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兴奋地想,大表哥若是看到了自己该多惊喜。
实际上,对于林天来说,只有惊没有喜。
“立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林天惊讶地问,慌里慌张地系着腰带,又跺了赵彭祖一脚,让他背过身去把衣裳穿好。
接下来,林天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中夹带着怒意:“快回家去,外面日头毒,表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大表哥,我带着这个呢,没有人看见我什么样,这么热,你喝点水,吃些果子吧。”,娇娥有些生气,还是忍着劝道。
“不吃,下次别来了,这里鱼龙混杂的,被人冲撞了怎么办,这么热,万一中暑了又怎么办。”,林天气呼呼地道。
赵彭祖看见娇娥带着食盒来,眼睛立刻亮了,羡慕地看了看林天,拖过食盒,打开道:“小娘子,你表哥是个傻的,别理他,他不吃,我可吃了。”
林天将脸一拧,黑着脸不说话。
娇娥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往回跑。
林立无可奈何地道:“哥,你也真是,表妹和我走了老远才找到你,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转身便去追娇娥:“表妹,慢些,等等我。”
娇娥气急,将头上呆着的面纱掀了下来,往身后一扔,心道:“什么都听你的,你还要来骂我,偏不戴了。”
林立在身后追了上来,见娇娥将面纱扔在地上,连忙停下拾起。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娇娥已经跑远了。
林天愣了半晌,也追了上去,只留下赵彭祖一个人吃喝的高兴。
追了一路,两人都没有见到娇娥,回到马车处一问赵成,还没有回来。
林天的脸刷地就白了,心跳的像是打鼓,腿一软坐在地上,很是后悔不该那般对娇娥。又想表妹是不是在耍小孩家的脾气,躲在那里不出来,就像小时候一般,忙忙倒回去寻找。
若是表妹出来了,一定不会再训她不听话了。
来回找了几遍,娇娥的确是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
赵彭祖等得有些不耐烦,便来寻林天,见林家哥俩像是风魔了般,问清情况,赵彭祖也有些焦急,这里是鱼龙混扎之地,他之前和林天在这里巡视过一段时间,还没有将这里的情况摸清楚。
眼下就在眼皮子底下,一个小娘子就不见了。
赵彭祖见林天已经乱了心神,直着眼睛在几条行里来回寻,他叹了口气,将赵家马车上的马解了下来,拍马朝京兆尹府驰去。
赵成急的围着马车转悠,昨晚上的祸事还没有解,今日闹了个更大的,他真是后悔不该跟着大娘子出来,出来也不该听大娘子的,让她乱跑。
有钱难买早知道,此时的娇娥被困在地窖里,也是后悔不迭。
她躲着林立跑,迎面过来了个货郎,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娇娥有些生气,瞪了货郎一眼,又转了向,朝马车停着的地方跑去。
小娘子甚少出门,腿上并没有什么劲,娇娥有些跑不动了,却突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回头望去,那个货郎放下担子,撵了上来。
娇娥知道不妙,着急地喊了一声,接着嘴便被人捂住,一只胳膊从身后勒住了脖子,她便踹不上气,人便被拖进了院子,双手被绑住,嘴里塞了块布条,丢进了地窖里。
事发突然,等缓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丢进这暗乎乎、潮乎乎的地窖里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林立根本就没有瞧见她,连找都找不到这里。
敏行里住了五百户人家,五百户。
娇娥很害怕,不知道这货郎会怎么对待自己。
若是被卖到那些下流地方去,该怎么办?这货郎若是辱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叫她去寻死,她舍不得,可是若这些真的发生了,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娇娥第一遭意识到,重生以来,她兴许能借着前世的记忆改变一些事情,改变父母和自己命运,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是一个弱女子,一点点意外都会影响她的一生。
越想越害怕,可没有人来理会她,娇娥只有抽泣,那布块噎得她恶心,阿父、阿母、舅舅、表哥这些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她在那里,也许都在着急到处找她了。
第58章 赵兴
别扭的赵义不得不承认,林氏现在最上心的是三个孩子,他是远排在三个孩子之后的。
广哥和娇娥都在林氏身边,只有兴哥在太学里埋头苦读,很少回来。
上次生辰宴,林氏没有见到赵兴,嘴上不说,心里很牵挂,宴后派人送了好些吃的用的给大郎。
兴哥一心想在今年年底通过太学的策试,好被选官。太学每年的策试通过的人数很少,只有十几个名额,博士官弟子众多,兴哥想要脱颖而出,就只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卖命苦读了。
赵义是理解大郎的,做学就必须吃苦,所以即使一年半载见不到兴哥一面,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林氏的慈母心肠会坏事。
但是如今,赵义想,圣人都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如接大郎回来和家人团聚,又让林氏高兴了,让大郎放松一下心境,能更好的求学。
想到这一点,赵义便兴冲冲地去了太学门口,等着接大郎。
兴哥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吓了一跳,听了门房来传,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便急匆匆地往外赶,连博士官弟子的袍服都没有换。
博士官弟子都是还没有功名的儒生,所以都穿着白绢做成的方领宽衣大袍,系着宽宽的带子,带着高高的冠帽,行动颇有些不便。
赵兴心急,手中又拿着竹简,走的步子快了点,一不小心在小径拐角处撞了位博士官。
“严博士,学生匆忙行路,冲撞了您,对不住,对不住。”,赵兴放下手中的竹简,行了个大礼。
太学共有十五位博士官,其中一位是总管太学的博士祭酒,余下十四位,分别按照家传所学来教授各经。
严彭祖是教授《春秋公羊传》的博士,在太学中声誉甚高。
赵兴虽然修的是《尚书》,但也听说过严博士的大名,如今冲撞了严博士,脸涨得通红。
“君子不重,则不威,作为太学生,一言一行都体现了一国之教化,行为举止均需端庄得体为好。”,严彭祖淡淡地道。
“谢谢博士指点。”,赵兴退到一侧,低下头,静静等着严彭祖离去。
看了赵兴一眼,严彭祖有条不紊的迈着步子离开了,虽然容貌平庸,衣袍有些旧,但带着高高进贤冠,佩戴着玉质宝剑的严博士依然给人一种巍巍名士之感。
赵兴望着严博士的身影远去,这才松了口气,捡起竹简,往大门赶去。
父亲在门外来回踱步,自他入学以来,父亲就从没有往太学传递过什么东西,更不用说在太学门口等他了。
“阿父,可是家中有什么事吗?”,兴哥连忙上前,行过礼后,便匆忙地问。
“有事也没事。”,赵义看了看穿着儒生袍服的大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吾家大郎已长成的骄傲来。
赵义如今才是秩俸六百石的高级官吏,按照大汉朝太学生入学的规定,秩俸六百石及以上的高级官吏家的郎君可以免试入学,大郎完全是凭借自身的本身跻身于几百名太学生之中。
也许以后广哥会因为赵义的缘故进太学求学,但如今的兴哥完完全全是靠自身的本事做的博士官弟子,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赵义都称赞兴哥是个读书苗子,在做学问上远超过自己良多。
这样的儿子不亲近,不喜爱,真是被油蒙了心啊。
赵义被莽哥弄得碎成渣渣的心,又被兴哥的优秀弥补了。
兴哥不仅治学甚佳,而且长相俊美,只因为现在还未及冠,小身板还未长大,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弱质。大郎集合了赵义和林氏的所有优点,广哥和娇娥都有些偏林氏,尤其是娇娥完全是林氏年少时的模样。
看着一举一动都斯文有礼,让人赏心悦目的兴哥,赵义得意地笑了,大汉朝推崇风仪,长相俊美气质佳的郎君在仕途上要顺畅很多。
兴哥是赵家的希望。
看着热情洋溢的赵义,赵兴有些忐忑,不知道阿父这是怎么了。
一向因为父母不和而头疼的赵兴,拼命读书,也不外乎是为了阿母在阿父的面前有些体面。
有个优秀的儿子,阿父行事说话便会顾及儿子生母很多,子以母贵和母凭子贵是相辅相成的。
赵兴因为母亲成为了赵家的嫡长子,便想因为自身的优秀让母亲得到父亲的爱宠。若是将来选了官也可以照顾不受宠的弟弟和妹妹,这便是赵兴发奋的动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向慈爱的父亲开始冷落自己,冷落母亲。赵兴不知道怎么安抚阿母的伤痛,也不知道如何去挽回父亲的心,只能不断的努力,更加优秀,让父亲承认他作为赵家嫡长子的优秀,让母亲在看到他时便感到安慰。
一路上,阿父不停的问长问短,又偶尔考究一下学问,接着又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一切,是兴哥许多年来的期望,但父亲的转变来的太突然,让兴哥又有些不敢置信。
到了家中,赵义借着兴哥做筏子,才进了正屋。
洛嬷嬷正在陪着娇娥聊天,顺便指点林氏的画一二。饶是在宫中打滚了这么多年,洛嬷嬷还是被眼前这个出类拔萃的风雅少年惊了一下。
林氏掷下手中的笔,顾不上那做了一半的画作,墨汁淋淋漓漓地洒在画卷上,阿里皱了皱鼻子。
“大郎,大郎,阿母许久没有瞧见你了。”,林氏又笑又哭地捧着儿子的脸瞧不够,兴哥只是笑,由着阿母的手在脸上摩挲。
阿母的气色很好,打扮也精神年轻了许多,果然如阿父说的,家里什么都好。
只是阿父这般匆匆地接自己归家又是为什么?
娇娥见到大哥,也是一愣,这是自打重生以来,第一次和大哥见面。前世大哥和大表哥离去时,萧索瘦削的背影,欲言又止的叹息,让娇娥心酸。
“大哥。”,娇娥突然哭了,扑过来抱住大哥和母亲。
“傻啊你,才多久没有见,就又哭上了。”,兴哥摸了摸娇娥的头,眼神澄澈,让人如沐春风。
见到这样的大哥,娇娥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她偷偷地瞧了瞧站在一旁喜滋滋地阿父,心想,倒也不笨呢。
“夫人,大郎难得回来,不如请了舅哥一家来聚聚?”,赵义连忙乘热打铁。
既然要摆家宴,自然有他赵家家主一份,喝了酒,什么话都好说了不是。
至少以后林氏也能正眼看看自己,这样怎么努力都近不得身的日子太难熬了。如今的林氏既不哭闹,也不打骂,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好似她就只是挂个名头的赵夫人,体面、贤淑、一举一动都慢慢做到了无可挑剔,但就是不用心。
这样的林氏,让赵义很心疼,又无措。
“也好。”,林氏看了赵义一眼,对阿里点了点头。兴哥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阿父不待见舅舅,家里无人不知。
阿里笑嘻嘻地去厨房准备,林氏又拉着儿子的手坐下来叙话,一家人围坐在兴哥身边,有说有笑。
在书房里等着阿父回来考较功课的广哥,知道大哥回来了,也连忙寻了过来。
见广哥也变的懂事,不再痞赖,像模像样的行礼,兴哥忍不住笑了,他挽了挽宽大的袍服,抱过弟弟,亲昵地道:“最近又在淘气什么呢?”
“如今广哥不淘气了,跟着阿父学字读书,以后广哥也要进太学读书,做博士官弟子的。”,广哥得意地扬起小脸,道:“大哥一定没有想到,广哥现在每日都要在书房里练字一个时辰。”
“哟,是吗?”,兴哥有些吃惊,家里的人和事变化真大。
一向窥着阿父脸色的阿母,如今却坦然正坐,阿父却反而恭顺起来。
想到阿父在路上提及的洛嬷嬷,这一切都是源于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嚒嚒吗?兴哥连忙放下广哥,站起身来,整了整袍服对洛嬷嬷施礼。
“兴哥,这是阿母拜过的义母,在家里只称洛嬷嬷即可,承蒙嬷嬷不弃,教给阿母和你妹妹许多。”,林氏见大郎对着洛嬷嬷施礼,方才想起见了儿子只顾着欢喜,还没有为两人引见。
见兴哥如此机灵,赵义更加欢喜,举一反三,又能尊重他人,这个儿子养的好。
洛嬷嬷也觉得兴哥如此聪慧,确实难得,不由得更加喜欢赵家,觉得自己的运气确实很好。
赵义拉着兴哥,陪着说话,林氏看在儿子面上,果然对他赏了个好脸色。
林晖接到信,早早休市,带着林立来了赵家做客,王氏和玉瑶又托故没有来,林氏也不在意。
席上,赵义对舅哥很殷勤,又是劝酒又是邀舞,又询问起生意上的事。
兴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能相信听到和看到的,这是在做梦吗?因为读书太累了,将心中期望都变成了梦境吗?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梦,他捏了捏自己的腿。
无论如何,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只要阿母和弟弟妹妹们过得好就好。
趁着林氏和儿子说的开心,赵义偷偷地求着舅哥:“舅哥,我求求你了,你给你妹妹将那事说清楚吧。”
“那我们就做不成兄妹了,你可是发过誓的,违誓者有什么下场你知道。”,林晖偷偷地瞅了瞅林氏,幸灾乐祸地道。
老天有眼,赵义,你也有今日。
第57章 秘闻
那日在京兆尹府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传播着一个不知出处的秘闻,严延年和赵大人家的小妾有私情。
听了秘闻的人,心里痒痒着,嘴里保证一定不会传播出去,但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入了丞相府,飞到了魏相的耳朵里。
虽然两个当事人都竭力保持着正常,众人还是从这正常之中看出了不正常来。
这次不等到京兆尹府弹劾,魏相便将严延年免了职,理由是教妻不严,风评甚差。
严延年连留在丞相府中做府吏的资格都没有了,他也早料到有今日。
主管丞相府中属官和府吏进退的西曹掾来找他恳谈,严延年淡淡笑了笑,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声称无颜面对一直栽培重用他的魏相,请求西曹掾将此书信转交给魏相,便飘然离去。
赵义家中也发生了一些稀奇事,赵家的小妾们犯了事,被罚做官奴,一向被称之为悍妒的赵夫人接二连三地买入小妾,这些小妾们又接二连三地被赵义卖掉。
“自从做了征事大人之后,赵大人真是修养高啊,连小妾都不纳了。”,同僚们感慨道。
接着赵义的腿摔断了,据说某夜赵大人喝醉了酒,犯了名士风流的毛病,搬了梯子去爬正屋的望楼,想在那里观赏月亮,一不小心掉了下来,眼下只能在家中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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