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善良。他待我极好,不管我如何冷脸待他,他都是斯文的笑着:“小楼还是个孩子!”假若哪天我心情好,偶尔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他总是满足的温柔的笑:“小楼,你终于肯理我了?你明白我对你的心了么?”如此反复的过了一年,在一次我新立仇敌的埋伏下,他拼上性命救我出来,我便决定以身相许,毕竟,那是那么优秀又那么深情不是么?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他天天帮我绾头,吹萧给我听,为我弹长相知,以及每个夜晚无数的情话。
然而……我的百般浓情仍赶不上他变心的脚步。尤其在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之后,他痛苦的告诉我:他还没有准备做一个父亲。
他说:他和我的身份悬殊;他是名门之后,而我的父亲是黑道中人,母亲……母亲又是青楼出身。
我的出身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娘虽是青楼出身,但她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爱我的人,我不许他侮辱我娘。在一次口角中,他终于不辞而别,离我而去!
我几乎发狂,我这么全心全意的待他,他为什么会不要我?知道他是回了家,我不顾身份,不顾尊严,跑去他家门口哭着要见他。我没能进门,他的母亲走出大门嘲笑我:“我们叶府是名门世家,绝对不会让一个下贱的女人进我家的门。你走吧,溪儿是不会见你的。”
我泪流满面,但是我不甘心,他一定是无可奈何,他是被形式所逼的,以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带我私奔么?以前我不答应,自视清高,现在我答应了,只要他待我和我的孩子好。
我挟持出来采办的嬷嬷,求得他的住处。用师门独家放倒后边的守卫,按照嬷嬷告诉我的路线,一步步走进他的院子,我很激动,摸摸肚子里的孩子:宝宝乖,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你爹了!
但是……看到的一切使我要疯掉。他在他的房里,那张大鸳鸯床上,和一个貌美异常的女孩,做着那以前每晚和我做的事。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激狂,一边移动边大声说着:“钏儿,做我的娘子好么?”而床边,还有两个丫鬟在服侍。
以前的每个夜晚,动情的时候他常说:小楼,咱们做的事,是世上最神圣的事,咱不能让那些俗人瞧见。
如今见他,竟是这么不堪。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他不是我的良人,从来都不是。
……
我在无锡待了五天后,终于走了,带走最后一丝回忆。他纳妾了,是一个丫鬟升上去的,根据叶府下人在茶馆里议论,大约就是我那天见到的和他被翻红浪的女子吧,这回我才彻底明白:叶府可以有一个丫鬟的妾室儿媳妇,却不容许一个青楼女子生下的女儿当媳妇!
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从长江顺着湘江口而下。这日,我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在大汉朝,一个未婚先孕的孤身女人,是活不下去的,不管这个女子的武功有多好,没有家人做后盾,没有亲情的呵护,她和她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罢了,孩子,这是我们娘俩的命,就让我们娘俩葬身在这楚地湘江中好了。下辈子,娘一定不做个任人鱼肉的女人了。
……
就差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一个女人救了我。
她问:他不要你和孩子了么?
我警觉的盯着她,莫非是叶府知道我私自怀了他们家的孩子,认为我丢了他们的脸,想让我的孩子从这世上消灭?再仔细看,不会的。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没吃过苦,就算有,也不过是悲春秋月的。她衣饰名贵、气度不凡。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所谓名门闺秀要来得高贵端庄。
她身畔的那个侍卫我认得,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影子。据说影子是世上最贵的杀手,我以前在杀一个仇家时,只见过他的身形一次,那次他在执行任务,他没对我下手,我知道,他不屑于向一个未看清他面目的女人动手,虽说他带着面具。看影子对她亦步亦趋的恭谨异常,能请得动影子当护卫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更何状那个女人的气息,基本就不会武。我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她说:我愿意呀!你愿意么?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愿意的。看她眼神诚恳,态度严肃,我愿意的。
——我愿意,所以我从被人唾弃的江湖走向皇室贵族。
得知她的身份后,不是不吃惊。毕竟,她的身份太过显赫。一个让九五至尊为之动容的孤女、臣妻,她的传奇足以让任何一个无知妇孺津津乐道数个月。
最让我吃惊的还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亲切和善。她不摆王妃架子,明明和皇帝的艳情传播大汉朝,却从不提及那个陛下半个字。
她的朋友和她一样温柔善良,连带她们的侍女都比江湖中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有教养得多。她的朋友的身份也令我吃惊,居然是永乐长公主。
如果说这个世上最最令人羡慕的女人是端敬王妃的话,那第二位便是永乐长公主了,她自身容姿无双,又有那么一个绝代风华的附马。
她们都把我当成了朋友,她毫不忌讳的向长公主说及我的不堪往事。我很难堪,但是她说:我们是朋友说了你也不舒服,那别人说及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好受多了,她从未看不起我。
长公主拨了女官前来照顾我,那个叫紫烟的女官,看起来定是出身极好,她服侍我,感觉上就象她一直是我的侍女,从来都是。
我很开心,只是不善于表达,但我是真的很高兴认为她们。
此后的三十年,我依然可以这么认为。
我的后半生… 嘉敬皇后
嘉敬皇后四月初一,我上观音寺上香。
准皇后出行,阵容不可谓不壮观。我舍弃了嘉靖要求用天子仪仗御辇前往的建议,仍是坐着我那独特的‘端敬’标志的马车。
来古代过惯了尊贵日子,一切的排场都视为理所当然。今日撩帘子望去,才知我平日出行是怎样的扰民伤财。
我那府里养着的二千禁林军并龙骑尉、京畿卫,将前往观音寺的道路回得水泄不通,那百姓都远远的隔在沿街巷中。我还说京城怎么这么小,随便去哪,一会子功夫就到了,原来每次都是这么来的。
眼见寺庙就在眼前,轻声吩咐身畔绿萼:“你与朱颜陪我进去就成了,其他人一律在外候着,莫扰了佛门清静。我上香时,其他香客如无异常,也不得多加阻挡。”
到观音寺前,我规规矩矩的下得马车。
早有寺中方丈住持带了寺中修行的和尚迎出来,彼此见了礼,便往大雄宝殿去。
将鲜花素果供在案前,拜了观音、地藏、文殊三尊菩萨。手持清香,郑重祈求:愿菩萨保佑我肚里的孩儿平安诞生健康成长,保佑我夫君龙体安康,保佑我前世今生的亲人平平安安,保佑我大汉江山国康民安。又诚心叩了几叩,方才向其他殿朝拜。
到各殿一一拜毕,也觉体力不支,方扶着绿萼、朱颜的手去那收拾好的厢房歇息。窗几明净,一桌数椅,一张软榻,窗子前端的小案上供着个青瓷瓶,几枝花草居然有几分鲜艳,放眼望去,十分的雅致。我本就不是什么特讲究环境的人,随意的在榻上倚坐,朱颜立刻过来轻轻捶肩,倒也舒坦。正闭目养神,绿萼已然进来轻声回秉:“主子,奴婢瞧见族老夫人带着稚孙前来上香,刚刚瞅见奴婢,知道是主子在此,欲上前请安。”
我一惊,更多的是羞愧:族老夫人,我只道是穿越来的,穿越过来只想着全家都死没了,只认后来自个交的朋友,全然把张氏一族忘得一干二净。哪怕是在南京,也只是认为那是端敬王府别院,根本没把那当自己的另一个娘家。
想到这,越发的羞愧,连忙起身吩咐:“快请。”
立在一旁久不出声的朱颜迟疑的提议:“主子,她们无诰命品级在身,就这么见,怕是不合规矩……”
绿萼两难的望着我,很显然她也知道这规矩。我不耐的挥手:“都是几个娘家人,讲什么规矩?传进来罢。”
绿萼领命而去,朱颜不再做声,只是轻手轻脚的帮我添茶,又吩咐外头的婆子将带来的几色小点心摆上。
不一会,绿萼进得门来,悄声说:“主子,来了,是咱们家的叔老夫人和她的二媳妇、小孙子。”好个乖巧的绿萼,知道我那一场大火,把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是换汤没换药),特地给我提醒来了。
赞许的点点头:“传。”
门帘起,绿萼领头,后边小丫头虚扶着一位精神矍铄、穿着淡雅,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见那身上的衣裳式样虽不大新,料子倒象新裁的,估摸着家境尚可。老太太见我坐在上头,面有喜色,却是不卑不亢的跪下:“张王氏请王妃娘娘安。”我连忙唤绿萼扶起,自个搀着朱颜,走到她跟前笑:“不敢生受老太君礼。”
“娘娘言重了。愚妇无品级在身,得已见娘娘玉颜,已是天大的福份,国礼自是不敢忘。”老太太仍是举止有度,谨守陈规。又微欠身向绿萼道谢:“有劳女官大人了。”绿萼抿嘴但笑不语。看她礼字当先,又句句在理,我也不好多说,遂笑:“老太君说得也是,那国礼之后伶雪还须家礼相见。”
“愚妇惶恐。”她一脸的恭谨。
我回到榻上坐下:“老太君也请坐罢。”她又客气了几番这才虚侧坐。
见她着意看重身份尊卑,我十分头痛,本想和张氏族人拉近关系,又怕言行太过孟浪,自穿越来,从未和这般执旧的老太太打过交道,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头,遂整了整脸笑道:“老太君身子可好?府内众人均安?”
她忙正色答:“劳王妃惦记,家里都好,愚妇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五个孙子,平日里都好,只是顽劣得很。”
又没话题了。这老太太规矩得紧,我不问,她也不说,现下我没什么问的,眼看就要冷场了,只得拿眼瞧绿萼。绿萼会意,屈膝得了个礼笑着请示:“主子,老夫人的媳妇二少夫人携小公子在外头候着,主子要不要传进来叙会子话?”
我点头笑道:“好。”
“不敢惊了娘娘玉颜。”老太太连忙起身告罪。
我安慰的冲她摇摇头:“无妨。”
听见我们对话,外头候着的婆子赶紧打帘子,绿萼走了出去,在廊子上和人小声交谈后,很快又走了进来。
那二夫人四十上下年纪,柳叶眉,丹凤眼,红丝撒洋绣罗袄,双衡环坠玫瑰裙。不知怎的,一看到她,我就联想到贾府里的凤姐。后头跟着个约摸三四岁的稚童,虽是春末,却穿得很是暖和,红色的小夹袄衬得人更加唇红齿白,一双遗自母亲的丹凤眼,隐有桃花之相,不消我猜,二十年后包管又是一祸水。
正打量间,那二夫人已忙携子跪下:“民妇张姚氏携子仲云拜见娘娘。”命人看座,二夫人谢过座下,那孩子想是在家极为得宠,虽不说话,倒也不怕生,只是拿那滴溜溜的凤眼一扫再扫桌子上那些精致点心。偶尔扫过我,却是直直的望过来,瞧见我衣饰华丽,满眼的好奇与打量,全无一般同龄孩子的拘谨。我瞧他举止活泼可爱,心里却想着,如果我和嘉靖的孩子也这般健康活泼,那该多好,不由得轻抚着未显的肚皮笑问:“想吃点心么?”
他笑面盈盈:“想。”他母亲立刻小声呵斥:“云儿,不得无礼。”又立即跪倒连连告罪:“小儿不懂事,请娘娘责罚。”我笑道摇摇头,柔声道:“乖,过来让我瞧瞧。”他甩过绿萼欲牵他的手,直接奔过来靠着我站定:“我知道您,娘亲说娘娘按辈份是我的堂姐,如今就要做皇后了,是么?”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我一愣,抬眼见众人均是大骇,不由得笑了。我是要做皇后了,可惜只是‘要’,而不是‘是’,所以众人都有默契的不提,如今这孩子没高没低的说出来,倒把众人唬住了。
他祖母和母亲都吓得趴在地上,口中得瑟:“小儿该死……请娘娘开恩。”我只觉好笑,既是该死又怎样开恩?
见那孩子也似被吓着了,我安慰的轻抚他的肩膀:“是,我是要当皇后了。”朱颜面色都变了:“娘娘,这话不好说。”我淡淡的的说了句:“怎么,谁说不是?”
众人都不再言语。他祖母到底阅历广博,连连磕头:“愚妇该死,云儿乃老二和媳妇中年得子,又十分伶俐,所以家人过度溺爱才惯成这般胆大包天,请娘娘责罚。”
我让绿萼带不知所措的孩子到一旁吃点心。又嘱咐那婆媳二人:“这孩子秉性好,活泼可爱,我很喜欢,这以前怎么带的,你们以后还怎么带,不用被那些有的没的把孩子拘着了。”
那婆媳二人连连领命,闹了个红脸,不好意思待下去,连忙请辞。我让绿萼把各色点心每样包了些,给她们带回去,另外给她们看了赏,仲云那孩子,我着实喜欢,又重重的赏了些东西,一再的嘱咐她们别拘着他性子,我以后还想着见见。又和小仲云说了几句才放他们离去。
在朱颜的婉催下,我们又略坐了坐才打道回府。
到了家里嘉靖还没过来,想必待会总是要问东问西的,索性先躲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果真看见嘉靖皇帝倚在榻上看书。见我醒了,却是直接问:“那孩子真那么得你心意?”知道定是朱颜仔细回秉过了,又扎实伸了个懒腰,转过身侧卧着点头,想了想,又勾勾手,他笑了笑,听话的走了过来将我搂在怀里问:“又怎么了?”
“我想啊,我们的孩子一定比那个孩子更可爱,更聪明,更祸水……”我得意洋洋的宣布。
他扬起好看的眉:“更祸水……?”我肯定的点头:“对,象他爹一样,把他娘迷得蒙头转向的。”他宠溺的拥着我,无声的复议。过了半晌,装似不经意的问:“你想让朕抬你的娘家人么?”我微微一笑:“我想抬你会抬么?”
“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他面色柔和。
我心情大好,口中自然也絮絮叨叨:“其实也不用封候拜相,外戚不宜坐大,但皇后母家太过薄弱也不大好,你只要赏其中一两个有名无实的候爵,我再召集张氏族人放话交待,张氏一族为官永不入三品,候爵则可世袭,但凡有大汉朝一日,只要张氏不犯大逆之事,永保其富贵,你看如何?”
他许久不做声,直直的凝视着我,半晌才万般温柔的说:“雪儿,你果真是个明白人,我见你没提娘家的事,以为……怕你会误会,所以也一拖再拖,外戚不宜做大确是我心头疙瘩,你知道,如果……如果你诞生皇儿,将来我必将皇位传与他,如今你这般明白,我就更放心了。”
我温顺的伏在他肩上,心里却是愧然:如果我不是穿越而来,不甚顾念这半路亲情,你又怎知我不会要求张氏一族坐大?
……
嘉靖八年四月十四日。端敬王妃——就是我生日了。
本来做为端敬王妃,皇帝陛下的最宠爱的情人过生日,就应当是十二万分的热门与奢华。但是今年不由了,今年的端敬王妃从生日这天起,已不是亲王妃,而是嘉敬皇后陛下。
这番质的跃进原因有四。一、皇帝坚持;二、太后认可;三、王妃有孕——龙种;四、百官共荐(皇族将心不甘情不愿臣子都一概视为默认)
这个生日过得沉重又辛苦,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