上绣着一只黄色的小鸭子。林涵以前见过老妈绣的门帘之类的，但无论是图案还是绣工都无法与之相比。这只小小鸭子就像活的一样。栩栩如生。
“姜奶奶，你绣的这小鸭子跟活的一样，真好！”林涵发自真心的赞叹道。
“喜欢吗？”老太太也喜欢听好话，乐得见牙不见眼。
“喜欢。”林涵诚实的说，又补上一句，“很漂亮！”
“喜欢就好，你试试，这还有一点儿就绣完了，我看看裤子合不合适，说起来我也好几年没动手做了。”姜奶奶拎起裤子看着她笑。
林涵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我？这是给我的？”
“是啊。快来试试。”姜奶奶很慈爱的拉她近前。
林涵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谢谢姜奶奶。”
这是姜奶奶的心意，她大大方方的接受这份关爱就是了。试了试。非常合适，红色的小裤子带一些微小的喇叭筒，一条裤腿上是黄色的小鸭子。
“很好看，我很喜欢。姜奶奶做的真好，这小鸭子绣的真漂亮。”好听的话不要钱的从林涵嘴里出来，“我从来没见过绣的这么漂亮的图案。”
林涵前后的看着裤子，这针脚细密，但能看得出是手工缝制的，而非缝纫机做出来的。
“姜奶奶。你手真巧，这针脚真细。”
姜奶奶一听来了兴致，“你这孩子能看懂这个？”
林涵笑眯眯的摇头，“我不懂，不过我知道这是手工缝的。我跟我妈妈学给布娃娃做衣服。不过我手笨，针脚大，不好看。”
“你才多大，等你做的多了，长大以后自然就会了。”姜奶奶充满怀念的口气响起，“我和你姜爷爷结婚的时候才十八，也是啥也不会做。进门以后开始学的，给红宇他太爷做了件皮袄，不学不行啊，都是逼出来的……”
………………
年前这一老一少又大包小裹地采购了许多年货，满载而归。
给大姨家留下一份后，二人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下了火车，让郑书明送林涵回家，郑严直接留在了家里。“爷爷，你们咋买这么多东西呢？这都是些啥呀？都是好吃的？”郑书友看着满地的鱼、肉馋的直流口水。
日子虽然好过了，可也不能天天吃肉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都是有数的。
郑严看着孙子这样，可高兴了，证明自己这东西买的对呀！
“都是吃的，省得咱这不好买。今天晚上爷爷就给你做红烧肉吃，下午你去换几块豆腐，爷爷炸点豆腐泡。”
“晚上就吃红烧肉炖豆腐泡，太好了，爷爷万岁！”
“别瞎喊。”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训道：“那万岁也是能瞎喊的。”不过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害怕。
现在不仅是生活好了，好多事物，甚至于人的观念也都在一点一点改变。
今天郑家的晚餐很丰盛，红烧肉，烧鸡，冻豆角炖肉，白菜丝凉菜，肉炒辣椒片，煎豆腐。
老爷子让郑书友去把小儿子也喊了回来。郑亚南一进门就看见老爷子在那坐着，饭桌上摆的满满的各式肉菜，“爸，你这回来家里的伙食立马不一样嗬，比过年时吃的肉还多？”
“老四回来了，玉真快进来。今天外面冷吧！”李玉芬招呼二人坐下，笑着道：“咱爸和小涵今中午从江城回来，买了那么大一块猪肉，说是给孩子们解解馋。”
郑亚南点头，沉吟道：“也是，咱这食品公司卖的肉太少，这平时还好说，过年过节买个肉跟打仗似的。大哥，你说我要开个肉店也能行吧！”
“你别说，这主意不错。问题是你能整着生猪吗？”郑亚东泼了桶凉水，把他心里刚起的那点小心思浇灭了。
“整不着。我还是老老实实上我的班吧！”郑亚南一听这上哪弄去，这地方农村猪养的不多，总不能光冬天卖，平时不卖吧！
要知道别看幼儿园是开办了几年了，可郑亚东、林福生这些人心里还是觉得上班好，那个体户可是低人一等的。郑亚东自然也不愿意让弟弟干这个。
饭桌上郑书明和郑书友吃的那个香啊，大口大口的吃着肉，一个劲的唠叨着：“真香啊，要是能天天这样吃就好了。”现如今郑家也是当地富裕户了。可这么吃也是吃不起的。
郑淑丽自当老师后吃饭文雅了很多，她小口吃着，看着二个弟弟好笑道：“要是天天给你这么吃，你们就该吃够了。到时候就该想青菜了。粗粮吃多了想细粮，细粮吃多了想粗粮。”
郑书友吃的大嘴嘛哈，嘴里塞了一下子肉，含糊的说道：“才不能呢，天天吃肉我也吃不腻，一天三顿都吃才好呢！”
“行了，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说话。看看你俩。像几辈子没捞着吃肉似的。丢不丢人啊！”郑亚东看不惯儿子这样。一点都不文雅。
郑亚南看着二人这吃相，对潘玉真说道：“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真不是瞎说的，看他俩吃的能顶我好几个。媳妇，将来咱可得生个姑娘。这儿子可真养不起。看这俩姑娘，多好！”
郑淑丽闻言翻了个白眼。
郑淑波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吃，她也没少吃，只是吃的比较慢而已。
郑严斜了他一眼，“这你说了算？竟整些没用的。玉真，吃肉，别听他瞎咧咧。”
林涵回到家，把买的年货都掏出来。
老妈的新衣服，一套浅灰色的西装。今年流行穿这个，还有一件毛衣，一个衬衫，一双新棉鞋，还是棉的。
老爸也是一身新衣。外加一个新帽子。
乐乐和小溯一身新衣外加一双小皮鞋。乐乐还有粉色的纱布，粉色的头棱子，粉色的毛线也是用来织毛衣和帽子的。小溯是蓝色的毛线。乐乐当场就把纱巾带上了，头棱子让妈妈扎上，换上新衣服，美的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直扭达。小溯是男孩子，对这些兴趣不大，看了看就扔一边了，自己跑去玩手枪。
林涵自己也买了一身。
林福生在边上转来转去，看着娘几个也没人搭理他，“咳咳”干咳了几声。
郑雅兰看了眼他，觉得奇怪，问道：“你咋的了？嗓子不得劲？用不用吃点药？”
“没事。”林福生说完见媳妇又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新衣服，干脆凑到大姑娘跟前，讨好道：“小涵哪，你就买了这些？”
林涵点头，“对啊！爸爸，你还想要什么吗？”
真是奇了怪了，平常这些都嫌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福生有些泄气的躺在炕上，看还是没人理他，有些讪讪的，问道：“过年了，你没给你爷爷买点东西？”
娘俩这才明白这人在别扭什么。
林涵作悟然大悟状，“原来是想问这个呀！爸爸，你也真是的，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呗，你不说我们咋知道呢？”
郑雅兰没好气的把他的衣服收好，气哼哼的道：“你爸这是怕我生气，他也知道没理，咋不问问给没给我爸买东西呢？”
林福生自知理亏，讨好的笑，“那不是她姥爷和她一块去的吗，小涵肯定能想着买。”
“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姑娘呀，她能给她姥爷买，能不给她爷爷买吗？行了，你也别笑了，赶快把东西拿出来吧，看你爸急的猴猴的。”后一句却是对林涵说的。
林涵嘻嘻笑，趁俩小的不注意拿出二个大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这包是给爷爷这边的，这包是给姥爷那边的。”
林福生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问她：“你怎么不把给姥爷的东西留下，又带回来了？”
林涵看老爸满脸笑意的逗她，不禁嘟着小嘴巴道：“我又不傻，这些当然等我妈送去了。”
“看见没，我姑娘啥都懂，知道给她妈长脸呢！”郑雅兰得意的道。
爷爷和爸爸是一样的，从里到外一身新衣，外加新棉鞋、新帽子。唯一不同的是棉鞋不是皮的，林涵就跟老爸解释：“我爷爷年龄大了，穿这个舒服，那皮鞋太板脚。”
不仅有爷爷的，林家每个孩子也都有一件新上衣，林涵一一打开给老妈老爸看：“这是大哥的，这是我姐的，这是小姑家那俩的……”
林福生眼眶有些红了，他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嘀咕：“眼睛里怎么进砂子了？”
林涵看着老爸的身影怔住了，她记忆里好像从没看到过老爸掉眼泪……
倒是郑雅兰叹了口气，拍了拍姑娘的手：“你爸就这样，惦着这个想着那个。咱家也不差这点钱，以后每到换季时把你爷爷的衣服都备齐，省得他惦记。你大娘不舍得花钱，也不能年年做新衣服。你没看咱家只要一做新衣服，你爸就不吱声吗？那是想着你爷爷呢！”
林涵在某些方面其实和老爸很像。她猛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里的泪意逼回去，和老妈一起把衣服都装好，然后在沉默中突然冒出一句：“以后每年过年给那些孩子们也买一套衣服，爸爸肯定会高兴的。”
郑雅兰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个小人精，还用你说，现在咱家条件好了，妈也不差那点钱。要不这次我能让你买这些？”
是的，这次这些孩子和爷爷姥爷的衣服都是郑雅兰让她买的。
她自己是看不大上这年代商店里卖的衣服，所以也从不想着给老人买，这点不如老妈。别看郑雅兰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她粗中有细，做什么事都心中有数，很有计划性。
“这次可是大出血了，这回卖菜的钱差不多都花这上面了，喏，这二千给你，妈妈，过了年开化就盖房子吧，这样后年就可以在市里建新的幼儿园了。”林涵拿出二千块钱交给老妈，这回卖了几天，因赶上快过年，卖的比平时多，也贵。她自己留下了二千块钱，这钱她准备留下作启动资金。
“什么大出血，这么难听，也不知道哪学的这些怪话。”郑雅兰嗔了她一眼，责备道。
林涵伸了伸舌头，也不分辩。
这个年郑雅兰大出血，结果是大家都满意。家家都收到了果、菜和肉，更让他们满意的是家家孩子都有一件新衣服，这可省了自己掏腰包。
孩子们过年就盼着新衣服，一个个穿上美滋滋的见人就夸二婶（二大娘）好。这倒无意中把郑雅兰的名声抬的更响，大家伙都知道老林家老二媳妇是个孝顺、贤惠、大方的儿媳妇。
不过郑雅兰自己不以为意，她对此说法嗤之以鼻：“我不买这些东西就不孝顺了？孝不孝顺不是这点东西能看得出来的。再说了，我要那贤惠的名儿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当钱花。”
林涵听了这话就吃吃的笑，林福生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俩小的不明白，看姐姐笑也跟着哈哈笑，一时间屋内欢声笑语不断。
第八十二章、新房子
小城里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节就是元宵节。
正月十五闹元宵。过了初十各单位的秧歌队就开始排练，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连着三天扭秧歌。
乡里只有一个秧歌队，许多家庭妇女都愿意报名参加，因为每天有几块钱的工资补助。
一个队的秧歌看着当然不解嘎吱（不过瘾），每到十五的晚上，市里的秧歌队就会到乡政府大院扭上一圈，男男女女穿着绿色、粉色的绸衣绸裤，手上拿着荷花灯笼或扇子，一个个脸上冻的通红，伴着鼓点和唢呐声欢快的扭着。
林涵一家五口也去看秧歌，前两年弟弟妹妹小，没带他们出去看过。今年林福生和郑雅兰商量着，一人抱着一个，林涵扯着老妈的衣服，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乡政府大院。
老爸带着几人先去了办公室，在里面喝上一杯热水，暖和一会，听着隐隐绰绰的鼓号声响起，才全家穿戴好出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外，水泥平台上，已经挤满了人。林福生干脆折回去搬了张凳子，俩小的往上一站，林涵一下就乐了，还是看不到前面。
“爸爸，你抱着小溯，我也站上面。”林涵爬上凳子，扯着乐乐的小手说：“一会儿姐姐抱着你看。”
乐乐点点头，她们穿的都很厚，又都戴着棉帽子，棉手套还是那种一个大拇指带一个巴掌那种，一个个圆的跟着球似的。
小溯骑在爸爸的脖子上，使劲往前够，好像要下去跟着扭一样。
林涵刚弯腰要抱妹妹，就被老妈制止了，“你才比她高多点，摔就得摔个狠的。不是我抱着吧！”她可不放心，要是平时在家里抱抱还行，现在这么多人，人挤人的。稍碰一下就容易摔倒，况且穿的太厚也不方便。
林涵重生前，小城里过节就没有秧歌了，以前的热闹气氛也都消逝不见。现在看着这些热情的人们，林涵深受感染，只是她人小个矮，即便站在凳子上也啥都看不着。而老爸老妈也顾不上她，她左右看看，留下一句，“我上前面去看。”就钻进了人群中。
郑雅兰一把没拉住。气的直喊。可这闹哄哄的锣鼓声加上鞭炮声。人群吵闹声。根本不可能听得见。“这孩子也太气人了，这么多人再挤卡了怎么办？”
林福生安慰她道：“她机灵着呢，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俩口子倒没想到她才五岁。要是有坏人把她抱跑了怎么办？
只能说明这时候小城的治安还是很好的，而这时候人们大多还是淳朴的。
林涵灵活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很快就到了最前排。院子里有三只秧歌队在扭秧歌，敲鼓的和吹喇叭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比着劲的使劲敲、吹，一时间大院里真是锣鼓喧天。
林涵看了一会儿，怕爸爸妈妈着急，才不舍的返回到后面。
郑雅兰等了这么半天才见她回来，早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她过来，气不打一处，照着她的小屁股就拍了两下。
穿的厚实，打的又不狠，林涵双手捂着揉了两下。朝老妈讨好的嘿嘿笑。
上一年的严打并没有波及到小城，这一年林涵家平平安安的渡过。
过了二月二，林涵大舅母工作进行调动，因为她出色的工作表现被两家单位同时看好。一家是当地有名的国有企业，一家是劳动局。
李玉芬有些纠结，到底去哪个单位。
这若是放在二十年后，不用考虑肯定会选劳动局。公务员多吃香啊，每年大学毕业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为了能进机关事业单位捧上铁饭碗。
这若是放在十五年后，林涵肯定会劝她进入劳动局，工资高地位高，退休后待遇高。
可现在关键是在未来十五年之内，这家国有企业都是当地人心中的好单位。工资高、待遇高、靠几年还能分楼房。
现在让她选择，李玉芬当然倾向于选择这有企业。
不过林涵可知道，前一世大舅妈退休时五十五岁，副科级，退休工资只有四五百块钱。更重要的是企业退休后几年不涨工资，而涨一次才几十块钱。老妈退休时不过一千块钱的工资，十年时间涨到了四千多块钱，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当时小城九十年代初好多人自愿或被单位调到下属企业工作，最后退休时变成了企业职工，与机关事业的同事相比少开一半甚至还要多的工资。
当时大舅妈也是后悔不迭，说起当时没找她谈话就被调走了档案引为遗嘱。
林涵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不能说前世你去了企业后来退休时后悔了。可当时大舅妈在企业正是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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