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回应,眼神却落在畔之身上,这就是他该为他的私心付出的代价,倘若畔之记起了一切,恐怕他就连守候在她身边都是奢望,就连同生共死都没了资格,这样…实在是可悲。
风语冷眼旁观着,心底却暗叹,到底是情之一字伤人,他是男人,并且是个优秀的男人,他的所作所为其实说来算不上过分,不过是为了私心而已。
“她何时会醒?”
“暂时她是没有危险了,何时醒来却不清楚。”风语看畔之的眼神有着淡淡的怜惜,既已暴露了,便也不再掩饰,直接将面上的假面取下,露出她原本的容貌,上前一步,将畔之的手抓在她手心,半响之后,才想起来一事,淡声问:“我小侄子呢?”
“在摄政王那。”楼浮沉这几日一直在府中,花费了大部分的精力照料着小包子,除了奶娘要喂奶,其他人可是连抱都抱不得,想他一摄政王,竟如此细心照料一孩子,这倒是让整个王府的人都惊呆了。
“那楼浮沉真是好算计呢,将夏辰煦与师兄耍的团团转,以爱的名义绑架人,哼。”风语对之嗤之以鼻,之前易容是为了混进来,如今已被青城看穿,也就懒的再弄,只是…
她看了一眼那一直安静沉默的少年侍童,除了之前多看了畔之几眼,之后竟能忍住没再看,他看起来安静之极,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感,就连敏锐如青城,对他也没注意,他的道行倒是比她要深的多了。
“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救得了畔之美人的命,你跟那楼老头说,若我死了,畔之美人也活不成,所以让他别动其他的心思。”
为保证自个安全,风语撂下这话,青城解释道:“他不会对你动手的,畔之是在他最在乎的人,你是畔之的朋友。”
“哼,我可不信那人,所谓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他对畔之珍视?却也就不管她的心思,一意孤行,这就算什么?其他的不用说,你只管将这话跟他说便是。”
“好。”青城应下,不得不说,风语的出现发倒另他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如前几日那般无望。
不出半日,畔之还真就醒了过来,只是人甚是虚弱,就连说话也不能,风语在旁照料着,那少年童子也随奉在旁,喝了些汤药之后便又睡了过去,恐怕连风语这人都没怎么仔细看清楚,如此反复到了第二日,情况这才好了些,至少神智清明,能认得出人来,也还记得她貌似生下了小包子。
只是…
“听说是你救了我,多谢这位神医。”畔之浅笑温婉,风语却是内流满面,简直想以头抢地,她家美人竟不认得她!不认得她!她!真的再也不会爱了好么!
“畔…畔之美人,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记得我吗?”说着将脸凑的更近些,想让她看的更清楚,畔之有些受惊,身子微微朝后避着,还真细看了几遍,最终还是摇摇头,甚是遗憾道:“抱歉,我之前生过病,之后很多事就忘记了,我们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我们曾一起同甘共苦,还曾同床共枕,说过不离不弃的,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风语甚是伤心,边说着,眼眶都红了,太虐了,枉费她对其牵肠挂肚,却不料人家一句忘了,就轻易的揭了过去,她小心脏真的受不了这等打击!
“这样啊,是我的错,那要不我们再从新认识下?我叫楼畔之,你呢?”她微笑着,还伸出了右手,只是那手消瘦的紧,看着就让人心酸,风语忍着鼻酸,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过去,紧紧的握着,带着点鼻腔道:“我叫风语,是你的闺中密友。”
“嗯,风语医术很好呢,多谢你救了我。”畔之任由她捏着,神色甚是温柔,风语纵然心有怨言,见她如此却怎么也说出埋怨的话来,只是趁机又给她把了下脉,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她竟是将之前的事放了?若没什么猫腻,打死她都不信呢!
“那这位呢?”畔之看着那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年问,只见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太过复杂,畔之心神微怔,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很熟悉的感觉,这种眼神,只一眼便让她心窒。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可以信谁?
风语见她问起他,脸上划过一丝异样,又飞快的看了一眼青城,便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是新手的徒弟,叫小夜,你…并不认识他。”
语气有些玩味,却不知畔之有没有听出来,青城这才细细打量了小夜一眼,面目除了清秀之外,并无其他过人之处,且脸上并没有易过容的痕迹,与那人更是相差甚远,那人的尸体已被送回至南朝都城下葬,他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无下夏景容了。
“哦…”畔之很快便把心神从他身上移开,对风语,似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亲昵之感,所以她丝毫不怀疑,以前两人是认识的,有青城在,风语说话一直很谨慎,大多是说她的病情,后楼浮沉抱小包子进来,他一玉质翩翩,却小心翼翼抱着婴儿的模样,实在让人不习惯。
自小包子出身,畔之竟连看都未看上一眼,从楼浮沉怀中接过之后,看着小鼻子小眼的,心软成一滩,身子僵硬着,就怕伤到了他,楼浮沉盯着风语看了几眼,对着她的身份,他是清楚的,青城也将她说的话带给了他听,不过是个会点医术的小女子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况且,夏景容已死,畔之已失了记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貌似,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之后,他只要伺弄小外孙,照料他女儿,颐养天年便是了…
“爹,给他名了没有?”
“我的外孙自然得取个响亮好听的名字,这几日我反复翻看了史书,觉得风流二字比较贴合。”
风流?……畔之一听这两个字便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翻看了这么天的史书,就想到了这两字?难不成她娃以后真的风流成性,成了纨绔子弟么?
“呃,要不再斟酌一番,小名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小包子好了,嗯,清辉小名叫小团子,那他就叫小包子,相得益彰的很。”
怀里的小包子眼睁了两下又闭上了,不过刚刚那眼神…怎么有种嫌弃的感觉?
“真的不好听么?要不叫富贵?我的外孙今后肯定是大富大贵,妻妾成群的,叫富贵也挺好的,真不行吗?”楼浮沉表示很受伤,他真的是翻看了很多本史书,觉得这几个字眼比较好来着,畔之一听那富贵什么的,头皮都发麻了,她是不是该庆幸,他没叫大发?想她爹也是堂堂摄政王,怎么娶名字这么没水准?
“还有啊,小名叫小包子不好听,包子是何等卑贱之物,还不如取个甜枣桂花糕啥的呢,……”楼浮沉甚有怨念,乖乖小外孙,你娘忒不会取名了…
“要真叫桂花糕,小包子一定会恨你一辈子的,爹,你都不用进宫处理什么国家大事?”
畔之认为避免她家娃被乱取名,将她爹支走可能比较好些,楼浮沉甚是委屈,甚是哀怨道:“乖女儿,你不能一醒了就来跟我抢我乖孙啊,这几天都是我一手带着的,你别…”
进宫处理事务有什么意思,反正那小皇帝已亲政,很多事他自个能处理,他还懒的跑呢,还不如抱着他乖孙那香香暖暖的身子,抱多久都不会腻,这寂寞冷了十多年,总算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我要跟我儿子培养感情行不?你要抱啊,明个再说,颂芝,将王爷送出去。”畔之说一不二,态度甚是嚣张,不过这对她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连楼浮沉也丝毫不例外,就算失了记忆,这性子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只是女儿控的楼浮沉在她面前就是没性子,生气?呵呵,她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将他赶出去,他已快要老泪纵横了好么,他终究是后怕了,还有,老天总归算是眷顾他,并未将她带离,还为他添了个这么可爱的乖孙。
风语一看小包子的样,也是喜欢的紧,哟,这眉眼跟她那师兄极像,她还记得他师兄小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只是长的实在太可爱,让她总想着欺负,奈何最后被欺负的永远是她,下意识中,她看了小夜一眼,他神色依旧平静而冷淡,只是眼神却静静的落在了小包子身上,如此怜爱,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他的目光,并静声退下去了。
“畔之美人,给我抱抱好不好?”风语哀求着,小心肝都已经被萌化了,看着就想要亲两口,畔之见她如此,便应下了,只是嘱咐她要小心些,奈何这风语抱着就不撒手的,口中还嘟囔着:“你呢,要叫我姑姑,以后姑姑教你毒术,看到哪个不顺眼的,用毒治他们就是,还有啊,看你这张脸,以后肯定也是个祸水,要向你爹一样,离女人远些,只对一个姑娘好,知道不?就像你爹对你娘一样。”
一旁的青城面色微变,手指轻颤,又听畔之浅笑问:“风语,你和青城也很熟吧?”若她是和她更熟悉些,应该叫姨才是,可是叫姑姑…那就该是跟青城更熟悉些才是,风语被她问的有些诧异,眼神锐利的朝青城看去,见他面上划过几丝尴尬,这才明白过来,青城在畔之面前撒了谎话!
“我和他才不熟呢,我是小包子的爹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呢。”
“原来你跟青城是师兄妹呢,青城这性子有些冷,看来你们之间有些误会。”畔之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冷淡,如此说道,风语眼底划过震惊,她竟认为小包子的爹是青城!青城是她的夫君!开什么玩笑!
“畔之,你误…”
“风语,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解决,别让畔之看了笑话,你我多年师门情谊,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情分,出去谈吧。”关键时刻,青城阻止了她,并将小团子抱回到了畔之怀中,并一把将她拽了出去,而待两人出去后,畔之那原本浅笑的脸却沉了下去,她是失去记忆了,但并不傻,从刚刚试探便可知,这两人有一个人在撒谎!
那么是青城?他对她的情意不假,她临盆之时他的惊慌失措不假,他说,她生他便生,她死他也便死,这等痴情,并非一般人能有的,她感激甚是是感动的!
是风语?她以诡异的法子救了她,她行事乖张,但对她却是真心的好,况且她的直觉不会骗她,风语应是值得信任的,那么这两人,她到底可以信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控
风语告诉她,那人是南朝国的离王,年少成名,被誉为当世之战神,且与东紫摄政王并列为双杰,却于十几日前战死疆场,与她甚有渊源,是个如嫡仙般的人物,也是她至为佩服之人。
“十几日前?”畔之沉吟着,与她临盆之夜相差无几,那她叫的是他?她的突然心悸,是因为他的离逝?
“他…是不是很喜欢着白衣?”畔之问。
“是,师…白衣如雪,踏若无痕,他是这个世上穿白衣最好看的男人。”风语淡声道,眼神却落在了一旁小夜的身上,如此夸赞之下,也未见他有丝毫动容,只是偶尔抬头之时,眼底波光流转,暗光拂动。
“是么…”畔之叹息一声,面色苍白而平静,手指却止不住颤抖起来,那种熟悉的心悸又突然而至,她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眼底却一片苍凉,怔怔的落下泪来,风语见此,忍不住心疼,忙上前扶着她问::“你怎么了?”
畔之嘴角露出苍白而又空洞的笑意,手拂过那从脸颊处划过的泪珠,微怔道:“我哭了?为什么会哭呢?可是…心好痛。”
风语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个小夜开口:“他并不后悔死在战场上。”
畔之抬头看他,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拉紧的弦,风语没料到他会开口说话,闭嘴沉默下来,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青城不在,楼浮沉也不在,正是极好的时机,畔之美人虽失了忆,却对夏景容的死讯如此动容,可见她并未彻底忘记!
“他并不后悔死在战场之上,只是…他终究遗憾,到了最后,终失所爱。”
那最后几个字,就像重重的砸在她的心间上,‘终失所爱’!为何会觉得如此荒凉?她怔怔的看着他,眼角还有泪,那双眼,如此熟悉,似乎在几度梦回之中曾看过,她突然倾身向前,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走近些。”
小夜依言靠近床榻边,畔之不顾男女之防,伸手覆在他的眼角边,似要看进他的心坎去,他的面目只能用清秀来形容,身子也有些瘦弱,左眉骨之处有一划痕,皮肤透着些许点黑,只是他面容再如何平凡,那双眼…却如此的震慑人心。
“我们是不是曾见过?”她问,眼底浮现迷乱癫狂之色,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这么纠缠一人,非要问出个答案来,小夜静静的看着她,那一抹温柔与疼惜再也掩饰不住,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而这时却听见一清冷之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青城满脸冰冷,手已按在了刀柄之上,他并未立即动手,杀意却肆虐,他看小夜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畔之立即收回了她的手,却依旧掩饰不了她面上的狼狈,她刚才的举动算是越矩了,有些不敢看青城,小夜后退了几步,恢复了他平常冷漠不惊的模样,风语则打着圆场道:“三个人还能干什么,师兄你的醋劲还真大。”
她叫他师兄,极具讽刺意味,她在提醒着他,夏景容才是她的师兄,青城冷冷的盯着小夜看了几眼,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与夏景容更无丝毫想象之处,也并未敷着假面,为何刚刚畔之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风语,你先下去。”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表露出他专横冷漠的一面来,风语不置可否,今个已有极大收获了,便也没再纠缠,与小夜一起出去了,畔之因之前情绪激动了些,眼还有些红,小包子睡在里侧,似睡的安分的很,完全不受旁人的干扰。
青城走近前来,侧身坐在那软塌之上,畔之有些不安,都没敢抬头看他,她刚刚…是失态了,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失了心魄,这是不应该的,如果青城真是她夫君,她就不该对任何人有其他心思。
他突然倾身上前拥住了她,如此的患得患失,力道重让她透不过气来,畔之怔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尝试的推了推他,疑声问:“青城,你这是怎么了?”
他怕…怕会失去,若不曾拥有,便只敢远远的看着,连动那心思都不敢,而一旦靠近…则想要彻底占有,一想到可能失去,都会让他失去冷静,她凝视那人的眼神…让他心生恐惧之心!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他说,男人的脆弱表露出来,足以让任何女人心颤,畔之愣了下,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你吓着我了,青城,你是我的夫君,不是吗?爹说待我出了月子,会让我们成亲。”
“你愿意嫁给我吗?”青城急急的问,似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畔之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突然愣住了,是什么人,曾也问过她这个问题?看着畔之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那声愿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愿意吗?”青城面上拂过慌张,他就知道,就算服下那‘太上忘情’,她又哪里真的将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她总会出神,看着小包子的脸时,总像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她极少叫他夫君,就连靠近都如此的抗拒!
“不是…我…愿意的。”终于,她说了这句话,那一声愿意很轻。好像是她逼她自己说的,不,她心底是不愿意的,可是这是她的夫君,连孩子都有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
青城极为欢愉,拥她拥的更紧了些,而后将她放开,慎而重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畔之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避开,但在他温柔的眼神逼视之下,却怎么也避不了,她不该拒绝的…
“畔之…畔之…”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如此情深,听来却又让人心碎,他总是不安,就算抱着她,也依旧不安,他的面色变得有些狂乱了起来,亲了下她额头之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她的唇间,欲念在心底滋生着,片刻之间,他朝她唇间亲了过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