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你我了。万幸成章也给了我回信,说只要慎远金榜题名那一日,就与我们家最小的女孩儿结亲。”
孙从婉当时还很不好意思,孙大人见了哈哈大笑,孙从婉也抿唇笑起来。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他来给她讲学的时候只带了册书,长得这么好看,又沉默寡言的。与他一样年纪的人都没有他沉稳,但当他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这么幽深,分明能让她脸红心跳。
现在她看他的感觉更不一样了,且隔了好几年,总觉得他又更沉稳了一些,甚至觉得他的身材更高大了一些。她心里隐隐地期待能和他多见一见。
孙大人这时候正好从外面进来了,看到自家女孩儿站在门口,平日端庄贤淑现在完全是小女儿的姿态。他暗自发笑,跟罗慎远说:“慎远,从婉前几天出了个对子精巧,我竟也对不上来。如今你来了,不如让她说给你听听,看能不能对上来?”
罗慎远听了低头一笑,站起来平稳地说:“那从婉妹妹说来,我姑且试试吧。”
孙从婉看他身材比她高大许多,正背手站着,认真地看着自己。就说:“是小女几日前去江楼所见,有感而发。请慎远哥哥一听。”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几步轻声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孙小姐的才情远近闻名,虽然孙大人也几分说笑在里面,但的确是有些才华的。
罗慎远听了略微一想就有了主意。“那罗某就献丑了。”说罢一顿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孙从婉看着他的目光更是像水一样的柔和。的确不愧是少年成名的解元郎!
等罗慎远终于从孙大人这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他上了马车,跟着他的护卫立刻给他递了封信:“……三少爷,从国公府里来的。”
罗慎远脸上温和笑意已经不见了,他嗯了一声,示意车夫可以走了。他打开了信,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然后再缓缓地折起来。
看完之后护卫伸了烛台过来,罗慎远把信烧了。然后说:“送去英国公府的信都没进去吧?”
“英国公不准罗家的信送进去。”护卫为难地说,“小的们也没有办法,只要是送到小姐手上的东西,那都是要经英国公查看的。英国公府也不是寻常的府邸,人手也插不进去。”
“算了。”罗慎远说,“不必往里面送信了。”反正宜宁也收不到,知道她在里面还算是尚可就行了。
“您不去看看七小姐吗……”护卫犹豫地问,“我以为您这么早来,就是要去看七小姐的。”
罗慎远闭了眼睛休息,闻言才道:“现在不去。”
宜宁是他养大的,从个小丫头养成了个少女。他又渐渐对她有了些别的心思。要说想见到她自然想,既怕她在英国公府被人欺负,又怕英国公府的人太好,让她连自己这个从小陪她的三哥都忘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到了在京城的宅子里,已经有下人把一应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罗慎远刚进了正堂,就有人过来说:“……二太太带信过来,让您给七小姐捎东西过去。她已经派人送过来了。”
林海如刚生下了一个小少爷,罗家上下都十分高兴。只有乔姨娘听说嫡子出生的时候,站在庑廊下久久回不过神来,脸色苍白如纸。林海如让他连夜写信给宜宁送去,罗慎远心里分明知道,这封信恐怕只会落在魏凌手上。但看着林海如这么欣喜,他还是写了信出去。
现在她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她应该也是记挂宜宁得很。
“知道了。”罗慎远淡淡说。
他在正堂里静静地给罗成章写信,一时间屋子里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宜宁盼了好久都没有收到罗家的来信。甚至不知道继母生的是男是女,是否母子平安了。眼看着十二月一天天地临近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她算了一算,要是足月产的话孩子该有两个月大了。她甚至去回事处确认了,的确是没有信送来。
庭哥儿搬到她这里来住,倒是热闹了不少。
自从有一日午间,她哄了庭哥儿睡觉之后,庭哥儿每日午睡,都要搬着他的小被子来宜宁这里睡。宜宁被他弄得有点烦,干脆在碧纱橱里也给他放了一张床。庭哥儿更加得寸进尺,干脆就在宜宁这里住下了,与她同吃同住的,再也不回自己的西厢房去了。
宜宁暗示他回自己的房间睡去,他就理直气壮地道:“我本来就是住这里的!我就是要睡这里。”
五岁的孩子有精力起来也是烦人的紧,宜宁甩手不想理他了,庭哥儿又眼巴巴地跑到她面前来。要是她在练字,他必然在旁哗啦啦地磨墨,要是她在做针线,那他就过来把针线捣乱。宜宁抓着他要揍他,他又用鹿般的眼睛看着她,又无辜又倔强。
他甚至有一次在宜宁练字的时候,摔坏了她刚从库房里搬出来的一尊半人高的花瓶。宜宁是准备用来插一些腊梅花的,这下可真是怒了,抓着庭哥儿揍了几下屁股。庭哥儿第一次被宜宁打屁股,哭得抽抽噎噎的,宜宁问他怎么把花瓶打碎了,他却好半天都不说话。
宜宁才问他:“你是不是想我跟你一起玩?所以才把花瓶打了。”让她注意到他。
庭哥儿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宜宁哭笑不得,他还是孩子心性呢!
她带着庭哥儿在院子里玩,她很小的时候带家里继母生的弟弟妹妹,嫁去宁远侯府又带过小程琅,也算是熟得很了。院子里还堆着积雪,庭哥儿要堆雪人,宜宁就表示:“雪人有什么好玩的。”让丫头拿了些蒲苇草来,给庭哥儿编了只蜻蜓。庭哥儿看着她纤细的手上下翻动着,一只蜻蜓渐渐地成了,惊讶地张大眼。
庭哥儿很宝贝这个竹蜻蜓,挂在他进学用的篮子上,不要别人碰。
赵明珠有一日来找庭哥儿玩,看到他赖在宜宁身边。宜宁要他看书,他走神去看旁边养的兰草去了,宜宁就用戒尺敲了敲他的手背。庭哥儿摸着被拍痛的手撇嘴,却没有丝毫介意地说:“你都打我三次了……”
赵明珠笑得有些僵硬,她本以为庭哥儿是不喜欢罗宜宁的。她走过去说:“庭哥儿,我给你带了点心过来。”
庭哥儿喊了她一声明珠姐姐,怕宜宁训他,又回头看他的书了。
赵明珠住在西园,宜宁住在东园,平日并不怎么来往。宜宁只是指了指旁道:“放那儿吧,一会儿我叫他吃就是了。”
赵明珠才说:“这是外祖母让我给你们带过来的,也有你的一份。”
宜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想跟她多说话,自庭哥儿的事之后她就不太喜欢赵明珠了。赵明珠在她这里坐了片刻,就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回了西园,跟魏老太太抱怨宜宁的时候说:“宜宁一点也不尊敬我,她屋子里的丫头对我也冷冷的……”
魏老太太听了就看着赵明珠,她突然想起儿子生气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其实魏凌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赵明珠本来就是寄养在英国公府上,又不是魏凌亲生的,能有这般的待遇已经不错了。她要是再这样一昧的这样,只会让魏凌更加的不喜欢她。
她想提点赵明珠,半晌才悠悠说:“她是魏凌的亲生女儿,你却是寄养在我这里的,何来她尊敬你一说。”
她宜宁才是这府里的小姐,怎么对赵明珠是她说了算,别人管不着。
魏凌也不会让别人管她。
赵明珠愣了一愣,这是头一次,老太太对她说这种话。
87、第八十七章
第87章
赵明珠从来都是被魏老太太捧在手里养着的,没听过魏老太太的一句重话。
她听了之后抿了抿唇,一语不发。魏老太太就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叹息着说:“不是我怪你,而是你这孩子也太倔强了。宜宁来了这么久,你何曾亲近过她?你明知道你舅舅看重她,为何不跟她关系好些。”
赵明珠红了眼眶说:“我……我便是这样的,做不来样子。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控制不住。喜欢您便只想与您亲近,别的我都不想理。”
魏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微一凝神:“宜宁在外过得不容易,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舅舅自然宠着。”看到明珠哭得难受,想到这也是放在自己手上里宠的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她都是心急的不得了的。她今天这个骄横的性子多半也是她宠出来的,魏老太太把她抱进怀里说,“你这傻孩子也不想清楚,我还能有几年的活头。我若是去了,谁来护着你?”
赵明珠抬头看着魏老太太,喃喃地问:“您可是不喜欢我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不能像过去那样了。至少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罗宜宁,也不该表现出来,落了别人的口舌。
“我如何会不喜欢你。”魏老太太望着她带着泪痕的小脸,心里一抽。想起魏凌在外的那些年,明珠陪在她身边给她解闷儿,或者她小的时候赖着自己,不愿意搬出去住。就是搬出去了,每天也是第一个到她这里来。又想起她远离父母,除了和自己亲近之外和父母都不亲近……
她说这话,是怕明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自然疼爱明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但是对于魏凌来说,英国公府的小姐只有宜宁一个,这个连她都改变不了。虽然两个孩子在她心里是一样的,甚至明珠还要更得她的疼爱一些。
魏老太太慢慢地说:“你也别哭了,明日你程琅表哥会来给庭哥儿授课,届时他会来拜见我,到时我便会提你与他的亲事。”早点把明珠的婚事定下来也好,免得她心性不定的,反倒惹了别人的不喜欢。
赵明珠听到魏老太太这么说,有些惊讶。她不知道魏老太太的打算这么快。
魏老太太继续道:“程琅自幼与你一起长大,应是与你情分深的。他要是同意了。此事就说定了。”
想与程琅结亲的人家能从城西能排到城东去,要不是她自小养在魏老太太身边,连跟程琅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赵明珠回到房山之后,她的贴身大丫头素喜给她端了汤过来,看到她还扑在桌上不说话,就道:“我的小姐,您可别难受了。我听着老太太说的话很有理,她是为了您考虑的……”
“我如何能不难受。”赵明珠细长的手指揪着潞绸面的迎枕,她也是气急了,“我才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在府里养大的!她就算是亲生的又如何,还不是在外面被破落小户教养着,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了不得了吗!那也是个破落的出身。”
素喜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堵。明珠小姐太拎不清了,这话都说得出来。宜宁就是正经的小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可怜她们这些丫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仅不能说直了惹她生气,还要帮着出谋划策才行。
“依奴婢看来,您倒不如对宜宁小姐好一些,别人看到了也会说您懂事。”素喜劝她说,“只要老太太能帮您跟程大人成亲,您到了程大人府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夫人,是不是正经小姐又有什么所谓的。您只需要得了程大人的喜欢就是了。”
赵明珠听到就深吸了口气:“以后英国公府就是她的地盘,我想回来看看外祖母,恐怕还要看她的脸色……再者程琅,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这还不简单。”素喜听到这里,知道赵明珠是什么意思了,总算是舒了口气笑着说,“只要宜宁小姐也定亲了,嫁出去了,您还烦这个做什么。以后你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赵明珠听到这里,直起身来看着素喜。
她觉得素喜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要是宜宁说了亲事,她就不会想着程琅了。只是,她是真心想嫁给程琅的吗……
赵明珠望着桌上的罩灯,她想起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人的场景。
她拜他为义父,给他奉茶。他接过之后什么都没说,给了她一只镯子。
那镯子长得很不起眼。但后来赵明珠才知道,这镯子其实价值连城,是种非常稀罕的玉石。只要她戴着这只玉镯,走在外面就无人敢动她。
她每次故做讨好地跟他说话,他也只是随意笑笑,就是她长大了,他也当她是个小孩子而已。
她从小就仰望着陆嘉学的光辉,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却不敢跟别人说。
赵明珠想到他心里就平和了一些,至少她还有个权倾天下的陆都督做为义父,罗宜宁可是没有的。就算有一日她跟罗宜宁对上了,陆嘉学看着往日的情分,也自然会帮着她才是。
赵明珠突然很迫切地想见到陆嘉学,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
京城城西的醉仙楼是个达官贵人常来的地方。
这里的糕点做的格外好。到了年关却清净了一些,一楼寥寥无几人。
醉仙楼二楼的窗扇打开着,外面下着小雪,路上湿漉漉的。程琅靠着窗扇看街道,挑货郎和行人戴着斗笠,往来匆匆的。他单手握着酒杯,如玉般清俊的侧脸映着灰色的雪天里,似乎有种淡淡的光芒。他一语不发,已经这样看了半个时辰了。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终于停了下来,弹琴的女子叹了一声:“公子若是觉得妾身的琴声无趣,何必让妾身出来。”
程琅少年有成,又俊美如玉,自然是风流散漫的。他喜欢高傲的女子,那些高傲的女子也总是被他折服。当程琅看上她的时候,莲抚就不太理解了。她性子温婉,不喜与人有争,平日在教坊里也是很不出挑的。这些年眼看着他身边的人流水一般的换着,程琅却从来没有动过她。
程琅侧过头,他脸上冷漠的表情竟然让莲抚一愣。
她欲说什么,就听程琅淡淡道:“你不要多话。”
程琅一般是很好说话的,至少莲抚从来没有惹到过他,不知道他也是会这么冷漠的。
程琅看着她的脸,莲抚长得清秀温婉,□□之间是有点像她的……他闭了闭眼。这么多年隐忍和修身养性,为什么他还是这么低劣。
有时候想想,也许应该庆幸她已经没了。要是她还在的话,知道他这般的心思……这般的无耻,肯定恨不得从来没教过他。
程琅手指微微放松,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莲抚什么都不敢说了,低头继续拨动琵琶,换了个《昭君出塞》的曲子。
门外突然有护卫来禀报:“……程大人,外面刚来了个都督的人,说是有密信给您。”
程琅挥手让莲抚等人退下了。信才送到了他的手上。信用蜜蜡丸封在里面,程琅捏碎了蜜蜡才取出了里面的信。
信的内容倒是简略。这事是许久以前就设计好了的,陆嘉学打算明日除去大皇子,围猎场已经准备好了。就怕京城这边突然有人借此发难,要让他格外留意一些。
程琅看了密信之后,嘴角缓缓浮出一丝冷笑。
他叫了人进来,让他们去英国公府传话,就说他明日不能去给庭哥儿授课了。
第二日,宜宁带着庭哥儿一大早去给魏老太太请安。
魏老太太搂着孙子十分的疼惜,从攒盒里抓了松子糖给他。看到他白胖圆润,就知道宜宁照顾他极好,捏他的脸问:“你喜不喜欢宜宁姐姐照顾你啊?”
庭哥儿想起宜宁用戒尺打他,噘着嘴不说话。但又想起她每日哄自己睡觉,自己抓着她不肯放开。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就躺在自己身边,他还把头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