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没有再说话,伸手端起桌上茶碗,挑金的袍袖微微晃动,有种迷离之感。
第24章 陡生变故
大夫人心中一问按下又是一问浮起:姑且相信苏宛琴艺当真是陈先生所授,可是今日之前为何不曾明言?而且今晚所献画卷乃是老夫人请的京城名家指导,苏宛怎么会临时改作弹琴?
大夫人看看苏宛身后抱着画卷的竹茹,以手遮口轻声笑道:“早知道宛儿有如此名师,我跟母亲二人便不用费如此大力气,为你请京中名师指点作画了。只是宛儿你琴艺虽好,但是终究比不上京中名师的画作,何苦行险?”
虽然不知道大夫人是通过何人用何种手段在自己的画作之上动过手脚,但是看方才大夫人两眼放光唇边带笑的样子,便知道这幅画定然有问题!
所以苏宛临时才将献画改成弹琴,不然今日定然落入大夫人计中。
将手中茶碗轻轻放下,苏宛双眼微转用眼角余光看着大夫人,“方才临场之时,苏宛忽然想到这副画作乃是在京中名师指点之下完成,算不得苏宛自己的真功夫,如此献上岂不是有欺上之嫌?故此临时改换成弹琴。要知道假手他人,终究会受制于人。”
话说的虽浅,却已经隐隐将大夫人暗中所动手脚点出。此时苏宛并不知道大夫人在自己的画作之上动过什么手脚,但想来绝不会是帮助自己获得公主青目的手段。
旁边的大夫人双眉微微一蹙,知道自己暗中所动手脚定然被苏宛看出。只是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煞费苦心的设计却被苏宛轻描淡写的化解。
大夫人假借饮茶偷偷看了一眼苏宛,却见苏宛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又走入场中的才女作画。她的脸上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大夫人现在看来,却有些高深莫测。
想到这里,大夫人将身后伺候的妈妈叫了过来,轻声吩咐几句。随后对苏宛言道:“宛儿,继续看吧。”
接下来一一上前展示自己才艺的京中才女,虽然有一流水平,但是苏宛金玉在前,而且得了今晚金钗宴最为尊贵的三人亲口称赞,所以再看后面上来之人,众人心中竟然有索然无味之感。
很快,便无人再上前来。毕竟有苏宛珠玉在前,若是没有几分把握上来,平白落下笑柄,还不如安坐藏拙。
坐在上首的云静雅看到厅中众人无人再上前来,淡淡开口,“可还有人?”厅中众人一时噤声,若是无人应是,想来静雅公主该当宣布谁得今夜金钗。
云静雅坐在上位,一袭金色锦衫在四周十六根牛油巨烛的照耀下雍容异常,显得极为尊贵,双目虽未有凌厉之光,但眉梢微微上挑,却也有几分英气之感。
看着厅中无人应声,云静雅再次开口,她头上的出云簪折射出蒙蒙的七色光彩,“若是无人上前,本宫便要宣布今晚得金钗之人了。”
厅中众人还是无人应声,云静雅嘴角含笑满意的点点头,待会自己一旦宣布得金钗之人,这金钗宴便算是圆满。
临行之前,母后还曾仔细叮咛,千万要小心淑妃。原本以为淑妃定然会派人前来,未曾想到她倒是极为识相。云静雅心中冷笑,即便淑妃今晚派人前来,自己也定然要让那人铩羽而归,好好损损淑妃的面子。
只不过,没想到淑妃竟是如此胆小。
想到这里,云静雅向厅中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身浅紫宫装仪态端庄的苏宛身上。
云静雅嘴角微微一笑,双唇轻启,还未说话便听到暖园之外有人言道:“公主且慢!”
此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此刻人人寂静的暖园之中不啻于平地陡然响起一声惊雷!众人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暖园之外,大厅之门。
但见一人缓缓走入厅中,只见她身穿淡白底织金缠枝纹衣衫,逶迤拖地华裙,身披烟罗缠枝牡丹纱。整齐的长发绾成风流别致惊鸿髻,轻拢慢拈的云鬓之中插着一根伽楠香嵌珠钗,腰系如意流苏绦,上面挂着鹅黄银丝香袋,脚上一双藕荷色软缎鞋,整个人若月中仙子一般。
只见那人缓缓走到厅中,对着云静雅及身边的三皇子妃微微一礼,“依兰来晚了,还请静雅公主、三皇子妃及厅中各位贵人恕罪。”
坐在上首的云静雅微微直起身子,双目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果然来了!
原本以为淑妃胆小,不曾想竟是做着黄雀之谋。等到暖园之中金钗宴快要尘埃落定,方才出手,自然最能以逸待劳。只不过如此做法,虽然稳妥,却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若是自己来争,当先声夺人。以绝对优势将金钗收入囊中,这才算是名至实归。现如今这般做法,云静雅的目光落在厅中那女子身上,不免有些让自己看不起。
这原依兰乃是苏齐原林四大家族之中原家的嫡长女,在京城之中素有才名。若只是如此,原依兰当不得云静雅如此重视。但最重要的是,后宫之中现时最得宠的淑妃娘娘也姓原。
当日淑妃娘娘借口体恤皇后身子不爽,主动要求替皇后娘娘督办金钗宴。
皇上意动,若不是皇后最后动用凤印力保自己督办,只怕现在自己只能坐在厅中,而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之上坐的便是那个得意洋洋的女人!
皇后动用凤印将云静雅力保之后,亲口嘱咐,“淑妃面善而心狠,状似单纯却城府极深。金钗宴上定然会派人从中作梗,以在皇上面前坏你形象。你督办之时要千万小心。”
方才云静雅看到最后也未曾发现有人捣乱,甚至连淑妃娘娘的近人也都保持安静,云静雅心中不禁生出淡淡失望之感。本以为今日就此结束,未曾想到到最后关头横生枝节。
看着亭亭立在厅中的原依兰,云静雅嘴角淡淡泛起一丝笑意,“无妨,来的正是时候。本宫正要宣布今夜金钗所得之人,你正好赶上。落座吧!”
坐在厅中的苏宛正感无聊,却见有人竟然敢在金钗宴上捣乱,不由得来了兴趣。听着云静雅淡淡的几句话便要将前来生事的原依兰划到为自己助威的阵营之中来。
苏宛心中暗笑,若此时原依兰依云静雅之言落座,今日这番压轴出场的气势便全部被云静雅轻描淡写的消去。
不过敢来金钗宴上生事,想来这叫依兰的女子也该是有几分本事的。苏宛嘴角微微一翘,身子向前倾了一下。
果不其然,立于厅中的依兰对静雅公主微微半蹲行礼,“多谢公主赐座。近日依兰在家中苦学作画,险些误了今日金钗之宴。还请公主恕罪。”
坐在一边的苏宛微微点头,这女子进退有据,说话有理,只是身上失了几分堂皇正大之气。不过相比厅中之人,也算得上一个人才。
高踞上首的云静雅心中知道她说的定然不是实话,金钗宴对于京中权贵弟子何等重要谁人不知?
即便是自己苦学忘了时间,难道府中伺候的下人也能忘了时间?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将要宣布金钗人选之时进来,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过云静雅却不会拆穿,若无今日原家之人生事,自己如何彰显权威?故此云静雅装作不知,故意问道:“不知是何等大作竟让你如此着迷?”
其实云静雅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今晚就是原依兰拿出再好的画作,自己也定然不会将这金钗插在她的头上!
原依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云静雅躬身一礼,衣衫上的织金缠枝纹微微晃动,忽隐忽远,“有劳公主殿下过问,依兰这就将拙作拿出请诸位雅正。”
说着转身招手叫过自己的侍女,从她的手中接过一轴画卷。这时云静雅身边的三皇子妃忽然对低声对云静雅说道:“姐姐,这原依兰此时即来,想来定然胸有成竹,不如喝止她,然后严词令她退下,以防枝节横生。”
此时的云静雅心中也感觉有些不对,看着原依兰脸上的笑容,莫名有些担心。听到三皇子妃的话之后,云静雅摇摇头,“不成,方才我已经开口问过原依兰画作之事,若是此时将其严词喝止,岂不是显得本宫朝令夕改喜怒无常?”
三皇子妃看着那侍女走的越来越近,心中焦急,“姐姐,你今日督办金钗宴乃是母后从淑妃手中硬生生的夺下来的。淑妃此人心胸狭小极为记仇,而原依兰又是淑妃的近亲,此时前来定然是为生事,若是不及时制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云静雅如何不知三皇子妃说的乃是实话?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势成骑虎,根本就不容得后退,只能任由原依兰继续,否则此时出言定然损及自己长公主的形象。这次的金钗宴云静雅之所以会如此争夺,就是要让天下的百姓看看,自己比当年那人更为贤明!
所以云静雅只能微微摇头,示意三皇子妃莫要再说。
三皇子妃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云静雅心中对于当年与霍靖还有那人的心结极深,此次强夺金钗宴督办之权想来也是为了证明她不比那人差。只是当年那人督办金钗宴从未出错,云静雅如此不知进退,如何能与当年那人相比?
此时厅中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原依兰侍女手中的画卷之上,大部分人都未曾注意到静雅公主与三皇子妃的小动作,只有苏宛将两人方才情态看的一清二楚。而且看三皇子妃的脸色,想来是她对云静雅进言,云静雅执意要一意孤行才是。
看到两人端坐于上,苏宛轻轻一笑,然后又将目光投在正在厅中的原依兰身上。
想来刚才三皇子妃与云静雅说的便是要阻止原依兰献画之事,只是云静雅未曾听得进去。想到这里,苏宛的眼波流转,又看了一眼云静雅,或许云静雅现在根本已经无法阻止。
此时原依兰的侍女已经走到自家小姐身前,然后在原依兰的示意之下将手中画卷打开。众人屏气凝神,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幅能让原家大小姐连金钗宴都忘记的画作是何等模样。
画卷缓缓展开,暖园之中伺候的人极为贴心的又在厅中加上了许多烛火,室内顿时明亮如昼。
众人看着那副已经完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画作,面面相觑之后哄堂大笑。惟有苏宛见到此画之后,双眉紧蹙随后轻轻点头展眉微笑,原来原依兰用的是示敌以弱之法。
上位之上的云静雅看到原依兰打开的画卷,一直紧紧攥着的手终于放开,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这便是你日夜勤练不缀的成果?难道是在戏耍本宫不成?”
说到最后,云静雅已经是声色俱厉!
第25章 巧夺天工
原来原依兰侍女手中所拿的那幅画,仅仅是一副极为普通的宫装仕女图!
画中的宫装侍女虽然五官端正身材姣好,但是着墨不匀,甚至有些地方还能看出作画之人腕力不够所留下的颤抖痕迹。
这画虽然不能称之为劣作,但也只能在普通人之间看看而已。在京城西门字画一条街上,这种水平的画作随处可见。可是,在金钗宴这等名流才子聚集之地拿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看着云静雅虽然脸上表情阴沉,但是眼中带着的却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未曾想到,淑妃派来的人竟是如此愚蠢,拿出这样一副画作来作噱头。只可惜,如此劣作,根本无法入目!
云静雅在偷笑,苏宛也在偷笑,已经是事有不好,这云静雅却还不自知。
若现时是自己高坐首座之上,定然指挥左右将这原依兰立刻架出去,绝不能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现在,看云静雅眼中笑意,云静雅已经中计了。
果不其然,厅中立着的原依兰听到云静雅声色俱厉的话语毫不畏惧,脸上不仅没有惶恐之色,反而还露出淡淡笑意,“依兰自然不敢戏耍公主殿下。只是若是想要真正欣赏这副画的精妙之处,依兰还需公主殿下应允,将相关物什拿进来。”
如此拙劣的一幅画作即便再好又能好到哪里?云静雅此刻胜券在握,头上凤钗轻点,“好,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能让本宫满意,本宫定然将你赶出金钗宴!”
若是今日原依兰果真被赶出金钗宴,只怕日后在京城之中就抬不起头了。毕竟金钗宴中都是王公贵子,原依兰用这么一副拙劣之作戏耍众人,没有翻天手段将局势扳回,众口之下积销毁骨,日后在京城之中的风评定然是差之又差。
厅中的众人心中纷纷感叹,想来原家的长女自此以后算是毁了。只有一边的苏宛微笑的看着原依兰,她对原依兰信心倒是挺足的。或者说对原依兰身后那人信心挺足的。
对于云静雅如此严重的惩罚,原依兰显得毫不在意,挥挥手便有两个家丁抬进一个极大的物什进来。
那物什四四方方,通体用水晶制成,周身透明,上无顶盖,里面清澈至极的水一览无余。
众人看到原依兰竟然让家丁抬上一个如此古怪的物什,不禁眉头紧锁,这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处?就是房元礼与霍靖两人都被这东西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物什。
原依兰指挥侍女将那副画作置于地面,然后又让两个家丁将那水晶箱放在画作之上。令厅中众人嗔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当那水晶箱落在画作之上的时候,那水晶箱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绝伦的宫装侍女!
所有的人都在紧紧的盯着那箱中侍女,甚至连桌上的酒杯打翻都不自知。只有苏宛看到那箱中侍女之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后看到周围众人痴呆模样,摇摇头之后自己也装出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来。
满室俱静之时,只听啪一声,众人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仔细再看,却不知道是谁得酒杯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见自己几次忍让终于换来众人皆惊的效果,原依兰傲然微笑之后对厅中众人躬身行礼,“这便是依兰这几次在家中所作之画,还请公主殿下、皇子妃殿下、房大人与霍将军点评。”
高踞在上的云静雅万没想到原依兰竟然有如此妙手藏在最后,此时用出效果如此之好!她看箱中那浅浅含笑的宫装侍女,“这般技艺自然是绝妙至极,只是方才那副画却是有些差强人意。”
淡淡的一句话便将原依兰所作的画与这箱中美轮美奂的女子割裂。诚然这箱中仕女美不胜收,但是这是那水晶箱的原因,与你有何干系?
你画上功夫拙劣,众人都是亲眼所见,难道你以为仅此便能让众人忘记你那生硬的仕女画像吗?
听到云静雅这句话,苏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本以为她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未曾想到如此情况之下竟然还有些急智。想着苏宛转头看向立于厅中的原依兰,自己当年初见此箱之时便说,“过于依赖外物定然受人所制。”没想到这几年来还是未改。
只不过苏宛心中有一事不曾想通,以方才厅中的局面,原依兰分明可以用话将云静雅将住,只要再进一步,此时云静雅桌上那只凤头金钗早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原依兰自然不会想不到,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跨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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