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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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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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完,却被皇后打断道:“早上有没有用膳?”
  滔滔道:“吃过了。”
  人好像可以预知到未来,就像刚刚那一阵风,并不是风,而是神在传意。
  皇后握住滔滔的手,道:“刚才并州州官来报,说你爹于山中剿匪遇刺,受了重伤,如今还未醒。”滔滔一听,腿脚无力,便往地上摊去。
  玉姑连忙扶住她,将她揽在怀中。皇后轻拍着她的手,道:“别在你母亲面前哭,你若是哭了,你母亲更加熬不过去。”
  滔滔脑中瞬间空白一片,她本能的想要拒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声音颤抖道:“不是真的,肯定是搞错了,父亲常年习武,从未出过错落,怎会。。。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皇后伸手半揽着她,轻拍她的肩背,道:“你不能哭,你要做你母亲的倚靠,知道么?”

  ☆、第七十一章:这样的儒生呆子,我才不要

  如果可以哭出来,也是好的。
  可是此时的高滔滔,她根本无法思考,皇后在耳边说着话,她也听得不真切。脑中忽而出现往日与父亲的种种,前些日子和他大吵一架,叫喧着说自己没有爹,还离家出走。昨天母亲收到信,让她念,她还极为不乐意,朝母亲道:“保不准找了哪里的娘子在伺候着哩,我们在家别操闲心…”
  皇后道:“你呆会就启程往并州去,皇上下令宣了四名御药院的大人跟着。”
  滔滔仿佛是脑子停滞了,颤抖着声音道:“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父亲带兵多年,我决不信几个土匪就能伤到他…”
  她的手放在皇后掌心,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倚在玉姑身上,她含泪欲泣,可根本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
  皇后握紧她颤抖的手,道:“滔滔,你将来是要成为大宋皇后之人,要母仪天下,为众生做表率,你要坚强,绝不能轻易被击垮。你不要害怕,也不能害怕。知道么?”
  滔滔带着一丝哭容,道:“我不要做皇后,我根本就不想母仪天下。小姨,我怕…”
  皇后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道:“我的滔滔啊,你可千万不能在你母亲面前哭。我遣了内侍去接她,然后你和她一起往并州去,马不停蹄的话,三日内应该可以赶到并州。若你父亲真有什么不测,你母亲还指望着你,你要坚强些,知道么?”
  不过半柱香时辰,母亲的马车就到了。带着几名内侍和御医,两辆马车和四匹马,快马加鞭往并州去。看着母亲满脸愁色,几乎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滔滔忍着心中悲戚,她真的,没有哭。
  连夜赶着路,吃也未吃好,睡也没睡,风尘仆仆的,到并州府衙时已是深夜。一路行至内苑,母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眉眼间也皱纹累累,连头发也变成了银灰色。有婢女上前领路,推开门,走进明暗相接的房间里。
  房中点着高高的红烛,照得通火辉明。迎面有漆木雕花床榻,两侧立着几名婢女,榻上躺着一个男人,紧闭着双眼,满屋子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和血腥味。一跨入门槛,滔滔的眼泪就“哗”的流了下来。
  反是母亲,她没有哭,只紧紧的握住滔滔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床榻。她神色镇定,看过父亲,又自己亲自诊脉,滔滔这时才知道,原来母亲竟还懂医理,但从未听谁说起过。滔滔看着病榻上的父亲,面容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很疑惑,这是自己的父亲么?高遵甫任过北作坊使,他威武高大,不言苟笑,再加上常带兵剿匪,总是有令人望而生畏之感。可是她今日看着父亲,却并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比铜墙铁壁还要刚硬的父亲,他竟然是那样单薄,那样虚弱,滔滔静静的看着,更加悲伤了。
  身后有人跨过门槛,盈步走了过来。待近了,方轻声道:“母亲,滔滔,你们来啦。”滔滔回过头去,瞧着说话之人,只见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褙子,发髻松松垮垮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面容憔悴。她高高的挽起袖子,手中端着一个白瓷梅花纹盆子。
  母亲惊道:“静容,你怎会…”
  静容勉强浮起一个笑意,道:“我夫君在殿前司当值,你们出发前日夜里,他就告诉我父亲可能受了伤。我不知真假,心里着急,就忘了叫人告诉母亲,只换了件衣衫就出门了,也是傍晚才到并州。”见滔滔满脸泪痕,便道:“先擦把脸。”
  无论怎样讨厌她,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好像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滔滔道:“你自己脸上也脏兮兮的。”
  静容笑了笑,道:“你先洗。”说着,她就将拧好的锦帕放在滔滔手上,蹲到母亲身侧道:“您不必太过忧心,父亲已经退了烧,宫里又来了御医,倒有了七分胜算。我们也不要围在父亲旁边,不如让御医进来诊病紧要。”
  母亲听闻,顾不得难过,忙唤御医入内,轮流看诊。母女三人焦急的守在旁侧,高母虽懂些医术,但也无非能治一治风寒,或是跌伤之类。像高父这般模样的重伤,她连见也没见过。御医们细细的诊过脉,道:“先吃几副药,若是明早上能醒来,又多了一份把握。”又在小耳房中商讨了半个时辰,才写了方子,让下人去煎熬。
  静容不放心,就命人将小火炉子搬入廊檐下,亲自瞧着人捡了药,守在廊下煎煮。滔滔则守在榻前,也不干什么,只是守着,心里想着,万一父亲醒来了,身边可不能没人。母亲到底年迈。早已体力不支,半卧在榻前的藤椅上眯着眼。
  天渐渐亮了,又喂了一次药,父亲却还没有醒来。有婢女呈上早膳,静容劝着母亲勉强吃了两三口,却怎么也不肯再吃。御医们又换了药方,可到午后时,父亲却又重新发起高烧来,额上也不停的冒着汗,嘴里开始说起胡话,所有人的心都高悬在半空,紧张得发抖。
  房间里有个佛龛,放着观音菩萨象,滔滔点了香,虔诚的祷告起来。她以前从不信鬼神,青桐跟她说起佛事种种,她也总是百般不乐意听。可是此时,她却双手合十,跪了下去,低声的祈求。若是能救活父亲,她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皇后,愿意接受静容回家府中同住,愿意原谅赵曙昨日的不辞而别,愿意乖乖的抄写蜀道难。。。
  那些以前不愿意做的,觉得比登天还难的事,此时看来,却那么微不足道。
  到了傍晚,下了一场急雨。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四响,廊檐兽嘴中噼里啪啦的排下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诉说着无尽的哀事,让众人的心也愈加难过和恐慌。薄雾缭绕间,有素白纸伞在落红残绿中移动,穿着青衫儒袍的公子,满脸愁容的,顾不得四处都是泥水,一脚一脚的踩下去,溅得裤腿都湿透了。
  窗外有淳淳雨声,房间里却是静静的,高母缩卷着身子坐在藤椅上,有御医上前,轻声道:“夫人得有个心理准备。”
  高母目光空洞的望着眼前,好似什么也没听见,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准备什么?”
  御医道:“高大人,怕是熬不过今晚。”
  高母神色大变,凛冽的抬起头,斥道:“你胡说什么?”
  那御医也是见过世面的,仍旧不卑不亢,道:“高大人此时发热,又高烧不退,您心里头要有所预备。”
  高母两行眼泪“唰”的流了满脸,愤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官人福寿恩泽,自然会比我活得长久。他不会有事的。。。”越说越是悲戚,顿了片刻,终于哀哀凄凄的哭出了声。
  滔滔倚着门栏,听到此处,全身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软软的往地上倒去。有人一把将她扶住,道:“滔滔。。。”
  是赵曙的声音。
  她连头也不抬,就顺着他的臂力倚着,竭力保持着平静,颤抖道:“十三。。。”
  赵曙将她半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会没事的。”
  滔滔一听,终于嗬的哭出了声。
  静容顾不得伤心,她叫人从官窖中取了大缸子的冰块来,融在水里,不停的给父亲擦身子,敷额头,累得满身大汗,手上却被冻得红通通的肿起来。
  她没有母亲,如果再没有父亲,她就是孤儿了。
  所以,她没有时间伤心。
  到了晚上,御医把脉,发现高父的烧竟退了许多,便又重新商议了药方,命人熬煮。滔滔坐在床榻旁侧,道:“静容,你和母亲去偏房睡一会,我来守着。”
  赵曙也道:“母亲,你去歇会,有我和滔滔看着,不会有事。”
  高母流着眼泪,依着床槛坐着,软弱无力道:“你们都出去,让我和遵甫单独呆一会,今晚就让我陪着他,好么?”
  众人都退下,高母坐在那里,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男人,想起在亳州家里初遇他时,他穿着见半旧的灰袍子,面色清秀,像个白面书生,与父亲正在院子中比骑射。风筝吹落在树上,她顺着树丫子爬上树端,听见父亲打赌说:“我的大女儿嫁给了当今圣上,若是你能十中红心,我就把二女儿嫁给你。”
  她立在树丫子上,绿荫团团,让她看不大清他的神色,她心想:“我要嫁的人必然身穿盔甲,威风凛凛之人,这样的儒生呆子,我才不要。”
  白面书生小心翼翼道:“婚姻大事倒不宜打赌,不如就赌十坛陈年的青梅酒如何?”
  有什么宜不宜的,自己射不中,就别找由头推辞。她鄙夷的想着,取下风筝,正要从树上跳下,却听院子里传来抚掌之声,抬头一看,靶子上,竟真射有十剑红心。
  曾经那样威武善剑、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竟然脆弱的躺在病榻上,高母觉得简直就像做梦似的,让她实难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道:“官人,等你醒了,就带着滔滔、静容一起回汴京。你听懂我的意思么?我愿意让静容和他丈夫住进高府,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七十二章:一点也不想回汴京

  纱窗上绽现第一缕曙光,晨阳破云而出,金满大地。高母趴在床榻上睡得神情恍惚,滔滔一夜未睡,仿佛突然懂事许多。她捡了件胭脂色薄纱软绸盖在母亲身上,轻手轻脚吹灭了高燃的灯火,才用手去探父亲额上的温度。
  还好,并没有再发烧。
  不过多时,御医们从角门行至房间,恭谨立在床榻外。静容上前,在滔滔耳侧道:“该给父亲诊脉了。”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唤醒母亲的意思。
  滔滔也未多想,此时父亲才是重要的。她伸手柔柔的拍在母亲背上,小心道:“娘。。。”
  高母本就睡得浅,听见有人叫她,就惺忪的睁开眼,先还有些不知所谓,待反应过来,第一便是伸手抚在高父额上,又拿出他的右手要把脉。
  静容道:“母亲,让御医们瞧瞧吧。”
  高母觉得脉象平稳了些,心里便稍稍安稳,又让御医们轮流诊脉,商讨片刻,方面露喜色道:“恭喜夫人,高大人的脉象比昨日稳健许多,身上的刀伤也渐渐愈合,仔细用药养着,大约下午便要醒了。”
  高母一听,含着笑泪就要跪下身去,道:“谢谢各位大人,待我家官人病愈了,全家定去各位府上登门拜访。”静容也随之要跪下,御医们哪里敢受礼,边扶边也陪跪下去。
  滔滔陡然喘了口大气,心中大石突然放下,扑到赵曙怀里,放心的大哭起来。
  赵曙也舒了口气,抿出笑意,将她搂在怀里,温声道:“没事了。”
  到了下午,高父果然渐渐转醒,开始叫渴了,只是不能睁眼。众人欢心鼓舞,连并州县衙里头的官府大人要过来探病,静容也在外屋接待了,并一一道了谢。
  有个地方转运使听闻王亲十三殿下也在,便早早备了两匣子的珍珠想要献上,却不料,赵曙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见。
  滔滔道:“听姐姐说,那大人可提了两匣子的珍珠来见你,你半字不吭,就叫人家回去,可寒了人家的心了。”静容坐着小凳在廊下煽火煎药,隐隐听见滔滔叫“姐姐”二字,不由得眼底一暖,显些落下泪来。
  母亲生下滔滔的时候,府上多了个妹妹,虽然不是亲生,但她不知道有多高兴。虽然滔滔从未叫过她一声姐姐,可在她心里,却一直都有妹妹。
  赵曙听到那个称呼,也是暗暗一讶,但他没有多说,只道:“我又不是娘子,要那些做什么?”
  滔滔恢复了精气神,又开始闹腾起来,她道:“可以给我用啊?若是我拿两匣子的珍珠回去,青桐还不知道怎么羡慕我哩。”
  赵曙说到青桐,忽而想起什么,便道:“上回你进宫去,青桐她其实有去王府送你,只是她晚起了,没赶上你的时辰。”
  滔滔道:“我知道,我们早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又道:“我听宫里的奴婢说,兰贵妃喜欢珍珠,官家将广南东路上缴国库的珍珠全部赏给了兰贵妃,如今汴京的娘子也时兴戴珍珠。况且,珍珠的价格可是黄金的十倍。。。”
  赵曙不接她的茬,道:“无功不受禄。”
  静容用厚厚棉布提着药罐进了屋,不多不少倒出一碗来,见那两人依在窗栏上闲话,便道:“你们若是无趣,便到汾河边走走,反正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我和母亲照顾着,尽管放心。”
  滔滔又不想对静容太好,总还是不适应自己有个姐姐这回事,就木着脸道:“父亲还没睁眼,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出去玩。”又叫侍婢去端了碗冷水来,将装药的瓷碗放入水中,道:“稍稍凉几分,再喂父亲喝。”
  静容见滔滔不悦,忙嘘声,不再言语。
  到了傍晚,高母正用温热的毛巾替高父擦身体,正捡了他的手细细抹拭,只见手指忽而快速动了动,耳侧也听见了声响,道:“小薇。。。”
  高母的乳名,就是小薇。她浑身一颤,抬起头望去,见高父艰难的撑开眼皮,嘴角蠕动着,高母忙贴过耳去,道:“你说什么?”
  高遵甫断断续续如破风一样的声音,道:“让你操劳了。”高母顿时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了满脸,又哭又笑道:“我并不操劳,你饿了么?”
  滔滔和静容在外头听见声响,也急忙扔了手中活计,就疾步跑了过来,齐声喊道:“爹。”一家人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御医们就蜂拥而至,把脉的把脉,翻眼皮的翻眼皮,又脱了衣服看伤口,总之,里外检查了遍,方笑吟吟道:“高大人已无大碍,臣打包票,高大人休养半月必能下地行事。”
  话一完,滔滔儿就本性毕露,丢了父亲道:“赵曙,我们去看看汾河。”从小到大,她从未出过汴京,有时在书上、或听人说起各地山水人物,心里可羡慕得紧。
  高母知道这几日将滔滔拘得紧了,她早已不自在,迟早要憋出病来。听她如此说,就朝静容道:“你也跟她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并州的日子,静容出了大力,高母看在眼里,又在病榻前向高父许过愿景,倒真心想对她好些。
  静容果然受宠若惊,忙道:“谢谢母亲关心,但我熬着父亲吃的药,不能脱身。”
  高母也觉说的有理,突然发现比起滔滔儿,静容倒好用十倍。想着想着,就对滔滔就多了几分厌烦,就像放假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女儿,十分不讨母亲喜欢的那种厌烦。
  滔滔见母亲不反对,拖着赵曙的手就往外走,静容瞧着两人模样,微微皱了眉头,虽是青梅竹马,一齐长大,但也毕竟男女有别,也没个避讳,叫人传出去,甚为难堪。她心里有几分担忧,想着定要找个时候,好好提醒提醒滔滔儿。
  并州自然比不得汴京,别说街道窄窄,尘土飞扬,连百姓们穿戴也颇为寒酸,勾栏瓦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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