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在大家都以为钟萃宫中发生此事必和宫主无关之时,本宫却认为此人的嫌疑最大。此乃其一。
刺客当日最先的目标是韩婕妤和钱才人,这两人本就是她所举荐,依着平常的推断,大家都会认为绝对不会有人故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也不会安排刺客来刺杀自己的人,自然,被怀疑的视线也就不会放在她的身上。可本宫却以为,这偏偏是最大的破绽。如果幕后真是另有其人的话,既然已经借了钟萃宫的地方要去行凶,何必还要故弄玄虚的先将目标锁定在韩婕妤和钱才人身上,毕竟那二人在后宫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有分量的人物。此乃其二。
事情才刚刚发生,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便得知消息急急赶了过来,将那人带走,不正是为了保其不受皇上迁怒吗?此乃其三。”看出苏云熙眼中的疑惑,宁莹然淡淡一笑,轻轻说道:“事情将要水落石出之时,妹妹必会清楚此事原委。其实,本宫本来不应如此一说,只是因为心疼妹妹有伤在身却仍要日夜担惊受怕。那难以入眠的感受,本宫曾经身受,如今不忍见妹妹也是如此才多费了这一番的口舌。”
“姐姐的话,便是云熙的指路明灯,如今云熙已经茅塞顿开,相信回去之后,定能安眠。”望着宁莹然满脸关怀之色,苏云熙眼中隐现泪光,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情。
“如此甚好,妹妹可要安心养伤,早日康复。”轻轻拍拍苏云熙的手,宁莹然微微抿了嘴唇。
“谢谢姐姐关爱,愿姐姐早日抓出真凶,得以回报皇上圣恩。”苏云熙略一低头,道:“如此,云熙便先行告退。”
“妹妹此去之后,须得小心提防。”轻轻点头,扶着苏云熙送到门口,宁莹然仍然淡淡笑着,眼中关怀之色久久不去。
“主子,贤妃娘娘的话,您能信上几分?”回到永寿宫,扶着苏云熙坐下,含梅悄声问道。
“当日她对我的试探,应该已经让她全然放心。她若信我,便不会出语骗我。更何况,她分析的确实言之凿凿。”苏云熙微微沉吟,抬眼道:“所以,我信她十分。”
“那也就是说,您相信当日害您的幕后之人应该是皇后娘娘。”含梅瞪大了眼睛,压低嗓音说道:“她之所以安排那场宴会和设计刺客先冲着韩婕妤和钱才人也是为了刺杀您而在掩人耳目吧。”
“所以,一个小小的刺客想要在偌大的钟萃宫中进出自如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苏云熙低声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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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人若犯我(1)
“主子,那咱们接下来可要怎么办呢?”含梅一脸紧张的望着苏云熙:“太后那么宠爱皇后娘娘,皇上又是孝子,咱们若要对付她,恐怕绝非易事。”
“若是想要去做,那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想到司徒烟痛失孩儿的哀苦之色,苏云熙忍不住一阵神伤,掩上胸口的痛楚,苏云熙定定的回道。
“那,咱们要如何做呢?”靠近了苏云熙,一脸的小心翼翼,含梅低声问道。
“这次,避无可避了。”苏云熙冲着含梅轻轻一笑,莫测高深:“怕是需要劳烦司徒统领帮上个小忙了。”
与其整天小心提防,不如主动出击。想起临别时宁莹然对自己说的话,苏云熙微微用力捏紧了手掌。
伏在案头,瞪大了眼睛,一笔笔,细致小心的描画着,苏云熙一副非要将画上之物给临摹的入木三分不可的坚定神情。
“主子,您就歇上一会儿吧。”蕴兰端来一杯参汤,放在案上,笑对苏云熙道:“不过是幅画儿罢了,值得主子您天天这么着费神的吗?”
“当然值得。”苏云熙微微抬眼,对上蕴兰道:“我的苦心全在这画儿上了呢。”
“哦。”自从司徒统领送来了这幅画之后,主子就像是得了大宝贝似的。不顾刚刚痊愈的伤势,天天费神的对着那画儿描来绘去的。闹不明白苏云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蕴兰却仍是点了点头,不依不饶的继续缠磨苏云熙道:“可不管如何,主子总要周全了自己的身子吧,伤势没有养的大好就到处乱跑费神费心的,快喝点参汤吧。”
“好,去看看含梅回来了没有。”暂时搁下手上的画笔,苏云熙小口喝着蕴兰送上的参汤。
“好。”蕴兰见苏云熙休息,放下了心。
“主子,杨婕妤到了。”蕴兰刚掀起了门帘,正好撞见领着杨兰心回来的含梅。
“哦?”苏云熙随手拾起一方锦缎将案头上刚刚描画好的画儿轻轻盖上,眼睛望向门口:“杨婕妤总算是来了。”
“兰心见过昭仪姐姐。”跟着含梅进屋,杨兰心满面笑容的对着苏云熙行礼问安。
“好了,快起吧。”苏云熙走近了杨兰心,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不知昭仪姐姐这么急着宣了兰心进来所为何事?”就看苏云熙的搀扶,杨兰心缓缓起身,小心问道。
并不回答杨兰心,将脸转向她身后立着的含梅,苏云熙道:“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对上苏云熙,含梅重重点头。
“莫急。”冲着含梅淡淡一笑,示意她先下去,苏云熙这才转了脸过来。
“嗯。”杨兰心看似高雅的点了点头。
“来,坐下来说。”看出杨兰心眼中闪烁不去的莫名和惊疑,苏云熙笑眯眯的为杨兰心看座。
拈起一块糕点缓缓入口,苏云熙轻道:“我生性喜静,平素不喜欢四处走动。一直也少有到杨婕妤的和鸾宫去,可虽然如此,我心中却是一直都不曾将杨婕妤看做外人的。”
“是啊是啊,昭仪姐姐为人和善,兰心也是一直想要多亲近姐姐的。可是姐姐向来喜静,兰心总是担心擅自登门会扰了姐姐,这才偷了懒的。”听到苏云熙和自己套近乎,杨兰心心中一凛,脸上却仍是笑眯眯的。
“如此甚好,咱们姐妹可是想到一起了呢。”苏云熙拿起一块糕点送进杨兰心手中,继续道:“既是一家人,咱们就不说两家话。如今,我这里有件事情要劳烦杨婕妤费心。”
“呃?”接过那块糕点,杨兰心微微一怔。就知道苏云熙特意将自己找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可她的位份毕竟高过自己很多,所以虽然心中并不情愿,脸上却仍是强自笑道:“如若兰心什么地方是昭仪姐姐用得着的,便只管开口,兰心断然不会推脱。”
“我就喜欢杨婕妤这样的爽快之人!”听到杨兰心满口应承,苏云熙大喜,挨近了杨兰心轻轻说道:“杨婕妤也不用如此一副害怕的神情,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有份礼想托杨婕妤转送过去罢了。”
“呃?”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苏云熙看穿,杨兰心尴尬的笑着。心中却仍然不肯相信苏云熙所托之事竟然如此简单,只是帮忙转送一份礼物吗?礼物当中不会掺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吧?她可不是当初的苏才人,既有皇上盛宠,又得贤妃护佑。
“仅是一幅画而已。”轻轻一笑,苏云熙霍然起身。来到刚才绘画的案头,推开摊陈在桌上的其他画卷,将那块锦缎盖巾揭开,端起一幅画儿来,兀自朝画儿上小心的吹着气,一副小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画儿?”什么画儿?杨兰心满腹狐疑,跟着起身,来到苏云熙身旁,朝那画儿上瞅去。一片花叶飘零落地的背景秋色之中,一名白衣少女手持花技巧笑倩兮。
“很美吧?”苏云熙扬着手上的画儿,笑眯眯的微微侧头,对着杨兰心问道。
“嗯。”杨兰心轻轻应了,总觉得画上的人十分眼热,惊疑不定的望向苏云熙道:“这,这是?”
“入宫前的韩婕妤。”苏云熙慢慢欣赏着画儿,淡淡笑着对杨兰心道:“清纯佳人,我见犹怜。杨婕妤,你说呢?”
“嗯,好看的紧呢。”听了苏云熙的话,杨兰心心头释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朝向画儿再细细端详,果然正是那个清丽纯美的韩双雨韩婕妤。和现在相比,画儿上的人儿眉眼之间隐约多了一股淡淡的稚气,怪不得刚才看的眼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原来是入宫前的韩双雨。
“方才我说的礼物,就是这幅画儿。”苏云熙将画儿小心的卷了起来,冲着杨兰心定定的说道:“我要杨婕妤你,亲手将它交到钱亭亭钱才人的手上!”
“钱才人?”杨兰心兀的皱眉,不解的望向苏云熙:“画儿上这人不是韩婕妤吗??”
“交给钱才人的时候,顺便带上几句话去。”就那么浅浅的笑着,苏云熙将卷好的画儿递到杨兰心的手上。
“呃?”怔怔的接过画轴,杨兰心更加糊涂。
“你就说……”微微一笑,苏云熙来到杨兰心身旁,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却见杨兰心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苏云熙:“她们,她们可是姐妹,怎么会听我这几句?”
“没错,就那么说。”苏云熙轻轻拍上杨兰心的肩头,笑道:“她会听的。”
“哦。”杨兰心握紧画轴,定定的望着苏云熙。
“去吧。”苏云熙微微一笑,冲杨兰心扬了扬手。
“是,兰心告退。”杨兰心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对着苏云熙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噙着笑意,苏云熙忽然扬高了噪音道:“杨婕妤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偏偏要选你来送这份礼?”
“呃?”杨兰心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疑惑的望向苏云熙。她确实是在奇怪为什么苏云熙要选她去送这份礼物。她俩素无来往,难道苏云熙不怕她阳奉阴违吗?
“一,杨婕妤口舌甜滑,能灿莲花。这二嘛,”顿了一下,苏云熙定定的望着杨兰心,望着她的眼睛,轻慢无比却又清晰无比的低语道:“李伟之李太医不仅和杨婕妤交好,和我,那可更是交好呢。”
“呃?”听到苏云熙提及李伟之,杨兰心浑身一凛,双脚微微一软。
“杨婕妤素来聪慧,想是不必要我说得太过清楚吧?”挂着炫目耀眼的笑容,苏云熙就那么直直的望进杨兰心眼眸深处。
“兰心,兰心知道该如何去做,昭仪姐姐尽管放心。”望着苏云熙脸上那可恶至极的笑靥,杨兰心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的颤声,口气中隐约能够听出哭意。
“如此甚好,那便去吧。”转开眼光,不再看杨兰心,苏云熙回身坐下。
“是,兰心告退。”杨兰心紧紧手心上攥着的画轴,缓缓退下。
“那逝去的孩儿确实可惜,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年纪还轻,只要身子调养好了,不难再育的。”慢悠悠的来到放满了画卷的案几上,一副认真端详画儿图案的神情,苏云熙低低的叹息着。
刚才那话,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别人听。
门边,杨兰心掀开门帘的手微微一抖,脚步滞了一下,须臾,仍是跨了出去。只是那步子,比起刚才,竟是坚定了许多。
见杨兰心心事重重的出去,守在外头的含梅掀帘走了进来。
“主子,在请杨婕妤之前,奴婢故意趁着曹嬷嬷在一边的时候把您交代的话和蕴兰说了几句,奴婢偷眼去瞧的时候曹嬷嬷已经悄声的去了。她那个大嘴巴,相信过不了几日宫里头便就会传遍和鸾宫有妃嫔私通宫外的消息了。”走近了过来,含梅低低说道:“可是,您就那么笃定杨婕妤一定会听您的话吗?”
苏云熙正在将一幅陈旧的画儿放进清水之中轻轻涤荡,听见含梅问话,一边小心的将画儿自水中起出再换上新水,一边眼也未抬的轻轻回道:“不由她不听话。”
自宁莹然那里得知了曲飞嫣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之后,苏云熙便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打击曲飞嫣的势力,好让曲飞嫣无暇顾及到自己。如今她已经将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如果这事进行的顺利,相信不日就会借王沉月之手卸去曲飞嫣的一只臂膀,给她个重击。
而如果万一,万一自己和宁莹然都猜错了,万一这次的事情不是曲飞嫣幕后主使,那便跑不了是王沉月。如果事情真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此计虽然不能直接给王沉月以重击,但是以王沉月的性格,相信她也会和要力保韩双雨的曲飞嫣直接闹翻,将脸皮撕破。到时候,就由得她们两人去斗个头破血流吧,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气。
那个韩双雨已经投靠了曲飞嫣,保不齐日后会在唆使之下对自己作出什么事情。强忍住心头阵阵翻涌而上的不忍心,告诉自己此乃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为之。
见苏云熙只是认真的做着手上的功夫,含梅走近了去,瞪着眼睛问道:“可是因为主子如今位居九嫔之首,杨婕妤她又曾经得罪过主子,所以想要趁势巴结您吗?杨婕妤她素来眼皮子浅淡,虽然不讨人喜欢,却也还算乖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见风转舵,这次奴婢可是说对了吗?”
低低呼了口气,将那手上的画儿沉入水中,苏云熙这才拾起桌上的手巾将手拭干,抬起头来,低声道:“是因为李太医。”
“李太医?”含梅眼睛大睁,一脸疑惑:“刚才奴婢也听到主子跟杨婕妤说什么李太医,和李太医有什么关系呢?”
并不回答含梅的问题,苏云熙抿了抿嘴唇,轻道:“还记得我爹娘入宫那日你和蕴兰曾经被西福宫的人给困住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大家都说那日的主子最有当主子的威严。”那日还是苏云熙第一次动手责罚下人,而且挨打的人还是一向欺压主子的西福宫中之人,含梅如何会忘?只是想起那日因为自己耽搁了苏云熙和家人团聚的事情,含梅的口气在兴奋中显的微微有些黯然。
“找到你们之前,我曾经在路上遇到和鸾宫的红线和李太医,他们两人神色慌张,似有可疑,尤其是红线当时手上抱着一些带血的衣裤。当时我也只是心中存疑,因为要和家人团聚所以并未多想。”看着含梅重重皱起眉头,认真的听着,苏云熙顿了一顿,继续道:“后来在避暑行宫之中取了贤妃娘娘那里一些香粉需要太医鉴证,于是我便想起了李太医。”
“是,当时主子您是说脚崴伤了,要奴婢去宣太医过来,还指名要李伟之李太医。”想起行宫中的事情,含梅抬了一根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脑袋,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后宫之中水深水浅无人可知,我想要试探贤妃娘娘的根底当然不能找个自己信不过的太医来。”冲着含梅点了点头,苏云熙开始回忆那天的事情:“结果事情就是和我的猜想不差,那李太医在我一番连哄带吓之中将实话说了出来。”
“实话?”听了苏云熙的话,含梅如坠云雾,更加不解。
睨了含梅一眼,苏云熙微抿了嘴唇,轻轻说道:“杨婕妤根本是已经不慎流产,却为了继续要博得皇上的宠爱而串通了李太医隐瞒不报,当日被我撞见红线拿着的那些带血的衣裤便是证据。那日李太医为杨婕妤诊脉过后,杨婕妤便想着趁着午后宫中人少要李太医将那些衣裤带出宫去扔掉,毕竟各宫妃嫔的衣服各有不同,留在宫中终是祸害。却不曾想会在半路上被我撞见。不过这个李太医也委实胆小,当时我交代他不许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给杨婕妤,他竟然真的就没有说呢。否则杨婕妤今日听到我说起李太医也不会如此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吧?”
“嗯……啊……哦……”只见含梅在听苏云熙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在随之变化,从惊讶到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恍然大悟,简直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