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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说完，只见对面之人眉梢轻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瞬间，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顾景书从位置上站起来，言语犀利，直击要害：“辩方队友似乎从头到尾就把本末倒置了。郭德纲弟子打人事件的诱因是什么？是记者为调查郭德纲是否占用公共资源而进行采访引发的。可事件发展到后来打人事件愈演愈烈，反倒是调查的初衷无声息掩下去。而且完整版视频中女记者嘴里答应说不拍照，暗地里却又开着摄像机一直在偷拍。其言行不一的行径，让人咂舌。采访是一种人际间的交流和互动，而这种交流的前提是人与人的相互信任和了解。当媒体撒谎成为习惯，受众完全有理由怀疑：如果他们用谎言来采访新闻的话，那么我们又怎么知道新闻本身不是谎言呢？”
他时间拿捏的刚刚好，话音落下，攻辩环节结束的铃声交织着雷鸣般的掌声在偌大的礼堂响起。
漫漫坐在席上，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中了对方圈套犹不自知，另一边又从内心无比佩服对方。一直都知道顾景书实力强劲，可是经过方才的短暂交锋，她才知道自己根本连他的对手都算不上。
接下来的自由辩论，正方处处受反方压制，一辩和三辩的小姑娘被对方火力稍稍一攻击立即乱了阵脚。就算漫漫和四辩学长力挽狂澜，最后的陈词总结十分漂亮，仍然无法阻止他们的失败。
评委点评阶段除了对各个选手进行点评，宣布最佳辩手和获胜方外，还会当场得出最终决赛名单。
漫漫有些紧张地看着评委席上那个年轻的身影，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彼此间那点的私交在点评时口下留情？刚才举行的前两场比赛中，一个大男生被说的当场落泪，女生更不用说。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随和又平易近人的余学长，也有这么毒舌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么？
余慕不苟言笑地坐在评审席上，目光扫过台上八名选手，最后落在顾景书身上。
“字字严谨，句句铿锵，缜密思辨，灵活睿智。”关于这个年轻的男孩，他只点评了十六个字，却是他给过的最高的评价之一。还有一个，是他曾经并肩同行的队友，尽管时过境迁，如今想起仍令人不胜唏嘘。
除顾景书外，其余几人统统被批的惨目忍睹。这其中又属漫漫最凄惨。
“正方二辩逻辑严谨性不够，看问题太过表面，纠缠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让对手有了可乘之机。在双方团队合作不够默契各自产生矛盾的情况下，没能巧妙抓住反方队友间的矛盾，扩大并使其进入窘境，反而让反方抓住机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余慕每说一句，漫漫脸上的困窘和羞愧就多一分。
照这情形来看，被选上的机会除了渺茫还是渺茫。唉，早知道当初就不花那冤枉钱。保不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正是因为那顿贿赂一落千里……
嘤嘤嘤，她的私房钱……不知道可以买多少袋苹果……
漫漫耷拉着脑袋，自怨自艾。
台下那些或同情或嘲弄或不屑的目光，她统统没接收到。
本来以为点评到这份上基本算给她定型了，谁料评审席上那人严苛的话锋突然一转，道：“尽管，徐漫漫同学将移花接木、顺水推舟、釜底抽薪等辩论技巧运用的不太到位，却在很大程度上给对手造成压力。辩论过程中不仅勇于接招，勇于反击，而且还善于敏锐地抓住对方要害。只是缺少了实战经验，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
居然是在夸赞她！！！漫漫瞬间抬起头直视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尽管其中百分之七八十仍在说她能力不够，但她真的有听出余下的夸奖耶！
余慕原本清肃的神色因为她孩子气的举动柔和不少，忍住即将溢出唇边的笑容，故作镇定开始宣布最终结果。
漫漫听到自己名字与顾景书三字连在一起时，差点没兴奋的蹦起来。
反观顾景书就显得淡定多了。微微鞠躬，离场。没有太多惊喜与雀跃，仿佛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离场后，徐漫漫在外头碰见顾景书。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走道上，他静静站着，有光影落在他肩头。童谣站在他旁边，细声细语地描绘着他在比赛中的表现，脸上是开心又幸福的笑容。
唉唉唉，怎么这么碍眼。一眨眼间，好心情就成了上一秒的事儿。她收回目光，低声劝诫自己眼不见为净，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熟料对面那人的目光忽然朝她投来：“徐漫漫——”
她有些诧异，等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才抬起不太自然笑容：“顾景书，恭喜你啊。”
“谢谢。”他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脸上神情奇怪。
漫漫有些琢磨不透他究竟有什么事，此刻见他目光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于是自发解释：“昨晚不小心让车给蹭到，有些小擦伤。”
“对不起。”
“诶？”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弄得一头雾水。
“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你还好吗？现在有没有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语气诚恳。
漫漫半眯起眼，脑中一下子联想到昨夜在医院余慕与余子谦的对话，脱口道：“昨晚那个混蛋是你？”
顾景书点点头，神色略带尴尬。
昨夜发生事故后，他坐在车上四处翻找才发现忘记带药，无奈只好忍着痛楚给管家陈叔打电话。陈叔带了药匆匆赶来，却没找到他口中的伤者。幸好当时天色虽漆黑，还是有路过的学生看见事情经过……
简短的沉默里，漫漫脑袋瓜已经转悠了一圈。
“算啦，昨天有好心人送我去医院，只是一点小擦伤不碍事。倒是顾景书你……没事儿吧？”
他点点头，难得幽默：“虽达不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境界，缚鸡之力还是有的。”
“那就好。”她笑起来，余光瞥见某人身后不远处频频朝此处顾盼的倩影，笑容渐敛，善解人意道：“小学妹还在等着，你先走吧。”
他转身走了一步，忽然又回过头：“改天一起吃饭？”
“好啊。”她整个人沐浴在日光里，爱笑的眉眼弯弯的，一伸手稳稳地接过他抛来的橄榄枝。
也许总有一日，他会为她奉上他最重要的东西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就像她，走很远很远的路，只为了寻找一个春天。
十七、再度接触
礼堂内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很久，余慕陪着院领导以及教授们在外用餐完毕。回来的路上途经文苑楼附近，意外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太阳底下荡着双腿，午后柔和的金丝笼罩在她身上，衬得原本清丽的五官更加精致。
他还没来得及想，双脚已经自发朝她走去，“怎么一个人坐这？”
“突然发现今天天气很好。”漫漫抱着双臂抬头望天，悄悄感慨他们还真是有缘。
“午饭吃了吗？”
“天气好的舍不得去吃饭。”
他被她的说法愉悦到，顺着她的话题道：“要不然我替你盯着？”
“咦？”她将目光移向他：“学长，你这话语法有问题啊！”
“爱记仇的家伙！”他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道：“要不是早上替你嘴下留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这里感慨天气？”
早上那样还不够狠？她撇撇嘴，把他的话忽略不计，继续看风景。
“一开场就被敌人迷了心智，全然不顾己方战友生死。啧，漫漫，有你这样的队友还真是不幸。”他伸手弹掉地上的落叶，在她身旁坐下。清风扑面，带来秋的气息，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轻松与惬意。
“你、你、你……”她蓦地转头看他，幅度太大差点扭到脖子。
“怎么？我有说错？”他挑眉，眼里满是戏谑。
还真没说错……她摸摸鼻子，不承认也不否认，然后慢吞吞问了句：“学长，你昨晚说的顾家那位就是顾景书？”
“嗯。”
“你们很熟？”
“认识而已，没你们熟。”
“……”
阳光、微风、活力的校园、恣意张扬的青春。
余慕目光停留在一旁被阳光晒得直打盹的女孩身上，棱角分明的脸上，笑容悄悄深了几分。唔，倒真是个好日子。
莫雯的连环夺命CALL打过来时，漫漫困得一颗脑袋差点靠在某人的肩膀上。她一个激灵，瞬间坐端正。太阳公公的威力果然无穷大，短短一会儿就让她忘了这个优秀男人身上潜在的危险性。
“英雄漫——比赛早结束了，你丫咋一天都不见踪影？大家等着给你开小灶呢！洗菜择菜放风分工严重不够，赶紧麻利点滚回来～！”电话里莫爷嗓门一吼，寝室窗外在树上休憩的小鸟吓得扑哧扑哧全飞走了。
漫漫将手中的山寨机按住，低低说了声，迅速挂断。
抬头时，余慕已经从位置上站起身，朝她伸出手。阳光落满他身后，他勾着唇，静静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清澈明亮的光彩。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他眼里的光太过灼热，她一时晕眩，下意识闭上眼，竟忘记动作。再睁眼，那人还在，薄唇轻启，话语中透着调侃：“走吧，英雄漫。”
轰——
她白皙的脸颊顿时烧红起来，就着那双厚实温暖的手掌站起来，随即松开，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到寝室就和某人把手机换回来。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羡慕山寨机电池耐用了……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徐漫漫接收了各种异样的目光，不能回瞪，她只好开启自动屏蔽功能。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寝室楼下，刚好又被下楼买东西的莫雯撞个正着。
“余学长好。”莫雯站在楼梯口打完招呼，佯装淡定的重新走回楼上，连要买的东西都抛诸脑后。
被无视的漫漫一脸黑线的看着室友背影，转过头愤愤对身旁笑容迷人俊逸非凡的男子道：“学长，我就说咱俩应该保持距离来着，旁人误会了多不好！”
“误会什么？”
“误会咱俩有关系啊！”
“男未婚，女未嫁，你怕什么？”
她秀眉一皱：“自然是怕美女们因此误会，从此对学长你望而却步啊！虽然学长你现在还年轻，但你要知道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到时候你若是找不到老婆，我罪过可就大了。”
余慕云淡风轻瞥她一眼：“漫漫，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对哦，她没事儿瞎操心什么？漫漫一拍脑袋，随即握住某人的手：“学长，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那咱们先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哈！”
她说完，一扫心底莫名的情愫，哼着曲欢乐地奔向寝室的小灶。
余慕站在寝室楼下，有些微怔神。暮色的光影落在他的手掌心，映得掌心的爱情线分外明显。欣长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最后不动声色地握成拳，连着那残余的温热，一起收进兜里。
漫漫跑回寝室，室友们正趴在窗口看的聚精会神。
她悄悄站在身后踮起脚尖瞄了一眼，原来是余慕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优秀。如果不是因为心有所属，她恐怕也会为他所倾倒吧？
余下来的时间，免不了又是一连串严词拷问。
三个女人一台戏，漫漫惹不起也躲不起，只好任凭她们处置了。
“漫漫，你跟余学长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果然上次的饭请得值！”
“不要把正值的余学长想的跟你们一样龌龊！而且你们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我们还真不相信你……”
“……”平常心，她忍。
“漫漫，余学长刚才怎么会和你一起回来？”
“凑巧就碰见了……”
“啊？！难道中午你没回来是因为和余学长在一起？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咱寝室的骄傲，漫漫一出，谁敢不从！”。
“……”平常心，她继续忍。
“话说，漫漫，我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说？”
“那啥……其实……你刚才是趁机吃余学长豆腐的吧？”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真是要不得啊。她横眉冷竖，奋起反驳：“我喜欢的人是顾景书，余学长不是我的菜！！！”
“嗯嗯嗯，你喜欢顾景书，余学长喜欢你。”作为资深粉丝，她们从来未见学长和学校哪个女生走得比较近，唯独身边这位笨蛋。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如果有那也应该叫缘分！
“喜欢你……妹！”她要当的是顾景书这出剧目里的女主角，与余慕无关……
参加辩论赛的成员名单一经确认，紧随其后的就是相互认识磨合查资料为正式比赛做各项准备。
同往年一样，这次一共选了八名队员。
四名正式成员，四名替补。一般情况下辩论是不会换人的，所以替补队员主要起出谋划策的作用。而且八个人正好还可以分两支队伍，进行一些内部练习之类的。
漫漫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是在替补队员行列，毕竟在她自己看来她的表现实在不如人意。所以在听见身为指导老师的郑贤教授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着实被惊到了。
此次八人中，除漫漫外，还有两个女生。不过她们很不巧被分到了替补队。其中一个叫周韵的女生听完分配后，脸色难看地瞪了漫漫一眼。
漫漫没理她，只觉前人英明，同性相斥这话太正确不过了……
幸好正式成员里除了漫漫外，其余三个都是男生。漫漫除了和顾景书认识外，恰好又与另外两个有过一面之缘。大家相互介绍过后，很快就熟了。
初赛的对手是物光院，辩题是他们复赛时采用的题目。院方的意图很明显，无非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增加选手们对题目的把握和了解。法学院是正方，观点是隐性采访利大于弊。漫漫十分好奇顾景书到时候究竟会如何来阐述这个观点。
多媒体小教室内，一群人正就观点进行讨论。因为先前查过关于此观点的资料，所以漫漫发言的很积极。
“隐性采访存在的理由无非舆论监督力度、合法性、新闻真实性等方面。弊端的话，对手可能会从诱导犯罪、欺骗性以及侵犯公民权利等几方面论证，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各个击破，让对方的观点反过来为我们服务。”
漫漫刚说完，就听得边上的周韵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说的比唱的还容易。那请问徐同学，如何让对方的观点反过来为我方服务？能麻烦你说的具体点吗？我们迟钝，劳烦你指点一二。”
“我只是把问题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看看，如果此路不通，我们再换一条。但如果不努力就放弃，那这个讨论会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漫漫无辜摊手。
“其实这方法倒是可行。”一直未发言的顾景书终于开口：“不过我们可以先把对手大致会想到的观点一一列举出来，然后再把对方反驳我方时可能会用到的观点也都分析出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领队郑老师听到此，眼里露出满意之色。随后他提了些意见，大伙又是一阵大讨论。
等到郑老大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时，教室的窗帘被拉开，漫漫才发现一个下午的时光又过去了。
大伙陆陆续续离开，顾景书被郑老大叫住，不知道低声谈论什么。漫漫故意磨磨蹭蹭，落在后头。等到郑老大和顾景书谈完，看到漫漫还在，意外“咦”了一声，“徐漫漫，你还没走啊？”
漫漫厚脸皮道：“我留下来收拾教室。”
顾景书洞悉的眼神轻飘飘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