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将一切终止的原初之点,也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也许,我不应当将故事的起始点设在标本事件的时点,应当更早些,在那之前的十年才是。
是的,我渐渐明白了……他所隐瞒的部分。
被同类们所保护,在每本伪书中都被视为莎士比亚笔下拉维尼亚的她,连她自己都会为这无法接受的铁一般冷酷的事实,而惭愧自尽吧。
尽管我已经明了那被藤间遮掩的事实为何,但要想让一切结束,我需要取得让「世界」认可的证据。
以打造出钢铁般完美的,在未来没有任何我所爱之人死去的完全真实的世界线。
不知躲在哪个断裂的时空中,书写伪书的藤间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又写出了一封仅有两章的伪书。兴许他意识到危险,所以急于要掩饰关于泉宫寺纯的故事的核心而想要放弃这个只要没有出现真正结局就永无止尽的博弈了吧。
但是,泉宫寺纯是不会让他死去的。
就这一点,身为同性的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因为泉宫寺改写了结局,所以我想要挖掘真相与藤间费尽心机掩饰真相的博弈得以继续进行。
这个世界,是在标本事件的十年前开始、
“那是……”我看着停在官房边上的警车。
“是运送潜在罪犯的押送车。”父亲对我说。
我最喜欢的、却又不得不放弃的那个人,与我同年的他,早在五岁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最初,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他的父母亲诀别,被关进了这个森冷怪物的肚子里呢。
我最喜欢的人,虽然年仅五岁就被判定为潜在罪犯,毕生都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他人的事。
而那些……做着罪恶滔天的邪恶之事、犯着令人发指的罪行之人,却讽刺般地色相纯白,怀着一颗黑暗之心,融入到正常人群居的社会之中,被人接受,受人倾慕,受人拥戴。
“对了对了,知道亲爱的调职到了东京,华子很热情地说要请我们一家吃饭呢。”
“华子?”父亲一时想不起是谁,因为他的学生实在太多。他是母亲的中学教师,是的,那所着名的樱霜学院,我也会是那里的学生。
“就是鹿目家的次女,不是嫁给了藤间家的儿子吗。先生的记性真糟。虽然华子抱怨说对方懦弱无能又懒惰,只会在外面鬼混。不过华子似乎已经慢慢接管了一切,适应了管理家族的生活。最近又新建了叫做藤间学园的福利机构……”
“女儿呢?”我脱口而出。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泉宫寺纯在十岁时会谋害双亲,所以……在我与她都已经十四岁的时候,这个叫华子的女人和她的丈夫理应不该活着才对。
“华子没有女儿哦,良子。”母亲是这么回答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该把跟踪狂,妄想症,跟这篇合在一起。
可能会稍微降低一点理解难度(事实上还是很神棍啊,对不起)
三篇合起来看,主角果然还是纯妹。
前两篇是现实世界,公主病这篇是非现实世界。
现在换视角叙事,主角依旧纯妹。
第18章 雪之城堡
我如此认真地追逐一件事物,其成功的概率大约只有百万亿分之一都不到。
想到我最衷爱的作品《海猫鸣泣之时》中形容一件概率极低的事如同“让一只猴子随意敲着键盘,完整无误地打出莎士比亚全集”般困难。
现在如猴子般敲打着键盘的是我。
但是今次的主角去了哪里,将时间线往前调了十年,为何竟看不到她的踪影了……
双亲与旧识叙旧时,我从大厅中弹着钢琴的美丽音乐家身旁溜过,那支令我听不出好处来的乐队也令我心生烦躁。
我这个人,没有任何关于美或是艺术的鉴赏细胞。
因而,也没有赏识恶的能力。
虽然AI已在大众的家庭中开始普及,但最初使用人工智能的政商高层却反而摒弃了AI,重新雇佣起了佣人,美其名曰给予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勤工俭学的机会。
现在我做客的人家也是,家中雇佣了为数不少的年轻仆人,别看是佣人这样卑贱的词汇,这些从福利机构中雇佣来的孩子们为获得与社会名流接触的机会,会费尽心机争取得到这样的兼职,以方便将来毕业后走向社会。
我见到了泉宫寺纯的母亲,她们长得的确不怎么像。至于她的父亲,想必是在哪个高级会所里胡来吧。
听父母的描述,似乎是个长得还行,却出奇软弱无能的男人。
我是故事的编写者,这意味着我有探知世界任何地方而不被阻挠的权力。
一路上,佣人们仿佛没看到我似的,任我在他们主人家的宅邸里搜索我想要找的少女的踪迹。事实上他们的确看不到我,只要我愿意。
只要我愿意,也可以穿透每一道墙壁,甚至附着在某个人类身上。
这是编纂者的权限。
意识到这所宅邸的确藏有旁人看不见的密室后,我的确用最简单的穿透墙壁的方式来搜寻密室。
“是谁……?”仿佛是意识到我的进入,藏于楼层夹层的幽暗密室中的少女用微弱蚊蚋的声音如此说。
不过她所感觉到的必定不是我。
果然随着灯的亮起,我见到了一个面容忧郁的青年男性,看他的模样可能才二十出头,但他不过是长得年轻而已,显而易见他是泉宫寺的父亲。
她与她父亲长得……很像,非常像。
现在并非是温暖的季节,而她却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坐在冰冷的地面,地面的玩具是一地的散落的、闪闪发光的冰锥。
泉宫寺的父亲打了个冷战,这是个冷藏室。
他长得很漂亮,令人想到《呼啸山庄》里的埃德加·林淳,在那本充满躁郁的神经病的小说中,埃德加是唯一一个能被称为真正贵族的忧郁又优雅的善良角色。
自然的,如果说她与她父亲长得像,那么她父亲与藤间幸三郎也一定很像了。
纯的手中还拿着闪着钻石般寒光的冰锥,因为温度太低已与她的皮肤冻在一处,所以无法丢掉。
可能是我硬将她的年龄调到与藤间一致的缘故,才出现了原本十岁就该失去双亲的她在十四岁还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发展。
在双亲死去之前,她应该是一直被锁在这个地方不为人所知的。
她的父亲走到她身边,将她手上的冰块撕下来,血液一滴滴地顺着伤口流下来。
泉宫寺仿佛不会感到疼痛般地,跪在地上,看着她的父亲这样做,像是观察着于己无关的举动一样。
他握住她的手,略带愁容的忧柔面庞上浮现起仿若遗失许久的温柔笑容。
“我看任何人都很像她。她被赶出家门时,已经怀有身孕,那是我的孩子。若是真的能够出生,应该与你一般大了吧。”
“你越来越像她,这一定是因为她在你身上复活的缘故吧,你既是我的女儿,也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略带忧郁地看着她,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滑过她的纤细的手腕:“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请你告诉我,你就是她……”
泉宫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约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语而厌恶,只是因为她将他看做了与自己不同的什么东西似的,在努力观察着,想要理解他的话语。
“进入了矫正设施之后,她一定活不了多久。所以在那之后就在我身边出生的你,一定是她的转生。我依然在爱着她,所以你也爱我吧。在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赶走,也不用再顾虑亲伦血缘的禁忌……我将你藏在这里,便是为了实现当时我与她的愿望。”说着这些话时,他脸上的愁郁更甚,眼泪从他神态软弱的脸上滚落,他浑身颤抖,痛苦不能自抑。
在墙壁外注视着密室里发生的事,我不禁感到胃中一阵痉挛。
他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若是寻常的父女自然是没有什么,但因为这个男人有过那样一番表白……
至于泉宫寺,若是她出生以来一直被养在这种地方,我不知道她的智力程度该有多少,又是否会有血亲不伦的道德观念。
又或者如她一贯的不作为的态度,生父对她的不伦态度,她可能并不当回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我并不想看接下去的发展。
“没有人会爱你,就算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没用。你是个精神病,可惜你连保护你所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我不会把你当父亲的,你是疯子,我不是。”她捡起一个地面上的冰锥,毫无怜悯地扎破了自己的喉咙,幸而那并非是多锋利的凶器,所以未能伤及性命。而她的父亲也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将你关在这里,也是得到你母亲默许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只恨我一个……”他以脆弱无助的语气问。
“我谁都不恨。因为一点都不值得。”泉宫寺低下头去,“请你以后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了,父亲。你爱上你的亲人,所以很可悲。但是我是正常人,所以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你。如果你还在这里,我会杀死自己,用尽办法地毁掉这个出生以来就禁锢我自由的身体。”
在她父亲离开后,她玩弄着地面上的碎冰,眼神内空洞一物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安徒生所写的雪之女王里那个在雪后的城堡里将冻结一切的寒冰当做玩具的失去了心的残酷男孩。
之后我回到了父母身边,想着泉宫寺这样的免罪体质者,除却天生就为免罪体质之外,造成其精神畸形的原因是否也有后天养育的成分在内。毕竟,相对其他的免罪体质者以及非免罪的罪犯来说,她相当平庸。
如果一个人生来就被囚禁,并且受到血亲不正常的感情的困扰,这种经历会塑造出怎样的人格呢。
不过,这并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
虽然每个故事都有擅自编写的成分在内,但为了让「世界」认可,每个故事都必须呈现无法被篡改的核心。
我所要找的正是能够挖掘出泉宫寺的心脏并将其踩烂的证据。
我最忠贞的挚友,在空无一人的世界中陪伴过度过无数个故事的,纯白的生灵也跟随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上一次的故事中,多亏它的帮助,我才能读到已经被烧毁了的那个被改写结局的故事。
因为藤间急于掩饰什么,所以那个最短的故事中反而有着参考价值最大的线索。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那个线索,我才明白了他们的故事的核心所在。
在藤间与泉宫寺都已放弃继续循环的现在,由我一力展开了新的世界,即是说,能得以保留过去一切轮回记忆的人类只有我一个。
“谢谢你再次来帮我。”我感激地向丘比伸出手去,被献祭在我墓碑前的樱花所引来的它,在我死亡的一刻与我达成契约,使我能以这副姿态活下去,在世界中无限循环直到完成愿望的那一日。
丘比化作了我的模样,暂代了故事的旁观者的角色。
而我则失去记忆,附着于这个富豪之家的某个平庸女仆身上,以便真正融入这个故事,从而搜集到将他们的故事,以及我的愿望,将来的不幸,这一切终结的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深沉脸
藤间三三和妹妹的妈妈就是禁忌恋爱(是的,在同性结婚都可以的年代,唯一的禁忌只剩下了乱X)
=======================================================================================
对了,突然想起来一点。在现实世界,瞳子和纯妹比起来,纯妹的角色的确是炮灰。(尊重现实补充一下)
第19章 槛中囚鸟
这个家中必定养着某种被禁止饲养的动物。
热衷于柯南道尔所着福尔摩斯系列小说的女仆——我如此揣测。
老爷和夫人的关系很不好,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极力避免着碰面。
据说老爷原本是和夫人的姐姐恋爱的,结果却因为巫女认为跟妹妹比较合适而娶了现在的夫人。
当年离家出走的夫人的姐姐这几年已经回到夫人的母族,跟妹妹的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但我觉得老爷和夫人姐姐之间,似乎有点缺乏‘曾经的恋人’的感觉。
老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若非他常年处于一种极度消沉的状态,他应该会很讨女人欢心。
他的书房与夫人的书房相邻,因为夫人不常在家,就算在家也不会来书房,所以他终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闭门不出。
之所以会推测老爷饲养着某种违禁动物,是因为老爷总是要求下人送两人份的饭菜到房门外。日常负责这项工作的我自然能够敏锐发现盲点。
老爷不管理任何事务,终日沉溺于酒精与玩乐中。
直到某一天,某个很有名望的参议员来拜访了他。
正巧当值送茶倒水的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这个议员叫做桥田良二。
送走了桥田议员后,老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对于在家时总是闭门不出的他来说,这真是罕见极了。
过了一会儿,他上了楼,之后又叫了我一个人进来。
“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了吧。”他有气无力地问,仿佛早就是活在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
“嗯。”我诚实地回答,因为我知道他一定缺乏可靠人手,所以需要寻求帮助,“我听到了。桥田先生似乎得知了您儿女的下落。”
“啊啊,正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我曾有过一段为人不齿的恋情,他们正是那时的结果。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想必每日送餐给我的你很明白,我的书房中隐藏有什么东西。”
“是、是的!”我十分激动,因为即将被告知实情。
“在这里藏着我的女儿。”
“您与夫人的……孩子……”
“不,不是她的。这是我一时荒唐所为后不得不承担的后果——她的母亲把她丢给了我。”他低下头,用双手遮住脸,“虽然是妓女的孩子,但也是我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我越来越不正常,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所以请你照看她,不用管其他的事,只要看着她就好。”
因为出生后没有登记户籍,老爷与歌舞伎町的性工作者所生的私生女至今也没有姓名。
而老爷在得知自己的那对双胞胎还有可能活着之后,精神也好了一些,将名下的福利机构藤间学园转赠给了一名意大利籍的富商兼政客。
仔细想的话,大概是为了将来能名正言顺地收养自己的孩子避嫌吧。
先让别人将那对双胞胎送进福利机构,再制造巧合地去收养他们,给予他们应有的身份。
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最后被带到老爷面前的只有儿子,又因为少年已经失忆,所以没法找到少女的下落。
因为这段时间夫人恰好不在家,所以老爷遣散了家里的佣人,只留下了我照应家务。
“因为是好不容易才得以归还的……所以就叫做幸三郎吧。”老爷这样说着,决定了少年的名字。
他已经和我一样,被登记在福利机构的孤儿名单中,再不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