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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楚卿羽强忍住心中的痛,一狠心将怀中女人的脸硬生生地固定在那墓碑前。
“你不能骗自己一辈子的!”
那句“丫头”像一把剑刺进了莫七娘的心里,她紧闭着的眼终于颤抖着睁开,那墓碑上的字落入她眼里,轰然击垮了她两年多来所有的伪装。
墓碑中间刻着七个大字,“先夫纪刑风之墓”
右下小子的落款是:莫月听
月听是七娘的真名,除了纪刑风,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两行泪从她绝望着紧闭的双眼中落了下来,泪痕划开那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殷红的嫁衣上,印上一个淡淡暗渍。那一直顽强坚持在身体里的力气终于在一瞬间被击溃了,两年多来的努力功亏一篑,像是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的河堤,下一刻已然在肆虐的洪水中飞回湮灭。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原本不大的寒风忽然紧了几分,如刀子般残忍地割开她封存在心底,两年前的那个大年三十……
那是她第一次穿这身嫁衣,第一次坐在镇口等远归的夫君,第一次等了整整一天,天色在漫漫地等待中越来越俺,她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深。
终于,当最后一道阳光被黑夜吞没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一行人马缓缓地走来,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抛下等待了一整天的严寒与饥饿,她飞奔着去见久别的爱人。
然而她的步子却在幸福临近时停住了。
整整一百三十二天,她等到了纪刑风冷冰冰的尸体。
那一刻,莫七娘呆住了,笑容被风吹散了,眼神浑浊了,浑身只有那鲜红的嫁衣随风摇曳着,像是活着的东西。
喜事变成了丧事,他的尸体由于开始腐烂而不得不匆匆下葬。
她忽然成了行尸走肉,呆呆地跟着他们来到坟地,呆呆地看着积雪下的泥土被一点点挖起,然后呆呆的看着纪刑风的尸体被埋了进去,看着那些肮脏的泥土盖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再睁开眼,也没有再叫她一声丫头。
她的嫁衣还穿在身上,怀里还拿着为他准备的那套衣裳,她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落一滴泪,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然而,当最后一把土被填回坟头的时候,她疯了。泪水在瞬间决堤,她推开那些阻挡在他与她中间的人,跪倒在纪刑风的墓前,用双手一把一把,把那些刚填进去的土又挖了出来,没有人阻止得了她。
那天,莫七娘绝望的哭声随着咆哮的寒风传遍了整个山头,她的手挖破了,指甲掀了起来,血渗进泥土里。可是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这样拼命的挖着,挖着……
莫七娘不相信,那个男人竟然会弃她而去,竟然忍心抛下自己躲在那黑暗而潮湿的地方,然而她不得不相信。纪刑风的尸体就在她眼前,尸身已经烂了,即便是寒冬腊月依旧散发着阵阵恶臭,脸上沾满了凝固的黑色血污,五官根本分辨不清了。
可是莫七娘认得纪刑风,那衣裳是临走前她亲手替他缝的,手上的那些刀痕是过去练武时弄伤的,脖子上的那个平安符是她特意从庙里求来的,眉旁那条淡淡的伤疤是小时候和人打架留下的,还有手腕上的那个红印子是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有的胎记……
莫七娘将准备好的红衣罩在他的尸体上,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要嫁给他,绝不食言!
那天,一辈子没流过泪的金牧北哭了,衙门里来帮忙的汉子们也哭了。
后来,七娘终于在这巨大的悲痛中倒了下去,她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所有的大夫都摇头说没救了,就连金牧北都以为七娘要跟着好兄弟去了,可是她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在病榻上睁眼躺了一个月,没说一句话。
等她的身体终于康复的时候,外头的雪早就化了,春风吹醒了严冬肆虐了整整三个月的白云镇,树木抽出了嫩芽,河水漫上了河堤,枝头开始有鸟儿好听的鸣叫声,孩子的笑声又开始多了起来。
那天,莫七娘笑脸盈盈的走下了一个多月未踏足的楼梯,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臭豆腐,刑风还没有回来吗?”
她又变回了过去的那个莫七娘,那个一直等着纪刑风的莫七娘。一开始金牧北还有意无意的暗示她纪刑风已经死了,可是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于是他们都认为莫七娘伤心过度失忆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谁还敢再跟她提起纪刑风的死呢?再者青锋镖局的总镖头怕这是宣扬出去,会折了镖局的牌子,所以纪刑风死了这件事就被一直瞒了下来,知情的假装不知道,不知情的以为纪刑风失踪了,所以莫七娘才一直等着丈夫回来。
日子原本该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莫七娘原本该这样没完没了的等下去。可命运偏偏就是那么无法预料,小小的偏移也许就会改变彼此的一生。
就像谁也不曾料到,当年劫镖的江洋大盗“玉罗刹”因为作恶多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于是楚卿羽便奉命逮捕了“玉罗刹”,并从他的老巢中意外搜缴了当年纪刑风一行人被劫的那趟镖。
好奇心趋势着楚卿羽拆开了那一叠包得很好却未来得及寄出的信,字里行间包含着的思念,让玩心大起的楚卿羽忽然对这个被称作丫头的女人产生了兴趣,他就像是无意中得到了一张地图的孩子,总想知道这地图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而恰好,他追捕的青乌二鬼也跑到了白云镇,于是一切就仿佛命中注定般地发生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忘记?”莫七娘闭着眼,她已经累了,回忆抽干了她的心神,两年多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彻彻底底地把那件事再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别人以为她失忆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忘记,这是不愿记得。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楚卿羽苦涩地笑了笑,“要知道,我是个捕头。”
“我以为我骗得了自己,原来,我连别人都骗不了……”莫七娘抬头看着楚卿羽,“你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我承认我是在骗自己吗?骗自己又怎样,至少我活着还有希望,现在我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不!”楚卿羽紧紧抱住怀中的女人,她现在的眼神让他觉得似乎随时都会失去她,“你还有我!我给你希望!”
“呵呵……”七娘苦涩的笑着,越笑越觉得心被人一刀一刀的剜去了,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楚卿羽,别再傻了,你真以为爱一个人那么容易吗?你才十九岁,等你二十九岁了,你就会发现你今天这样做有多傻……到时候你会后悔死的……”
“那你呢?你后悔了吗?”
“我……”七娘背对着他的身子定住了。
“你告诉我,你等一个明知道不会回来的人等了两年,你后悔了吗?如果你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他的目光盯着那羸弱的背影,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个女人占据了他太多的心,他放不掉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女人……”
“你是个女人又怎么样了?如果连你一个女人都不后悔爱纪刑风,那么我作为一个男人更不会后悔爱你!”
莫七娘的心在那一刻几乎沦陷了,但是她不能,她心早就随着纪刑风去了,哪还能容得下一个楚卿羽?
“楚卿羽,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因为年龄吗?因为世俗的目光吗?”楚卿羽几乎被她的话激怒了,“我爱你,我不在乎这些!”
“你不懂!”她转身,“原因在于我,我不在乎世俗目光是什么,但我在乎我的心,我一旦决定去爱,心里就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可是我心里现在还有纪刑风,所以我不能爱你!这对你,对我,都是不公平的!”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当七娘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楚卿羽终于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让彼此的心都在煎熬,终于,莫七娘缓缓地开口,“楚卿羽,我已经累了……玩不起了……你走吧……”这话从喉咙里冒出来,七娘的胸口却闷闷的。
良久,只有风声肆虐在这荒山上,摩擦着树上的枯枝,发出如同女人哭泣般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永远没有尽头……
七娘转过身,身后只剩那一片荒山和皑皑的白雪,一滴泪蓦然落了下来。
楚卿羽,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好吗?
楚卿羽,千万别再回来了!
楚卿羽,我不是每一次都那么狠得下心的。
楚卿羽,对不起……
发如雪(完)
一年后
除夕
云龙客栈
一个,两个,三个……
莫七娘依坐在云龙客栈的迎客门槛上,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悠远的目光落在长街的尽头,清秀的面容里带着几分醉意。酒坛子拿在手上,嘴角扬着微微的弧度。
四个
五个
六个
……
“老板娘!”臭豆腐的吼声再一次响起,“都大年三十了,您怎么还坐在这里啊?您要是不想做生意了,你就说一声,别老叫我一个人在这里瞎吆喝!这客栈可是您的,不是我的……”
“好了好了!”莫七娘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才坐了多久呀?”
“您都坐了两个时辰了,还不久?”臭豆腐哪肯放过偷懒的老板娘,“一个女人家,喝酒喝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啊?咱们云龙客栈的脸都给您丢光了……”
“臭小子,你不想要工钱了啊?老虎不发威,你到真以为你老板娘我是只病猫啊?”
“病不病猫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您是只醉猫!”臭豆腐依旧咄咄逼人,谁叫莫七娘平时宠着惯着,这不,爬到头上来了吧?
莫七娘见硬的不成只还来软的,双手一合,“臭豆腐大爷,您就行行好,让我再坐会儿行吗……臭豆腐……”
“不行!”
“诶,我真是惨啊……好心没好报,想当初我在街头捡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呀?那时候多乖啊,要你吃你就吃,要你喝你就喝……对了,你有没有记得,那时候你还尿床呢……”,莫七娘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奸诈的笑意。
“老板娘,您怎么又说这个?”臭豆腐急得脸都红了,他最怕老板娘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我没说错啊,想当年你长得多可爱啊,那个屁股圆圆的,嫩嫩……”
“我不管你了!”臭豆腐脸一红,撒腿就躲厨房去了,他这张脸才真是被丢光了呢。
“哈哈哈……”莫七娘放肆地在门口笑了许久,终于把那臭小子给赶跑了,她得意的酌了一口小酒,继续回头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七个
八个
……
莫七娘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忽然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了;
纪刑风,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自己嫁给从这街上走过的第十个男人,要是到时候来个缺鼻子少眼的,你可别后悔死!”
这回是真的……
九个
十个
当莫七娘数到第十个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睛,莫七娘忽然笑了。
楚卿羽,我不是叫你别回来了吗?
—————— 完 ——————
番外(楚小北)
我叫楚小北,以前我常问我娘,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我娘告诉我,因为她觉得这样叫很顺口。这说明我娘是一个很不愿意动脑子的女人,所以她看上去一点都不老。
哦,忘了说了。我娘姓莫,是镇上客栈的老板娘,我爹跟我姓,我不知道我爹是干什么的,反正他挺闲的,没事就围着我娘转悠,把我娘逗得脸红红的他就好像很高兴。不过我还是挺佩服我爹的,据说我爹是在京城做大官的,皇帝老儿的命他都救过,虽然我不知道皇帝是干什么的。
我娘比我爹大六岁,可我爹很爱我娘,有时候我觉得我爹和我娘在一起,还是我娘看上去比较会害羞,比较像个小女人。
可是你也别小看了我娘,我娘以前可厉害了!她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就能在大街上把我臭豆腐舅舅的命给救回来,能不厉害吗?爹爹救的皇帝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娘救得可是我臭豆腐舅舅,这我可是认识的。
哦,对了,这都是我臭豆腐舅舅跟我说的,而且还不止说了一遍。
我有两个爹,跟我姓的那个爹住在我家,还有一个姓纪的爹爹住在镇口小山丘后面的一个小土包里,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他很懒,天天躺在土包里睡觉,也不会闷得慌。姓纪的爹爹名字里有个风字,那是因为他住的地方竖了好大一块门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字先生没教过我,所以我不会念。反正,我就叫他纪爹爹。
跟我姓的爹爹,我就叫他爹爹。
我爹管我娘叫“丫头”,一开始我觉得这称呼挺奇怪的,因为我爹明明年纪比我娘还小,可是听着听着我就听习惯,后来我就真觉得我娘骨子里就是个丫头。我娘叫我爹的时候是连名带姓地叫的,没什么美感,不过只要她一叫我爹就乖乖的过去了,很灵。
当然我娘也不全是这么叫的爹的,他们在房里的时候,我娘会用很奇怪的声音叫我爹的名,也有直接叫最后那个字的,挺肉麻的。我问过我娘,为什么这么叫,结果她拿着扫把把我赶了出去,说以后我要是再敢偷听就把我嫁给金元宝,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偷听了。当然,无意间听到是不算的。
嘿嘿,我娘很害羞。
我是个美女,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镇口的胖头说的。我就告诉他,谁叫我爹娘长得美呢,所以我也美!
知道我是个美女以后,我就很喜欢在镇里学堂门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着,因为学堂里的那些呆头呆脑的小书虫一看到我脸就红红的,走路都走不稳了,好些还摔了跟头,特好玩。我坐了两天,就开始有人偷偷塞糖给我吃,还有塞梨子,塞鸡蛋的,所以我天天坐在那里等好吃的。
不过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塞好吃的给我过,那就是金伯伯的二儿子金元宝,而且他一看到我坐在大石头上,他就过来把我赶走。
所以我很讨厌他,笑他的名字难听,跟镇里钱员外家的赖头儿子一个名,真俗!
他气得到我爹娘那告状,说我天天坐在学堂门口的大石头上,天黑了也不肯回家。于是我爹就以为我想念书,把我送进了学堂。
学堂的先生是个大闷蛋,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结果我爹给了他一块金灿灿的石头,他就笑眯眯的把我领进了学堂,还给我找了最前面的位置。我说不要,我要坐在金元宝后面。先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让我每天都能在金元宝背后画乌龟,气死他!
不过画了几天乌龟我就没得画了,因为他穿黑衣裳来上学,我的墨汁没他的衣裳黑,画了也是白画。
自从我爹送我念书以后,我收好吃的的地点就从大石头上移到了学堂里,而且也不用担心东西太多放不起,因为我有桌子了。从这点来看,念书还是不错的!
我们学堂其实不止我一个女的,还有镇里钱员外家的小女儿钱多多,她比她那个赖头哥哥长得可好看多了,可惜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像我这样长得好看心地又好的,所以她是一个很讨人厌的丫头。
重要的是,她还没我美!
有一天她指着我的鼻子叫我“狐狸精”,我知道她在骂我,因为她嫉妒我把她该收的鸡蛋都给收了,所以她对我怀恨在心。
但是我不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我就去问金元宝,金元宝黑着一张脸不肯告诉我,我就去问胖头,胖头说狐狸精就是喜欢勾引男人的女人。
那天先生刚教了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