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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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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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成亲、生养,跟所有平凡的人们一样成为父亲和母亲,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而渐渐的,往昔的心动柔情也变成了生活的日常。她知道,他如此剖开心意,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滔滔终于扬起笑意,眨了眨眼,道:“嗯,说得也是。”
  赵曙见她展眉,方舒了口气,问:“你饿了么?听闻附近有家蟹肉包儿店,极有名,十余年前官家来扫墓,夜游巩义,就曾在那店中吃食…”
  滔滔挽住他的手,道:“那还等什么,我已经饿极了,走吧。”如此,两人和好如初,往食肆中吃过午膳,又买了十余盒糕点,至傍晚时分,才骑马回府。
  次日,收到高氏来信,将府里诸事细细禀明一遍,又说李氏病重,愈发连口也不能言。滔滔做主让小厮带着两盒人参回汴京看望李氏,又叮嘱道:“若是李娘子想见母家的人,即去请了来,往府里住两日也可。她想要什么,都尽着她的心意,切不可委屈她。”
  小厮应着去了,落衣掀帘进屋,禀告道:“娘娘,秦二娘子来了。”滔滔一想起秦紫鸢,怒及秦安双,略觉心烦,便道:“说我正在午睡,不便见客,让她往后再来。”
  落衣屈了屈膝,出了屋,让婢女吩咐下去。
  秦安双穿着蓝绸子连珠纹薄纱裙,绾着双髻,簪着两朵粉白堆凑的蔷薇花,手里端着她新做的两屉子水晶夹子,滚热滚热才出炉。听闻娘娘不见,知道是昨日紫鸢惹了嫌,心中烦恼,虽白白忙活了半日,也只得依旧提着食盒回去。
  入后院花园,见紫鸢坐在亭子里悠闲的乘凉,秦安双懒于应付,径直往自己房中去。紫鸢没事闲得慌,甩了帕子道:“还没去十三殿下房里呢,就涨了娘娘气焰,呸!”紫鸢母亲是秦夫人的亲姐姐,生紫鸢时难产而死,才扶正了秦夫人。府里的老人口中常常有些风言风语,紫鸢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是秦夫人害死的,所以待安双向来不善,安双也早已习惯如常。
  见安双不理会自己,紫鸢又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在白塔湖的船上,十三殿下娘娘不仅拒绝了底下臣子们晋献的世家女,还发话说:若是再有人敢向十三殿下送女人,不要命的,就试试看!”停了停,语气越发骄纵,道:“你以为父亲会为了你得罪殿下娘娘么?高家是什么权势,你又是什么,可得想清楚了!”安双听着,脸上“唰”的惨白,似淋了满身冰雪,寒透了肺腑。手上不觉一松,满盒晶莹剔透的夹子便摔了一地。紫鸢见安双如此,心里得意,扭着腰肢去了。
  至七月,日高暑热。官家忽而下圣旨,召赵曙即刻回宫。传旨的内侍人情练达,悄悄儿朝赵曙禀道:“皇上病于床榻多月,殿下此番回去,只怕负有重任。”秦大人等朝臣自然也知局势,对赵曙、滔滔愈加毕恭毕敬,更是恨不得立刻将秦安双献了去,以求恩宠。
  收拾了行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行往汴京。至城郊,已有官家身边的侍卫亲军及韩琦等大臣亲自前往迎接,也未回私邸,而是直入禁宫。次日午时,官家就昭告天下,收养懿王府的十三殿下赵曙为儿子,并册封为皇太子,即日入主东宫。
  官家病重,赵曙衣不解带在福宁殿躬身伺候,与他一起在官家身侧伺候的不是皇后,也不是公主们,而是死后被封为温成皇后的兰贵妃的侄女张幼悟。官家难得精神稍霁,半倚在龙榻上,幼悟端了汤药进来,赵曙跪在龙踏板前,亲身伺候官家喝药。喝过药,幼悟从青白釉莲纹小碟中取了去核酸梅喂入官家嘴中,又拧了温热的布巾,仔细帮官家拭过手脸,正要退下,忽听官家道:“幼悟!”
  幼悟回身,恭谨道:“皇上,您还有何吩咐?”见官家直起身子,似要下塌,就忙跪在地上伺候他穿鞋。赵曙躬身立在一侧,官家道:“十三,你府里有几位妾氏?”
  赵曙不知何意,恭恭敬敬道:“回禀父皇,私邸共有四位妾氏。”
  官家忽而笑了一声,苍老而无力,叹道:“朕也是白白一问,依着滔滔的性子,没把朕赏你的那四个赶出去,已然是受委屈了。”官家如此说,赵曙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默默垂头不语。官家双手撑着床槛坐着,头上花白如雪,他道:“有一事,朕要你答应。”
  赵曙忙道:“父皇有事尽管吩咐,儿臣即刻去办。”
  官家道:“朕要封幼悟做你的侧妃,而且,只要你在皇位一日,就不许冷落她。”幼悟一听,几乎本能道:“皇上。。。”赵曙也惊愕不已,正要说话,只见官家伸手一挥,又道:“温成皇后在世时,她身份低贱,朕一直想着来日方长,竟也没能好好恩宠她的族人。如今一旦你继位,还不知谏官们要怎么说论她,必然有人会弹劾张氏族人。朕不能让兰儿的族人没有倚靠,往后幼悟便是张氏族人的倚靠!再说,也并不亏待你,幼悟在温成皇后身侧长大,受她教养,性子也最为像她,是很好的。”官家看着幼悟恭谨顺婉的模样,与温成皇后极为相似。他好像又看见她了,那时她还是御前的奉茶宫女张莫兰,虽然胆大,但处事极为小心谨慎,从不肯多行半步,多说一句。
  晚上夜风大,幼悟见皇帝只穿着中衣,就从桁架上取了朱红儒衫披在皇帝肩头。她与温成皇后住得久了,身上也沾染了淡淡兰香,袖间幽香四处弥散,扑入鼻中,令皇帝不由得想起十余年前,莫兰捧了一盏新茶至他眼前,他伸手接了,一口灌下,烫的龇牙咧嘴,皱眉问她:“今儿的茶怎么这样烫?”她不急不缓,笑意盈盈的答道:“想来不是因为茶烫,而是皇上喝得太急了罢。”偌大的后宫之中,只她一人敢对他如此说话。那是一个夏日傍晚,残阳如血,将她的脸映得绯红。
  如今想起,竟是此去经年,只道当时已惘然。
  赵曙跪在地上,道:“父皇,您是如何待温成皇后,儿臣便是如何待滔滔儿,只怕,只怕儿臣做不到您所托付之事。。。”
  官家喝道:“你知道滔滔儿后面是谁么?是皇后!将来就是太后!曹氏权势滔天,若再加上高氏一族,往后你该如何掌管朝政?”
  赵曙道:“若是如此,儿臣宁可退让皇位。。。”官家气得头昏目眩,喉口处一堵,腥了满口,吐将出来,竟染透了两条锦帕。幼悟急得大叫:“王御医,王御医!”十余个老头子从殿外一哄而入,赵曙焦急,连忙退至旁侧,不敢再说。
  至亥时,赵曙回到东宫,滔滔还未睡,正在寝殿里绣玥晗穿的小鞋。见他回来,忙搁了针线,伺候他沐浴更衣了,方问:“官家身体好些了么?”
  赵曙坐在凉塌上,面容沉静道:“还是老样子。”
  滔滔“哦”了一声,瞧他满脸疲倦,便道:“你去床榻上躺一躺罢,弄不好,呆会福宁殿还要来唤你过去。”赵曙起身,直往内殿去,滔滔随在后头,伺候他宽衣就寝。两人面对面卧在床榻上,他一手枕着头,一手揉着她的掌心,犹豫许久,方道:“刚才官家说,要将张幼悟赐予我做侧妃。”

  ☆、第一五九章:我嫁的不是太子

  夜风甚大,穿廊过窗,将层层薄纱帷幕吹得高高扬起,又翩翩落下。滔滔稍微一愣,事隔多年,在她印象里,张幼悟还是穿着葱黄蔷薇纹马面裙的刁蛮小娘子,初次见面,就差点与她打起来。滔滔道:“你说的可是兰贵妃的侄女——张幼悟?”她压根不愿承认兰贵妃是温成皇后的事实,在她心里,皇后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她小姨。
  赵曙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多说。
  滔滔往他怀里偎了偎,一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黏在他身上,道:“那年在东宫上学时,张幼悟就喜欢你是不是?”
  赵曙随口回道:“别人的心事,我怎么知道?”
  滔滔在他怀里仰起小脸,殿中宫人尽退,燃着两盏盘枝雕花粗烛,透过垂地红纱帷幕,将淡淡的绯光映在她脸上,他收起下巴看着她,只见她眉头微蹙,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青桐喜欢你,你不知道,张幼悟喜欢你,你也不知道。”
  她伸手捏住他胡子渣渣的下巴,斥咧咧道:“你当骗谁呢!”赵曙在福宁殿伺候汤水操累了一整天,又被册立侧妃之事弄得烦心不已,本有些怠倦,听滔滔儿如此一说,忽而被逗乐了,戏谑道:“她们要喜欢我,我也没得法子。”
  滔滔儿将脸往他脖颈里挤了挤,她以前就很喜欢往他脖子里挤,他身上的味道夹杂着沐浴时用的蔷薇露香,纯净而柔和的萦绕在她鼻尖,让她觉得很安心。她道:“总归是你使了什么迷魂汤,勾引了她们。若不然,大宋那么多男子,怎么偏偏就看上你个木头疙瘩!”
  赵曙握住她的下巴,只觉温润柔腻,滑不留手。他勾唇笑了笑,道:“我可只对你使过迷糊汤…”他低头去吻她,顺着她的话含糊道:“那你是何时看上我个木头疙瘩的?”双手摸索着去解她寝衫细带,斜入衣襟往里面抚去,滔滔儿隔衣捂住他肆虐的手,嗔道:“不好好儿睡一觉,呆会福宁殿来人,看你不得站在御前打瞌睡!哪有皇太子的样儿?”
  他翻身将她压在底下,用滚烫的嘴唇去贴她的胸口,道:“就算我真打瞌睡,谁还敢废话不成?”落衣在外屋伺候惯了,心知肚明,便悄悄儿退至廊下,轻声道:“绿萝!”
  绿萝是东宫的老人儿,知道落衣是太子妃娘娘跟前的人,如今虽还未册封,往后必定是品级掌宫女,忙堆笑上前,伶俐道:“娘子可是要吩咐人去烧水预备干净床褥?”见落衣露出讶异之色,便恭敬解释道:“宫里有宫里的宫规礼制,即便娘子不说,尚寝局的司寝尚宫也得时时预备着,无需娘子操心。”她指了指立在阶下一众的宫婢内侍,道:“娘子尽管歇着去,有我在外头看着就成。”落衣先前虽从未入过宫,也不知宫里规矩,却也不肯在人前怯色,端着架子道了句“有劳”便往侧屋进去。
  至夜半,滔滔儿才迷迷糊糊睡去,果有内侍前来禀话,说官家忽而昏睡不醒,连汤药也喂不进。赵曙连忙起身,四五个宫婢上前伺候他戴冠穿靴,滔滔睡得浅,恍惚里看见赵曙急色匆匆,骇的一下子惊醒,从被堆里坐起,问:“官家怎么了?”
  赵曙稍稍侧身望着她,道:“并不碍事,你尽管睡着,我去去就回。”见滔滔复又躺下,他胡乱抹了把脸,就着莲子汤吃了几块宵夜,坐着肩舆直奔福宁殿。龙榻下跪着十余个老头子御医,皇后也来了,倚坐在榻旁,赵曙给皇后请了安,众人又给赵曙请了安,才有御药院的掌事御医将官家病症一一细说了一遍,又说准备使用针灸之术。
  皇后是极有主张的,沉思片刻,便允了御医所言。
  施过针灸,至丑时,官家稍稍清醒,众人方舒了口气。待凤驾离去,赵曙歪在龙榻旁的藤椅上假寐。幼悟遣退宫人,独自守在殿中看着官家,又不时给赵曙摇扇驱热。他实在是累坏了,自从巩义回京,几乎没睡过整觉。她愣愣的望着他的睡颜,鼻尖挺直,薄薄的嘴唇,飞翘的眉梢直入到鬓中,比她初见他时更为俊逸英朗。
  那一年,她才八岁,跟着母亲去鸾鸣殿给兰贵妃请安,路过东华门时,正巧碰见他出宫。他小时候就长得极高,穿着一身玉色裘纹长袍,头戴金丝玉冠,从烈日炎炎下款款行来,不紧不慢,目不斜视。后来在宫里又撞见他几次,他是懿王府的十三殿下,眉清目朗,威风凛凛,她连和他说话的勇气也没有。
  他替官家挡了一刀,她二话没说便求了兰贵妃去跟前伺候。那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只有他和她,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她却能一天到晚的、光明正大的守着他,服侍他,她已经心满意足。他喜欢高滔滔的事,在第一次见到高滔滔和他说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可是,当他与高滔滔成亲时,她还是哭了整整一夜。
  时光荏苒,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他。
  殿中静静的,唯有她手上微不可闻的摇扇声,她的手有些僵了,于是又换了另一只手。夏日的晨曦升得极早,如血般透过缕空雕龙刻凤的门窗照入殿中,将所有一切都染上斑斓的亮彩。他被阳光晒得刺眼,她小心的拉下窗栏上的竹帘。动作那样轻,他还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她心里陡然一沉。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凝驻在此刻。
  滔滔儿依旧睡得日上三竿才起,用过膳食,宣了肩舆,带着大头宝宝和玥晗往慈元殿去。皇后一向起得早,因是十五,已有后宫妃嫔在殿中请安,听闻太子妃前来,不然惹嫌,就都起身告辞。一时间,莺莺燕燕的满屋子,倏的落寂。
  大头宝宝很是乖巧,虽只两三岁,肥头肥脑的,也知道谨守着规矩,一入殿中,就大大方方的给皇后娘娘跪了安,神情自若,半点拘谨惶恐也无。皇后自己没有子嗣,向来视滔滔为亲生,见了大头宝宝也像是自己孙儿似的,欢喜不已。玥晗吃了奶子,才睡着,皇后抱了一回,令婢女带到自己寝殿中安睡。
  滔滔儿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官家要赐张幼悟为赵曙侧妃一事。
  皇后听闻,命乳母将大头宝宝带到外面玩,望了人影去得远了,方淡淡道:“官家心里,到死都只有兰贵人,后宫妃子那么多,也不见她有多美多俏丽,可官家就是喜欢她。如今,连她的族人都想庇佑。。。”说着,露出几分戚戚之色,只是一瞬,又消失殆尽,依旧面含浅笑。
  滔滔道:“小姨可有什么法子,不让官家下旨么?”
  皇后心里一惊,道:“太子可是将来的皇帝,你不会想让他一直空着后宫吧?”
  滔滔儿手里端着青白釉莲花纹茶盏,微微的吹着茶末儿,神情间竟有几分威严之色,她淡淡道:“为何不可?”空置后宫,皇后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丫头,若有此等念想,往后只怕会受很多伤。
  皇后道:“小姨知道你胆子大,与太子也是青梅竹马,倾心相爱,但若让后宫只有你一人,就算太子答应,谏官们也不会答应啊。”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往后他登基了,成为一国之主,别说一个张幼悟,就连整个大宋的世家女都会被送到他眼前,任他挑选,任他宠幸。那些小娘子又年轻又美貌,个个如花似玉,他又如何能把持得住?你呀,乘早打消此等念头吧,到时伤心难过的,可是你自己。”
  滔滔搁了茶盏,笃定道:“我才不管,我嫁的不是太子,也不是什么皇帝,而是懿王府的赵十三,和我一起长大的赵十三。我看见张幼悟就觉烦心,怎能容忍她在眼前晃?反正私邸的那几个妾氏是不会让她们进宫的,至于张幼悟,若是她自己不肯离宫,我也要去跟官家说。”
  皇后叱道:“荒唐!”又苦口婆心道:“滔滔儿,你如今可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殿下娘娘了,你现在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当母仪天下,做大宋臣民之表率,怎么如此粗劣顽固、不晓事理?让谏臣们如何看待你?让天下百姓如何说道你?”
  滔滔儿在赵曙纳妾的立场上是非常分明的,见皇后如此,也生了气,道:“我原是想让小姨去跟官家说说,但您要是不想去,我也不会勉强。”她旋即起了身,道:“叨扰皇后娘娘了。”说完,屈了屈膝便径直往殿外走,又吩咐乳母将大头宝宝和玥晗抱回东宫,自己则坐着肩舆抬往福宁殿。
  皇后十八岁入主慈元殿,如今已经有二十余年。其间,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连官家也是客客气气,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此时她被滔滔儿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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