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毕竟施展不开,剑影交错闹出了不小的声响。江莱不知对方是何人,若说是督察院皇上,那明显会激化双方矛盾,就现在的局势并不合适。若不是……转瞬间已过了几十招,江莱一个不敌小腹被划伤一剑,对方见状攻势越发凌厉。忽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那人一个抽身逃了出去。
江莱追到门口,那人早已不知去向,远处有一队人赶来,是督察院的仇靖、封大招和京卫军的几人。
“江统领,发生了什么事?”仇靖见江莱受伤上前问道。
“哼!看不到江统领受伤了么!一来到京城就遇上这种事,指不定又是某些人干的呢!”不等江莱回答,一同来京的手下已忍不住说道。
江莱抱臂靠在门口,打量着仇靖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不过他同样不愿意讨厌督察院的人,听手下这么说,也不急着制止,眼见着仇靖等人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才缓缓抬手示意手下噤声。说了一下发生的情况,这时京卫军的一人向首领报告到:“大人,我们在不远处发现了这个。”说着呈上来一个令牌,江莱看过去正是督察院的令牌,不由得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件事督察院可要好好查查才能显示诚意呢!”
仇靖看到这令牌也是眉头紧皱,“我们定会仔细调查,这里也会加派人手。”
没过几日,少年英雄会如期举行,江莱身上有伤,名次只是一般,但皇上仍是封了将军,大有对黑骑军的安抚示好之意。
“将军”,柳卿书笑着叫住他,“将军不妨借一步说话。”江莱抱臂跟上。
两人行至一边,柳卿书仍是挂着笑着缓缓道:“将军不必怀疑我们的诚意,不妨看看这个”递上一张纸,“三年前的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28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江莱望了柳卿书一眼,随后从容的接过那张纸,随后眉头微皱,心中纵是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完。将纸张折成原样交还柳卿书,淡淡道:“当年之事我并不十分清楚,许多异常之处,还需要回北疆后询问越将军。”
“那是自然”柳卿书笑着点点头,“若是能弄清楚当年之事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弄清楚了,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江莱点了下头,勾勾嘴角,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的模样,但他心里却是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
江莱没过几日就赶回了北疆,随行的还有督察院密探仇靖,不过两方的人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对于督察院的敌意,江莱是向来不遮掩的。而仇靖本身也严肃寡语,就这么一路到了北疆。越小乙命令之下,到是没有人为难仇靖,大家公事公办,维系着两方好不容易形成的表面和平。
仇靖到北疆的第二日,越小乙便请他去主帐,想来是之前江莱已经将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了。仇靖进去之后,发现只有越小乙、季应星和江莱三人。
“当年之事,可否详细讲来?”交涉了两句,越小乙就将这次的话题直接抛了出来。
“当年在猎苑惊马之后,提司大人认为有人针对将军,于是派卑职与封大招调查此事,将军可还记得?”
越小乙垂眸不语,轻轻一点头,片刻后才道:“我记得。”
“当年我二人在军中呆了挺长的时间,却无意中发现苏将军与姜御丞有所往来。”仇靖斟酌了下,接着道:“苏将军系寒门弟子,当初又是方槐一力提拔,而当时方槐已经是姜御丞一派,姜御丞势大压制皇上。身为密探自然会留意各方势力动向,然后我们发现姜御丞拉拢苏将军谋反。”
仇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越小乙,却见越小乙只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
“我等报告了提司大人,提司便吩咐我二人继续收集证据,我二人找到许多都是蛛丝马迹,直到最后截获了一封苏将军给姜御丞的书信”
仇靖说到这里,抬头望着越小乙,扬声道:“苏将军在信里说已经劝服梁将军,等姜御丞一反便率领黑骑军举事”说着又迟疑片刻,“而越将军是姜御丞义女,到时自是不必担心。”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当初按越将军与姜御丞的关系,若不是提司大人的关系本是必死无疑。
仇靖说完之后,一时间沉默下来,越小乙低头不语,季应星把玩着手上的扇子,仇靖看向他马上就被他发觉,露出个嘲讽的笑。而一边的也是江莱抱臂沉思。
越小乙现在回想起当年之事,仍是难以平静。项婴对她的体贴关心到最后被他伤害,黑骑军兄弟的无辜牺牲,每次她都不敢想起,想起来便是在河边一坛酒拜祭兄弟时,强忍泪意。此时她要仔细回忆起当年之事,早已心中思绪万千,前尘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耳朵里仇靖的话和项婴的情话、兄弟们惨死的惊呼交杂……越小乙深吸几口气,眼中终于恢复清明。缓缓开口道:“苏将军确实是方槐一手提拔,但是梁将军是追随我师父多年,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劝服。”
顿了顿,一双明眸望着仇靖,“就算被劝服了,但是黑骑军一向忠君。苏将军在军中资历威望远差于师父,怎么有信心能一呼而起?苏将军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仇靖眉头紧皱,“当时事情紧急,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
事情紧急?季应星心中冷笑,他们从南线动荡之前就有所怀疑,这么长的时间都想不明白么?摆明是宁可错杀也不愿意相信黑骑军,杀掉之前还要再派去打打南楚,利用下最后的价值。不去看仇靖,眼睛一转向越小乙问道:“三年前你进京有人针对你是怎么回事?”
越小乙将当初项婴的推测说了出来,季应星点点头“这些他倒是说的不错,那人第二日就坠湖实在蹊跷。”眼睛又撇向仇靖:“当年到底是谁针对越将军,可查出了什么?”
仇靖移开目光,“那件事倒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或许是提司大人多虑了。”
“呵!”季应星冷笑一声,“当初越将军进京有人针对,这次江莱进京又有人刺杀。他二人在京中并无仇家,越将军或许是有人不服,江莱是男子,又是我黑骑军进京缓和关系的,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动他?”
“江偏将遇刺客一事我们已经在查,定不会是督察院所为。”
“这自然不是你督察院所为,就像当年那封信也不是苏将军所写一样!”
第29章 世事变却故人心
“你们的提司大人当初也说了,那受惊的马上有钢针,那人一死到时查出来越将军的嫌疑就是最大的。这般费尽心机怎会只是为了对付越将军一人?”季应星冷笑一声解释道。
“不过是越将军身份本就颇受争议容易下手挑起京城权贵和黑骑军的矛盾。”季应星说着摇摇扇子,“至于后来你们在军营中查出的蛛丝马迹和那封信,定也是有人引着你们查到的!”
季应星停下来喝了杯茶,继续道:“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京中与黑骑军结下梁子。但是他许是没想到三年后我黑骑军还能接受督察院的和谈,所以他们在江莱进京时刺杀他,只要江莱死在燕京,和谈之事决不能成。江莱为人谨慎,发现及时引来了侍卫,但那人准备周全,便留下了督察院的令牌令我军生疑。”
仇靖略一深思,皱眉道:“但是又有何人能做到引着督察院密探往圈套里跳?真么做又有何人有什么好处?”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一直沉默的江莱开口说道,屋内的三人都向他看去。
“我进京后听说京中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有一件是督察院解决藏英会之乱。”江莱说着抬眼向仇靖看去,“听说藏英会中有人曾经是督察院密探,三年前被策反了。”
仇靖一时脑中思绪万千,脱口而出道:“你是说!”
“藏英会既然能不声不响的在出事时策反督察院的人,也可以在这之前引着你们跳进圈套里,更何况若是他们早就盯上了越将军,说不定项婴派你二人去正好让他们将计就计呢!”仇靖话音刚落,季应星就接口道。
这推测确实合情合理,仇靖想到当年的惨烈,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帐中一片沉默,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最终还是仇靖打破了沉默,行礼道:“既然有这可能,卑职马上回去复命禀明情况。”
越小乙点点头:“藏英会蛰伏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会有异动,早些回去也可早作防范。”
仇靖走了之后,帐中又沉默下来,越小乙低头看着桌上的军务,却一个字都没读进去。江莱一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马上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但也知越小乙很多事不愿意说出口,于是给一向和越小乙关系亲厚的季应星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
季应星叹了口气:“总算也是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越小乙沉默片刻,嗓音沙哑着低声道:“应星,你说,若是当初项婴没有因为我派去仇靖和封大招…”
话还未说完就被季应星抢白道:“藏英会蓄意挑拨,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另一件事,这与你何干?”
越小乙不说话,眉头稍稍舒展。季应星走到她旁边,看到她放在桌子下的右手已经攥的发白,低叹道:“这又是何苦,当年就不是你的错,现在更不是你的错,若你当年死在天权苑,如今又有谁知道真相。”
越小乙点点头,“没事的,只是想起来心中难过罢了。”抬头望向季应星“应星你不必担心。对了,送走了督察院的人,明日我便去蕲州与薛将军商讨军情好了。”
季应星知她转移话题,但见她无事也不戳破,点了点头。江莱被刺杀项婴定能察觉当年之事有异,但若不是黑骑军提出来,即使查明了也未必会主动承认当年是冤枉了苏将军。项婴是皇上的人,呵呵,这种事皇上自然不能有错。若是越小乙知道了只怕会对项婴更失望,到时或许能彻底放下项婴。但他见越小乙心中难过还要实施压抑着振作,终是没狠下心说出这些话来。
因薛简霆是疆北总军营右将军,所以越小乙有时去蕲州与薛简霆商讨军务。越小乙到了蕲州,无事时喜欢去街上闲逛。这日傍晚在西街闲逛,却忽然看见人群中一人身影颇为熟悉,越小乙不由得快步追过去,那人却走得极快,越小乙一直跟着到了郊外,却不见了人。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声音。
“一别数年,汝果然成了大将军。”
第30章 血饮长剑倚暮色
“姜御丞!”越小乙转身后不自主的脱口叫到,人也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姜御丞容貌并没有太多改变,但眼睛里已经多处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姜御丞嘴角带笑站在她身后,听到越小乙叫他的名字,笑意加深,一下子让越小乙觉得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姜御丞,温和慈爱、文韬武略,让她一直仰望。
这么多年来,越小乙一直都想再见到姜御丞。还记得当年她曾说过,等当上了将军要回去找他,现在她已经是将军了,可是他从洪武将军、淮安候变成了现在的谋反之人。
当初总觉得有许多话想要问问他,但是现在他站在眼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做的许多事越小乙都不赞同,但是除了劝阻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因为知道他本来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姜御丞,他们说你造反了。”往事犹如昨日,越小乙不由得怔怔道。
“正是如此,怎么,汝失望么?”姜御丞低头看着越小乙复杂的神色,心中稍软,于是继续说道:“当初司马洵提防吾在军中威望,呵呵,那些俱是吾杀敌戍边应得的!若是无权无势,便只能被人打落尘埃再一次次往上爬,太累了。”
“你累了我可以照顾你的,我已经长大了。”越小乙心中难过,当年姜御丞造反失败了,现在皇上羽翼丰满,他若是一直如此,不晓得会有什么结果。
姜御丞垂眸不语,片刻马上又露出笑容:“那汝能率黑骑军助吾否?”
“你当初不是这么教我的,黑骑军手中的刀枪,只刺向鞑子。”
“不必多说了,上天不公,吾便要抗天逆天!”姜御丞说罢深深看她一眼,“早就是条不归路,汝既与吾道不同,以后也不必见面了。”
“姜御丞……”越小乙见姜御丞离开,不由得往前迈了半步。
姜御丞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又走了几步,听到越小乙低声道:“你多保重!”
姜御丞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白帝羽曾经问过他,当初为什么用了修远却不用越小乙。他一直没有回答过。今天再见到,一切都明白了,那孩子不只是用心带大的养女,看着她就想起曾经在北疆的自己。现在姜御丞要夺得这天下,他从未后悔走上这条路,但是他更喜欢以前的自己。姜御丞回不去了,穆阿十也变了,就不要把她再牵扯进来了。姜御丞一步步走远,仿佛看到离曾经的自己越来越远,罢了,莫再想了。
越小乙伫立良久,才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等她走到一片竹林,就快到城中时,却突然从左边传来破空之声。一名女子执剑从不远处刺来,越小乙一时不注意,等反应过来已到眼前,在手臂上擦过一道伤口。
越小乙连忙拔剑抵挡那女子的攻势,见那女子武功颇高,又不是柔然人,便一边与那人对招,一边发问:“你是藏英会的人?”
“越将军好眼力,如此我更留不得你。淮安候不动手杀你,便由在下送你一程吧。”
越小乙与那女子过了十几招,自知不是对手,却也不露怯,反而越战越勇。狭路相逢勇者胜,二人打斗时最怕的就是不要命。越小乙或许是不久前知道了天权苑的真相,此时即使不是那女子对手也毫不退缩,只攻不守,一翻下来那女子也受了几处剑伤。
越小乙趁着那人受伤之时一个抽身便向城内跑去,那女子在后面紧追不停。
突然有两枚暗器打中越小乙左腿,越小乙单膝跪地顺势向前一翻回身一剑刺去,坐在接住刺来的剑。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赶来一人,拔剑挡在了越小乙身前。越小乙仔细看去,原来是江莱。
“小乙姐,你没事吧!”
越小乙摇摇头“无碍。”
江莱挡在越小乙身前,与那女子过了几招,越打越熟悉,开口道:“是你?在燕京之时杀我的人就是你!”
那女子勾唇一笑:“不错,今天正好把新帐旧账一起了结。”
越小乙站起身来与江莱一同对敌,以二打一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眼见着越小乙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江莱神色一凛,没有避开刺向小腹的剑,反而左手抓住那人的剑右手刺向对方。那女子身后有越小乙的剑躲不开,故这一剑让江莱刺的极深,反手一掌将江莱打开逃走了。
江莱小腹的伤口流血不止,又受了她一掌,顿时倒在地上嘴角留下血来。越小乙见状连忙将他架起来赶回城镇中。到了西街将自己拴在茶馆的小黑牵来,载着江莱赶回军营。
这厢项婴在朔州办完事就前往云州,云风眠在那里练兵。他这次出来本就是闲差,于是一下子在云州待了半个月,无聊透顶。在他就要受不了的时候终于等到消息,越小乙因公务去蕲州,便立时启程赶来蕲州。
刚到蕲州军营,就听得远处马蹄声,回身一看正是越小乙载着江莱,两人似乎都受了伤。项婴停马立于军营门口,越小乙却只是看他一眼就直接策马进了军营,项婴望着二人共乘一骑的身影,神色莫测。
第31章 一怀愁绪病几年
项婴伫立马上良久,在军营门口来来往往的士兵都好奇的看向他。随行的属下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