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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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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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忠彦“嗯”了一声,见她鬓间有发丝松散,就伸手替她抿了抿,温言道:“呆会散了场,你在门口等着我,我换身衣就去找你。”青桐点点头,道:“我等你。”两人都没什么紧要事,无非是看一眼,闲话几句。
  他们不知道,此时陈念薇正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望过来,嫉妒得怒火中烧。她身边跟着两个世家女,本是被她拉来炫耀自己的未婚夫在蹴鞠场上是如何的英武神勇,如今见此等情形,有穿粉红缎圆领褙子的世家女道:“那个穿男装的女人就是刘青桐么?”其实韩忠彦退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她们也有所耳闻,不过当着陈念薇的面,装作不知道罢。
  另有穿玉兰色纱缎裙的娘子道:“站在旁边的娘子好像是十三殿下府的主母娘娘罢,我以前在宫里见过她一次。”说着,声音越发低下去,道:“她当时站在皇后身边伺候,官家让她给兰贵妃敬酒,她还真敢抗旨不去哩。”终于忍不住问:“念薇,韩家退婚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陈念薇面无颜色,冷冷道:“若要退婚,韩大人今日也不会请我来看蹴鞠赛。刘青桐算什么,不过是低贱的庶女。。。”她粉拳紧握,关节发白,指甲似要嵌入肉里,心里暗暗道:“韩忠彦,是你先对不起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定会报复你和刘青桐,怎么就是不听?”
  言语间,锣鼓敲打之声四起,青桐道:“比赛要开始了,你快去吧。”儒生们渐渐入场,顿时彩旗飞扬,人群沸腾。青桐遥望着韩忠彦入了队,方携滔滔回木楼。吕公弼刺咧咧道:“你们俩在赛场上亲亲我我,不怕叫人笑话么?”
  滔滔捡了把花生往吕公弼身上扔去,道:“你看幕棚里那些儒生、朝臣和妓生,嘻嘻笑笑,动手动脚,怎么不见人笑话去?”
  吕公弼手里拿着蒲扇胡乱散着,道:“青桐是大家闺秀,该检点些,难道还嫌前阵子闹得不够?”青桐眉头一皱,道:“我何时不检点了?倒是你,给杜十娘赎身后,最近越发连家也不回,日日跟她鬼混,还敢说旁人不检点?”
  滔滔惊得眼珠子都往下掉,道:“你给杜十娘赎了身?”

  ☆、第一二五章:也是爱她、惜她么?

  吕公弼风流之名,是从来不避讳的,宠姬妾宿妓生之事,自十四岁后,每年都要闹几出。滔滔终日养在深府内苑,若青桐赵曙不告诉她,外头的事,根本无从知晓。青桐道:“不仅赎了身,还给了侧妻的份例,养在吕相府后街的院子里。”
  方平和赵曙碰杯喝酒,兴趣斐然的看着两个小娘子讨伐吕公弼,诗琪坐在旁侧给方平酌酒,并不言语。滔滔显然极为吃惊,道:“若雨知道么?”
  青桐回道:“舅母知道又能如何,她性子软弱,连府里几个妾氏都管不住,更别说在外头的杜十娘。那杜十娘在勾栏里摸爬滚打数年,勾人的本事自是卓绝,若雨哪里是对手?”她狠狠瞪了吕公弼一眼,道:“若雨嫁给你个浪荡哥儿,真是白白糟蹋了她!”
  方平见青桐越说越是气,打着圆场道:“比赛开始了,看比赛吧。。。”
  吕公弼却火上浇油“嗦”的从位中站起,叱道:“刘青桐,我好歹是你舅舅,别仗着我纵容你,就口无遮拦。。。”话还没完哩,滔滔那厢已掀案而起,怒道:“好个吕公弼,如今为了外头的妓生,就敢骂起青桐来,往后是不是还要动手?”
  两个小娘子双臂抱胸,气势汹汹的站在吕公弼身前。吕公弼低头蔑视着她俩,虽气得鼻息翕动,怒眼双瞪,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却半点法子也无。赵曙开了金口,道:“吕公弼,过来喝酒,别和女人一番计较。”
  吕公弼转头,朝方平道:“你赶紧娶两个妾氏。”
  方平笑道:“关我何事?”
  吕公弼道:“你一日不娶妾室,她们就非得逼我学你不可。若你也养个三妻四妾,她们就无话可说了。”这下把诗琪也得罪了,她面若冰霜,原本温柔贤惠的眼眸里露出火光,将手中的雕牡丹银手柄长嘴酒壶重重一搁,震得满桌的糕点一抖。
  他们身边的女人,可真没一个是好脾气。
  正是尴尬间,有两个小厮模样的男人端着酒壶和糕点上楼,也不说话,只往桌上摆弄。吕公弼以为是方平、赵曙吩咐的,赵曙以为是方平、吕公弼吩咐的,方平又与他们同想,故谁都不曾相问。青桐倒是颇觉奇怪,因为有个穿短褐的小厮从楼梯上来时,就一直朝她瞥眼。
  滔滔不喜葱蒜,见小厮端出一碗葱油煎饼,皱眉道:“是谁点了这个,好大的气味。”
  赵曙连忙端了放得离她远远儿,道:“可不是我。。。”
  方平也道:“不是我。”
  吕公弼生怕滔滔要将火气发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道:“也不是我。。。”
  既然谁都不是,那是谁吩咐的?正是面面相觑,青桐忽而一声惊呼,竟瞧见短褐小厮拿着短刀朝自己刺过来。她本能的往旁边侧身,躲过一劫。赵曙是最先反应的,捡起桌上的银壶朝那歹人身上砸去。滔滔素日耀武扬威的,真遇到行刺,就吓得懵在坐上,瑟瑟发抖。
  方平将桌子掀了,他父亲是御前上等侍卫,武功卓绝,他从小学了几招功夫做强身健体之用,就扑过去与歹人对打。赵曙、吕公弼武功虽不济,但人高马大,就在一旁帮衬。顷刻间,已有暗卫从四面而来,那两个歹人似乎有些讶然,并不知道自己袭击的是何人,见人越来越多,先是想着逃命,后又有鱼死网破之感,拼死而为。
  侍卫将两人制住,压至赵曙面前,道:“殿下,该如何处置?”
  赵曙面无颜色,气势恢宏问:“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刺杀我?”几人中只有他在朝为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许有政敌也不无可知。却不想那短褐歹人道:“你,你是谁?”
  众人皆是一愣,就只半刻的诧异,短褐歹人忽而左右开拳,甩脱束缚,犹如困兽之斗,从袖口中拿出明晃晃的短刀,朝赵曙刺去。滔滔站在赵曙身侧,下意识的往他身上一扑,她紧张的闭上眼,甚至还来不及想发生了何事。须臾,却什么也没发生,只听见谁尖叫一声,赵曙随即低吼道:“方平。。。”
  一个侍卫飞身将歹人压在地上,接连四五个人堆了过去。方平闷哼一声,滚烫的血顺着腹部的刺刀滴在手心。他直挺挺的往后倒去,诗琪上前扶着他,吓得浑身颤栗,眼泪直落。
  两个歹人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赵曙像是失了心神,眼中闪过不同往日的蚀人光芒,夺过侍卫手中长剑,不及阻止,就已一剑刺了去。滔滔、青桐惊诧,吓得尖声大叫。再睁眼瞧时,侍卫已将两人拖下楼,也不知是死是活。
  赵曙将剑往地上一扔,伸臂从诗琪怀里揽过方平,低声道:“别害怕,忍着点,不会有事的。”吕公弼下楼去找广文馆的药医,赵曙横抱着方平疾奔下楼,蹴鞠场上乱作一团,政客儒生们都拥挤过来,虽有侍卫开道,但行路颇难。
  方平面色苍白如纸,伤口汩汩涌血,沾了赵曙满手。他奄奄一息,勉强撑开眼睛,看见赵曙焦急的眉眼映在蓝天白云之上,嘴唇大张大合,像是在嘶声怒吼。他什么也听不见,唯有耳侧“砰砰砰”的心跳声。唯一一次,他因为他而鼓动的心跳声。
  若是还有力气,他肯定会扯动嘴角微笑。
  世子遇刺,惊动了整个大宋。旼华长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立即上奏官家彻查。官家震惊,下旨交由赵曙全全处置。赵曙办事利落决断,方平还未醒,幕后之人已然查了出来,正是翰林学士陈尧佐大人之嫡女陈念薇,而她雇佣的山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世子、殿下,只说有人给他们一千两去吓唬吓唬穿男装的青衫娘子,后面狗急跳墙了,才会出手行刺。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顾及韩忠彦、青桐之名誉,官家也颇为爱惜陈尧佐大人,就只将陈念薇收押做了官婢,并未牵连九族。对外则称是山中匪徒劫持钱银,算是掩去。收押之日,韩琦亲自写了牒书与陈家退婚,陈府自知理亏,哪里再敢多话,就此两清。
  刺杀一事,引得惊涛拍岸,足足两年后,才渐渐销迹。
  足足七八日,方平都神思恍惚,时睡时醒。赵曙每日从宫里下值,总是先去公主府看过他伤势,才回家府。滔滔与青桐到底是女眷,不便总是出入,每隔两三日才去瞧一次,也陪诗琪说说话。旼华长公主更是将寝屋搬至方平休息的旁殿,时时伴着。一日晚上,她亲自喂过方平汤药,吩咐婢女给旼华一个檀木雕石榴纹的匣子,道:“你贴身伺候平儿,还要看顾糯米团子,诸事繁杂,操劳不已,真是辛苦你了。”
  诗琪忙道:“母亲言重了。”
  旼华长公主接着道:“这几天有朝中外命妇来看望平儿,我怕扰了你,就替你挡了去。她们送了好些东西来,咱们府上虽不缺,但也不能不要,只能收下。你且拿清单去,到时再搬回世子府便是。”
  诗琪恭谨道:“是。”待旼华长公主去了,她才揭开木盒来看,竟有半尺高的礼品清单,依着单子上所陈列,有送千年人参鹿茸猴脑熊胆的,也有送辟邪镇气的玉佩如意的,林林总总,有上百例的进项。诗琪吩咐婢女仔细登记造册,到时臣子中若有红白喜事,如此人情,都得一样样依礼还回去。
  过了半月,方平总算是完全醒了,身上虽还痛,但意识却很清明。恰好赵曙下值到公主府看他,听闻小厮说他已醒,几乎是从马上滚下,两步并三步的往里赶。见方平倚坐在床槛边,就喜不自禁道:“你总算是醒了,差点把我吓死。”一旁诗琪也笑道:“糯米团子一直闹着要见你,我都不敢带他来瞧。呆会他在前头用过膳,让乳母抱来,见到你,只怕晚上得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又道:“你迷糊这几日,十三殿下担心得不得了,天天都来看你。”
  方平抬眼望向赵曙,耳边响起那日“砰砰砰”的心跳声,脸上露出一抹红润,竟不敢再看他,垂下眼帘,道:“查出是谁干的么?竟敢刺杀大宋国的皇亲,简直是胆大包天。”
  赵曙搬了凳子坐到床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方道:“自有侍卫为我挡刀,往后可不许做如此傻事。”方平笑了笑,道:“若不是我挡着,被刺的就是滔滔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你还能快活么?”稍顿,旋即道:“我毕竟是男子,就算受伤,也总比滔滔儿容易好些。滔滔儿将你视作比自己的命还重,你要是不待她好,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乳母将糯米团子抱了来,稚童的嬉笑喊闹声让消沉多日的房间变得明亮欢喜。旼华长公主和驸马也过来看望,赵曙寒暄几句,就告辞回府。
  银汉迢迢垂落天际,星子像是随手洒在夜空的琉璃,闪闪烁烁,绚烂而美丽。他骑在马上,想起方平那句:“滔滔儿将你视作比自己命还重。。。”滔滔为他挡刀可视为爱他、惜他,可是苏方平,又有何理由替滔滔儿挡刀?
  也是爱她、惜她么?

  ☆、第一二六章:请殿下回大院安寝

  连着几日都是响晴的天气,因兰贵妃忽病重,官家以示皇恩,封兰贵妃之叔外戚张尧佐为宜徽使、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韩琦和谏官包拯、吴奎、陈旭等人纷纷上奏官家,弹劾张尧佐。官家大怒,上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罢黜韩琦,却并未真的下旨。
  旁人皆劝韩琦收敛,韩琦却道:“我是谏官,自当指出官家不足之处。我忠心耿耿,何惧之有?”后又弹劾丞相吕夷简,指责他姑息养奸,对张尧佐之事熟视无睹,并在唐州担任知州时,以官职之便获取珍珠,进贡给后宫妃嫔,有行贿受贿之疑。官家忍无可忍,次月下旨贬韩琦为新州别驾,三日内出京赴职。不过两日,官家又下御旨,赐都监刘从广之女刘青桐与国子监欧阳修之子欧阳斐择日完婚。
  韩忠彦闻之,犹如晴天霹雳。
  而儋州又有贼人倡乱,与官府激战犹烈,官家于匪贼极为重视,事必躬亲,召朝中大臣于凝辉殿听政,赵曙每每势必宣召,总要忙至掌灯时分方能出宫。
  落衣捧着温水入屋,滔滔正伺候赵曙换裳取冠。赵曙连着几晚上都未睡过好觉,白天又亲侍官家左右,连膳食也吃得不香。她边系紧腰带,边道:“午时青桐来过。”
  赵曙“哦”了一声,道:“官家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开口替韩琦求情,连包拯都一心忙着儋州动乱之事,谁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因天气暑热,滔滔命人煮了白贡菊茶,伺候赵曙洗了手净了脸,落衣就端了茶盏亲自奉上。
  滔滔随他行至外屋,道:“岂非没得一点周旋之地?”
  赵曙摇摇头,盘坐在炕桌旁,手撑额头,闭目养神。滔滔见他如此,便问:“怎么了?是不是着了暑气?”她抚手在他额上,关切道:“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正在这时,廊下忽有嚷嚷之声,落衣掀帘出去瞧,半响,回身禀道:“殿下,娘娘,四院武娘子的亲侍萩怡求见。”滔滔颇觉惊异,别说四院的丫头,连侧妻高氏也不敢如此行径,便问:“怎么回事?”
  落衣恭谨道:“萩怡说,武娘子腹痛得厉害。”
  赵曙自己还头疼哩,微怒道:“去告诉高娘子,叫人往外头请大夫来。”落衣瞧着赵曙的神色,很是惶恐,不敢多话,应了正要出去,又听他道:“下回若是再敢闹到二院来,可不许轻饶,失了规矩,成何体统。”
  落衣出去告诉了,那萩怡却跪在阶下不依不饶道:“让奴婢见见殿下,奴婢有话要说。”廊下灯火摇曳,婢女们见她痛哭流涕,纷纷斥责道:“你当这是哪呢?岂容你胡闹。要命就赶紧走,不然追究起来,不说你,连武娘子也受牵扯。”
  不料,萩怡也是硬性子,连连叩首在阶上,顿时额上鲜血直流。落衣看着萩怡如此尽忠拼命,倒有些钦佩,想帮衬她一把,进屋道:“萩怡在阶下磕头,不肯走,非得见殿下。奴婢想着或许真有急事。。。”
  滔滔想了想,吩咐道:“你去问问她出了何事?”又起身侧坐至赵曙后面,两只葱指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道:“前些日,韩家退婚,青桐才松了口气,短短几天,官家却忽又下旨。。。哎。。。”赵曙太累了,连话也懒得回答,只“嗯嗯”两声。
  落衣进屋,面露慌张之色,滔滔犹还未问,便道:“萩怡说武娘子有孕在身,此时腹痛,正是吃了陈娘子的糕点。”
  赵曙猛的眼睛一睁开,似未听清,道:“你说什么?”
  落衣将话重复道:“萩怡说武娘子有孕在身,此时腹痛,正是吃了陈娘子的糕点。”
  赵曙放下撑在额头的手,叱道:“胡闹!”不管召谁侍寝,赵曙都会吩咐玉霖送上汤药,且每回都会亲自问过玉霖是否亲眼看着喝完,那武氏,即便再多恩宠,又岂会有孕?犹是如此,他还是回头望了望滔滔,见她小脸儿唇角紧闭,气得发紫,不觉额上青筋越发抽得发痛。
  他起了身,道:“我去四院瞧瞧。”说完,提步就往外走。若是武氏真的有孕,就不止是该如何向滔滔交待的问题,而是在十三殿下府里,竟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玉霖在大院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跟上赵曙。
  月色清寒,如水般倾泻。花园灯暗,四五个丫头在前面提着青纱灯,众人行步匆匆,落衣随在花径旁的泥土里,亦步亦趋,诚惶诚恐道:“殿下,奴婢发誓,绝对没有违抗殿下的意思,每回都是亲眼瞧着武娘子喝下汤药方走,也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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