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四娘来说,这也是她唯一的寄托了吧。
卢岩点点头。
“我自有安排。”他说道。
卢舫年纪小在刘梅宝怀里睡着了,卢岩亲自抱着送去他的屋子,一夜无话。
隔日是平阳卫的庙会,自来到平阳卫以来,整顿军务屯田,再加上已经接到东奴蠢蠢欲动南下的消息,城防更加要紧,大家一直绷紧弦,卢岩便借着这次庙会的机会,给官军们放假一日,且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对于如今的民众娱乐生活匮乏,听说书看大戏是最大的娱乐,得到消息卫城以外的很多人都扶老携幼而来。
刘梅宝作为守备太太这种喜庆的场合是要亲自出席的,一大早便有十几个军官太太涌到她家里,大家互相问好之后便一同出发,当然跟在刘梅宝身旁的位置也都是有着严格排序的。
玉皇阁戏台的主位早已经摆设好了,戏台前早已经挤满了等待开戏的民众,男女老少说笑着,商贩们叫卖着,很是热闹。
见到一众衣饰鲜亮的妇人们过来了,有官府的护卫开路,周围的民众认出刘梅宝,立刻纷纷行礼问好。
守备太太来了卫城半年多,跟以往高官家眷避在深宅不出的行径完全不同,亲老扶幼慰贫体苦很快便博得一片赞扬,因为组织一些募捐慰问的活动常常四处走动,所以认得她的人很多,更有那些受过恩惠的老弱跪地叩头。
刘梅宝含笑还礼,跟在她身旁的妇人们一个个挺直脊背,面上荣光焕发,学着刘梅宝的样子对周围的民众含笑点头。
因为军营里也放了假,好多兵丁带着媳妇孩子来看戏,经历司给兵丁们特意留出好位置,这种身份优待在刘梅宝向王墨建议的时候,经历司的人还有些不屑,没想到稍微费点功夫,效果竟然出奇的好,这些兵丁们携着家眷走向专属位置时,那周围民众的艳羡,自己妻子儿女与荣有焉的崇拜,简直让他们心里热血沸腾。
这世道活着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没想到他们不仅活下来,而且活得这么有尊严,这一切都是拜守备大人所赐。
但守备大人从来没有居功,他只是讲这是你们自己得来的,一个人怎么活全是自己做主,正如每次训练喊出的那句口号,以及军中传唱那首歌。
为了什么?保家卫国为了谁?妻儿的笑脸你是谁为了谁,满腔热血博出人生无悔
经过这里时,所有的兵丁都纷纷恭敬的冲守备太太施礼。
“你们辛苦了。”刘梅宝笑着对大家一一颔首。
以前经过这阵仗的老兵还比较淡定,而有些新兵则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
辛苦了,有人跟他们说辛苦了,他们拿着军饷,保得家人安居,竟然还有守备太太说他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不知那个突然高喊一声,让刘梅宝脚步一个踉跄。
“太太。”
身旁身后立刻四五个妇人抢着搀扶她,紧张的关心的如同她是七老八十走一步就要断气的老妇。
这句话竟然让太太有这种反应,便接二连三的有人学着喊出来。
别喊了别喊了,刘梅宝忍不住用袖子掩面,加快脚步走向主位。
这个该死的卢岩,她当时不过是闺房取乐,对操劳事务的守备大人表达慰问,且强迫守备大人恭敬的回应领导的关心,乱七八糟的讲了一些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之类的政治问答用语。
这家伙怎么传出去了?看这样子似乎他还在一定的场合用过了……幸好当时没逼着他给自己敬礼…。
刘梅宝腹议着坐下来,伸手接过被奶妈抱在着跟过来的卢舫,一面和其他妇人们闲谈一面等着戏开演。
在正戏开演前,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先上场,他们有男有女,统一穿着花袄棉裤,童声童气的唱起歌来。
“我是一个兵,爱护老百姓,打败了东奴鞑子凶,消灭了土匪横,我是一个兵,敬天敬地君亲师…。。…。”
略单调简洁歌词琅琅上口的小曲让民众们很感兴趣,在加上这些孩子神情可爱动作整齐,看上去也很赏心悦目,不由都纷纷叫好鼓掌。
听到周围人称赞这歌好听,刘梅宝有些激动又有些汗颜,说实话这些前世里已经七零八碎的记忆,她根本就写不出任何一首完整的歌词,都是勉强哼一遍曲子,唱两三句印象深刻的词,再讲讲歌的意思,然后余下的就是王墨安排的那些专管这些杂务的文吏们的功劳了。
比如如今军营里广为流传的《三大纪律七项主义》,三大纪律刘梅宝所幸还记得,但主义就只记得八项这个词,至于具体是什么内容就记得乱七八糟,不过这难不住这些文吏,大家一晚上便整理出无数条主义,最终由刘梅宝把初关,王墨审查二关,高级将军例行会议做最终决定,定下来如今的七项主义。
王墨亲口对很多人称赞,守备太太有大智慧,爱妻如宝的卢岩自然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刘梅宝,刘梅宝如同得了小红花的低年级学生,激动的一晚上没睡觉。
早知道背些**军旅歌曲就能成为有大智慧的人,她穿越时就该只拿着一本歌词书就好了,
卢舫看到台上这些孩子,不由手舞足蹈。
“大牛,大牛,花花。。”他冲着台上喊道,显然认识这些人,高兴的只流口水。
看着这些唱的认真的孩子们,刘梅宝也露出欣慰赞叹的笑,这些都是当初河东堡收留的灾民中的孤儿,在河东堡统一有柳娘子安排的妇人们照顾他们,或者帮着养殖场打草喂养牲畜,或者在各种城防建设时做孩儿夯。
后来灾民中一些孤老或者身有残疾的有杂耍说唱技艺的人便帮着照顾孩子,顺便教他们说唱,被刘梅宝发现,灵机一动,组织了一只孩儿文工团,让他们在其他军户辛劳开荒劳作以及兵丁训练出战后,为他们唱歌唱戏解闷,深受大家欢迎。
升任到平阳卫,偶尔刘梅宝还邀请他们过来表演,一则让这些孩子开阔眼界,二则让孩子们以及河东堡的人知道卢岩并没有忘记他们。
每一次来了,刘梅宝都会接他们到守备府吃饭,卢舫正是最爱找比自己大的孩童玩的年纪,因此对这些孩子印象深刻,一见到他们就高兴的不得了。
刘梅宝笑着抱好他,一面忍不住扭头对奶妈皱眉。
“都这么大了还流口水,再找个大夫来瞧瞧,我配的那些药膳他怎么吃了也不管用…”她低声说道。
一旁的一个妇人听到了,立刻高兴的接过话。
“太太,这有什么,小孩子家的没事,煮几根猪尾巴让他吮几次就好了。”那妇人认真的说道。
“对呀对呀,这个法子很管用呢。”竖起耳朵时刻注意守备太太动静的其他妇人立刻说道。
正说笑着,见外边又是一阵热闹,这一次比她们过来时要热闹的多。
“守备大人来了。”
听到这个,刘梅宝以及一众妇人忙都站起来,果然见一身官服的卢岩带着大批将官走过来。
“哎呦。”站在刘梅宝身后的一个妇人忽的撞了撞另一个妇人,冲卢岩那边使眼色,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
这时大家也都看到了,就在卢岩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行走一行跟卢岩说什么,在这一群男人中煞是惹眼。
不知道说到什么,她先是眉头微蹙,紧接着笑起来,露出珍珠般的牙齿闪闪发亮,也让周围的人看直了眼。
这女子柔美与英姿混合,就如同清冽的小酒一般,让男人们都忍不住嗅了嗅。
“这就是那个郑小娘子?”
“听说日日跟着大人…。。”
“跟着算什么,我还听说她当着众人的面说…说…”
“说什么呀?”
“哎呀,我都说不出口…”
身后的议论声低低的传入刘梅宝耳内,她不由竖起耳朵,保持淡定笑容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好奇。
她说了什么?
卢岩等人走近了,此起彼伏的问好声盖过了其他的声音。
卢岩伸手接过早已经张开手如同学飞的小鸟一般冲自己扑腾的卢舫,与刘梅宝并排坐下来。
郑姑娘一直跟在他身旁,见状随意就也跟着坐下来。
“郑姑娘,请到这边坐吧…”有一个妇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含笑开口对她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郑姑娘回头看她,面上浮现一丝不屑的笑,那眼神中的鄙夷只看的那妇人有些羞臊恼怒。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太太,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是兵备府的千金,也不能如此无礼吧。
光看看还不算完,这郑姑娘紧接着抛出一句话。
“你们也配和我坐一起?”她哼了声说道,“坐一起你们要跟我说什么?穿什么吃什么戴什么还是谁家长谁家短,谁家夫人压倒了小妾谁家小妾压倒了夫人啊?”
顿时这一排的妇人皆变色,愕然的看着她。
“你,你,”那妇人气的有些头晕,手扶着胸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郑娘子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话一说完翘着玉头圆鼻,大马金刀的就坐在了卢岩身边。
“我还就配和他坐一起。”她口中还说道,“有本事能干的人才值得人高看一眼。”
说着看着卢岩笑了笑。
“那你怎么就觉得自己配和我家大人坐一起了?”刘梅宝忽地问道,一手按着卢岩的肩头,阻止他起身,一面借势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第二百五十章笑话
第二百五十章笑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尤其是那位被顶撞了的妇人,见守备太太起身说话,只觉得满腹委屈要倾诉,又觉得无比的安心。
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有守备太太可以依靠,已经当了两个孩子娘的妇人眼圈忍不住红了。
“姑娘可是说自己是有本事能干的人?”刘梅宝笑道。
郑姑娘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至少比你们强。”她毫不客气的说道,拍了拍自己腰里挎着的一把腰刀。
“我知道郑姑娘是嫌弃我们不会刀枪棍棒,不能上马杀敌,可是这天下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用,可不敢这样说话哦。”刘梅宝笑吟吟的说道,带着几分训斥小孩子顽皮的神态。
那郑姑娘绷着嘴要说什么,刘梅宝没留给她机会。
“这些妇人们在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奉养公婆,让这些大人们没有后顾之忧,得享天伦之乐,如果家里不得安生,那想必这些大人在外工作也会安心吧?”她接着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妇人们。
郑姑娘看着她哼了声。
“我说不过你,我知道,你们这些妇人伶牙俐齿的,怎么都能说出理来。”她微微抬着下颌,带着几分不屑说道,“随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爱怎么想怎么想。”
“郑姑娘,这理不是说出来,是做出来的。”刘梅宝看着她依旧含笑说道,一面看向那些在一旁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官们,“但有些事呢如饮水冷暖自知,要说我们这些妇人有用还是没用,助夫还是拖累丈夫,外人说也不确切,大人们可是最有资格来评说的,是不是啊?”
将官们被问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的,这些女人们斗嘴的事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些事在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眼里,都不需理会,好男怎么能跟女斗?
守备太太这话是要他们干什么?
“夫人幸苦了。”忽地其中一个将官说道,且迈上前一步,在那群妇人中寻到自己的妻子,有些别扭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妇人显然没料到,夫为尊为天,侍奉丈夫是天经地义,听说有些受丈夫娇宠的妇人会私下被丈夫夸赞,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丈夫如此感谢妻子,这可是天上地下第一出。
妇人又是激动又是羞臊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
“夫人幸苦了。”
“有夫人为**劳,才有我安心在外…”
立刻所有将官都反映过来了,那些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男人纷纷跟着站到自己的妻子身前说着感谢的话,而那些面皮薄的则红着脸站过去说不出来话,只用眼神表达。
一时间场面极为热闹,人多壮胆,妇人们也不害羞了,有掩面笑的,还有坦然接受的。
“大人那边做什么呢?”远处的群众看得清听不到,瞧着很多男人站到女人跟前,便忙忙的打听。
“大人们在谢自己的媳妇呢。”从前边传回来详细的解说。
“啊?”
“谢?”
“谢什么?”
戏台前变得议论纷纷热闹非凡,还有些大胆的年轻人吹口哨凑趣起哄。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这时台上忽地响起童声合唱,渐渐的盖过了底下的喧嚣。
“…。我为了家任劳任怨,你为了家流血汗,军功业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这谁这么机灵啊,刘梅宝不由向台上看去,见一个佝偻歪脖的男人站在柱子旁,见刘梅宝看过来忙有些自惭形秽的躲进帐子后。
这是河东堡负责教养这些孩子的人之一,听说年轻时是戏班子的锣鼓师,当年也是玉树临风,只可惜不知道怎么得了病,背也驼了脖子也歪了,最终失了业也没得成家四处流浪求生,因为身有残疾,在河东堡被归为孤老残弱,跟所有的孤老残弱一样,大家都想出一份力,于是他便捡起曾经的技艺,在河东堡教授这些孩子们唱唱跳跳。
一如其他,《十五的月亮》这首歌除了开头的两句外就只有旋律是刘梅宝的贡献了,那时候卢岩出征在外,她有感而发哼唱这个,得到了其他军妇们的喜爱,因为刘梅宝记不起歌词,大家便只哼唱调子,渐渐的成了河东堡妇人们哄孩子的摇篮曲。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将它也改编了,又在此时唱出来,真是应景的很,刘梅宝冲着台上的孩子们点头笑。
歌唱起来,这边发生的事也传来,最先是那些携家眷看戏的兵丁们跟随长官们的行动,立刻向自己的媳妇爹娘表达谢意,再后来那些不是军户的民众们也各自感触,对自己的家人表达谢意,伴着童声的合唱,戏台周围成了感恩大会。
郑姑娘怔怔的坐在原处,看着四周哭哭笑笑的人群,猛地站起身来。
“就知道,这些女人只会耍嘴,万变不离一哭二闹,这里的男人们也神神叨叨的,有病”她重重的啐了口,抬脚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这一天的庙会唱的戏比以往要精彩,但很多年以后,那些垂老的民众却忘了戏台上唱的什么,都张着没有牙的嘴,给孩子们讲,那时候可是瞧了稀罕事……。
这件事后,所有人都认为郑家姑娘会恼羞成怒的离开平阳卫,结果让大家意外的是,那郑姑娘完全跟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不过当再想跟着卢岩四处逛的时候,被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哎呦,这是给你媳妇长脸呐?”郑姑娘晃着手里的马鞭,似笑非笑的问道。
“郑小娘子,本官有公务在身,恕不能陪你游玩。”卢岩只是答道,神情漠然,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郑姑娘啧啧几声,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只看的卢岩身旁的亲兵们都不好意思。
“卢岩,人都说你暴虐好杀,曾将你辖下的异己全部打杀,不知道是真是假啊?”她瞪眼笑道。
此言一出,听到的人立时脸上变色,那些亲兵再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戒备。
“真假又如何?”卢岩神色依旧淡淡答道。
“真的话,我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些人得罪你家媳妇了?所以你要为媳妇出头啊?”郑姑娘笑眯眯说道。
这一下卢岩那些亲兵看向这兵备千金时的眼神已经是愤怒了。
卢岩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待走。
“喂,卢岩,你那媳妇有什么好的啊。”郑姑娘几步绕过他身前拦住他,笑道,一面打量他,“你要是再长得稍微好看点,倒也配得上我了。”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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