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要做什么,我去吧。阿父才答应你可以去京兆尹,你好好养着身子吧。”,林立连忙冲进屋内,见林天正挣扎着脱下血迹斑斑的中衣。
“阿父答应了?”,林天激动地扭过身来,背上一阵疼痛。
“对啊,一大早就叫我去姑父家里递话,说麻烦姑父给个保荐了,表妹也是我喊的。”,林立皱着眉头回答。
“哈哈。”,林天精神了几分。
“那我更要去了。”
“为何?”
“我要告诉赵彭祖一件大事,陪着他,若是表妹说的对,我进京兆尹便十拿九稳了。”
“又是表妹。”
林立拗不过哥哥,亲自送着林天到了京兆尹,正好碰见里令和里令长们结束了点卯,从京兆尹府中结队出来。
“赵兄,我有事找你。”,林天从马车上慢慢下来。
赵彭祖听了林天的推论,给了他一拳道:“好小子,这都想得出,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万一有人想借机使坏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天嗤牙咧嘴道:“我今日也没有什么事,陪着你守着他吧。”
掌灯时分,林立又去接林天,只见京兆尹府门口摆了一口薄棺材,他奇怪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荣畜死了。”
第40章 前程(小修)
林天追上娇娥,进了娇娥的院子。
“表妹,你真觉得那黄姬有问题?”
“谁知道呢?反正她们以前没有少给阿母气受,让她们狗咬狗,说不定反而能咬出些什么来。近来我和阿母都要忙着丞相夫人寿宴的事,给她们找些事情做,黄姬受着也不冤枉不是。”
娇娥说完又斜了眼林天,“莫非你怜惜她们了?觉得我对小妾和庶妹太苛刻了?你要是和我阿父一般拎不清,我便再也不要理你。”
“说什么呢?我白对你好了。”,林天瞪了娇娥一眼,拉着广哥走开了。
“大表哥,你有心瞪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向舅舅和舅母交待呢。”,娇娥在背后嚷道。
看着林天头也不回的背影,娇娥气的跺了跺脚,也不喊广哥,自个回屋里歇着去了。
明知道林天对她是真心一片,可又偏偏忍不住要用话来噎他,谁让大表哥什么都不乐意告诉她呢。
在榻上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若不是严若雪在她面前揭破,林天已经许久没有去小学读书,娇娥还不知道大表哥已经跟着赵彭祖巡视敏行里一段时日了。
大表哥对她是事事都想插手,却偏偏自个的事情瞒的死紧,这是毛病,得治。
几番逼问,林天才告诉她,他打算不再读小学,也不再争取入太学了,想借着和赵彭祖共同巡视敏行里套下的交情,进京兆尹做巡视行里的里令,以后好跟着赵广汉学钩距法,断案破案。
娇娥听了之后很是震惊,大表哥才跟着赵彭祖一起巡视了几日,就有了许多变化,以后呢。
以后的路,林天朦朦胧胧地有了自己的想法。
赵彭祖是个磊落的直肠子,两人熟悉之后,便将许多京兆尹府的事情都告诉他,闲下来也说些贵人们的趣事。
京兆尹府管辖长安城,赵广汉又将各府府吏家的少年郎全都召集在麾下,巡视行里,自然京兆尹的信息最为灵通。
林天日日陪着赵彭祖转悠,听到的奇闻轶事自是不少。
大到长公主选夫看上了廷尉家的大郎君,皇上最疼爱的张婕妤的哥哥如何在朝中拉拢人选,想将张婕妤推举成为皇后。
小到魏相夫人的金钏丢了,误以为是最喜爱的侍女偷了去,后来却发现被老鼠拽到床底下的洞里。
还有些眼下的大人物都是如何得到保举,如何爬上去的。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林天觉得和赵彭祖在一起,像是离他想去的那个阶层近了许多。
他计划里的第一步便是摆脱商户的身份。
靠进入太学,通过策试来选官,对他的资质来说,是及其不靠谱的。娇娥还太小,并不懂得绣纺家的娘子和官夫人的差别究竟有多大。他不想她有朝一日来后悔。
赵彭祖说,巡视行里的里令还缺人,林天立刻自荐。赵彭祖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但他不是官家子弟,必须找到官吏的保荐。
林天为了得到赵义的保荐,求了许多回,却瞒着父母和娇娥。
娇娥不是很情愿大表哥去受那个苦,大表哥读不进经史子集,但是对律令感兴趣,何尝不能去转攻律令。
就算最后不成,也可以继承绣纺,商贾虽然不受人重视,但是前世有许多大商贾的日子过得一样有滋有味。
若是林家绣纺这次翻了身,何尝不能利用前世的消息,大赚几笔,买地种田,转为耕读之家呢。
林天才十四岁的年纪,和赵彭祖站在一处,要矮近一个头,又没有赵彭祖那么粗壮,却要跟着他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太阳下暴晒,在行里里穿行,若是一直没有上升的机会怎么办?
这么重大的事情,林天连个声都不吭,每隔几天来找自己,总是若无其事的瞒着。娇娥心里一直憋屈着,等把李梅的事处理完了,表完了支持大表哥的立场,可这心头火也就拱起来了。
林天和广哥在院子里玩,并不来哄她,娇娥狠的牙痒痒,也不愿意去找他俩。
夏婆子跟着进来,见两人没有凑在一起,虽然奇怪,却也松了一口气。
夕食时分,兴哥叫僮奴带了话来,夏侯胜和萧望之突发兴致要在太学讲经,今晚便不能回来了。
林氏已二旬有余未见大郎,不免有些伤感。
赵义则很高兴,夏侯尚擅长讲《尚书》及《洪范五行传》,是出了名的经术之士。萧望之则是开国丞相萧何的六世孙,是有名的大儒,曾经师从夏侯胜学过《论语》和《礼服》。两位大儒同台论经,实在是难得的好机会。
案几方才摆好,林晖便带着林立来了,王氏又如往日一般,声称不舒服,玉瑶留在母亲身边侍候着。
其实大家都知道,王氏不愿意来,但依然就此事往来问候了几句。
娇娥想慢慢扭转舅母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她笑着对阿母道:“玉瑶陪着舅母在家,不如送一席席面过去。这样也等于表妹和舅母在家里和我们一起贺寿来着。”
林晖眼睛亮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外甥女,很是安慰。
赵义道:“娇娥说的甚是。”,便命阿里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送去。
那边接了席面,也不得不送了些新鲜的水果和薄酒来加席。
这番周转,总算是让两边都有了面子和里子。
林立偷偷对林天道:“今天阿父还说,那看门的苍头恭谨的很,想来姑姑最近在赵家得势了,娇娥真本事,若是玉瑶能像她一半,嫁到哪里都不愁了。”
斜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林天把玩着酒盏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夸表妹呗。”,林立讨了个没趣,酸酸地道。
表妹自小娇气,林立比娇娥大不了多少,一直觉得表妹麻烦,不讨喜,总玩不到一处。几个孩子在一处,只有林天总是处处顺着娇娥,就算后来有了玉瑶这个妹妹,也还是对表妹最上心。
林立实在是瞧不出娇娥有那里好来,除了相貌,但也不得不承认,近来表妹的确是变了不少。
“表妹自然那里都好,还需要你说。”,给了林立一个白眼,林天偷偷地看了看娇娥。
这次家宴坐席并没有设中位,而是两家各占一列对坐。林天没有机会和娇娥搭话,只能看着。
侍女摆上了油炸知了,娇娥有些惊喜地道:“这是什么时候粘的知了?”
“姐姐,这是我和大表哥下午在院子里粘的。”,广哥立刻跳出来表功。
原来大表哥和广哥在庭院里忙着粘知了,娇娥原本的不悦,又消失了,心里面有些甜又有些酸。
她悄悄地掀起眼帘,朝大表哥瞟去,林天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碰触了一下,便连忙闪开。
“广哥原来没有睡觉就去做这个了啊,真乖。”,娇娥脸有些红,转过头来,夸着广哥。
林天低下头去,端起酒盏就喝了一口,然后便咳个不停,原来竟是心慌,拿错了醋盏。
正在说话的三个大人转过头来看着林天,他腼腆地低下头。
林立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
“大表哥,喝点水吧。”,广哥捧着一碗水走了过来。
接过水来冲了冲嗓子,林天顿觉舒服不少。
广哥笑嘻嘻地回到姐姐身边,娇娥又往这里看了一眼。
林天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自个的眼睛,但唇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腮边的酒窝浅浅地窝了进去。
林晖全然没有注意到大郎的动作,他被妹夫的殷勤备至给搞的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一扫往日的傲慢和戒备,赵义今日对林晖热情的紧,笑着劝酒又劝菜,说些衙门里的琐事,又问东三市的各种轶事。
见夫君如此对待自己的大哥,林氏自然也分外开心,陪着两人说话。言谈之中,赵义和林氏之间的亲昵,自自然然地流露了出来。
林晖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妹子和妹夫这般正是他一直期望的,但这个大反转,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又害怕赵义那一天一翻脸,又变了回去。
他到没有什么,只是怕妹子难过。
看林氏笑的甜美,整个人的气色和打扮都比以前舒展柔美了不少,也许真的是妹夫转了性子。
林晖又端起了酒觥来敬赵义,两人痛饮了几觥,赵义抚掌道:“舅哥,今日真是痛快。”
“东市长丞给我说,已经把商户都约好了,只待绣纺把时间定下来,便能下帖子了。”
“严家今日,哈哈……那严延年的脸色真难看……舅哥,你没有看到,哈哈。”
“还有啊,大侄子今日表现的真好,舅哥,你的大郎真不错,生的好。”
林氏看看他已经有些醉意,便拦住他又端起酒觥的手,嗔道:“别喝了,和哥哥好好说会话罢。”
“好……夫人说得对,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喝了。”,赵义从善如流。
“天哥想进京兆尹,问我要保荐,缠了几日,我今日考他,他当众表现的很出色。比起丞相府里做差事做老了的府吏,也一点都不逊色。”
赵义夸奖着林天,林晖的眼角却跳了又跳,这是怎么回事?林氏也甚是惊讶,白日里赵义卖的关子,原来是这事。
娇娥有些着急,连连给大表哥使着眼色。林天连忙离席,跪在父亲身边,道:“阿父,我近来和京兆尹的二郎走的近,经常在一起玩耍,他告我京兆尹还缺一些巡视行里的里令,都是各府府吏家的儿郎,我家不是官身,需要官吏的保荐,便求了姑父。”
当着赵家人,林晖不想给儿子没脸,便没有应声。
林天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当,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父母,他抬了头,哀求地看着父亲道:“儿子一直没有给父亲讲,便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成事。”
“姑父一开始并不同意,儿子以为……”
谁会料到,原本一直不同意的姑父,这会喝多了,又在席上直接对阿父说了出来。
林天对姑父真有种无力之感。
赵义接过话来,道:“舅哥,天哥的确能吃这碗饭,之前不答应,是怕天哥不熟悉官吏人家的做派,进去了吃亏,白瞎了功夫。他今日的表现,让我改变了主意。舅哥,你若是同意,我便立刻给天哥保荐。”
第39章 十年不晚
堂妹和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严延年却只一心记挂着东西。
严夫人有些心寒。
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却说不出指责夫君的话来,严夫人哆嗦着手,将女儿身上的荷包取下,取出里面卷的紧紧的一包软帛,展来看了看,道:“大人,拿到了。”
看了看李梅蜡黄的脸,女儿失神的眼睛,严延年眼中带着冷厉道:“今日的委屈,迟早都要向他们赵家索还的。”
听了这话,严夫人总算是找回来了一点力气,恨恨道:“那赵义真不是个东西,我叫他将大奴赵成杖毙,他居然说赵成是替了他,也算是有功,以后只将赵成拘在府中。这点颜面都不给严家留,我妹子今后还怎么嫁人?”
“哼,他今天到难得清醒了。”,顿了顿,严延年又道:“赵成不杀也罢,日后我做了丞相征事,就是高级官吏了,等那大事定了下来,还愁他赵义不来巴结?到时候再将堂妹许给他,看他又如何自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严延年的鹰钩鼻子抽了抽,唇角的八字胡微微翘起,给脸不要脸,赵义日后还不得倒着回来求他。
“你回府之后,记得给你妹子熬些避子的汤药,多喝几次,留意观察着,免得怀了那贱奴的孩子。对外只说病了,病好后要回李家。”
严夫人点头称是,今日点的那催情香还有助孕的作用,看李梅的那个样子,难说两人会不会折腾个孽种出来。
“那大事已经成了?”,严夫人满怀希望地问。
今日在赵家不顺心的事一件挨着一件,她急需要一件喜事来提提神。
“荣畜今日已被收到京兆尹了,剩下的事不就简单了吗?”,严延年得意地道:“刚刚得来的消息。”
即使赵成躲了这一次,也依旧不是他严延年的对手,丞相魏相本就赏识他,这件大事得成,只怕魏相会拿他当心腹,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在眼前。
荣畜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之前偷偷投了书到京兆尹告发,许久没有动静,他迟疑着是不是该以官身向京兆尹举报,施加压力。又或者是不是该取消计划,想法子动手除了荣畜。
今日午后,荣畜就在藏身之处被京兆尹的人捉住了。
有了这个好消息垫底,在赵家的失利虽然让他觉得扫兴,但不至于被打击的急怒攻心。
虽然对夫君的本事很是放心,但严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那丞相长史却不喜大人,会不会在升职这件事上……。”
“妇道人家懂什么,最终拿主意的是魏相,长史还不是要看魏相的脸色行事。我看赵义到现在还不知道征事这个位置会有缺,那便说明长史并没有偏向谁。”
“明日,你带着手礼来向赵家赔礼,谢谢他们为二娘子请了郎中来,两家只要能维持表面来往即可。”,严延年眯着眼睛道。
至于李梅的事,大家就此不要提起便是,时日长了,旁人也只会说是这李梅这归家妇的不是。
李梅躲在府里养病,关个一年半载,之后再嫁给赵义,到时候又是谁没脸?
对赵义,他严延年可不算薄。
妇道人家就是不会算长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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