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允立刻回过神来,掩饰住自己的思绪,微微一笑道:“不疼。”
“那就好。”亦萱松了口气,将手中沾满血的布条递给瑞珠,又拿过金疮药,仔细替他擦了起来,“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以前我很淘气,常常不是摔破这里就是擦破那里,所以这是大伯从江南带回来的,效果很好。你这伤口大约七日便可痊愈,但要记得每日早中晚三次涂抹,切不可忘了。”
絮絮叨叨的话音落完,她已经帮安允包扎好了。
“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安允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第一次从祖母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温暖,而且这个人还是个从前待他极其恶劣的人,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
“没有,谢谢你。”他沙哑着嗓子,略有些恍惚地应道。
亦萱放了心,将金疮药交给他,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安允表哥,你记得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否则,对谁都不好。”
说着,便将目光投到他身后的小厮身上。
今日的事,她可以保证赵亦月赵亦云以及那些个丫鬟不会外传出去,她甚至也确定赵亦柔不可能说出去,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安允和他身边的小厮了。
安允也站起身来,盯着她看了半响才道:“大姑娘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外传。”
亦萱被他刚刚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见他如是说,便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丫鬟们将屋子收拾了一下。
临走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对安允说了一句“以后便叫我元娘吧,还有,以前是我不对。”
说完,便拉着瑞珠匆匆奔了出去。
安允瞬间怔住,颇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这算是…冰释前嫌了?
“安允哥哥”唇角的一抹笑意还未展开,便听到身后弱弱的叫喊。
他回头,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便对赵亦柔展开一抹会心的笑容,愉悦道:“表姑娘也回去吧,天色晚了。”
赵亦柔神色一僵,眸光黯了下来,委屈道:“安允哥哥,你可以叫我柔儿的,我,我有名字的。”
第八十九章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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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允对她很好,从她初次遇见他,他就是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男子,与书里面的那些世家公子一模一样,是她曾经多次幻想中的男子,是她将来想要嫁的那类男子。
因为她的身份,赵府的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下人们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背地里却总嘲笑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甚至连爹爹也觉得她的身份丢人,硬要给她安排一个什么远房表姑娘的身份!而祖母便更不用说了,是那样的冷淡漠然,她甚至不敢开口与她说话。
这样的赵府,她留在这边还有什么意义?她早想回城东村的,可是因为有安允,因为有他给了她在赵府的唯一一点温暖,叫她舍不得放弃,舍不得回去。她只有依靠赵府,将来才能嫁给他,若她只是城东村的一个小小村姑,又怎么与他的身份相配!
为了安允,为了那点仅存的温柔,她逼得自己在赵府生活了这么久,可是到头来,他却还是叫她表姑娘,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甚至…他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对她笑过!她不傻,她知道那是属于赵亦萱的笑容。
凭什么?凭什么赵亦萱性子恶劣,内心阴险,胸无点墨却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比她强上百倍,从长相、性情、才学、人品,她哪一样不比赵亦萱要好得多!凭什么大家却不喜欢她?
难道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身份吗?那徐婉清不过是仗着娘家势力才得以嫁给爹爹,爹爹真正爱的人是她娘亲!她娘亲才是真正该成为赵夫人的人!
等着吧!等到他日娘亲来到赵府,整个赵府便再也不会有赵亦萱的容身之地!她赵亦柔发誓,将来一定要将赵亦萱所拥有的相信一点一点地全部抢回来!从今日起,她再不会软弱!
“表姑娘,你在想什么?”安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亦柔连忙回过神来。
“你在说什么?”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冲着目露疑惑的安允甜甜一笑。
安允眉心蹙了蹙,道:“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叫表姑娘妥当些。”
赵亦柔咬唇,差点要哭出来,许久才闷闷道:“好,我明白了。”
说完,便推开安允,拎起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空竹给安允福了福身,也急忙追了出去。
安允望着赵亦柔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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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初雪下了三日方才渐渐停歇,化雪之时天气骤寒,不知道是因为着了凉还是心情郁卒,徐婉清生病了,高烧不退。
葳廷轩的丫鬟们都在院子外面扫雪,因为积雪融化,院子里看起来湿漉漉脏兮兮的,只有几株红梅依旧傲雪盛绽,秾丽娇艳。
大家伙儿穿着雨鞋干得卖力,手上一刻不停地挥舞着扫帚,嘴里也一直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
“夫人这次伤寒可真严重,都躺在床上七日了,丝毫不见好,这可怎生得了?若不是有姑娘镇着,葳廷轩早要乱了套了。”研碧将一铲雪推到墙角,对着身后的落梅说道。
落梅是新来的小丫鬟,原本也是洗衣房的,与研碧很要好。芮旭被送到田庄之后,研碧被提拔为了一等丫鬟,落梅便被拨来填了研碧的空缺。
她闻言,也担忧地说道:“是啊,夫人这一病,可好些日子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应当很快便能好吧,老爷不是找了好些大夫来看吗?”另一个小丫鬟插嘴道。
冬青便皱眉道:“找再好的大夫来又有何用?夫人到底是为何如此的难道老爷心里不清楚?小小的一个伤寒怎会将夫人身体拖垮,说到底还是梨香院那位的狐媚子娘害的!”
众人皆噤声不语,这个话题几乎是赵府的禁忌,没有人敢明面上拿出来谈,冬青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为夫人打抱不平自不要紧,她们说错了话可免不了一顿责罚。
见大家不答腔,冬青更是愤愤,“平日里夫人也待你们不薄,如今夫人受了这些委屈,你们一个个畏畏缩缩地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好了冬青,越说越出格了。”丹青拧着眉心,劝道:“大家何尝不心疼夫人?可是心疼又有什么用?心长在老爷身上,他对夫人没了那份心,就算我们拿刀架在老爷脖子上他也还是忘不了那外室,如今老爷被老夫人逼得求而不得,自然对咱们夫人更加存了怨气,你若再这样不依不饶,对夫人有半点好处?姑娘那般聪明的人都没有着急,你瞎操什么心?”
“我这不是替夫人着急吗?!夫人病了这么久老爷也没有来看过一次,总是以公务繁忙做借口!”冬青愤愤地将手中的铁锹扔在地上,气得脸色涨红。
丹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好一番劝慰,才叫冬青缓过起来。
“两位姐姐放心,咱们姑娘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叫老爷回心转意的。”研碧充分信任亦萱,很坚定地说道。
此刻素玉阁的卧房内,亦萱垂眸看着病榻上苍白虚弱的徐婉清,眼里闪着泪光。
虽然墙角摆放的青花缠枝熏炉里飘散出阵阵暖流,她还是觉得冰冷,冷得不是人,是心。
“咳咳,元娘”徐婉清素白的手指抓紧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吃力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红晕。
“母亲,怎么了?”亦萱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徐婉清一把抓住了亦萱的手腕,摇着头道:“去休息吧,母亲没事的,你不要熬坏了身子。”
徐婉清手很冰凉,亦萱被凉的一个激灵,随后蹙眉道:“是屋子里还不暖和吗?我叫胡嬷嬷再添些银炭。”
说着,也不顾徐婉清反对,叫守在一旁的胡嬷嬷去添些银炭进来。
看着胡嬷嬷走了出去,徐婉清无奈地摇头道:“何苦要这样兴师动众,我不过是着了伤寒。”
“若真是简单地着了伤寒,母亲为何迟迟不见好?若不想要叫我担心,母亲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亦萱的目光犀利起来,也带着痛心。
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这样自暴自弃的母亲,不愿意看到这样颓然绝望的母亲!她重回一世,努力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母亲郁郁而终的!
徐婉清的眸光黯淡了下来,摇着头道:“元娘,母亲,并不想这样的,只是我没有办法”
“怎么会没有办法?”亦萱握紧徐婉清的手,循循善诱道:“母亲,您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父亲便会回心转意忘了那外室对您全心全意吗?不可能的,你这样,父亲最多对您心怀愧疚,可难道您要的只是他的愧疚?现在这样,父亲见不到那外室,祖母也不顾父亲怨怼千方百计帮衬了我们,一切正朝着对咱们有利的方向发展,所有的人都在努力,您又怎么能放弃呢?这个时候您才是最应该振作最应该努力的不是吗?”
徐婉清的身子颤了颤,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她也想要这样做,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亦萱见徐婉清的表情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道:“母亲,父亲现在因为那外室对您存着怨气,但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在那里,父亲还是爱您的!想想父亲当年和您的柔情蜜意,您现在就要让他记起当年的那些事啊!”
徐婉清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元娘!”
亦萱才不管这些,只紧紧握着徐婉清的手,严肃道:“母亲不要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必须的,若要父亲回心转意,就要他想起从前和您之间的种种。”
回忆,往往是最有效的攻心武器。
徐婉清还未说出反驳的话来,那边拿着曲纹双拐火钳的胡嬷嬷已经走了进来,一边往屋角的青花缠枝熏炉里添了些细丝银炭,一边道:“咱们小小姐说的在理!小姐,当初姑爷和您青梅竹马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他现在不过是被外面那个狐媚子迷了心智,只要您让他回想起当初和您的种种,他便会回心转意的。”
徐婉清的脸已经红透,被乳娘和女儿一起教着如何赢得夫君的心,委实是件尴尬丢脸的事情。
特别是,元娘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懂这些?
亦萱不给徐婉清想这些相信的机会,直接道:“母亲,咱们现在一定要让父亲回心转意,好好养病吧,不要再难受了。”
胡嬷嬷也已经走了过来,如小时候般慈祥地摸着徐婉清的额头,叹口气道:“小姐是做母亲的人了,不可以再任性了,您也要为小小姐考虑啊!”
徐婉清咬着嘴唇,有泪水涌了出来。
“夫人,姑娘,老爷找的大夫来了。”墨蓝色的暗纹海棠门帘一掀,丹青温和细致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这已经是赵世秋找的第四个大夫了,只是找了这么多大夫,他自己却从未来过一次。
第九十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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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清好容易被说动的情绪又一次低落了下去,脸上又是一片郁色。
亦萱的眉心微微拧起,也觉得赵世秋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站起身,刚想叫丹青把大夫请出去,那厢一袭白袍的大夫已经翩然走了进来,白衣黑发,面庞如玉,气质宛如谪仙。
“明姨!”亦萱惊呼出声,颇为不可思议。虽然眼前之人是男装扮相,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什么?”徐婉清惊讶不已,也挣扎着撑起身子要朝门外看去。
孙明珠冲她眨眨眼,一副轻佻邪魅的模样,“姑娘可看清楚了?在下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儿之身,怎可称为‘姨’呢?”
亦萱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孙明珠定是不想叫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于是敛下思绪,冲她抱歉地笑了笑,“是小女眼拙认错了人,还望先生恕罪。”
“大医快里面请!”胡嬷嬷虽没有认出孙明珠,但见眼前这大夫气质不凡,举止不俗,便知不是一般的庸医,当下便多了几分敬畏。
“大医当不得,在下只是区区济世堂坐馆大夫,应贵府之邀来给夫人看病。”孙明珠边说边朝床榻边走了过去。
“我家夫人只是感染了伤寒,却久久不愈,大医可有什么好的方子治好我家夫人的伤寒?”胡嬷嬷连忙跟上前,焦心地问道。
“伤寒久治未愈这可是个棘手的难题,怕是夫人的心态出了问题。”孙明珠卸下手中的药箱,云淡风轻地说道,“且让在下仔细瞧一瞧。”
徐婉清已经支起身子,恰好和孙明珠投来的目光汇聚,整个人瞬间怔住。
亦萱悄悄地将屋子里的丫鬟和胡嬷嬷支了出去。
“明,明珠…?”许久,徐婉清才哆嗦着嘴唇,颤着声音问道。
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和明珠两个人,一个爱静,一个爱闹,明珠爱叽叽喳喳地说话,她便安安静静地聆听,她会带她玩耍,帮她爬上树采果子,在哥哥们欺负她的时候帮她打回去。
她一直一直很珍惜这份友情,就算嫁了人去了滁州,却始终将这份友情置于很重要的位置,直到十年前,明珠为了一个秀才,为了她的爱情,不辞而别,她这份维持了十多年的友情才渐渐从生命中淡去。
可是现在,十年过去,她又一次看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还是在她如此低落颓然的时候,她好似又看到了一丝曙光。
孙明珠笑着坐下身,伸出冰凉如玉的手指,替徐婉清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亲昵道:“傻丫头,又哭了?我记着你小时候就特别爱哭鼻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是当了母亲的人了,还是个爱哭鬼。”
徐婉清破涕为笑,带了丝羞窘道:“明珠”
孙明珠便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似日日生活在一处的亲人,全然不似多年未见的老友。
亦萱看着,眸中带着欣慰,刚刚揪紧的心此刻也松快了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孙明珠是母亲的精神支撑,她带给母亲的力量甚至是连父亲都无法给的,她这个女儿更给不了。
现在她出现,她真是松了口气。
可是上辈子,为什么这个母亲最要好的闺蜜一直到她死,她都没有见过她呢?
咬唇思索了半响,还是想不通,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因为她的重生,这一切果真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妹妹她和母亲的命运也一定会有所改写的。
徐婉清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望着孙明珠,感慨道:“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会再遇见你。明珠,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孙明珠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她道:“我过的很好,这十年间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过的很是潇洒自在。不过现在人老了,心也累了,便回来了。京城虽有我不想见的人,却也有我最思念的人,譬如你。”
亦萱见孙明珠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就知道她过的不会很好,也是,她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可最后却连爱情都失去了,那种绝望有多痛,她很了解。
不过孙明珠现在活的这样好,她是要比她坚强勇敢的多的。
徐婉清心中暖暖的,却忧心道:“我听人说你开了间青楼,可元娘上次回来说,你开了间医馆,到底哪个是真的?你真开了青楼吗?”
孙明珠失笑地看着她,“我虽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但也不会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